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潮1980》 第1章 狭路相逢 第2章 晨曦 第3章 目的地 第4章 点拨 第5章 早点 第6章 山头儿 第7章 窍门儿 第8章 要求 第9章 丰收 第10章 饭点儿 第11章 窝头 第12章 拜师 第13章 见面儿礼 第14章 花活 第15章 杨胡子 第16章 价格 第17章 行运 第18章 有福(感谢stupd2打赏盟主) 第19章 解馋 第20章 清华 第21章 开眼 第22章 妙处 第23章 晾着 第24章 得失 第25章 悲哀 第26章 应变 第27章 闹耗子 第28章 送上门 第29章 底气 第30章 拍唬 第31章 剌肉 第32章 出血 第33章 捡漏 第34章 境界 第35章 活算盘 第36章 选择 第37章 人生路 第38章 邂逅 第39章 难处 第40章 醉话 第41章 夜谈 第42章 请客 第43章 开宴 第44章 空子 第45章 卖鱼 第46章 听劝 第47章 早起 第48章 发现 第49章 褒贬 第50章 兜了 第51章 开瓢 第52章 奇珍 第53章 名店 第54章 穷卖 第55章 主动权 第56章 老腊肉 第57章 词穷 第58章 妈呀 第59章 激动 第60章 三麻袋 第61章 呛咳 第62章 新生活 第63章 男女 第64章 千金 第65章 好汉 第66章 临了 第67章 馅饼儿 第68章 短信 第69章 礼物 第70章 盘丝洞 第71章 高标准 第72章 夜班 第73章 启发 第74章 思路 第75章 广告 第76章 开张 第77章 糊弄 第78章 帮衬 第79章 露怯 第80章 婚宴 第81章 赛螃蟹 第82章 叫张生 第83章 电话 第84章 定心丸 第85章 第一人 第86章 良心 第87章 小日子 第88章 鬼子眼儿 第89章 梳妆台 第90章 受刺激 第91章 志气 第92章 甜头儿 第93章 交情 第94章 不甘 第95章 生意经 第96章 不简单 第97章 流行 第98章 南下 第99章 更高级 第100章 国士无双 第101章 如天使 第102章 怒放 第103章 心折 第104章 分水岭(感谢午夜★摩尔打赏盟主) 第105章 黑心肠 第106章 滋润 第107章 去你的 第108章 抄凳子 第109章 目标 第110章 新气象 第111章 恩德 第112章 末班车 第113章 心里话 第114章 国货 第115章 芝麻开门 第116章 涨价 第117章 装傻 第118章 手续 第119章 大漏儿 第120章 大舞台 第121章 高精尖 第122章 生肖王 第123章 优势 第124章 肥年 第125章 瑞雪 第126章 抖机灵 第127章 年夜饭 第128章 五福 第129章 万家灯火 第130章 会说话 第131章 有志青年 第132章 蹿红 第133章 挂相儿 第134章 小白脸儿 第135章 挑衅 第136章 大意 第137章 装醉 第138章 亲近 第139章 同路人 第140章 喜讯 第141章 旧物 第142章 舌头底下 第143章 志气 第144章 人敬人 第145章 心换心 第146章 人老奸 第147章 悲喜剧 第148章 真“豪” 第149章 警卫员 第150章 太复杂 第151章 振奋 第152章 大漏勺 第153章 玫瑰红 第154章 烂裙子 第155章 小接待 第156章 自省 第157章 骨气 第158章 真汉子 有关霍欣角色的声明 第159章 坐庄 第160章 奇遇 第161章 雇佣 第162章 赴约 第163章 惊艳 第164章 并非圆满 第165章 艺术眼光 第166章 酸奶会议 第167章 口红 第168章 压马路 第169章 变化 第170章 录取通知 第171章 通风报信 第172章 取舍 第173章 没出息 第174章 谁说了算(感谢北极熊2018打赏盟主 第175章 漂亮考卷 第176章 余波 第177章 躁动 第178章 宋先生 第179章 不简单 第180章 南黄陈绍 第181章 跳灵官 第182章 好事多磨 第183章 红脸白脸 第184章 火彩 第185章 有型有款 第186章 失足 第187章 人哪 第188章 灵感 第189章 误会 第190章 不服不行 第191章 刀锋 第192章 醋溜儿 第193章 最美 第194章 金领滋味 第195章 重用 第196章 真二代 第197章 友谊万岁 第198章 威信 第199章 微妙 第200章 叫绝 第201章 脑补 第202章 轰动 第203章 影响 第204章 开衙建府 第205章 沙龙 第206章 可气 第207章 和善可亲 第208章 有失风度 第209章 不可思议 第210章 神级宝藏 第211章 魂牵梦萦 第212章 事不过三 第213章 好演员 第214章 默契 第215章 高价老头儿 第216章 九千块 第217章 好哥们儿 第218章 异数 第219章 等价交换 第220章 争先手 第221章 说服 第222章 大钱靠命 第223章 心想事成 第224章 得意失意 第225章 四道关 第226章 操控 第227章 便条 第228章 当断则断 第229章 比较 第230章 成败同源 第231章 失落感 第232章 除夕夜 第233章 不破不立 第234章 一家门 第235章 大年初一 第236章 出路 第237章 拿执照 第238章 好兆头 第239章 风口 第240章 多线开花 第241章 现世报 第242章 要权 第243章 竞争差距 第244章 下本儿 第245章 瑕不掩瑜 第246章 大树之下 第247章 资源 第248章 露怯 第249章 明珠蒙尘 第250章 套路 第251章 开张 第252章 赚海了 第253章 请客 第254章 第二顿 第255章 嗷嗷闪光 第256章 三件法宝 第257章 看不懂 第258章 面面俱到 第259章 四月 第260章 公关团 第261章 奇效 第262章 开业 第263章 时尚龙 第264章 胆大妄为 第265章 沾光 第266章 烛光晚餐 第267章 煽风点火 第268章 惩罚 第269章 心有多大 第270章 睿智 第271章 特长 第272章 预防针 第273章 讨主意 