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帝国从来不接受威胁
“这是迈山达人最有力的军阀首脑之一，郎格将军。指挥过三年前对埃卡米亚联邦的侵略，还有之前几次掠夺者的活跃行动中，也都有他……”负责掠夺者方面的参谋官在奥斯坦娜身边低声复述了一些情报。这些内容，也在三分钟之后，全部传到了布伦希尔特那里。这时候，郎格将军已经把自己的交易内容和盘托出了：“远乡星的三城十二镇，我们已经全部占领了。那里有六十万平民！有老人，有妇女和儿童，我不希望他们会被丢到我缴获的那个自动食品压缩机中，做成蛋白砖头，您也不希望吧？”
他是用非常淡然的口吻说的，仿佛是一点威胁的含义都没有，但这话中的内容光是稍微想一想，便已经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余连微微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舰桥内，发现有几个年轻一点的军官已经露出了明显不适的表情。
有些人或许以为这巨魔是在放狠话威胁人吧。可是，余连却知道，掠夺者们是真的会干得出这种事。在银心那种始终食物匮乏的环境中，失去了劳动能力的奴工，乃至于失去了战斗能力的伤残士兵，是真的有可能丢到压缩机器中，当场做成蛋白质砖头的。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巨魔……”法瑞尔上将沉声道：“我会把你们所有人塞在一艘废弃太空船里，拆掉里面所有的维生装置，扔向宇宙深处。”
“是迈山达人！”巨魔将军忍不住大声纠正道。
他表示，他们迈山达人是正经的宇宙战争民族，妥妥的文明生物，最讨厌被人喊做是“巨魔”了，然后方才道：“是的，我们也不想这样。所以，谈谈吧。公主殿下……”
叫郎格的巨魔将军没有再理会法瑞尔上将，而是直接看向了一言不发的布伦希尔特：“您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会放过那六十万平民。现在，请您的舰队就留在原地，莫要进攻。我们也会停止对要塞的进攻，所有人上船离开。”
船上的众人陷入沉默中。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时候，除了布伦希尔特，没人有资格替她做决定，不管是她的好闺蜜吉娅菲尔，亦或者是法瑞尔上将。这时候，他们甚至都不能开口，生怕会干扰主君的判断。
倒是余连，却总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他不由得心中一动，随即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奥斯坦娜小姐身上。果然，这位一直笑容可掬像是个治愈系大姐姐的美人，赤眼闪过一丝异彩，眸中依稀已经带上了一丝血腥的煞气。她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向一个参谋官隐蔽地点了点头。
参谋官缩入了人群中，准备离开。余连有了一瞬间的优雅，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阻拦一下，可这个时候，布伦希尔特的眼睛却已经转了过来：“奥斯坦娜，调两艘巡洋舰切入远乡星的近地轨道，准备种子弹。”
参谋长小姐微微一怔，眼神中随即多出了一丝无奈：”殿下，我觉得……”
苏琉卡王直接打断了对方：“确实，奥斯坦娜，暂时还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对远乡星进行轰炸，倒确实是一了百了，但之后对城市的重建就很麻烦了。”
通讯频道对面的迈山达巨魔的表情顿时僵硬了，就连那些丑陋恐怖的伤痕中似乎都更灰白了不少：“等等，中子弹……你想要干什么吗？”
“也没干什么。”布伦希尔特耸了耸肩：“就是让我的人确定一下星球地表的热源，准备好轨道轰炸而已。”
“轨，轨道轰炸……”
“是的，轨道轰炸！”布伦希尔特加重了音量。她转过头，用傲慢的目光打量着那个身高将近三米的庞然巨人，却像是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矮小的侏儒。
