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约瑟夫厌恶极了别人看向他时，眼中不加掩饰的同情。同情他的父母功勋卓着却英年早逝，同情他如此年幼就不能再任性地撒娇，虽然他从小就不撒娇，更别说任性地撒娇。收养他和艾比盖尔的伍德叔叔——他父亲的队友——对他们非常照顾，在他和伍德阿姨已经有了一对乖巧可爱的双胞胎儿子下，对他们的付出丝毫不亚于对自己的孩子。约瑟夫当然爱伍德一家，但他依旧会幻想如果他父母还活着的话，他和艾比盖尔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他们可以渴求更多，而不是担心过多的索取会引起双胞胎的不悦。虽然他现在桀骜不驯，玩世不恭，但他曾经确实小心翼翼地生活过。约瑟夫轻叹，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躺，盯着月光照不到的暗处——训练期间，他住在联邦航空航天总局的单人寝室里。与迪恩谈话后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里，他每从训练室出来都会下意识地瞄一眼窗外，企图在人群中看到迪恩，但他一次也没出现。约瑟夫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回去另一个宇宙了。困意渐渐袭来，年轻的宇航员闭上眼。没多久，他的呼吸变得均匀又绵长。这周训练结束得比较早，按照往常的情况，他会考虑去埃德蒙的酒吧喝上两杯，或者去赛车场来场痛快淋漓地驰骋，又或者去射击场玩玩枪。通常他大脑很乱而又需要高度集中精神时，就会架着高斯狙击枪趴上个一两小时。然而他今天选择直接回家。倚靠在门边的修长人影既在约瑟夫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他带着笑容走到迪恩面前。“我需要你的帮助。”迪恩从墙上直起身，笔挺地站立，语气和面色都没有情感起伏，不是开口请求别人帮助时应有的态度。约瑟夫翻了个明显的白眼。“我很高兴你能来寻求我的帮助，但是你的脸部肌肉是死了吗。”他伸出手去拍迪恩的脸，后者果断地后退一步到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外。约瑟夫看了眼悬在空中的手，撇了撇嘴角。“我无意冒犯。”他走到门前，将瞳孔对准虹膜扫描器，当扫描器捕捉到他的蓝色瞳孔并将要进行扫描时，他突然闭上眼，转过身靠到门上，舔过嘴唇开口道。“在你看来，我是谁？”“约瑟夫·库克。”迪恩回答。他显然不能理解约瑟夫的问题，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了。“是啊，他是约瑟夫·库克，我也是约瑟夫·库克，但是你叫他乔，对我却跟陌生人一样，为什么，我很差劲吗？”虽然从某个层面来说，他们确实是陌生人，但能叫他乔的人对他肯定非常重要——在这个宇宙同样适用，所以他不想被区别对待。可是这个想法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吗，太他妈奇怪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迪恩平静的神色没有因为他的质问而漾起波澜，但约瑟夫可以肯定有什么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你和他一样出色，问题不在于你。”迪恩微微皱起眉头，“我不该来打扰你。”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约瑟夫急了，一把抓住迪恩的肩膀。“我没有这个意思，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忘记我刚才说的。”他拍了拍迪恩的肩膀，这次男人没有躲开。他扫描虹膜后打开门，站在门里侧对迪恩说：“进来吧。”约瑟夫从厨房拿来两个玻璃杯和一瓶威士忌，对着迪恩晃了晃，向他示意。“喝点？”“谢谢。”男人拿过酒杯饮了一口，“如你所说，回去的空间裂缝没有再出现。”“你在这边……”约瑟夫话说一半听到一阵突兀的，胃部翻滚的声音。他看看迪恩的肚子，视线又移到他略显僵硬的脸上，笑着说:“看来我现在就能帮到你了，麦卡伦街上有家不错的中国菜馆，你吃中国菜么？”菜馆的环境别致优雅，无论是实木桌椅的搭配，还是镂空屏风的设计，都蕴含了中国沉淀千年的历史文化。约瑟夫没有和成年男性单独吃饭的经历，当然，喝酒除外。点完单后，他与迪恩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最后迪恩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周围有不少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因为他们都拥有一张好皮囊，特别是约瑟夫的金发蓝眼，在视觉上令人感到愉悦。他托着下巴，对回过头看他的女孩抛去一个媚眼。第一道菜上来后，约瑟夫把注意力放回到餐桌上，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在这边有几天了？”