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恶魔之喉
当然了，余连之所以依旧是没有收到前线的消息，当然不是因为己方的远征舰队全灭了。毕竟在这个时候，集中到魔鬼迷宫星云之内的两方远征舰队主力已经达到了掠夺者（估算的）全部兵力的三倍以上。再加上指挥官索雷恩王和康纳里斯上将都是“结硬寨，打呆仗”的类型，几乎是不可能给掠夺者舰队任何钻到空子的机会的。可问题在于，或许是由于这个星域有着上古伟大的启明者人为改造的痕迹吧，虽然天幕迷宫确实崩溃了，但恒星之间的引力总有些违反常理的起伏，星系与星系之间的通讯和交通便确实受到了影响。
除此之外，掠夺者的袭扰舰队也确实是在补给通路上出没。他们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地找到猎物，但总能找到机会破坏无人的引力波信标和深空探测器，这就相当于是宇宙时代的刨电线杆剪电话线战术了。
这种骚操作到底能对远征大军造成多少结构性损害，目前还不好说，但确实让连接后方的通讯顺畅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打击。原本，通过引力波信标进行中转，数字信件从前线司令部到新旅顺也就不过一个多星期的事，但现在的时间却直接增加了一倍，甚至还有发掉的可能性。
没办法，破坏的效率永远比建设要快得多。更何况，就算是帝国和共同体拥有远超过对手的庞大兵力，前者的舰队甚至富裕到可以让战巡来充当补给箱巡逻舰队的地步，却也不可能在航道的每个星系上都布置重兵。
因为通讯不畅的缘故，余连便并不知道，前线的大军其实已经和且战且退的掠夺者又连续打了三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完全控制住了五个稳定的恒星系。其中两个星系甚至各存在一个自然宜居的类地星球。
虽然模量很小没什么说服力，但这种宜居星球出现的密度依旧不正常，顿时便让两边的舰队高层一时间惊掉了下巴，对后续的进军过程也愈加期待了起来。
可随后，魔鬼迷宫星域之内所有的已知航道，最终还是汇集到了一个星系中。在宇宙中，这种情况也是时常出现的。通常来说，这样好好几条航道的星系，往往便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了。
很明显的，这个星系不但是这片魔鬼迷宫星域的兵家必争之地，也一定是掠夺者重兵布防的关隘。这里一定会发生一场恶仗。不过，只要突破了这里，或者在这里歼灭了掠夺者主力，这场跨越了两百多万光年，战场涉及两大星系，吸引了所有国家和文明注意力的掠夺者大入侵事件，也就该到了尾声了。
长远来说，失去了这样一批战斗力强悍的青壮年和精锐舰队，困扰全银河近千年之久的银心游牧民族，或许便会彻底沦为海盗一流，再也不可能系统性地威胁到各国的安危了。
这可是堪比八百多年前，彻底消灭埃罗帝国的辉煌功业啊！两国的指挥官们再淡定再冷静，但只要想到这一点，也难免会血脉贲张的。
于是，真正的恶仗，在共同体832年7月18日，在这个被后来命名为“恶魔之喉”的星系中，正式打响了。
他们确实猜对了开头，只是没有猜到结尾。
7月31日上午九点钟，杨希夷少将端着自己的茶杯——因为是早上所有便没有放白兰地了——缩在了会议室的角落里，看着司令官康纳里斯上将正在大发雷霆：“一万五千名陆战队员！一万五千人，四个小时就没了！就是一万五千头猪，掠夺者想要抓也抓不完啊！而你居然还敢回来，你居然还配回来？”
康纳里斯上将可是一位学院派的“儒将”，非常注重风度和仪态的。可现在的他却目眦尽裂，须发冲冠，仿佛每一根毛发中都已经被快要崩裂的血管填满了。
毕竟足足一个师的陆战队员半天不到便被成编制全灭了，这时候便也实在是顾不得什么体面了。
被他训斥的那位陆战队的熊人准将大约也被司令官阁下反常的爆发吓住了。明明他的体格目测该是将军阁下的两倍以上，但被糊了满脸口水却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垂着头受着，一直到将军阁下骂够了抿了一口矿泉水，这才小心翼翼地道：
“可是，可是阁下，如果不是帕克少将的舰队脱离了轨道，我也不会……”