“让我告诉你我会干什么吧。十分钟之后，我会让我的骑士们率军登陆，解救星球地表上的那六十万平民。在这个期间，贵军当然可以继续抵抗，向战士一样战斗到最后一人。死者勿论，但失去抵抗能力的降者，我会给你们起码的战俘待遇。可是，在这个期间，若我的侦查船真的发现，你们准备用那台机器虐杀平民，那便只好用中子弹从轨道上将你们，以及那些可怜人一起抹去了。很无奈，我并没有强大到拯救所有人，但至少可以让他们不用承受生前的折磨。”
布伦希尔特笑得异常明媚，像是阳光从晨曦的薄雾之后洒过来的一丝光辉似的，气度蕴藉，神采葳蕤。
便是荧幕之后的巨魔，都被这一笑震得心肝乱颤……可紧接着，他的心肝便向着另外一个方向乱颤了起来。
郎格将军是个老江湖，当然知道的，在这种时候，越是笑得好看，便越是代表着极致的残酷和冷漠。
“巨魔，你且听好了，到目前为止，你我双方的冲突，暂且还只是停留在军事层面上。若随后发展成了对失去抵抗能力的平民和战俘的戕害，那便意味着，我们都选择无限度地杀戮了。很遗憾，哪怕是在这个方面，蒂芮罗人都比尔等巨魔更有研究。我衷心地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重现历史的选择。”
苏琉卡王重新做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端起了一杯鲜红的冰蜜酒，似乎是并不准备再理会巨魔的态度了。
她说的是对的。迈山达巨魔的残忍，只是停留在游牧民族以战养战的必然作风上，可比起蒂芮罗人当年那种人头屏风人血瀑布人骨宫殿人皮战舰的玩法，生生已经把恐怖震慑玩出艺术感的作风，真的是差远了。
迈山达巨魔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他的嘴角下意识地抽动了好几下。可是，望着布伦希尔特嘲笑的嘴角，他差点真的对自己部下们下令，让他们把那六十万人都丢到机器里去，就从抱着婴儿的母亲开始。可临到最后，他终于还是恢复了冷静，始终没办法下达一个那个很有可能把己方所有人带入。
郎格将军望着布伦希尔特那蔚蓝中泛着一丝宸光的眼眸，分明就从那宛若天空之影的眼波之下，看到了爬行动物的金色竖瞳。
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依旧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啧，都说我们迈山达人是怪物。可是，比起晨曦皇家的这些人形巨龙，算得什么啊？
“等着瞧！”他咬牙切齿地关闭了通讯。
晨曦天使号上的大家顿时都恢复了好心情。他们当然看得出，这家伙分明是怂了，最后的“狠话”更是直接把自己拉到了三流反派的水平上。
“那么，米萨罗少将，拉穆特准将，就劳烦二位准备一个解放远乡星的登陆计划了。”余连对拥有强者发型的米萨罗和吉娅菲尔道：“我要你们在三个小时之内，就把这个计划提交司令部审阅。”
米萨罗赶紧立正领命，但随即道：“不过，殿下，我方舰队全部的陆战队员只有不到两万人。若降落解放远乡，便很难再保证要塞方面的军力了。”
“我们是帝国军人，解放平民是第一位的。既然来了，凯索雷准将应该能坚持更长时间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传令我方所有无畏舰，用主炮对要塞进行威慑炮击，如果能通过炮击破坏掉要塞主炮，我会给炮手申请勋章的。”
凯索雷准将说过，他已经破坏了要塞的火力总控系统和供能系统。如此一来，晨曦天使和无畏舰便完全可以躲在要塞剩余能用的副炮射程之外，用主炮进行远距离火力压制了。
当然，谁也不能保证，巨魔中就不会天降几个绿皮大技霸把主炮给寻思好。所以，要是能把要塞上的主炮先一步破坏掉，就更是万无一失了。
“……这样维修起来可就是天文数字了。”法瑞尔上将惋惜地叹息了一声。当然，他也仅仅只是叹息了一声。
“那是宰相阁下的事情嘛。”布伦希尔特笑道。
法瑞尔上将淡然一笑，却道：“殿下，如果巨魔真的那般行事，你真的准备进行轨道轰炸吗？”
“他们不会这么做的。在和我谈判之前还有可能，但现在却绝不可能了。不过，真要如此，轰炸自然是要轰炸的。帝国不能和掠夺者妥协，这比六十万民众的生命重要。”
“可是，您却下令让陆战队员先登陆远乡，解放民众吗？”
“这是两回事，阁下。帝国不能被威胁，但帝国的骑士和军人也有保护民众的义务。”布伦希尔特正声道。
法瑞尔上将微微颔首，将一丝微妙的情绪掩藏在了眼睑下：“在下明白了。”
