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约瑟夫没有去埃德蒙的酒吧，也没有去寻觅火热的夜晚情人，而是直接驾车回家，他还没忘记查看行车记录的事。打开电脑，调出行车记录，将进度拉到70分钟前后，呈现出的行车画面是他刚开出城区的时候，伴随着喧嚣的车载音乐。由于出了城区后车辆减少，约瑟夫的车速明显快了许多，他不喜欢跟在人家后头，尤其是当她祖母都比他们开的快的时候。“绮莉，你能描述你的长相吗？”震耳欲聋的乐音中传出约瑟夫低沉的嗓音。他专注地看着画面。普林大道是A级公路，路上驶过的基本都是汽车，没有谁会顶着炎炎烈日在寥无人迹的A级公路上行走，至少目前的画面中没有出现任何人影，就连车都没几辆。“因为您的眼睛非常具有吸引力，和我数据库中存储的天空一般蔚蓝……”电脑前的约瑟夫凑近了些，双手也从交叉托住下巴变成了紧张地搭在电脑两边的桌面上。他更加认真地凝视起画面，尤其是道路两旁。“我赞同你的审美。”他吞了吞口水，再过几秒，他就可以看到事故的起因。此时的画面中，道路两旁依旧没有行人。“滋啦，滋滋……”画面中突然出现斜条网纹干扰，在干扰完全淹没画面的瞬间，他感到行驶中的车辆猛得停下，随后屏幕一黑，出现了“信号丢失”的字样。“嗯哼？”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约瑟夫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按住画面下方的进度条，往前拖动几秒，重播了一次，干扰依旧存在。再一次，绕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依旧无法在密集的干扰中看到男人是如何出现在车前的。他又将进度条往后拖了一段，画面重新跳了出来并且十分高清。他前后挪动进度条，最终得出的信号干扰和丢失时间段实在是太过巧合且诡异——男人被撞的前几秒至消失的后几秒。他虽熟知等离子体动力学、恒星物理学、非欧几里德几何学等天体物理知识，却对丢失信号的行车记录没有一点想法。但他知道谁有——埃德蒙不仅是个酒吧吧主，还是个出色的电子通讯工程师，也就是个黑客。约瑟夫太疑惑了，设想了多种男人如何出现在他车前的情景，导致他一夜几乎未眠，早早地敲响了黑客的家门。埃德蒙揉着凌乱的深褐色头发，睡眼惺忪地给约瑟夫开门，在此之前，约瑟夫给他打了三个电话。“老兄，你知道现在几点么？”“六点，美好的一天不是么。”约瑟夫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真不敢相信你没有在餐桌边等艾比醒来。”埃德蒙关上门后陷进沙发里，双眼半阖有气无力地嘲讽约瑟夫。情绪高涨的金发男人端着咖啡在他对面坐下。“事实上，艾比和我一起出门的，她去晨跑了。”“噢，那她一定非常非常惊讶你会在周末早起。”埃德蒙呢喃，声音越来越小，就要睡过去。“你得帮我看个东西。”约瑟夫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哦，嗯……”埃德蒙无意识地嘟囔。“艾比出门前提到想和你一起吃早餐，不过你果然如她预料的一样还没睡醒。”“谁说的，我醒了。”埃德蒙立马睁开双眼，眼里是惊醒后的茫然。“那真是太好了，过来，帮我看个东西。”约瑟夫走到电脑前，贴上手机，将视频从一个载体拖动到另一个载体“看什么。”埃德蒙走到男人身边，刷着牙含糊地说，“行车记录？”“嗯，有一段画面被干扰了，你看看能否修复。”约瑟夫将进度条直接拉到出现干扰的时间点。斜条网状干扰逐渐淹没画面，声音也变得嘈杂刺耳，接着画面一顿，随后黑屏。显然埃德蒙注意到了那奇怪的一顿，他拿开嘴里的牙刷问。“这是你的行车记录？”约瑟夫抿起嘴点点头。“刚刚你是不是撞到了什么？”埃德蒙闭上眼又睁开，“告诉我，是什么可怜的小动物？”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约瑟夫舔了舔上唇。“是个男人。”“什么？”埃德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激动地喷了约瑟夫一脸牙膏沫子，“你刚刚说你撞了个人？”约瑟夫闭上眼，避免牙膏沫进到眼睛里。“冷静点，冷静点，埃德蒙，没人死掉。”“他没死？怎么会，你的车速那么快，刹车前起码有七十英里的时速！”