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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江淮对李匙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他对冥塔李匙的记忆已经是8年前,对高中李匙的记忆更是长远到16年前,他只能先回想冥塔的事情,尽管那痛苦得难以言说。冥塔的性奴与调教师并不是互相绑定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轮,这是为了防止性奴对调教师产生依赖,也是为了防止调教师对性奴产生怜悯心、帮助性奴逃跑。计江淮一开始跟的调教师非常地心狠手辣,计江淮每天都要挨打,对方会抓着他的项圈链子将他扯拽到跟前,疯狂地往他脸上扇巴掌,直到计江淮的脸蛋血红发肿,视线模糊,呼吸困难。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了,还要被打针灌药,计江淮很快就被折磨得精神崩溃,他的感官被拉到极致,整日心惊胆战地注意着调教师的细微动作,生怕自己回应慢了又没饭吃,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计江淮逐渐变得麻木,脑袋被药物摧残得混乱不清,无法思考现状,连刚刚在做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我很痛苦”的想法也没有了。后来熬到了更换调教师,计江淮的第二个调教师就是李匙,计江淮记得李匙把他单独带到一个小房间里,计江淮以为自己又要被强奸了,他爬向墙角,将自己满是淤血的脸藏起来,但李匙却不是那个意思,李匙解开了他的项圈,还掏出了一块糕点给计江淮,李匙蹲在他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李匙。”计江淮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想干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李匙手里的食物,李匙把糕点塞进计江淮的手里,计江淮犹豫了一下,然后狼吞虎咽吃起来。李匙又问他:“还记得我吗?”计江淮的脑海里已没有残存多少作为“人”的意识,他吃完了糕点,依旧在战战兢兢着李匙的一举一动,李匙见他没有反应,脸上有些愧疚和失望,李匙后退了几步,给计江淮留出了安全距离,计江淮慢慢地回想着李匙刚才说的话,但脑子仍然无法理解。虽然李匙对计江淮示好过,但李匙终究是不平等的上级,李匙还是会命令他、惩罚他,但是奖罚分明,计江淮做得好,李匙会奖励他,还会给他吃饱饭,计江淮不记得李匙接管了他多久,只记得那是难得的不用忍耐饥饿入睡的日子,后来再轮换到别的调教师时,就再也没有那么安稳过了。再之后就遇到了左丘章一,左丘从众多低眉顺眼的性奴之中选中了计江淮,计江淮在左丘的手下又遭受了一连串生不如死的折磨,他再度精神崩溃,又被左丘送回了冥塔治疗。后来计江淮欠下了冥塔的天价违约金,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冥塔苟且偷生,饿了就偷偷去厨房的垃圾桶里翻点能吃的东西,困了就睡在厕所里。在走投无路之时,李匙出现了,李匙允许计江淮睡在他的员工房里,员工房只有一张床,计江淮不好意思睡在床上,他便用旧衣服在沙发上搭了一个窝,能睡在沙发上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在冥塔乞食的日子里,李匙的善良就像个奇迹,李匙会告诉计江淮有什么表演可以赚到打赏钱,什么时候负一层会办自助餐晚宴,计江淮可以偷偷去负一层吃别人吃剩的自助餐,也就是在某次鞭打表演中,计江淮被乌以沉锁定了,他们的故事从此开始了。没想到时过八年,计江淮和李匙会在一间平平无奇的早餐店里再次相遇,计江淮都不知道原来李匙还是高中同学,计江淮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没怎么记住同班同学的脸和名字,他不爱读书,经常迟到早退,又早早地辍学离开了,但要是硬把李匙往高中同学方面去想,计江淮又确实能回忆出在同班同学里有那么一个人是叫这个名字的,但除了名字之外,计江淮没有任何在高中时期跟李匙交流过的记忆,而李匙却一直都记得,甚至在冥塔里一眼就认出了计江淮。计江淮一想到冥塔时期的李匙就感觉很恶心,李匙一直都知道计江淮是高中同班同学,如果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么调教起来会更轻松一些,可这个性奴曾经跟自己同窗共读过,曾经那样叛逆不羁的同班同学现在成为了自己的阶下囚,任谁都会心情复杂。但李匙又是体贴的,李匙在发现计江淮忘记了过往时果断选择了隐瞒和守护,不让被囚于地底的奴隶回想起过去的自由也算是一种温柔。如果只是单纯的老同学相遇,那么还不至于让计江淮深思一晚上,最让计江淮不舒服的是李匙跟他重逢的目的,事到如今李匙还想从计江淮身上得到什么?是想用冥塔的事情来威胁计江淮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叩叩叩”书房的门响了,乌以沉推门而进,他问计江淮:“很晚了,还不睡吗?”计江淮的思绪回到当下,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自从回到家之后他就一直呆坐在书房里想事情,他这样思虑沉重,肯定引起乌以沉的怀疑了。计江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揉着酸累的眼睛,乌以沉隐隐猜到计江淮在苦恼些什么,他走到桌旁,乌以沉问:“今早那个早餐店老板,你真的认识他?”计江淮如实回答:“是。”计江淮并不打算跟乌以沉说冥塔的事情,要是真的要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计江淮只说:“是我的高中同学,我都不记得他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真是稀奇……”乌以沉带着酸气道:“他这么记得你,是不是暗恋你啊?