熊人准将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位五十来岁，体型清瘦，面白无须的海军少将便跳了起来，用略显尖利的声音道：“那，那是你的敌情侦查没有做好！你的师属侦查机步营的任务，应该是要确定地表是否藏有掠夺者的防空阵地！可结果呢？我的迪兰达尔号被击伤了！堂堂的战巡被埋伏在地表上的冷箭刺伤了，这是你的问题！”
熊人准将顿时也怒了，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能用拳头敲开装甲的猛男，怼不了司令官难道还怼不了你这个阴阳人烂屁股吗？
“那又不是什么一览无余的大平原！而是冰天雪地的极地矮行星，冰雪厚得能冻死熊，重力还乱。可你们才给了我三天时间，这怎么够？”
面白无须略显阴柔的帕克少将呵呵一笑，看向了一言不发却脸色铁青的参谋长蒂文顿中将：“女士，奈翁准将还在推卸责任。”
推卸责任？可要说到这里，最大的责任人可真不是奈翁准将，不就是参谋长女士您吗？杨希夷抿了一口红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事情是要说到两个星期以前的7月18日了。那个时候，以太阳系舰队为核心的远征舰队主力，在回合了第十和第十三舰队之后，终于浩浩荡荡地扑向了“恶魔之喉”星系——当然，那时候还没有这个正式的名称。
像他这样的学院派技术官僚虽然在战绩上不是太有说服力，但在沟通交流方面还是颇有几番心得的。这段时间，康纳里斯上将其实是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和帝国的沟通上。虽然在之前招待苏琉卡王的宴会上，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尴尬，但整体成果还是正面的。
康纳里斯上将和帝国远征舰队的最高统帅，索雷恩王的关系相处得还不错。双方也互相约定，会在7月18日一同发起总攻。
康纳利斯上将确实不是什么勇冠三军血气方刚的勇士，但越是如此，头脑就越是难以发热。这样的人打不出太辉煌的胜利，但也确实不太可能犯错，在他看来，两方的主力舰队同时从两个方向发起进攻，大军呈泰山压顶之势，就不会被敌人钻到空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
浩浩荡荡的主力舰队在穿过重力井的时候，确实捕捉到了一些不正常的信号，但那个时候，共同体的技术部门并不能太确定这种信号代表着什么。反正重力井的结构还是稳定的，可以正常地容纳大舰队的通信。
7月18日10点27分，共同体远征舰队所有的主力战舰都已经抵达了这个星系。
另外一边的，帝国的总旗舰火神艾冉号则是在11点15分的时候进入星系的，在此之前，晨曦天使号、光辉号角号、时空之龙号等泰坦巨舰，都是在10点之前悉数就位的。
在标准时间的中午12点之前，来自银河的文明，已经在这个距离他们本土两百多万光年的星系之中，聚集了包括五艘泰坦舰、二十艘无畏舰在内的钢铁洪流，舰队总规模已经超过了四千艘。舰员、冲锋队员、陆战队员和各类辅助队伍的总人数超过了三千万人。
可是，这样一支足可以在银河任何一个角落横行霸道的重兵集团，却并没有对敌人马上发动攻击。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敌人。
实际上，他们已经在这个星系的第四和第五行星之间那布满了小行星和矮行星的宽阔空域上，发现了聚集在一起的掠夺者的舰队。光是无畏等级的喷火舰和母舰就有十艘，其余大小战舰也有两三百艘。根据从荣耀之门通行的敌舰队分析，这里确实聚集了他们至少三分之二的主力了。
现在，共同体和帝国的主力，已经天然就对掠夺者舰队构成了两面包夹之势。如果不是掠夺者主力旁边趴着一个看着就恨不和谐的东西。他们说不动便已经压上去了。
这个很不和谐的东西看着就像是一个形状很不规则的陨石，外面一层也确实包裹着仿佛自然形成的天体石质外壳。可问题在于，这个宇宙中应该是不该存在体积堪比一颗类地行星的“陨石”的，更不存在恒定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有收到恒星公转影响的“陨石”。
很快的，帝国舰队的探测器便在那些地壳缝隙之后，捕捉到了金属反应。
那是一座被陨石包裹着的要塞。