“是啊，我和你一样疑惑，他被撞飞了几米远，可只受了皮外伤，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车前的。”约瑟夫抹去脸上混杂着唾沫的牙膏沫。“请再说一遍！”埃德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用标准语。”约瑟夫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埃德蒙听，把他讲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他省略了一个细节——男人认识他。“等等，让我梳理一下，你想让我帮你修复干扰画面，因为有个男人从天而降在你车前。”“不，不是从天而降，而是凭空出现。”约瑟夫补充道，“绮莉也看见了。”埃德蒙惊呼。“老天，我简直不敢相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啦，我也不敢相信，所以你能修复干扰吗？”约瑟夫已经过了震惊的阶段，显得很是平静。“干扰我能修复，但是这段黑屏不行，因为这段时间里没有捕捉到任何信号，也就是说没有录下任何画面。”“那先修复干扰吧，需要多久？”“很快，但是，乔，事故附近有强磁场吗？”黑客看着干扰画面若有所思。约瑟夫似是陷入了回忆，一会后，他开口道。“我想超高压输电线没有这么大的影响。”“是的，现在的电子仪器都具备良好的抗干扰能力。”“也许是其他的干扰源？”埃德蒙摇摇头。“干扰呈斜条网纹状，意味着受到了空间磁场的影响。”他快速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串串复杂的代码。“好了。”他敲下最后一个键，被干扰覆盖的画面重新变得清晰。“埃德蒙。”约瑟夫只觉喉咙发干，他咽了口唾液，“我们看到的画面是一样的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你看到的是一个男人像大变活人般突然出现在车前方的话，是的，我们看到的画面是一样的。”埃德蒙转头看向约瑟夫，后者仍盯着电脑。男人出现后，那双望向约瑟夫的蓝眸里还未来得及露出任何神色便被撞飞了，对于画面来说就是黑屏了。约瑟夫对着黑屏发了会楞，脑海中突然想起男人在他面前低声吐出的话语。“乔？”埃德蒙推了推约瑟夫的小臂，金发男人轻轻一颤，转头看向他，尴尬地点了点头。埃德蒙古怪地看了眼约瑟夫，将进度拉到黑屏之后，那也有一段干扰被修复后的画面。“呃……真是怎么来就怎么走的呀。”埃德蒙喃喃道。“我要去一趟现场。”约瑟夫推开椅子往外走去。埃德蒙抓住他的手臂，认真严肃地看着他。“我和你一起去。”他接着道，“你想去看看行车记录仪在事故现场是否会再次丢失信号？”“是的。”约瑟夫打开车门，埃德蒙也坐进副驾，车子平缓的启动，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言，气氛有些凝重。突然，埃德蒙哀叹了一声。“我和艾比的早餐泡汤了。”约瑟夫哼笑出声，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颤动。埃德蒙立马意识到他被骗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骗了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约瑟夫止住笑，清了清嗓子。“我以为你知道。”“是啊，是啦，我应该知道。”埃德蒙无奈地挤眉弄眼。随即，车内又陷入一片无言的沉默。许久，轻柔的女声终于打破了寂静。“先生们。”埃德蒙轻轻地呼了口气。“嗨，绮莉。”“你好，戴维斯先生。”绮莉顿了顿，又说，“库克先生，我刚刚扫描了您们的面部，发现您们的面部肌肉比平时僵硬，由此我可以推断，您们正在为某事烦恼，而我远高于人类的智慧可以为您们提供实质性的建议作为参考。”埃德蒙叹气。“这次，恐怕是你也无法解决。”“我们快到了。”约瑟夫开口道，“绮莉，打开行车画面。”“好的，库克先生，行车画面已打开。”随着绮莉的话音落下，车前窗正下方的玻璃上显出普林大道的路况，一切正常。埃德蒙的视线在约瑟夫脸上和行车画面间徘徊，直到约瑟夫皱起眉，而画面依旧十分高清，丝毫没有受到干扰影响。“这里就是事故现场？”