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武圣真容
凉爽的秋风吹拂过三相镇，带起鼎沸人声与炊烟的香气。追随秋风的视角进入三相镇中，便可见行人如织，人民安居乐业。
高耸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各个街巷中都有阵法守护，身穿三相帮制服的武者和仙家往来不绝，二品鬼武随处可见，返虚合体亦是寻常。
发展到了现在，这个距离凉国地下鬼国入口最近的小镇，已经不能称之为镇，而应该称其为城。
甚至有传言称，在陆帮主的命令下，三相帮总部即将迁址，而所选的地址正是此地。
于镇中最中央，新建成的三相帮总舵屹立于此，威严华贵。
副帮主张海便常年镇守于此地，如同定海神针。
而今日，定海神针张海备上了酒菜，唤来琴师舞姬，款待贵宾。
贵宾人近中年，长得英俊潇洒，双眼却偶有恍惚，仿佛精神不太集中。
正是绝颠剑绝，平歌。
两人对酌，琴师弹奏的小曲儿舒缓典雅，正如同两者间的气氛。
——毕竟只是寻常的拜访，也并未交流什么沉重的话题。
但聊着聊着，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聊到了当前主世界的局势上。
“杨志前段时间又来绝颠了……找武圣，想要拉咱们绝颠入场。”
“估摸着，白风界的压力确实给的太大了，纵然杨志天运加身，也有些扛不住。”
平歌目光恍惚的这般说道，张海闻言却也只是笑笑，不欲对此做任何评价。
不参与战局，只是守护西北域，这是陆铭亲自下达的命令，张海定然严格执行。
可能是看出了张海的态度，平歌微微一叹，后续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只是话锋一转。
“对了，好久不见陆铭了，这小子现在又在做什么？”
平歌身为长辈，曾经也对陆铭有恩，纵然眼下实力有别，以“这小子”来称呼陆铭也并不逾矩，反而显得亲切。
张海浅浅一笑，正要说话，却忽闻耳中响起传音声。
仔细聆听，张海很快点头，复而放下茶杯，对平歌笑道。
“帮主想邀平歌大人前往镇外一叙。”
平歌朗声一笑，当即起身：“看来这一回，某家来得正是时候。”
……
飞遁出镇，来到地下入口。
离得老远便见陆铭正站在入口前，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遁光从天而降落在陆铭身边，也打断了陆铭的思考，抬头看向平歌，陆铭一笑：“正好平歌大人也来了，我还正准备找你去呢。”
平歌刚想问陆铭你找我做甚，便听陆铭话锋一转。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处理一些琐事，且稍等我片刻。”
平歌的问题被堵在了肚子里。
又见陆铭轻轻拍了拍手，于是，他身后的地下入口，便生出微微光芒。
光芒愈演愈烈，不断旋转，最后化作了黑色漩涡。
漩涡之中，似有不属于此界之风刮过，引得平歌身体一颤，皮肤都生出了刺痛感。
又听陆铭开口再对张海道。
“我之前想了想，咱们三相帮既然也身为主世界的一员，便不好对白风界入侵之事置之不理。”
“从现在起，咱们三相帮正式入场，抵抗白风界入侵，接下来这些事情，还得张哥你看着处理。”
张海微微颔首，接下了这个任务。
平歌却眉头一皱，犹豫着说道：“这不太妥吧……”
“三相帮虽然很强，张海的实力眼下也确实不弱，但白风界的降界之仙源源不断。”
“如果陆铭伱亲自出手，老夫也不会有什么疑问，但将一切重担压在张海身上，恐怕……”
言语间充斥了对张海的不信任。
他也确实不信任张海的能力。
张海实力不强为一，声望不高为二。
说着看向了陆铭，眼中有让陆铭亲自出手主持大局的意思。
也对……
白风界之强远胜于主世界，这种危机绝非是一家一派所能化解的。
为今之计只能是全体势力同心戮力，方可救此方世界于水火之中。
然而未等陆铭开口，其身后的黑色漩涡便率先有了变化。
也正是这份变化，使得平歌将一切不信任，统统收回了肚子里。
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地茫然与疑惑。
……
最先出现在平歌与张海眼中的，乃是一双金色踏云靴。
金靴仿佛金属制成，上面荡漾着浓郁的仙力。
随着金靴踏出，一中年男子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他一身金袍同样是金属打造，星目剑眉身负长剑。
见得陆铭，此人拱手见礼神态恭敬。
