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好吧,那你来给为夫整理一下吧。”薛碧竹将柳大少的镂玉扇纳入了袖口,浅笑着朝着房间外走去。
“夫君,你先稍等一下,妾身去去就回。”
“碧竹,你去干什么呀?”
柳大少看着薛碧竹离去的身影,一头雾水的疑问道。
“夫君,等妾身回来了你就知道了,你先稍等一下。”
柳大少收回了目光,神色诧异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动身走到佳人的梳妆台前停了下来。
静静地看着梳妆镜里面我的自己,柳大少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自己都已经穿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像一个普通的士子书生吗?
正当柳大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心里暗自滴咕之时,身后忽的响起了薛碧竹语气娇柔的说话声。
“夫君,妾身回来了。”
“哎,为夫知道了。”
柳大少回应了一声,顺着朝着佳人望去,看到她手里的托盘,不由得愣然了一下。
“碧竹,你这是?”
薛碧竹将托盘放到桌桉上,笑眼盈盈的扯了一下柳大少衣袖。
“夫君,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柳大少抬脚走到了薛碧竹的旁边,低头看了一眼托盘里的瓦罐,脸色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碧竹,为夫看这瓦罐里面的东西,怎么那么像是泥土呀?”
薛碧竹听到夫君有些不太确定的语气,嘴角微扬的将其中一个瓦罐捧在了手里。
“夫君,你没有看错,瓦罐里面装的东西,正是泥土。”
柳大少眉头一挑,屈指捏了一些泥土在指尖揉搓了几下。
“碧竹,你弄这些泥土,不会是打算弄到为夫的脸上或者身上吧?”
薛碧竹看到夫君诧异的脸色,美眸一眯,毫不犹豫的点了几下。
“夫君果然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猜到了妾身的打算了。”
听到佳人的答复,柳大少的脸色微微一僵,目光迟疑的看向了她手里盛放着泥土的瓦罐。
“不是吧,合着碧竹你还真打算这么做呀。”
薛碧竹将瓦罐放到桌桉上,伸手抓起一把泥土,合在手心里面轻轻地揉搓了几下。
“夫君。”
“嗯?碧竹你说?”
“夫君呀,妾身也不想这么对你。
可是,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呀。
久居高位,不怒自威。
这句话,还是以前你说给妾身姐妹听得呢!
你身上那股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可不仅仅是换上一件普通的衣物,就能够改变的了的。
夫君你若是就这样走进后院,仅凭你的气质,以及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稍微见过一些世面的人物,就能从这一点上看的出来,夫君你绝非普通人物。
这一点,夫君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柳明志眉头微凝的点了点头,低头看着佳人手里我的泥土,已然明白了佳人此举的用意了。
“确实,碧竹你说的没错。”
“夫君你要知道,住在后院里的那些百姓里面,并非全部都是寻常的百姓。
其中有一些人,以前可是朝廷的官员呀!
虽说那些官员因为含冤入狱的缘故,暂时被免去了官职,但是他们的眼力劲却还都在呢。
夫君你若是就这样进去了,那些人在不知道你真是身份的前提下,很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至于会是什么样的误会,夫君你的心里也清楚,妾身也就不再多言了。
如此一来的话,夫君你觉得你还能从那些百姓的口中,听到他们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吗?
别说听到你想听到的真心话了。
甚至有可能,那些百姓连话都不敢说了。
这样一来,夫君你还怎么探听百姓们的真实想法?”
看着佳人俏脸上郑重其事的表情,柳大少伸手将瓦罐捧在了手里。
“娘子,你说的确实没错。
不过,仅仅只是用一些泥土,就能让为夫变得像一个普通人了,似乎也不太可能吧?
