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烂在肚子里
柳明志收回了目光,抬手解下了身上大氅,挂在了火炉旁的木架上,径直朝着屏风后走去。陈婕正半躺在床榻上的锦被中,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凤眸看向了走进来的柳明志,目光复杂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
“什...什么时候回京的?”
柳明志直接坐到了床榻边沿,淡笑着看着没有太大变化的陈婕。
“有几天了,一直处理朝事没来及马上来看看你,这不忙完了一闲散下来就过来了。
来,让我看看咱们的小怜娘长大了没。”
陈婕抬手将襁褓递给了柳明志:“你小心点,怜娘刚刚吃饱王嫂子的奶水睡着不久,弄醒了又得哄好久了。”
柳明志动作轻柔了下来,连声音都压低了不少:“好,我轻点就是了!”
低头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小丫头,柳明志的目光柔和又宠溺。
不管自己跟陈婕的身份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这都改变不了襁褓中的小婴儿是自己亲生骨肉的事实。
常言道舐犊情深,柳明志对每一个儿女都打心里喜爱的不得了。
上辈子一直没有机会成家立业的自己,这辈子总算开枝散叶,儿女满堂了。
将来还会儿孙满堂!
前世的爹娘如果知道自己现在过得如此幸福,应该也会为自己感到由衷的欣慰吧。
轻轻地将孩子嘴角的小泡擦去,望着小丫头长长的睫毛,柳明志转首看了看盯着孩子同样目光中满是母性光辉的陈婕。
“这丫头越来越像你了,尤其是眉毛跟眼睛,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咱家又多了一个小美人,将来光是修门槛就不知道得花多少银子咯。”
陈婕没好气的白了柳明志一眼:“说话没边际,怜娘还没有满岁呢,你就开始想着她将来嫁人的事情啦!”
陈婕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跟柳明志两人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融洽了,越来越像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妇。
“开玩笑,开玩笑,我就是打个比喻,说咱闺女是个美人胚子,你怎么能当真呢!
天色也不早了,你怎么还在床上躺着,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要不要我找个大夫来给你把把脉?”
“不用,我什么事都没有,屋里闷热,方才抱着孩子出去透了一会气。
风有些大腿受凉了,你来之前还没有半柱香的功夫我才回来坐到了床上暖暖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往里靠靠,我也坐上去暖暖脚。”
柳明志说完也没等陈婕同意,一手轻若无物的托着襁褓,一手掀开被角直接钻了进去,看着想要往旁边退缩的陈婕直接一手揽到了怀里。
“孩子都有了,靠近点有什么害羞的?”
陈婕还是本能的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什么,只能默默地依偎在柳明志肩膀上。
柳明志将襁褓放在两人怀里:“我属下汇报,李晔那边现在情况还不错,虽然要隐姓埋名,可是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我已经让人给他筹备了足够的年货了,你不用担心什么。”
“真的?”
“他的小命我都能放过,又何必在这些小事情上欺骗你!”
“嗯!我知道了!
母后的凤体还安好吧?一连着承受了这么多的打击,我真担心她会扛不住。”
“前几日我偷偷地去看过了,一切安好,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这也算一种坏结果里面的好结果了吧。”
“是啊!
往事如烟,何必再提呢,过去的就过去吧。
正好怜娘也睡着了,干聊也是聊,要不——再给怜娘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怎么样?以后长大了也有个伴不是?”