“天南界王剑夜，携仙君四十七，真仙一千零八十，大乘无算，为帮主分忧。”
陆铭微微点头神态寻常，只是身后的张海眉头一跳，平歌更是张大了嘴巴。
张海早就怀疑过陆铭所修，乃是正确武道路，他有内天地，内天地中也有界民。
但张海以为陆铭的内天地只是寻常，那大乘或是真仙境的李通，已经是陆铭手下的牌面人物。
但现在再看……
携仙君四十七，真仙一千零八十，大乘无算……
是人言否？
张海如此，平歌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眼看着从黑色漩涡中走出的修士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成百，然后上千……
武者直感告诉平歌，这些人中随便挑出来一个，都至少与自己相当，甚至近一半都要比自己更强！
因为哪怕有世界封锁压制，真仙所用的也是仙力，输出功率纵然没太大区别，但续航和手段确实不可相提并论。
直到王剑夜带着天南星修士走到了一旁，平歌方才倒吸口凉气。
转头看向陆铭，便见陆铭神态寻常，仿佛王剑夜等人只是微不足道。
不等平歌开口问询。
又有身影从漩涡中走出。
一身绿衣，容貌绝佳，怀中捧着一株随风摇曳的树苗。
见得陆铭，此人施了个万福，轻柔开口仿佛黄鹂歌唱。
“青火界，青木圣宗，尊界主法旨，为界主分忧。”
随着圣女出场，另外八道年轻的身影又从漩涡内走出。
“青木八子，见过界主。”
整齐声音响起，青年们看向陆铭的目光多有崇敬与膜拜。
陆铭温和一笑。
青木八子，乃当时吞噬了叶寻花，致使青火界升格后出现的八位天骄。
此八人出生时便自带异象，天资各个拔群！
考虑到内天地中的时间流速与陆铭的体感不同，眼下青木八子皆已经成就了仙君，就是不知道他们与青木圣女谁会先成就青火界的第一尊仙王。
以青木圣女为首的九人站在了另一边。
伴随着阴风呼号而起，一道年少身影从漩涡中走出，独自一人。
他有着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上去一脸正气，体内逸散出大乘后期的灵气波动，眼神却有些不谙世事，看啥都新奇的懵懂。
见得少年，陆铭笑容更盛。
“寻花，来我这边。”
见到陆铭，少年眼睛一亮，当即快步来到陆铭身边，恭敬地叫了声“陆叔叔”，随后好奇打量周围。
少年姓张，名寻花，正是张飞燕之子，也是叶寻花的转世之身。
陆铭偶尔会去看看这小子，也并未透露自己本身即是阴阳界的主人，故而面熟不显生分。
等到张寻花站定之后，漩涡又漾起光芒。
更多修士从中走出，源源不断。
“光耀界龙府丞，携仙君十三，真仙六十……”
“羽生界白桦，携仙君七位，真仙十八……”
人越来越多。
平歌的嘴巴张的也越来越大。
直到乌乌泱泱几万修士挤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陆铭方才挥了挥手。
于是众人散开遁光却并不远离，只听陆铭声音悠悠响起。
“尔等此次离界，任务什么的我也不想再谈了。”
示意张海来到自己身边，陆铭指了指张海，再道。
“在此界，一切听从此人之令，王剑夜为副手，恩，就这样吧。”
说完又看向一脸懵的张海，陆铭笑道。
“有这些帮手，那白风界大抵也就蹦不出什么风浪了吧？”
张海不由深深吸气，强压下心中激动重重点头。
“如此，定不负帮主所托！”
他神色郑重，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展拳脚，陆铭却笑着拍了拍张海的肩膀。
“人不够，可以跟我说……这等规模的援军，我还能再拿出十倍百倍。”
张海一时惊愕，平歌风中凌乱。
陆铭却没有验证的意思。
五十二个真窍，六个星河窍，所能掏出的大乘之上数以百万计！
纵然高端力量不足，仙王仍是只有王剑夜这一个，但主世界仙王来了也不好使，大乘就足够用了……
不过这些话，倒是没有与张海细说的必要。
只是轻声再道。
“去做事吧。”
张海重重点头，领命而去。
界民架起遁光，紧随张海身后。
多彩遁光如同长河，浩浩荡荡前往三相镇中，又有神通爆发，巨城拔地而起，短短片刻三座仙城便成三才之势，立于三相镇左近。
修士不止能打能杀，搞基建也是一把好手。
陆铭却不再关注这些凡俗之事了，只是侧头看向呆愣着的平歌，笑着说道。
“总之，白风界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比起这个，我此次找平歌大人的目的才更为重要。”
平歌“啊”的一声，茫然回神，有些不理解陆铭话中的意思。
便听陆铭一字一顿道。
“武圣在哪儿？”
“我有点儿事情，想要找他开诚布公的聊聊。”