第274章 婚礼 第275章 贤内助 第276章 出其不意 第277章 赴宴 第278章 甩不掉 第279章 托尼汪 第280章 京津两地 第281章 事难办 第282章 将错就错 第283章 领证 第284章 风光大嫁 第285章 喜宴 第286章 送别 第287章 甜买卖 第288章 虚假权势 第289章 尾货 第290章 钱味儿 第291章 少年英雄 第292章 如孟尝 第293章 假大方 第294章 别外道 第295章 照猫画虎 第296章 街道办 第297章 前店后厂 第298章 言出必行 第299章 财神奶奶 第300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301章 睡不着 第302章 得意之处 第303章 开业 第304章 打赌 第305章 答案 第306章 山穷水尽 第307章 上工 第308章 得心应手 第309章 本事 第310章 乱象 第311章 共识(感谢额咖喱打赏盟主) 第312章 吃不准 第313章 坚定不移 第314章 两重天 第315章 大逆转 第316章 开窍 第317章 境界 第318章 凯旋 第319章 暴发 第320章 好朋友 第321章 照和房 第322章 特科 第323章 张大勺 第324章 大头 第325章 头一面 第326章 大瓣儿蒜 第327章 杀威棒 第328章 棒槌 第329章 闹妖儿 第330章 将军赶路 第331章 通透 第332章 家常菜 第333章 诀窍 第334章 正反 第335章 万流归宗 第336章 福气 第337章 触类旁通 第338章 新鲜事 第339章 活学活用 第340章 第341章 墙都不扶 第342章 超前 第343章 找鸡蛋 第344章 天衣无缝 第345章 没赚会死 第346章 月黑风高 第347章 杀富济贫 第348章 刚需 第349章 好名声 第350章 无形改变 第351章 憧憬 第352章 小刀锋利 第353章 忽悠 第354章 白脸红脸 第355章 暑热无君子 第356章 送吉祥 第357章 大揭秘 第358章 低调开张 第359章 人气儿旺 第360章 一本万利 第361章 新局面 第362章 烟路 第363章 值不值 第364章 二次加工 第365章 引领潮流 第366章 权宜之计 第367章 人间烟火 第368章 捕风捉影 第369章 躲不开 第370章 惊秋 第371章 桂冠 第372章 带刺玫瑰 第373章 聚会 第374章 一家人 第375章 异类份子 第376章 不吃亏 第377章 主动权 第378章 投脾气 第379章 社交艺术 第380章 分文不取 第381章 是个人物 第382章 撩丫子 第383章 摔一跤 第384章 低级趣味 第385章 偷鸡不成 第386章 梨花带雨 第387章 珠宝柜台 第388章 心里坏笑 第389章 水仙 第390章 四字真言 第391章 步步为营 第392章 天赋异禀 第393章 病有好处 第394章 身怀法宝 第395章 好员工 第396章 大涨价 第397章 讨人喜欢 第398章 潇洒青春 第399章 神来之笔 第400章 小皮卡 第401章 四轮铁马 第402章 灿烂阳光 第403章 身价倍增 第404章 拉风 第405章 运气 第406章 福气 第407章 另类储蓄 第408章 不同以往 第409章 血浓于水 第410章 新变化 第411章 贵族 第412章 驭人之术 第413章 奇异果 第414章 远大前程 第415章 催泪瓦斯 第416章 海市蜃楼 第417章 人之所欲 第418章 人潮汹涌 第419章 庙会一哥 第420章 捞肥了 第421章 参观团 第422章 小吃宴 第423章 互相切磋 第424章 新变化 第425章 花花公子 第426章 烟酒回购 第427章 冬去春来 第428章 没人样儿 第429章 穆桂英 第430章 好好挑挑 第431章 商量商量 第432章 家庭聚餐 第433章 大获成功 第434章 神秘人 第435章 豪门恩怨 第436章 金钥匙 第437章 都是老虎 第438章 王子饭店 第439章 搅动风云 第440章 滑不留手 第441章 想不通 第442章 清净自在 第443章 熟能生巧 第444章 单车变摩托 第445章 买什么 第446章 百亿大漏儿 第447章 鹤立鸡群 第448章 五福有福 第449章 贵人所赐 第450章 聚宝盆 第451章 福气人儿 第452章 放洋血 第453章 双管齐下 第454章 外宾内宾 第455章 自己人 第456章 大牡丹花 第457章 不是滋味 第458章 软硬兼施 第459章 小聪明 第460章 二选一 第461章 三六九等 第462章 平民智慧 第463章 醍醐灌顶 第464章 当季鲜 第465章 名不虚传 第466章 看乐子 第467章 眼光独到 第468章 野心勃勃 第469章 志存高远 第470章 蝴蝶效应 第471章 最美图画 第472章 不合常理 第473章 投桃报李 第474章 一路畅通 第475章 士别三日 第476章 寻宝之旅 第477章 挨绊儿 第478章 钞票上门 第479章 宫廷艺术 第480章 蝎子拉屎 第481章 万事随转烛 第482章 藏古不富 第483章 东宫西宫 第484章 大树之下 第485章 术至极致 第486章 公关神器 第487章 把脉 第488章 真佛 第489章 不能胡来 第490章 宫廷奢华 第491章 神秘感 第492章 国粹 第493章 摇钱树 第494章 玉露霜 第495章 大菜 第496章 屠龙宝刀 第497章 改良 第498章 移动钱包 第499章 分配模式 第500章 埋伏圈 第501章 结彩 第502章 不落俗套 第503章 钱不够,工艺凑 第504章 绝无仅有 第505章 高光时刻 第506章 后厨 第507章 走极端 第508章 送神 第509章 老师傅 第510章 正宗 第511章 够朋友 第512章 清亮 第513章 吉利数 第514章 仗义执言 第515章 桃花泛 第516章 金无足赤 第517章 谜底揭晓 第518章 失声而笑 第519章 打响招牌 第520章 开业首日 第521章 自带流量 第522章 开眼 第523章 味觉奇迹 