你以前跟他玩得很好吗?”计江淮也感觉蹊跷,首先在高中时期他跟李匙是绝对没有密切交往的,那么很有可能是在冥塔的时候,作为调教师的李匙对身为性奴的计江淮滋生起了暧昧感情,但李匙对计江淮的接触和关照都很克制,总是一副寡淡又疏远的态度,即使是两人共睡员工间时也没有特别的交流。计江淮真的搞不懂李匙的想法。计江淮说:“我以前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还是今天他说了,我才想起我们同班过……算了,不管他了,我是在想如果当年我继续把书读下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乌以沉忽然伸手点了一下计江淮右眼的泪痣,计江淮没有躲,乌以沉又多摸了几下,乌以沉没有回答计江淮的如果,只是说:“可能是这个痣很特殊吧,没什么人刚好在这个位置长泪痣,之前我们不是在他的店里吃过很多次吗?可能他已经观察你很久了。”计江淮轻声“嗯”了一句,他听出了乌以沉不想他再跟李匙接触的意思,但他还是想着应该再去找李匙问个明白,有太多事情他想要得到解答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计江淮送乌以沉去打化疗针,计江淮假借肚子饿,又去了李匙的早餐店找李匙,计江淮选了一个客源稀少的时间,店里只有李匙一个人,李匙一见到他,脸上就挂起了微笑,李匙双手撑在收银台上,他问:“你来了,今天想吃什么?”计江淮的表情可没法像李匙那样轻松,计江淮说:“我有事想问你。”李匙却没有立刻回应他,反而在慢条斯理地欣赏他,计江淮很不喜欢这种掺杂特殊情感的视线,计江淮烦躁地催促道:“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计江淮转身想走,李匙赶紧叫住了他,李匙说:“坐下吧,我给你做点东西吃。”计江淮严肃道:“我不饿。”李匙却自顾自地开始给肠粉蒸笼烧水,他说:“可你的问题不像是一时半会就能问完的。”李匙再一次掌控了计江淮的节奏,计江淮心里很不甘心,但还是坐了下来,他坐在烹饪区对面,隔着一面玻璃观察着李匙的动作,上油、刷浆、放料、插笼蒸粉、刮粉分切,最后浇上酱料,一盘肠粉就做好了,李匙的手法熟练,肯定已经做了很久了。李匙将蒸好的肠粉放在计江淮面前,这肠粉蒸得喷香,还有一股奶香味,李匙又去冰柜拿了两瓶豆奶,一瓶给计江淮,一瓶自己喝。计江淮问他:“你在这里做多久了?”李匙吸了一口豆奶,他说:“快五年了。”这比计江淮想的要久多了,计江淮又问:“五年前你就离开冥塔了吗?可以随便离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匙往后靠在椅背上,他说:“当然不能随便离开,调教师和性奴一样,都是要签合同的,我是因为我爸去世了,我妈又生病了,这家店没人管,我才申请辞职的。“原来这家店是李匙的父亲开的,怪不得店面装修有些年头了。李匙继续说:“但辞职是需要签保密协议的,保证不把冥塔的事情说出去,冥塔每个月都会给我打一笔封口费,要是我散布了任何有关冥塔的消息,冥塔就会要我赔偿几千万的违约金。”其实冥塔每个月给的封口费都足够让李匙和生病的母亲过上充足的生活,但李匙不想放弃父亲的早餐店,而且不好跟母亲解释封口费的来源,所以才起早贪黑地照常营业早餐店。李匙突然往前凑近计江淮,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算幸运的,有些调教师无法忍受冥塔的环境,想要退出,反而被拉去做性奴了。谁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对待性奴的,所以谁都不敢轻易退出,自从某个新领导就任之后,调教师的离职审核就变得越来越严苛了。”秘密说完了,李匙又吸了一口豆奶,他又靠回椅背上,说:“我还以为再也不会遇到你了,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分。”李匙又用那珍视的眼神望着计江淮,计江淮被看得很不舒服,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提起高中的事情?明明我都不记得了,你还故意这样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李匙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说:“那天那个男的是乌以沉吧,我记得他,他帮你还债,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算好人,但我当年看到了他跟左丘一起去了灯塔的第三层,你不就是在第三层被截肢的吗?”计江淮在听到“左丘章一”和“乌以沉”的时候脸部下意识抽动了一下,他知道乌以沉跟左丘有联系,但没有想到左丘会邀请乌以沉去只有黑卡才有权限进入的灯塔第三层。李匙注意到了计江淮脸上的诧异,他继续说:“我就是担心你被乌以沉欺骗了,所以才想要提醒你,但是我又不能让乌以沉发现我们在冥塔里见过,所以我才说我跟你是高中同学。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是,对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句询问似乎是李匙在请求计江淮去回忆高中往事,但计江淮确实不记得了,计江淮皱着眉头,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你想要我做什么?”李匙望着计江淮,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担忧,李匙苦口婆心道:“我没有想让你警惕我,我也不想利用你达到什么目的,我只是不想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果你知道了乌以沉对你做过了什么,你还会这样留在他身边、喂他吃饭吗?”