柳明志突然将话题转到了这种事情上,令陈婕惊愕了一会,反应过来面颊上已经染上了一层红霞。
贝齿轻咬着红唇沉默了一会,陈婕目光含羞的朝着床头的摇篮努努嘴,默默的缩进了被窝里面。
柳明志嘿嘿一笑,小心翼翼的将襁褓放到了摇篮里面,转身朝着锦被中钻了进去。
房外,正在帮着高瑾捡拾木柴的俩丫鬟听到房中传出的她们从来未曾听到过古怪动静,下意识的看向了高瑾。
“高叔,夫人没事是吧?她好像在哭呢,要不我们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高瑾脸色怪异的丢下了手里的斧子,起身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没事,走,咱们去后院堆雪人去。”
“好吧,对了高叔,你以前说要教给我们俩学什么天什么掌来者,说以后好保护夫人,现在正好有空,你教教我们呗。”
“好啊,不过你们要做好吃苦受累的心里准备才行。”
约莫一两个时辰左右,恩爱过后又被陈婕缠着闲聊了许久的柳明志再次做了一回梁上君子,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太子旧府朝着柳府的方向赶去。
“老头子,娘亲大人,在不在啊?”
柳明志尚未走进正厅,老远就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
“喊你娘啊喊,跟号丧似得!”
柳之安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厅中传来,显然对于柳大少的行为很是不爽。
“嘿嘿,这不眼瞅着老头子你没几年了嘛,本少爷先练练,以免到时候不熟练让人笑话。”
空气中沉寂了许久,等柳大少走到厅门的时候一个茶杯径直飞了出来。
“你他娘的一回来就气老子,你没了老子都不会没了的。”
柳大少急忙抬手接住迎面而来的茶杯,笑嘻嘻的朝着厅中:“败家,这么好的细瓷杯值不少银子呢,你就不能省着点啊。
有钱了不起啊,小心哪天本少爷一道旨意把家给你抄了,让你到大街上要饭去。
呦,岳父也在呢。
您跟老头子小日子不错嘛,还下上棋了。”
正在捏着一枚棋子的柳之安看着走进了的厅中的柳大少,气呼呼的翻了个白眼,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你回来干嘛,死外面不好吗?”
齐润急忙就要起身,却被柳明志一把扶住肩膀按了下去。
“岳父,孩儿是韵儿跟雅姐的夫君,您老的半个儿子,其它的都不重要,不是吗?”
齐润看着柳明志诚恳真挚的目光,欣慰的点点头。
“哎,老夫听你的,好女婿。”
“这就对了嘛!来女婿给你倒茶,以前咱们怎么样,以后咱们还怎么样。
学学我爹这个老不正经的,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压根不在乎。”
“混账玩意,你跟你岳父客套就跟你岳父客套,你他娘的说谁老不正经呢?”
柳大少将茶水递给了齐润,自己也端起一杯浅尝了起来。
“哎呀,这冷风一吹,脑子就特别清楚,记性也好的不得了。
二十三那天本少爷去逛街,似乎遇到了几个熟人呢。
当时喝了酒一下子还想不太清楚了呢!我想想,容我好好想想。遇到的人是谁来着?不行,我娘跟岳母大人身为妇道人家,心细记性好,我还是去找她们问问,帮本少爷回忆回忆好了!”
厅中登时寂静了下来。
柳之安嘴角不由的抖动了一下,齐润的神色也有些尴尬,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纸张抖动的声音打破了厅中的寂静。
一沓银票被柳之安递到了柳大少面前。
“听月儿说,你最近胃口不错,吃什么都能很快烂在肚子里,对吗?”
柳明志不着痕迹的将一沓银票纳入袖口里面。
“哎呀,老头子你说的太对了,胃口好什么都能烂在肚子里。
这胃口一好,咋还就说饿了就饿了呢!
我娘跟韵儿她们呢?怎么不见人呢?”
“你娘本以为你们明天小年才回来,哪曾想韵丫头她们突然就回府了,你娘跟你岳母还有莲丫头阿母去后厨帮衬了。
飞熊说这次来要多住些日子,丫鬟带他去以前的庭院打扫房子了!”
“原来如此,那本少爷就不耽搁你们两个臭棋篓子下棋了,我先去找我娘跟韵儿她们了!
嗯?等等,老头子你刚才说谁要多住些日子?飞熊?”