第524章 中外通吃 第525章 成王败寇 第526章 人情交换 第527章 核心利益 第528章 蒸蒸日上 第529章 美好一天 第530章 突发事件 第531章 庆功宴 第532章 谁气谁知道 第533章 关系户 第534章 拉拉粥 第535章 第一商品 第536章 下一次 第537章 自尊心 第538章 拉清单 第539章 店大欺客 第540章 自取其辱 第541章 黑科技 第542章 单元房 第543章 动手术 第544章 闭门会议 第545章 行业第一 第546章 优越感 第547章 欢呼 第548章 买卖似人 第549章 群策群力 第550章 淡季不淡 第551章 小马拉大车 第552章 大飒蜜 第553章 送礼还礼 第554章 眉目传情 第555章 娱乐神器 第556章 精神污染 第557章 软脚虾 第558章 玩儿火 第559章 小概率事件 第560章 贵圈真乱 第561章 “闹耗子”事件 第562章 投机者联盟 第563章 总司令 第564章 王霸之气 第565章 各显其能 第566章 筹码集合 第567章 白毛冬瓜 第568章 报复 第569章 福神 第570章 金光大道 第571章 夙愿终偿 第572章 开条件 第573章 一刀切 第574章 致命一击 第575章 年景 第576章 萝卜皮 第577章 一出溜儿 第578章 上车 第579章 老鼠夹子 第580章 雪静静地下 第581章 背后痛骂 第582章 泼醋 第583章 低估 第584章 改变命运 第585章 滚雪球 第586章 居安思危 第587章 惊吓?惊喜? 第588章 跨国珍味 第589章 柳暗花明 第590章 机场 第591章 商业诀窍 第592章 大场面 第593章 嘉年华 第594章 豪客豪车 第595章 收获匪浅 第596章 武吃 第597章 脸疼 第598章 认输有范 第599章 小托拉斯 第600章 自购自销 第601章 皮笊篱 第602章 重续前缘 第603章 换房站 第604章 动真格 第605章 动迁 第606章 耗财买脸 第607章 火上浇油 第608章 有章法 第609章 面子功夫 第610章 恰逢其时 第611章 不解之谜 第612章 编外部长 第613章 喜从天降 第614章 讨价还价 第615章 富人区 第616章 朱门绣户 第617章 庭院深深 第618章 戏剧反应 第619章 三进院 第620章 天降横财 第621章 拿钱 第622章 难以抗拒 第623章 拔钉子 第624章 两全其美 第625章 破烂儿 第626章 以毒攻毒 第627章 黄道吉日 第628章 浮出水面 第629章 起居之地 第630章 马虎子 第631章 仙境 第632章 与往事干杯 第633章 四小姐 第634章 抄家货 第635章 赌约达成 第636章 床底下 第637章 赚大发了 第638章 罗公子 第639章 “碧连”皆无 第640章 小银匣子 第641章 天意 第642章 大善人 第643章 玩笑成真 第644章 康王爷 第645章 荣退 第646章 上瘾 第647章 含金量 第648章 食肉动物 第649章 姓宁的 第650章 一针见血 第651章 翘楚 第652章 真假西餐 第653章 神奇之地 产品说明,本书正确的阅读方式——有关主线 第654章 开洋荤 第655章 仨德意志 第656章 良法妙招 第657章 下半段 第658章 吉士林 第659章 高低深浅 第660章 涨价?降价? 第661章 不怕事多 第662章 三合一 第663章 紧急会议 第664章 态度鲜明 第665章 情绪动物 第666章 孰重孰轻 第667章 好大胃口 第668章 属性相克 第669章 大动作 第670章 强势好处 第671章 人尽其才 第672章 借力打力 第673章 贴心人(感谢盟主19尘墨) 第674章 商业扩张 第675章 变量 第676章 下本儿 第677章 好事多磨 第678章 雅好 第679章 耳闻 第680章 潜质 第681章 何乐而不为 第682章 万绿从中一点红 第683章 粉霞 第684章 甜蜜的事业 第685章 铁打营盘 第686章 命运交叉口 第687章 为自己贺 第688章 夫妻关系 第689章 好心情 第690章 盛宴 第691章 水下 第692章 格局 第693章 踢一脚 第694章 好男不跟女斗 第695章 宠儿 第696章 九天仙女 第697章 弄潮儿 第698章 全面合作 第699章 第一代 第700章 全票通过 第701章 实在是高 第702章 大买卖 第703章 恶龙 第704章 洗盘 第705章 超级赌徒 第706章 末班车 第707章 谁的剧本 第708章 名气 第709章 皇冠再现 第710章 万红之中 第711章 大宗交易 第712章 只赢不输 第713章 杀人不见血 第714章 好朋友 第715章 打小抄的 第716章 自作孽 第717章 不费这劲 第718章 人有三急 第719章 冷不防 第720章 宇宙疯 第721章 打蛇七寸 第722章 辞职申请 第723章 解决方案 第724章 迷心 第725章 七伤拳 第726章 亮如白昼 第727章 惨痛教训 第728章 增高鞋 第729章 各持己见 第730章 祭出法宝 第731章 珍珠泉 第732章 神话 第733章 惺惺相惜 第734章 铁门前 第735章 三把火 第736章 报答 第737章 魔幻 第738章 吹上天 第739章 工体门外 第740章 奇兵 第741章 内幕消息 第742章 全面升级 第743章 珍贵隽品 第七百是四十四章 惊世绝品 第745章 不情之请 第746章 占便宜 第747章 只送不卖 第748章 乍翅 第749章 血光之灾 第750章 地狱厨房 第751章 极地 第752章 偷拳 第753章 同气连枝 第754章 东方刀客 第755章 西菜中作 第756章 奇思妙想 第757章 巨人肩上 我也不想请假,再等几天吧 第758章 吃主儿 第759章 关键路口 第760章 奇迹 第761章 花花世界 第762章 家长里短 第763章 左膀右臂 第764章 聚餐 第765章 一老一少 第766章 歪打正着 第767章 心生敬仰 第768章 思乡心切 第769章 直捣黄龙 第770章 无法拒绝 