……
平歌不理解陆铭想跟武圣谈什么。
即便是现在，他还在震惊陆铭拿出来的势力与底蕴。
直到陆铭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平歌这才回过神来。
“武圣……啊，对了，武圣。”
“他一直在总部，最近也没出门办事。”
陆铭笑着点头：“那还请平歌大人带路了。”
说着率先化身剑光，向绝颠新总部飞去，平歌赶忙跟在身后。
行至半途，另外两道遁光从前方迎来，化作王剑夜与青木圣女的身影。
王剑夜乃保镖，虽然陆铭只是分身出行，并不怕死，但有王剑夜这个仙王在身边，总能方便一些。
而青木圣女……不，应该是青木圣女怀中的小树。
风儿吹过小树摇曳，陆铭亦是笑道。
“之前答应了你带你去找青鸾仙尊，倒是让你久等了。”
“而眼下，咱们就要正式开始了。”
小树挥舞着枝条，似乎很是开心，平歌则又被震惊了一下。
更没办法理解找武圣与找青鸾仙尊这两件事情，到底有什么瓜葛。
……
一直以来，绝颠总部都位于便携的洞天之中。
即便搞掉了青鸾仙宗这个大敌，培养出了陆铭这个巨鳄，这种传统仍旧未变。
眼下绝颠总部藏在了西北域武国内的一座小城中。
今日，随着四道遁光飞来，绝颠洞天打开了大门。
洞天内草木茂盛，风光秀丽。
却与之前陆铭见过的没有什么不同。
洞天内绝颠成员不多，大部分都出门办事，或加入白风反抗军，或维持西北域防线，或帮三相帮做事。
一路来到洞天内的某座小城中，平歌带着陆铭来到城内最高大的建筑前，指向前方。
“武圣就在里面了。”
无需平歌多说些什么，陆铭已经察觉到了内里荡开的隶属于武圣的气息。
但并非是本体……而是分身。
显然，他不愿意以本体亲见陆铭。
风儿刮过，大门自动敞开，仿佛恭迎宾客。
这一幕让陆铭微微一笑，迈步走入其中，却又传音给平歌，示意他莫要跟来。
平歌迟疑片刻，还是点头。
虽然心中有诸多疑惑，却也知有些疑惑不去寻根问底才是最好的选择。
……
陆铭带着王剑夜与青木圣女步入建筑物中。
于花园内，几人看到了武圣的身影。
他正坐在凉亭中，身边还有一壶煮沸的热茶。
看到陆铭，他回眸，脸上那久久不散的迷雾逐渐消退，终于露出真容。
是一张中年但俊朗的脸。
不算普通，但也并不非凡。
这张脸，陆铭并未见过……然而突兀的，青木圣女怀中的小树却陡然惊呼出声。
“仙尊！？”
“是你么仙尊！？”
惊讶却很快又化作了茫然。
“不对啊，长得虽然有六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不像是仙尊本尊……难道是仙尊的孩子？”
小树嘟嘟囔囔，却也点明了许多事情。
陆铭略有些愕然，却还是迈步来到了武圣前方坐下，凝视着那张据小树说与青鸾仙尊有六分相似的脸，很快长叹一声。
“分身？还是子嗣？”
武圣摇了摇头。
“都不是……”
“只是一缕执念罢了。”
陆铭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反观武圣微微一笑，一边给陆铭倒上了茶，一边缓缓开口。
“仙尊超品之强，匪夷所思。”
“而仙尊超品中的某些至强者，即便身死执念也不会散去，反而会转化成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或者是人，或者是物，或者是宇宙奇观，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这就像是武宗所经历的那般。
至强者的执念有些时候，确实可以创造奇迹。
但武圣身份的揭晓，却又给陆铭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真正的青鸾仙尊，已经死了？”
这个问题，让武圣沉默了许久。
很快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诞生后的使命而已。”
“什么使命？”陆铭这般问道，便听武圣悠悠开口。
“我不想告诉你……”
陆铭眉头一皱，很快释然。
他自言自语，却又清楚诉说了武圣不欲与他详谈的根源：“因为你理解不了，我这个变数究竟是谁的手笔。”
武圣点头。
“是的。”
“变数，以及谁的手笔。”
“既然你能猜到我对你避而不见的原因，那我想，你应该先聊聊你身上的问题。”
他这般说着，身体前倾，用那双闪烁着青光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陆铭。
“你到底是谁！？”
“这个世界，本就不应该出现你这样的变数！”
然而这个问题，陆铭同样不欲作答。