“对,他从金国来京城给老夫和你娘拜年来了。”
柳明志神色一喜,轻声嘀咕着:“太好了,正想着怎么把这小子坑回来呢,他倒是先送上门来了。
你们下棋,我先去东跨院了。”
“咳咳——嗯哼!”
“放心吧,本少爷一饿,什么都记不住了。”
柳之安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乐呵呵的看着齐润。
“亲家,咱们接着下棋。”
“好!咦?老夫的棋子怎么少几颗?亲家,你不会——”
“少了吗?你记错了吧,就是这些......咦,老夫的龙尾呢?齐润,你个臭棋篓子没有棋品啊!”
“柳之安,你别贼喊捉贼!”
柳大少听着身后互相指责的亲家俩人,嗤笑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得数颗棋子,笑眯眯的朝着跨院赶去。
内院凉亭外。
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又夹杂着尖锐的惊叫。
柳大少的几个儿女一人抱着好几个雪球正在花园的草地上肆意的奔跑着。
凉亭中,吃着蜜饯零食看戏的一群佳人不时地轻笑着闲聊。
女皇似笑非笑的捏着一张银票,笑盈盈的看着对面的呼延筠瑶:“这几个孩子的声音终究还是比不上昨夜某宫苑内的动静啊。
凤仪宫隔着一道宫墙,老娘都被吵的睡不着。
到底是草原上的女子啊,豪放!”
“吭哧!”
“嗯哼!”
“扑哧!”
闷笑声此起彼伏,齐韵她们脸色怪异的看着被女皇调侃的呼延筠瑶,手中的零食也不吃了,憋着笑意默默的看戏。
呼延筠瑶毕竟初为人妇,跟齐韵她们不一样,又羞又急的看着笑盈盈的女皇,面颊登时染上了一层红晕。
“你...说好的互问问题,增加姐妹之间的了解,答不上来就罚一张银票,你说这些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错了,姐姐错了,你方才问我没良心的平时喜欢吃什么,我已经回答你了,现在该我问你问题了。”
女皇说着说着捏着银票示意了一下。
“没良心昨天晚上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答不上来你的私房钱就是姐姐我的咯。”
呼延筠瑶怔了一下,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
虽然这话有些隐秘,但是只要不是关于洞房花烛夜的缠绵情话,自己还不至于不敢说,抬手就要去接女皇手里的银票。
“我肯定能答上来!”
女皇皓眸一眯,将银票递到了呼延筠瑶面前。
“有魄力,没良心的跟你说了什么。”
呼延筠瑶自信满满的去接女皇手里的银票,奈何扯了几次都没有到手。
“你别耍赖,快把银票给我,你夹得太紧了,我拔不出来!”
女皇娥眉一挑,故作迷惑的看着呼延筠瑶疑问道:“什么?没良心的说了什么?”
呼延筠瑶用力去夺女皇手里的银票,气呼呼的看着女皇:“你夹得太紧了,我拔不出来!”
“哦——哦——呐,银票给你。”
“哈哈....”
“咯咯咯.....”
“嗯哼——嗯哼——”
呼延筠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齐韵他们忍俊不禁的闷笑声给弄得神色茫然,不明所以。
“怎....怎么了?姐姐你们笑什么呢?”
“噗嗤......没事,没事,你们接着比试,我们就是冷的哆嗦。”
“对对对,太冷了!”
“不是,你们笑成这样跟天气冷有什么关系啊?
筠瑶也没说什么思之令人发笑的话语啊,我没乱说呀,本来就是婉言姐姐她把银票夹的太紧......”
呼延筠瑶说着说着,似乎反应了过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神色羞愤的看着女皇。
“你——你——欺负我!”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太紧了,筠瑶,谁欺负你了呀?”
呼延筠瑶听到身后柳明志的声音,飞燕还巢一样扑到了柳明志怀里。
“夫君,老女人她....她欺负我!”
柳明志愕然的看着呼延筠瑶跟发烧了一样的双颊。
“别急别急,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