第771章 胆大包天 第772章 洗白 第773章 心有所感 第774章 真正用意 第775章 明智选择 第776章 联想翩翩 第777章 春晚与年俗 第778章 踩岁长青 第779章 庙会大战 第780章 秘密武器 第781章 一顶二十五 第782章 出彩儿 第783章 胜之不武 第784章 管不住手 第785章 有高人 第786章 痛并快乐着 第787章 仍未止步 第788章 拔份儿 第789章 连中三元 第790章 时空错乱 第791章 撞克了 第792章 不服不行 第793章 润物细无声 第794章 双色雪糕 第795章 再争先 第796章 金丝网 第797章 一步走对 第798章 处处到位 第799章 男人的世界 第800章 孰优孰劣 第801章 一时瑜亮 第802章 团结就是力量 第803章 黑郁金香 第804章 特大新闻 第805章 三老板 第806章 花团锦簇 第807章 第808章 变现高招 第809章 一年百万 第810章 东方老鼠 第811章 得挠人处且挠人 第812章 电音女王 第813章 特殊效果 第814章 买版号 第815章 进棚 第816章 打埋伏 第817章 派系 第818章 破烂王 第819章 摩托王 第820章 开门红 第821章 厚礼 第822章 蛋糕做大 第823章 阴差阳错 第824章 突发情况 第825章 放货技巧 第826章 握手言欢 第827章 沪海鼠王 第828章 请柬 第829章 反将一军 第830章 各存心机 第831章 各人回各家 第832章 侥幸 第833章 两面派 第834章 市场套现 第835章 一宫邮市 第836章 接盘侠 第837章 决堤 第838章 津沪两地 第839章 金蝉脱壳 第840章 大风大浪 第841章 有今儿没明儿 第842章 福分有薄厚 第843章 大三元 第844章 造化 第845章 造星 第846章 软硬厚黑 第847章 请客 第848章 绑一起 第849章 中间人 第850章 运钱换钱 第851章 接机 第852章 无法拒绝 第853章 跨海征东 第854章 一来就装 第855章 谷口主任 第856章 厚待 第857章 糖衣炮弹 第858章 职场 第859章 碰撞 第860章 变卦 第861章 六亿円 第862章 高级料理 第863章 铭感五内 第864章 效忠 第865章 如鱼得水 第866章 谷口夫人 第867章 三大罪状 第868章 共鸣 第869章 便宜好人 第870章 交易达成 第871章 命里该着 第872章 完美搭档 第873章 资产配置 第874章 广场协定 第875章 爱惜芳心 第876章 抱大腿 第877章 喝大酒 第878章 下重注 第879章 李代桃僵 第880章 变故 第881章 大吐血 第882章 清凉的风 第883章 露台角落 第884章 幸运星 第885章 养鬼搬财 第886章 饮酒会 第887章 东京淘淘 第888章 废物点心 第889章 同一条船 第890章 安全漏洞 第891章 收获 第892章 因色识人 第893章 心猿意马 第894章 蓝色弧光 第895章 到底是谁 第896章 风光背后 第897章 鸡飞狗跳 第898章 重裀列鼎 第899章 骑虎难下 第900章 丑恶人间 第901章 再度相见 第902章 美人相邀 第903章 羡煞神仙 第904章 心动 第905章 迪厅 第906章 便利 第907章 忙碌 第908章 小花蛇 第909章 餐厅相会 第910章 互赠 第911章 小游戏 第912章 忙 第913章 接待规格 第914章 同情 第915章 幸福天堂 第916章 超前体验 第917章 价格杀手 第918章 圣母玛利亚 第919章 同谋 第920章 翻烧饼 第921章 展览会 第九月二十一章 发奖金了 第923章 约定 第924章 铁嘴钢牙 第925章 终得电话 第926章 爱情心理学 第927章 事业父亲 第928章 机场送别 第929章 新年变故 第930章 过关 第931章 御节料理 第932章 我信你 第933章 吃水果 第934章 密码 第935章 聚餐 第936章 良日启程 第937章 蒙上眼睛 第938章 默契游戏 第939章 清晨 第940章 百味交融 第941章 缘分 第942章 再度邂逅 第943章 胡闹 第944章 三个女演员 第945章 硬气 第946章 不硌牙 第947章 大刀 第948章 合作关系 第949章 斯纳库 第950章 相见不如怀念 第951章 人尽其才 第952章 行家出口 第953章 投资要点 第954章 两颗糖豆 第955章 接机 第956章 衣锦还乡 第957章 猪头 第958章 血压飙升 第959章 拜年 第960章 醉意 第961章 层次 第962章 摸鱼 第963章 艺术追求 第964章 折服 第965章 初四 第966章 巡店 第967章 褒奖 第968章 合伙人 第969章 不情之请 第970章 扫荡 第971章 花园宫殿 第972章 假山之下 第973章 设想 第974章 行家里手 第975章 发扬光大 第976章 看本质 第977章 臭裨将 第978章 小团体 第979章 主要任务 第980章 文艺百年 第981章 红葫芦 第982章 大酒缸 第983章 出谋划策 第984章 收获满满 第985章 鹅毛大雪 第986章 跳出框架 第987章 雪人 第988章 情感波折 第989章 替身 第990章 街头偶遇 第991章 追星 第992章 万里高空 第993章 准时抵达 第994章 不一样 第995章 反差 第996章 倾其所有 第997章 极度繁忙 第998章 情义无价 第999章 进棚 第1000章 花见时节 第1001章 脱胎换骨 第1002章 第一千零一张 金融魔术 第1003章 殷勤过度 第1004章 八格牙路 第1005章 职业股东 第1006章 百万英镑 第1007章 钱能通神 第1008章 买卖兴隆 第1009章 开业庆典 第1010章 形形色色 第1011章 好吓人 第1012章 聪慧女人 第1013章 至高PUA 第1014章 5D水准 第1015章 得人心者得天下 第1016章 刀叉菜单 第1017章 买卖兴隆 第1018章 嫉妒 第1019章 轩然大波 第1020章 闹事者 