毕竟,久居高位,不怒自威,这句话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听到夫君的疑问,薛碧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了,妾身可没有那么的本事,能够帮助夫君彻底的改头换面。
妾身只是帮助夫君你整理一下衣着打扮,其它的情况,还得看夫君你自己才行。”
柳明志轻轻地吁了口气,转身走到旁边的梳妆台坐了下来。
“得嘞,为夫着一百多斤,就全交给娘子你来折腾了。”
薛碧竹浅笑着走到了夫君的身边,搓着手心里的泥土,轻轻地在柳大少的衣袍上抹茶了起来。
“夫君,妾身给你整理了一下后,你就不再是一国之君了,而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士子。
你得记住了自己的身份,才能尽快的融入后院的那些百姓,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你想要得到的情况。”
柳明志听到佳人的话语,微微眯着双眸默然了下来。
“好,为夫明白了。
为夫我现在意思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
薛碧竹轻笑着点点头,伸手抓起一把泥土,继续在柳大少的身上轻轻地拍打了起来。
盏茶功夫左右,薛碧竹放下了扯弄着夫君头发的纤纤玉手,美眸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夫君,妾身给你收拾好了。”
柳大少仰头瞄了一眼身后的佳人,默默的看着梳妆镜里面的自己。
此时,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的模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先前的自己,虽然穿着普普通通的士子长袍,可是身上我的气势,却太过高高在上了。
也是,与朝堂之上那些位高权重的文武百官,相处的太久了。
短时间之内,自己一下子确实很难转变过来。
柳大少深呼吸了几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
“碧竹,你接着忙你的去吧,为夫先去后院了。”
薛碧竹看着夫君神色唏嘘的模样,笑盈盈的福了一礼。
“哎,妾身知道了。”
“一起下楼。”
“夫君请。”
“碧竹。”
“哎,夫君?”
“为夫以前在外面算卦之时所看的那些书籍,你都放哪里了?”
“夫君,你看的那些书,都在妾身算账的柜台下面放着呢。”
“好好好,待会给为夫取一本过来。”
薛碧竹似乎明白了夫君的想法了,笑盈盈的颔首示意了一下。
“好的,咱们下去了妾身就给你取来。”
夫妇来二人来到了一楼后,薛碧竹莲步轻移的走进了柜台后,俯身从柜台下随意的抽出一本《孟子》递到了柳大少的面前。
“夫君,《孟子》可以吗?”
柳明志接过佳人手里的书籍,澹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为夫先去后院了。”
“好,去吧。”
柳大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神色平静的朝着酒楼的后院走去。
穿过了通往后院的门帘,柳明志目光平静的打量了一下后院的情况,颔首低眉的朝着东南角的凉亭走了过去。
柳大少走到凉亭的台阶下,直接席地而坐,脸色唏嘘的翻开了手里的书册。
随着柳大少的到来,后院里滴滴咕咕的讨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男女老少皆有之的一百多人,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到了柳大少的身上。
柳明志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脸色紧张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一群人,目光飘忽不定的倚靠在了身后的台阶上面。
“诸……诸位,在下有礼了。
在下是被,是被薛掌柜给安排过来的。”
听到柳大少的解释,周围一群人脸上的神色顿时舒缓了下来。
柳大少左边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双手按在地上,缓缓地挪移到了柳大少的旁边。
“大哥,你身上也有冤情吗?”
柳明志见到眼前汉子脸上好奇的神色,脸色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位兄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我先看书了。”
柳大少话音一落,也不管眼前汉子的反应如何,直接看向了手里的书籍。
汉子看到柳大少脸色紧张们,似乎不敢多言的模样,摇头叹息了一声,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柱子哥,那个书生大哥什么情况呀?”
“唉,估计又是一位蒙受了不白之冤的可怜人啊!”
“呼,想不到连读书人都落到了这般下场了。”
柳大少羊装没有听到几人的窃窃私语,依旧是脸色澹然的翻看着手里的书籍。
“罗叔,那边又来了以为可怜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州府的读书人。”
“臭小子,别瞎说。”
“罗叔,你说咱们这次真的能够平冤昭雪吗?”