“八天。”当服务员经过他们桌时，迪恩要了大碗米饭。待她微笑着离开后，约瑟夫才开口。“这次出现在哪里？”“派翠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麦卡伦街向西穿过三个街区就是派翠街，与普林大道相距甚远。一个是A级公路，一个是城市道路，两者没有丝毫联系。“你在穿越空间裂缝时有异样的感觉吗？”撇开其他不说，约瑟夫自身对于穿越空间裂缝这种超自然现象相当有兴趣。迪恩放下筷子，用餐巾简单地擦了下嘴角，约瑟夫这才发现菜已经被吃了一半，而他一直在喝酒，几乎没动筷。“没有。如果不是看到……”迪恩顿住，“如果不是真切地被车撞到，我以为是我不小心走入了一个由全息投影制造出的虚拟空间。”“有趣。”虽然约瑟夫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帮助迪恩，但涉及到两个宇宙的问题是非常非常的棘手，“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面，老实说，我目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明白，其实我不需要你在技术上的帮助。”服务员走近他们，将迪恩要的米饭摆到桌上。“谢谢。”“不客气。”亚裔女孩的声音和笑容都很甜美。迪恩拿起筷子吃饭，他拿筷子的动作很标准，约瑟夫拒绝承认他练习了很久才做到用筷子不别扭地夹菜。虽然迪恩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绅士地就餐，约瑟夫还是看出了端倪。即便这么问有些不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多久没吃饭了？”“我的芯片不能在这个宇宙使用。”“我以为两个宇宙的文明高度相似。”在另一个宇宙中，他也是名宇航员，而且迪恩不仅能找到航空航天总局——不过这是地标建筑，能找到也在情理之中，但迪恩还找到了他的住处，让他以为两个宇宙大体的历史走势和科技文明是相同的。迪恩拿着筷子的手愣了一下。嗯，约瑟夫看到了。“确实是高度相似，但也存在细微差别。”货币对于国家的发展历史来说可不是小细节。芯片，那是什么？他认为迪恩有所保留，而且他八天没吃饭了。老天，有谁八天滴水不进还能活着喘气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迪恩，我能叫你迪恩吗？”对面的人应允地点头，约瑟夫继续说，“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帮你。”他敢肯定迪恩知道他话中的意思，而且迪恩接下来说的话也是他意料之中的。“我没有隐瞒你什么，而且就如我刚才所说，我不需要你提供技术上的帮助，只要能让我在适当的时候得到休息。”等等，这些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抱歉？我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你刚才说不需要我提供技术上的帮助，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得到休息？”“是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希望这段期间能在你家住下。”“我当然不介意，你完全不必要对我这么生分，在另一个宇宙我们是好朋友吧，所以，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呃，我是说，算了没什么。”约瑟夫连忙拿起酒杯放到嘴上，掩饰他脸上升起的淡淡红晕，“好吧，你说的不需要我提供技术上的帮助是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我会自己寻找回去的方法。”看着对面的男人不满地眯起眼，迪恩解释说：“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而是你也清楚，这不是有能力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你应该好好准备两个月后的出航。”约瑟夫往杯子里注入深红色的液体，抬眼看他。“迪恩，如果你了解另一个宇宙的我，那你也应该了解眼前的我，要不要浪费时间由我来决定，而且我也不会因此耽误训练。”迪恩确实了解他那个宇宙里的约瑟夫，他不再争辩，面庞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出几分柔和。“谢谢。”约瑟夫耸耸肩。“不用客气。那么首先，今晚你好好休息，然后明天我们去派翠街周围转转。”迪恩看着约瑟夫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他点点头，表示赞成。事实上，他已经在派翠街附近转了四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