第1021章 并非巧合 第1022章 神不守舍 第1023章 天大误会 第1024章 雨过天晴 第1025章 心想事成 第1026章 精神炸弹 第1027章 二次轰炸 第1028章 大轰炸 第1029章 境界层次 第1030章 轰动 第1031章 舆论反响 第1032章 一荣俱荣 第1033章 反噬 第1034章 气急败坏 第1035章 误判 第1036章 穷富反差 第1037章 清算 第1038章 历史教训 第1039章 当局者迷 第1040章 另辟蹊径 第1041章 无缝对接 第1042章 闭门羹 第1043章 头牌 第1044章 绝非偶然 第1045章 路遇熟人 第1046章 摇身一变 第1047章 天作之合 第1048章 欲擒故纵 第1049章 捞好处 第1050章 花境会 第1051章 座次 第1052章 嘚瑟 第1053章 还是生意 第1054章 生活烦恼 第1055章 风口浪尖 第1056章 华夏之行 第1057章 变化之大 第1058章 消夏 第1059章 闹乌龙 第1060章 不敢认 第1061章 为人父母 第1062章 心有多大 第1063章 蔫溜了 第1064章 做公益 第1065章 甲方乙方 第1066章 门当户对 第1067章 过山车 第一千六十七章 变卦 可逛过了,看过了,仔仔细细充分了解过了,都走到要签合同这最后一步了,这家伙竟然在房产公司的接待室里反悔了。  他就像完全不了解自己目前急需住处一样,摇头表示对两处房子全没兴趣了。  原因就是他不满意租房合约中的一些费用。  而且无论房产中介怎么对他解释这是必须要收的,对谁都一个样。  他都是摇头,只会说“打灭”。  于是不但让功败垂成的房产中介脸色黑如锅底,也让陪着跑前跑后香川凛子差点抓狂。  这个时候,急性子的香川凛子已经没耐心再扮演柔顺的小女人了。  面对这么难伺候的主子,她躬身几声道歉把房产中介给支走,就有点急赤白脸了。  虽然尽力还保持着姿态,但说话语速变快了,而且语气见棱见角。  “副部长,恕我直言,您这种做法实在不妥……”  “哦,香川小姐指哪方面?”  “您的处境。您目前急需一个住处,才能办理后续的手续。如果耽误了住民登录的话,后果恐怕……”  “后果就是驱逐出境,对吗?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而且照我看来,对方就是觉得我着急租房,才会把我当成砧板上的肉。否则不会提出这么多无理的收费要求。礼金就要一个月房租,押金要两个月房租,我不能上当啊。”  宁卫民理直气壮的说辞,更加让香川凛子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急,连敬语都不用了。  “这么说可就太过分了。我不得不说,你真的误会了。这两处房子,无论价钱还是条件,就是日本人也不容易找到呢。是的,日本人出租房屋的确有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葩制度的。比如要向房东缴纳意义不明的礼金和押金。别说外国人不理解,这项制度就连日本人也怨声载道,叫苦连天。可问题是这是约定俗成的东西,整个日本社会都是这样的,怎么可能为一个人改变呢?我自己租房也是要缴纳礼金和押金的……”  香川以自己为例的这番话,总算打动了宁卫民。  他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  “如果香川小姐这么说的话,那我相信。毕竟石川监事打过招呼的嘛,他也不能坑我。我可以收回自己刚才的话。”  只是,他又皱了皱眉,随后仍然固执的表示无法理解。  “好吧,礼金和押金也就算了。房产中介费一个月房租也没问题,可火灾保险真有必要吗?即便这是法律规定的。那还有什么配钥匙费,24小时保障费,这又是什么道理?关键是还有笔保证公司的费用。贵公司不是替我担保了吗?为什么还会多出这么一笔开支?要是这样的话,我算了算,初期我需要缴纳的费用就高达一个月房租的六七倍。也就是说我最少也得花七十万円才能租到房子喽?”  这话也对,这个时候,香川总算想起来了,宁卫民是这个副部长可是来自贫穷的共和国啊。  他的收入当然不能和日本这边相比。  别说月收入一百万以上的部长了,怕是连六十万的课长也比不了啊。  他的收入能有多少呢?  香川凛子好像听别人说过,华夏普通人的收入每月只有可怜的一万円。  那么照她的估计,即便是加上华夏公司的差旅补贴,宁卫民怕也只能跟自己收入差不多吧?  月收入二十万円的话,租这样的房子确实吃力。  香川凛子终究是女人。  虽然为人冷漠,外表坚硬,属于不易近人,不愿与别人过多交流的一类人。  但冰山美人也是有情感的,她就特别容易同情弱者。  于是情绪立刻得到了平衡,并且还能设身处地为宁卫民着想起来。  “这么说的话,是因为经济上吃力吧?对此,我很理解。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建议副部长,应该果断租下便宜的那套再说。毕竟石川监事是要关照您的,开口请日本公司这边帮助垫付一下应该没问题的吧?无论如何,请考虑清楚,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说吧。住民登录手续实在耽误不得,到了日子,入管局可是不讲情面的。何况说实话,港区那套位置是很方便的,对目前还不了解东京环境的您来说,真的很方便。如果等您熟悉了东京,到时候找到了更便宜的房子,再换也不迟。”  香川凛子真的是一片好心,是从各方面替宁卫民考虑的。  可没想到宁卫民却不承情,又是把手一摆。  “不不,我一点不担心住民登录手续。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替我担心,大可不必。你也说了,还有石川监事关照我。那么我暂时把住址先写在石川监事的家里不就好了?算我再欠他一份人情好了。反正我也不去住,这不会太为难他的吧?至于住处,东京有没有便宜的民宿旅馆让外国人住啊,麻烦你帮忙打听一下可好?也不用太便宜,四千円到六千円一天就可以。”  好家伙啊,这话一说,香川凛子简直懵圈了。  对于从小就以成为大和抚子为审美目标的她来说。  守规矩和诚实守信,都是道德公俗里很重要的一点。  