有一说一，这种陨石包裹人造构装体的绿皮风，确实非常符合掠夺者的风格。可问题是，以掠夺者的能力，是绝不可能只花半年时间就修建起这等规模的太空建筑的。
或者说，就算是极热衷通过太空巨构来彰显威权的银河帝国，也从未建造过行星大小的太空建筑。
这是一个启明者遗产！
两军的指挥层马上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掠夺者敢于在这个星系迎战己方，果然是有底气的。
于是，勇冠三军但却头脑冷静的索雷恩王，以及只有头脑冷静的康纳里斯上将，同时便下达了莫要轻举妄动的命令。
可问题在于，来都来了，几千万人的大军总不能真就和敌舰队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吧。就算是真的是启明者留下的要塞，也必须要得试试其跟脚才可以。
于是，到了17点45分的时候，帝国先一步发起了试探性攻击。苏琉卡王布伦希尔特的晨曦天使号率先出动了。这一直是晨曦皇家的传统，历代的帝位竞选者都从不缺乏奋战在第一线的勇气。正因为如此，这几个千年，晨曦的龙王们才始终是蒂芮罗人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这艘宛若女武神般优雅的泰坦战舰，统领着一批守卫舰和武库舰，小心翼翼地穿过了小行星带，在一颗矮行星为掩护，拉开阵势开始了远距离炮击。
然而，十二艘武库舰密集的轨道炮弹和上千枚导弹，在离那个“不明遗物”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被忽然展开的偏转护盾全部弹开了。
苏琉卡王那与生俱来的战术嗅觉在这时候建功了。一击没有成功，她马上下令全舰队转移了。
然后，就在打击舰队脱离了原本所在宙点的时候，一道仿佛包裹着雷电的火柱，就像是从无尽地狱中扬起的魔剑似的，肆意地撕开了空间，甚至就连之前那个和谷神星差不多大小的矮行星都被轰了一个对穿。
有两艘拖在舰队末尾的防护舰依旧被猩红的光束卷入了其中。这种专门强化了防护力，在舰队战场中充当的是持盾重步兵角色的特种战舰，当场便粉身碎骨。
于是，才刚刚开战，帝国便损失了两艘大型战舰，4000多名舰员尸骨无存。
当然，也幸亏是布伦希尔特的命令下达得及时了，要不然就不仅仅是这点损失了。甚至连晨曦天使这样最新锐的泰坦舰，能不能挨得起这样一炮，都可以打一个问号。
后来根据残存能量信息分析，这应该是一种伽马光爆。可是，伽马射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穿透力，便超过大家的理解力了。
原本蠢蠢欲动的地球舰队也顿时冷静了下来。他们可比不得家大业大的帝国，更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7月18日的战斗就这么草草结束了。恶仗自然是恶仗，至少战损比绝对够得上这个标准，但规模和过程实在是不值一提。
好在，也不是任何收获都没有的。在后来的高层军事会议的时候，布伦希尔特在一众大佬面前拿出了一个全息投影，却是一个模糊的飞行器的声音，面对着密集的炮火和导弹，展开了半透明的光幕。
大家意识到，这光幕好像正是方才挡住了帝国军试探性炮击的能量护盾。
“我在炮击之前便放出了无人探测器，拍下了这一幕。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覆盖要塞全体的能量护盾，而是通过小型自动飞行器展开的自主移动护盾。有点像是‘驾驭’和‘共融’灵能者门操纵的活性护盾。”布伦希尔特道。
“大概只有普通战机的大小。”索雷恩王沉吟道。
“甚至更小，但放出来的偏转护盾却能挡住武库舰的主炮和至少十枚以上的攻城导弹的轰炸。除了灵能者的活性护盾，科技侧的任何一种护盾技术都达不到这种效果。”苏琉卡王道：“另外，还要刚才敌要塞的炮击。可以看得出，威力远在泰坦舰主炮，以及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要塞能量主炮之上。就算是泰坦舰，也很难保证安全。”
说到这里，布伦希尔特扫视了一眼众人，面无表情地道：“诸君，这可不是一座普通的启明者留下的太空城，就请把它当做十座擎天堡重叠在一起变成的怪物吧！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