武圣不知陆铭，陆铭又哪知武圣？
两人互不理解对方的目的甚至是来历，又怎么可能掏心掏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黑暗森林就这般横亘在了两人之间，导致难以沟通，气氛越发凝重。
直到陆铭再开口，却说出了一个与眼下看似无关的人物。
“寒月要死了……”
“如果没有我，她必亡于烈阳之手。”
武圣手一颤，微不可查，却被陆铭清晰捕捉。
……
青鸾仙界，此时此刻。
凄冷月光如游鱼般向前激射，身后铺天盖地的大日挥洒光热，紧追不舍。
月光中隐隐现出寒月惊惧的面容，简单估算，心中却越发绝望。
她可能抵达不了流光谷，便会被烈阳追上，抹杀。
……
同一时间，绝颠洞天内。
眼看着武圣的手快速变稳，陆铭心中一笑，再开口。
“我从未见过青鸾仙尊，但从不少渠道，也能模糊了解仙尊的本性。”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小树。
“仙尊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小树忙不迭点头：“仙尊是最好的仙尊！”
曾经的往事让小树记忆犹新。
它认知中的仙尊，温柔善良，才华横溢，无论从任何角度，都挑不出仙尊人品与实力上的问题。
他绝对是一个纯粹的好人。
“我其实比较相信小树的话，我也觉得仙尊是个好人。”
“因为只有这等好人，才能培养出一个哪怕几十万岁了，还有些不谙世事的女儿。”
寒月能力不行，她仙王境的修为一半靠天赋，一半靠父亲的资源。
可以评价青鸾仙尊教女无方，不知怎么培养人才。
但也可以换个角度想——寒月被保护的很好。
她很温柔，也很单纯，能力不足也能看作是没那么多坏心，心思比较简单直接。
在父亲的保护下，她在充满爱的地方成长成人，也不会面对多少阴谋诡谲，如此自然不能扛事。
——而这，即是事情的两面性了。
你不能指望一个没经历过失败与人间险恶的人，具备钢铁般的意志与手腕。
你也不能指望一个从小被保护的很好的乖乖女，在烈阳五行这样的外敌面前表现出女皇般的霸道与品质。
“所以我猜，仙尊很爱寒月，他想保护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只是因为某个变故，导致仙尊自身出了问题。”
“而纵然仙尊极力挽回，寒月仍是不可避免的跌入杀局，陷入死境。”
说完，陆铭看向武圣的脸。
便发现武圣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欲对陆铭展现出他眼中的情绪。
陆铭再道。
“其实在寒月身上，仙尊的布置出现了很明显的矛盾与错漏，这相当致命。”
“他给寒月安排了一条退路——无光星域花匠这个身份，以及八荒界主这条退路。”
“按理说，这条退路其实还算好用，有仙尊轮回之谜挡在前面，不会有太多人去关注一个受超品保护的无能的仙尊之女，而且他还给寒月安排了一位护道者。”
“也就是一直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成长的杨志了。”
“但问题是，在这个安排中，仙尊并没有考虑到变故发生的可能性，更像是一种慌不择路情急之下的安排，有些过于粗糙了。”
“眼下八荒界主这条路走不通了，寒月退守寒月仙宫，看似还有青木化生阵护身。”
“然而莫名其妙蹦出来个林木生，就这么把青木化生阵给破了……”
说到这儿，陆铭摇了摇头。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青鸾之强，陆铭心中有数。
王佛到现在还未降临，这意味着他也没办法克服青鸾设下的世界封锁。
这也意味着，巅峰时的青鸾比眼下的王佛更强！
他必然立于仙尊超品的顶点。
他给自己女儿留下的仙尊级阵法，被一个仙王给破了……
合理么？
不合理！
“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的话，这件事情其实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陆铭一边敲着茶几，一边轻声猜测道。
“青木化生阵是青鸾仙尊留下的。”
“但那个林木生，也是青鸾仙尊安排的。”
说完，他看向武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青鸾仙尊失踪之前，他还是原本的那个青鸾仙尊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