她可不懂得什么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就从没想过,世上还有人能有这样投机取巧的清奇思路,靠这种汤事儿的办法来解决法律问题的。  以至于她都磕巴了,先是睁着大眼睛,惊讶不已地确认宁卫民真正的想法。  “真的……真的可以这么做吗?副部长,您……您不是开玩笑的?”  跟着又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实话,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这……这么办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啊?何况就是四千円一天的民宿旅馆,住一个月也有十二万円呢。这……恐怕还是对副部长没有帮助吧?”  香川凛子因为宁卫民弄虚作假而委婉的劝诫,哪知道宁卫民却对这种委婉的日式表达方式完全无感。  露出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容来。  “怎么不好啊?也就是对房东不好,我没让他坑我嘛。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住民宿旅馆,当然只是暂时凑合一下。其实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我要在长期再东京工作和生活,那与其租房,不如买房。这样,你也别怕跟房产中介不好交代,把他再叫进来,让我问问他,外国人买房有没有限制?像东京核心富人三区,千代田、中央区、港区,还有没有现成的房产?我就不信了,他还敢表达什么不满。难道明明有买卖房产的大钱他不想挣,还非要挣租房这点小钱不可?你说呢?”  什么!  租房不如买房!  还东京核心的富人三区!  听了这话,香川凛子简直遭遇雷击,完全无法表达内心的震撼了。  她心说了,你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啊?  这还不算,她的感情和自尊心也有点受不了。  眼睁睁看着宁卫民在自己的面前洋洋自得的抽着小烟儿,一副尽在掌握的姿态。  她第一次感到连自己最宝贵的人格和善良都被调戏了。  亏我刚才还替你着急,原来你是故意装可怜,诚心要看我出糗。  总之,她是越看宁卫民越觉得可气。  结果当宁卫民再度打算掸掉烟头上的烟灰,把烟头伸到了身后饮水机的过滤槽里的一刻。  香川凛子脑子一热,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完全不顾身份的悬殊,冷起脸对宁卫民进言。  “等等!这不是烟灰缸,是倒饮料的水槽,绝不能往这里放烟灰!明白吗?副部长?”  宁卫民登时被吓了一跳,拿烟的手都因为受到正式的警告哆嗦了一下。  然而他随后的反应却更让人着恼。  因为这家伙不但继续照做,没事儿人一样,还把烟灰仍旧弹在了过滤槽里。  甚至还理直气壮的对香川凛子摆摆手。  “没关系啦,别这么死板嘛。他们不会介意的。我可是要花大钱的客户。他们讨好我还来不及呢。不信,你就把那房产中介叫过来?我当面问他……”  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无言以对的香川凛子,此时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终于确信川崎得逞了,真的报复了她。  派她来伺候这样一个仗势欺人,丝毫不知道自我约束,而且精神不正常的人。  迟早她也会变成疯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六十八章 求和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六十八章求和华夏唱片总公司给宁卫民施压的事儿,最终完全演变成了一场自己打自己脸的闹剧。  原本他们以为宁卫民会惊慌失措,乖乖把两张音乐专辑奉上。  可结果却发现自己碰上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茬子。  宁卫民不但没被吓破胆,没妥协,没趴下,而且还要玩“硬脱钩”,打算去投奔别家音像出版社。  这可是相当于双方撕破脸了,宁卫民连丝毫余地都没给华夏唱片留,直接就掀桌子了。  可问题是,华夏唱片又能怎么样呢?  且不说他们原本目的只是逐利,真把宁卫民给举报了也是损人不利己。  根本就落不着什么实际好处,反而平白把合作伙伴变成了仇人。  何况现在外国人在共和国境内,也是越来越吃香。  就是普通的港商和外商过路一次,都会被地方政府当皇帝伺候着,一点不罕见。  更别说帕瓦罗蒂、阿兰德龙、松本庆子这样赫赫有名的国际明星了。  要是宁卫民果然跟松本庆子的事务所有着商务合作上的关系,如果他真的能用日本明星的事务所来签订音像出版合同。  那他们还真就拿宁卫民没辙了。  不为别的,这件事的影响力可就大不一样了。  虽然按照国内现行的音像制品出版条例,一旦有外国人牵涉到音像制品的出版制作,这涉及到引入版本的管制问题,似乎更能轻易对宁卫民卡脖子了。  但现实情况却是相反的。  如今的大环境下,文化管理部门肯定是欢迎外商投资的,尤其是国际明星名下的企业。  既能赚钱,还有社会影响力,美其名曰,促进国际文化交流。  弄不好他们要在其中弄鬼,连上级单位都得翻脸,一旦被抓住痛脚,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白了,宁卫民在国内要有松本庆子的事务所护体,就相当于练了金钟罩了。  一般人,谁还治得了他呀!  所以这事对于华夏唱片总公司可就尴尬了。  合着他们就是哈巴狗扎了个狼架式,不过叫唤了两声,结果却被人家给当狼打了。  那真是颜面扫地,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尤其是他们还不知道呢,京城分公司的经理冯朝年也对总公司的决策心生怨念。  此时早就投敌叛变,立场已经站到宁卫民的阵营去了。  