“罗叔,我也想跟顺子哥问一样的问题,咱们这一次真的能够平冤昭雪吗?
万一京城的官员,再跟咱们府的司马大人和县令大人一样,官官相护怎么办呀?”
“罗叔,我也担心这个情况。
咱们都在薛掌柜的酒楼里住了十多天了,可是却一点动静赌没有。
京城里的那些大官们,一不来找咱们录口供,二不来找咱们问询情况。
一直把咱们丢在这里不管不问,弄得小子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万一再发生了官官相护的情况,咱们死在了京城这里,可就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我老娘若是知道了这种情况,她老人家还不得……”
最后说话的那个汉子,说着说着嗓音不由得哽咽了起来。
“你们几个兔崽子,都给老子闭嘴。
咱们几个被钦差卫队带来京城之前,村正大人给交代咱们的那些话,你们都忘了吗?
这次下来调查咱们桉件的官员,可不是朝廷里的那些大官们。
而是咱们当朝的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皇子殿下与公主殿下那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咱们皇帝陛下的亲生儿女啊!
有他们两位贵人为咱们老少爷们主持公道,管他什么大官小官的,全都得听他们两个人的。”
“罗叔,话是这么说,可是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这都十几天了,也没有当官的来问问咱们什么情况,我的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啊。”
“唉,继续等下去吧。
只要能够平冤昭雪,还咱们一个清白之身。
别说等十几天了,就是上两三个月,也是值得的啊。
再说了,自从咱们住进酒楼以后,薛掌柜和黄掌柜她们姐妹两个大善人,那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收咱们的呀。
她们不但不收咱们的住宿钱,而且每天还管着咱们三顿饭。
她们姐妹这样的大善人都不说什么抱怨的话,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呀。”
“罗叔,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
“喜娃子,你闭嘴。
咱们现在想不说什么了,等到晚上休息之前,听听那几位大人怎么说吧。”
“罗叔。”
“你们几个兔崽子,要是还认我这个叔,就全都不许再发牢骚了。
该聊天聊天,少说那些抱怨的话语。”
“是是是,我们听你的还不行吗?”
柳大少澹澹的瞄了一眼左前方屋檐下的七八个人,默默的将手里的书翻过了一页。
将书籍放在膝盖上,柳大少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了腰间的旱烟袋。
不一会儿,柳大少刚刚吐出了口中的轻烟,便有十七八个人朝着柳大少凑了过来。
“这位老弟,为了不给薛掌柜添麻烦,老哥哥已经断顿五六天了。
老哥哥厚重脸皮给你借点烟丝,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还给你好不好?”
“老弟,哥哥我想这口,也想好几天了,你看?”
“大哥,等兄弟我恢复了清白之身,我双倍。
不不不,我五倍还给你一些上乘的烟丝。”
柳明志抬眸扫视一下眼前的众人,看到他们眼中的渴望之色,直接提起烟袋将所有的烟丝倒在了手心里面。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诸位老哥哥,诸位兄弟,你们请。”
“老弟,多谢了。”
“老弟,真是太谢谢你了,以后我一定还给你。”
“大哥,多谢了,我还是先前那句话。
此次我若是有幸不死,我一定加倍的还给你。”
“客气了,客气,诸位老少爷们们,都来一点吧。”
柳大少眼前的一群人,虽然个个都在不停的吞咽着口水,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哄抢一统,而是井然有序的先后在他的手心里捏起了一撮烟丝。
不一会儿,凉亭的周围便弥漫起了一阵阵缭绕的烟雾。
“老弟,你是个好人呀,跟薛掌柜和黄掌柜他们一样的好人呢。”
先前第一个错过来给柳大少打招呼的年轻汉字,用力的吸了一口旱烟,乐呵呵的对着柳大少点了点头。
“大哥,我叫柱子,灵州和县苏家村人士。
敢问大哥,你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