布伦希尔特才懒得管对方到底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又扭头对参谋长小姐道：“奥斯坦娜，你无非是觉得，可以替我背下屠杀平民的骂名。可是，我还没有堕落到让部下替我背锅的地步。而且，刚才已经说过了，不和恐怖分子妥协，不和掠夺者谈判，不是星际常识吗？我就算是下令摧毁了远乡星，也是符合帝国军战争操典的。”
参谋长小姐叹息道：“……可是，殿下，在国民的心中，您是天域的光。那道光应该是温暖的，充满希望的晨光，却不应该是灭绝生命的酷热。”
“可是，靠着人设可赢不来永久，奥斯坦娜。”布伦希尔特看了自己最信任的人一眼，又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不远处正盯着自己的吉娅菲尔——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后者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于是乎，布伦希尔特顿时便觉得自己的灵魂中都多了几分高贵，表情便显得愈加坦荡：“我若真的登上了那个位置，可有的是和人民打交道的时候，到时候本性再暴露，可就有损皇家威望了。更何况，我对自己现在的性格和作风很满意，要说反面离子，便看看卫伦特那家伙吧，人设立得太多，结果到现在都有点精神分裂了。”
我说，这种事情不避着人，尤其是避着我这个外国人讨论，真的好吗？
不过，听您这口气，好像挺反感卫伦特那条老狗的嘛。那你当年啊不，未来还让他做你的枢密院掌玺？余连在旁边无所适从，决定还是继续把自己伪装成一件家具。
却见现场的那些高级将领们。
法瑞尔上将已经在指挥位开始调度舰队，指挥巨舰们散开，准备发动对要塞的第一轮威慑性炮击。
罗瑞安中将正在透过舷窗观赏着辽阔的星辰大海，仿佛马上就要参悟出大道升到六环了。
米萨罗少将更是摸着自己的强者一脸傻白甜，一副我是粗胚我啥都不懂的表情，顺便还直愣愣地盯着脚底下炽火鸟羽毛编的绒毯，大约是在琢磨自己的工资要攒几年才买得起这么大一块
唯一表示质疑就只有吉娅菲尔女伯爵了。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大声提醒道：“那么，殿下，我需要准备登陆计划了。”
挺好！余连想，不让我去看追杀，让我看登陆总可以了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正经的军事观察团成员啊！
可是，他才刚准备开溜，布伦希尔特小姐却并不准备放过自己：“还有你，余连卿，你似乎已经猜到奥斯坦娜想要做什么了啊？”
当然是因为上辈子她真的绕过你干了类似的事啊！这种人，别看天天笑得像是个面瘫，但骨子里可是真狠的，要不然怎么会有“熔岩之剑”这样的外号。
“大概是觉得，如果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吧。”余连道：“抱歉，殿下，是我唐突了。所以，为了向您和巴尔将军表达歉意，下官愿意作为志愿者，随同贵军降临地面执行作战，虽万死而不悔……”
“余连卿，你是认为我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吗？”布伦希尔特不怒反笑。
呃，有句话的说法是胸大无脑，从这个角度上来将，苏琉卡王小姐确实长了一个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好吧，殿下，这自然还是因为，除了要塞之内，远乡星也出现那些异种了。您必须要承认，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些东西了。让我去，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同时还能早一步开启可持续性的异种研究，表面生态天灾啊！”余连道。
这话倒是有理有据，说得布伦希尔特有点动心了。她虽然也是个任性妄为的“晨曦之龙”，但在正事上还是很讲道理的，便在沉吟了几秒钟后，不情不愿地颔首道：“好吧。不过，连卿，你可得答应我，在指挥位上好生待着。帝国需要借助你的智慧和经验，却还没有堕落到需要客人亲自提刀的地步。”
“在下明白。”
“吉莉，你要看好他。”苏琉卡王又对首席闺蜜道。
余连翻了个白眼，正准备随着米萨罗少将和吉娅菲尔小姐一起离开，却心念一动，忽然道：“殿下，来都来了，能不能找台备用的纹章机让在下开开看？”
“余连卿，我确定了，你是真以为我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