无论说的话,办的事,现在全都是向着宁卫民的,而且还随时把总公司的动向向宁卫民汇报。  他们就更是注定会以输掉底裤的方式来惨淡收场。  实际上在冯朝年装腔作势的刻意渲染,推波助澜的不断怂恿下。  华夏总公司的一干高层,是越来越后悔,越来越惶恐。  终于明白他们拿宁卫民毫无办法,人家有资金、有音乐制作能力,还有有外资背景和政策支持,怎么都有恃无恐,而且都到哪儿都受欢迎。  最终因为担心一无所获,不能不再派冯朝年去跟宁卫民说好话,决定跪地求和。  没的说,宁卫民此时再用不着惯着他们,毕竟事儿都是华夏唱片他们自己挑起来的。  谁让他们心术不正,想要趁火打劫来着?  不给他们点教训,长长记性还行!  所以最后对于华夏唱片来说,不但是他们想要的没拿着,原本可以拿到手的利益也丢了一大块。  实际上,华夏唱片跟宁卫民签下的出版协议只剩下了张嫱的一盘专辑。  而且这回不但没有一分钱的管理费了,就连每张专辑原本的八毛利润提成也变成了五毛。  另外以出版五百万盘磁带计算,华夏唱片还得自行出资一百五十万,承担相应的制作费。  并且回款也要按照比例优先打给宁卫民。  而且即便这样堪称“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合作条件。  那还得由华夏唱片的总经理和书记一起出面,亲自摆酒设宴给宁卫民赔礼道歉才能拿到手。  说白了,可真是枉做小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是何许来的呢?  尤其因为签约的时候,宁卫民确实是用的松本庆子事务所的名义。  他还从沪海提拉来了两个日本人,并且带来了相关文件和法律证明书。  华夏唱片那是真的被彻底唬住了,从此也真正正的老实了。  别的不说,就说当他们见到两个日本人对宁卫民是点头哈腰,一个劲儿鞠躬。  在他面前竟然跟奴才一样的顺从,让干嘛干嘛。  华夏唱片的几个领导,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当场惊诧得那眼珠子差点没跟玻璃球一样掉地上。  这年头,能让洋大人俯首帖耳,哪怕是东洋人,也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能力。  哪怕这时候他们听说宁卫民是某位大领导的儿子,都不如亲眼所见这一幕,对宁卫民心生的惧意和敬仰更多。  这事儿要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谁信啊?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怎么做到的呢?  甭管怎么说,反正不是华夏唱片能得罪得起啊!  悔呀,真后悔!  这世上要是有后悔药吃就好了……  不过要说句真心话,宁卫民虽然赢得很漂亮,也拿到了比最初计划要好得多的合作条件。  但他本人可没有为此感到多么得意,多么畅快,反而心里多少有点悲凉和无奈。  想想看,他在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家乡,进行正常的商业投资。  居然还需要靠这种办法,才能有效震慑住宵小,保证自己的合法利益。  竟然还需要借助狐假虎威,才能得到某些人公平合理的对待。  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儿啊!  所以对于这个结果,他也只是认为勉强可以接受而已。  远不如他刚刚和皮具三厂达成的合作关系痛快。  别忘了,他才刚刚以爱国商人的身份拒绝了那些想要利用外资企业去挖国家墙角的企业。  转而甘冒风险去投资扶持了一家京城濒临倒闭的企业。  现在反过来,在音乐专辑的买卖上,他却只能采取截然相反的办法来脱困破局。  尽管借用的是自己未婚妻的势吧,那也难免让他泄气沮丧啊!  这就不是钱的事儿,重要的是在于他因此产生了失败的挫折感!  所以华夏唱片还真是活该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六十九章 无冕皇帝 宁卫民对斐翔在内地遭遇冷落的状况百思不得其解。  不经意中就想出了神儿。  赵长青也是商业场面上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然是有的。  他很快就从宁卫民的神情中发现了他对这张专辑异乎寻常的感兴趣,忍不住出口询问。  宁卫民就半真半假地说,自己在海外曾经看过斐翔的演出录影带,好像得过什么唱片大奖。  个人感觉斐翔的嗓子是有磁性的那种,专业素质非常优秀。  所以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外貌和声音条件都这么出色的艺人,在内地居然会不受欢迎?  他的音乐专辑会滞销?  这好像是没有道理的事儿,会不会搞错了……?  结果这一番话,立刻激就发了赵长青的深有同感的共鸣。  不但点头称是,表示非常赞成宁卫民的看法,说当初他们就是这么考虑的。  而且如同找到了知己一样,还滔滔不绝跟宁卫民诉上了苦。  他从专业音乐制作人的角度地给宁卫民耐心地解释起来,这张专辑的发行是如何的坎坷,很有点时运不济。  这才让宁卫民逐渐搞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儿。  敢情这说来说去,根源还在今年5月份内地歌坛刚刚发生的那场音乐盛事――《让世界充满爱》百名歌星台演唱会上。  没错,斐翔在今年年初刚到内地时,那时乐坛大环境,对他还是非常有利的。  当时内地流行音乐还没多少能登堂入室的,演出也基本是半地下状态。  像未来的“歌坛一姐”田振还没出名,她正翻唱张国荣的《莫妮卡》。  就连这时候她的竞争对手,也不是那位“那姐”,而是唱《成吉思汗》的张蝶。  而全国所有流行歌星里,最红的就是所谓的“南北二张”――北边的张嫱,和南方的张行。  但就连他们俩,所演唱的歌曲也全都是翻唱歌曲,还主要是翻唱港台地区的。  当时就连内地的“摇滚教父”都还在沉寂期,顶多也就在京城的外国人圈儿里闹出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至于内地各大音像出版单位牟足了劲到处寻找新人。  