埃德蒙落下车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探出脑袋在视线内环顾了一圈，确实没有能够产生强磁场的设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人收回脑袋，思绪万千。他看了眼约瑟夫，干巴巴地说：“既然附近没有强到能够干扰信号的磁场，那这强磁场只能与凭空出现的男人有关，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或许是男人的出现导致了强磁场。”约瑟夫定定地看着前方。“或者是强磁场导致男人出现在这。”他与埃德蒙面面相觑，良久无声。约瑟夫回到家，径直躺到沙发上。脑海深处漂浮了零七八碎的猜想，但他就是无法将它们拼凑起来。只是九点的阳光就已非常刺眼，约瑟夫嘟囔了一声，转身面对沙发。一会后，他叹了口气，起身拉上窗帘，屋里顿时昏暗了许多。他又重新躺回沙发上，感觉思路随着光线的减弱反而变得清晰。他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凭空出现的男人，强磁场。”“乔？约瑟夫·库克？”昨日与男人交谈的画面在脑中重现。“现在是哪一年？”“很高兴再见到你，我很想你。”“平行宇宙？”宇航员脱口而出，茫然地愣了两秒，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眼放精光，“平行宇宙！”当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种种迹象表明，男人来自于另一个宇宙。在那个世界里，男人与他认识，并且他们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约瑟夫起初对宇宙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他当初会进入联邦航空附属学院大半原因是因为他已逝的父母—因为他的父母，学院的教授们都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而且他也确实在学业上名列前茅—和学院给予的高额补贴。但科学家们探索证明了百年的平行宇宙竟真的存在，无疑是令人兴奋的。不过在获取到足够多的证据之前，他并不打算将这惊天发现告诉任何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快步走到书架边，从与视线齐平的那一层中取出一本黑色书籍，书籍封面是浩瀚无垠的宇宙，神秘而又璀璨。这本书整合了多种有关平行宇宙的论述，他以前随意地浏览过几次，对细节没什么深的印象，这次他花了一整天时间去研读，却没能在其中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他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宇宙的男人会出现在他的宇宙，但仔细一想，他没必要去搞清这之间的联系，也搞不清，毕竟在此之前，平行宇宙只是理论上的东西，而且他是约瑟夫·简单·库克，这意味着他不喜欢复杂。＊＊＊＊＊一名警员弓着背坐在椅子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操作，眼前是平板电脑投射出的两个互相扭打在一起，足有半米高的全息人影，他控制着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使出了一击漂亮的双腿锁喉。“耶！”他激动地轻呼，眼看游戏就要胜利，直到稍远些的墙上，二三十台监视器中的其中一台发出“哔哔”的警报声，而它上方那台监视器丢失了信号——人工智能一旦呼叫救护中心或者警局，监控范围内的监视器就会发出警报，且出事时人工智能的对外呼叫是完全自主不可控的，这极大地杜绝了肇事逃逸现象。年轻的警员抬头看向声源，随即目瞪口呆地松开键盘，游戏中另一名玩家绝地反击轻松赢得了胜利，屏幕上出现“失败”两个暗红的大字。警报声在救护车离开后戛然而止，年轻的警员却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因为他看到了更震惊的一幕。好一会，他才把黏在监视器上的视线挪开。他调出监控录像再看了一次，再震惊了一次，然后他拿起手边的电话。“长官，监控室需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