李匙的话像锥子一个个敲在计江淮的心上,一直以来计江淮都努力让自己不去细想,仿佛这样保持愚笨就能好受一些,但李匙一个旁人都比他清楚,他跟乌以沉的关系是不正常的,即使戴着情侣对戒、同床共枕、说再多缠绵情话也都是虚假的。李匙继续对他说着难听的真话:“左丘是截肢你右腿的主刀人,那他肯定是不想让你离开的,那左丘又为什么会允许乌以沉第二次买走你?那说明他们两个肯定是串通好的啊,没准左丘在三楼给你做手术的时候,乌以沉是完全知情的,甚至还可能是乌以沉要求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把恨转移到左丘身上,让你以为跟着乌以沉才是最好的,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罢了!”“别说了!!”计江淮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在发泄完之后,他自己都震惊于这被戳中痛点的下意识反应,计江淮自己也清楚,乌以沉出现在冥塔的时机确实很巧合,就像救世主降临一样,在他最可怜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其实稍微细想一下就能发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计江淮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变得又聪明又痛苦而已。计江淮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扶着自己的额头,他问:“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想让我迷途知返,报复回去?反正现在冥塔和左丘都不在了,乌以沉又生病了,我就可以安全又顺利地远走高飞?”李匙没有快速而肯定地回答计江淮的迷茫,反而他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唐突地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左丘章一和那个双性人棍吗?”计江淮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他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李匙,李匙顺着他的急迫往下说:“左丘叫人不停地强奸人棍,直到那个人棍怀孕,但是他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在七个月的时候就要早产了,他还是在灯塔三楼的手术室里生的孩子,结果他产后大出血,左丘紧急调了一批性奴上去给他输血,还是我负责给他配血型的……但是最后他还是抢救无效死了,他生下来的孩子就被左丘带回俄罗斯了。”计江淮听得目瞪口呆,大脑因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而无法承受,他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他混乱地左顾右盼,嘴里喃喃着不愿相信:“怎么会……”李匙的话语短暂地概括了乐乐的苦难与死亡,原来乐乐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还死得那么荒唐。乐乐那畸形身体本来就不能够妊娠,干瘪的脂肪也仅能维续日常消耗,左丘强硬地往他身体里塞入一个贪得无厌的胎儿,这无疑是对乐乐的慢性谋杀,胎儿为了自身发育,会贪婪地从母体吸收一切营养,乐乐那虚弱的身体能供养胎儿至器官成熟已实属奇迹,为了不让乐乐被寄生而死,只能趁早进行剖腹产,然而剖腹手术也是在将乐乐推向死亡。计江淮能想象到乐乐怀孕的样子,瘦短的四肢只有肚子是突出来的,乐乐太瘦了,肚皮薄得能看见胎儿在里面踹动,他像个被寄生的母体器具一样被抬上手术台,手术刀割开他那被撑得鼓胀的子宫,将里面勉强成熟的胎儿取出,连早产儿都比他要有生命力,大家都在赞叹双性人能生出孩子,却没注意到乐乐止不住往下流的血,灯塔没有血液储存,想救乐乐只能临时拉性奴上来输血,然而乐乐最终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流空了血的苍白躯体和生育完后像抹布一样的肚皮,沾满鲜血的纱布是他的裹尸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江淮失魂落魄地垂下了头,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憎恨的感情在他头颅里激烈地烧着,他五官狰狞,咬牙切齿地挤出:“真混蛋啊,他怎么能这样……他根本没把乐乐当人看,他怎么能这样……”在怒到极致时,计江淮会变得语无伦次,他恨自己不会更肮脏的粗口,没法痛痛快快地把左丘章一骂一顿。李匙知道计江淮很难受,但他还是继续说:“能跟这样的畜生混在一起,你觉得乌以沉能好到哪里去?他之前对你的好只是觉得你好玩,他现在对你好只是想你照顾他,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在害怕些什么呀!”李匙的话语狠狠击中了计江淮茫然的心,计江淮不知所措地望向了李匙,脑海中逐渐有了高中时期李匙的样子,计江淮隐约想起来了,高中时李匙的座位跟计江淮的座位靠得很近,虽然计江淮没怎么跟李匙说过话,但计江淮偶尔能感受到李匙向他投射而来的视线,但那时候计江淮被孤立得很严重,一心只以为那是带着恶意的打量。计江淮试探性地问李匙:“你在担心我吗?”李匙也不遮掩,他坦坦荡荡地就说出来了,不再有高中时的青涩和胆小,他说:“我确实是很担心你,从很久之前就在担心了。”计江淮越听这话就越觉得暧昧,他抬起眼直视李匙的眼睛,他问:“你是不是对我有别的意思?”李匙选择用目光代替回答,李匙的双眼热烈而真挚,与16年前的目光一模一样。计江淮问他:“从高中开始?”李匙重复着他的话,语气变得坚定:“从高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