想尽办法要把找到这些歌手包装得洋气一点,结果往往都是“土味儿时髦”。  专辑制作也都是一种业内通用的模式。  港台歌、外国歌,重新填上词,拿过来就唱。  随随便便就能卖个几十万,也没人在乎什么原创。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内地的音像出版最容易赚钱的时候。  只要机器一开,就是黄金万两,哗哗印钱呢。  所以像斐翔这种货真价实“舶来品”。  而且已经在海外成名,用“金唱片奖”证明了自己实力的歌手。  简直就是最稀缺的珍宝。  可以说只要他愿意,任何内地音像出版社都会屁颠屁颠追着他,为他出专辑啊。  就这样,最终太平洋唱片不但花了大价钱与斐翔签订录制合同。  无论从配乐还是录音、造型、摄影、封套制作等方面,他们都尽可能地找到了顶尖高手来保证制作水准的精良。  并且还不惜投入大笔资金,打破常规,给斐翔在大陆内地的首专,直接就定下来一百五十万盘磁带的发行量。  总之,斐翔这张内地首专起步就很高,太平洋唱片投入是相当巨大,在大陆内地也算是大制作了。  其实即使到了下一步,这盘专辑的制作过程也是很顺利的。  因为只有短短十几天就录制完成,就等着工厂开工了。  假如真的能让工厂及时开工,4月份就上市铺货的话,那么这件事很可能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可惜许多事情往往就差了那么一点。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  恰恰是因为内地的音像出版业务太火了,大家都在出磁带,工厂忙不过来了。  结果等到太平洋唱片所合作的工厂再重新安排好工期,腾出手把磁带做出来,时间都了5月下旬了。  而这个时候,这盘《跨越四海的歌声》上市了,其处境可就显得异常悲催了。  还别看实际上只是耽搁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但别忘了,就在5月中旬,国家唱片总社和东方歌舞团已经联合举办了《让世界充满爱》这场百名歌星演唱会,并且大获成功。  这就导致内地乐坛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一切都不一样了。  要知道,这场演唱会可以说是大陆内地原创流行音乐不再蛰伏,正式崛起的划时代标志。  现场演出中,让内地观众们感到极大震撼,并且牢牢记住的,并不仅仅只有郭峰的《让世界充满爱》和崔建的《一无所有》这两首歌曲。  还有侯德健演唱的广东音乐人解承强和刘志文合作的那首也将传遍天下的《信天游》!  《信天游》这首歌里虽然唱到了山沟和窑洞,“花开花又落”的山丹丹花,但走的却是都市流行曲的风格,所抒发的也是现代都市人的一种怀旧情绪。  表达的是人们对逝去岁月的寻觅,对古老的淳朴生活的追想。  而且关键是在音乐观念上,《信天游》则呈现出极大的创新意识。  甚至是对港台软软绵绵的流行音乐,以及前几年内流行音乐界“气声唱法”的一种逆反。  其特殊的“喊唱”方式,虽然与崔建引入了欧美摇滚创作的歌曲风格不同。  但演唱出来带有明显的情感宣泄色彩,明显的发掘和汲取了我国北方乡土音乐的巨大能量,  可以说是乡土摇滚和传统民歌的折中物。  所以才能以鲜明的特色征服了内地歌迷,以至于就此让大陆内地乐坛刮起了翻天覆地,且粗狂强劲的西北风!  确实,《信天游》从原创的程度来,艺术价值或许没有崔建的摇滚乐那么大。  不像《一无所有》直接震碎了文学界和艺术界那些传统艺术家脆弱的心,直接成为了前卫青年的精神号角。  但其影响力却丝毫不亚于崔建的摇滚所覆盖的范围。  反而因为更容易朗朗上口的旋律,更粗浅易懂的歌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就像三十年后的广场舞神曲《最炫民族风》那样迅速传播开来。  与崔建的摇滚相辅相成,让所有老百姓和普通人深深喜爱,且不分男女老幼。  无疑,正是这场百名歌星演唱会决定了一个时代音乐发展的走向。  尤其是《信天游》和《一无所有》也标志了一个时代的心态。  恰恰就是以此作为转折,内地乐坛开始了明显的分化。  这场演唱会之后,以邓丽君为样板的港台歌曲明显光彩黯淡了。  靡靡之音不再受宠,翻唱歌曲也不再受人追捧。  内地的歌迷们更渴望的是慷锵有力的内地原创音乐,放弃了温柔浪漫,转而追求硬气刚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章 外景地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七十章外景地1986年,沪海宝山区吴淞炮台遗址附近是相当荒凉的。  不但炮台周围杂草丛生,少有人迹,就是宽阔的长江口,也鲜有船舶经过。  只能偶尔看到若干大型军舰快速驶过。  至于与其一江之隔的浦东滨江岸线,方圆数里地的范围内,更是一片苍苍茫茫的荒郊野岭。  这里除了一个石头码头勉强可以停泊渔船,到处都是平滩。  不过自然风貌倒是相当美丽的。  平摊下面水草丛生,遍生芦苇。  多有不知名的鸟儿躲在芦苇荡深处浅吟低唱,啁啾之声不绝于耳。  还有一些美丽轻盈的大雁在其中低飞逡巡觅食。  枝叶摇动,水波荡漾间,偶有野鸭从水草中扑棱棱飞出。  或是劈开水面,一个猛子扎下去,再见时已经是远处的一个黑点。  当靠近水边,仔细点观察,还会在芦苇的倒影中看到谷粒大小的小鱼在水里戏游,穿绕。  如果不是有人破坏了这里的宁静,在此地大兴土木,挖沟垒土。  这里大概率还会一直保持着这种状况。  至于那些突然闯入这里改变了一切的人,便是电影《李香兰》的南下剧组。  导演野村芳太郎所制定的拍摄计划是这样的。  在此地,除了白天要拍摄1937年“八一三”事变,沪海沦陷前,本地渔民为避战难,不得不携家带口,仓惶跑到沪海城里的难民景象。  以及日本陆军大队追踪而至,占据此处,隔江与沪海守军展开激烈交战的场面之外。  到了夜晚,还需要拍摄一段松本庆子的重头戏——她扮演的李香兰为劳军演唱的剧情。  值得一提的是,这段情节不是虚构的。  而是来自于李香兰的自传里,一段让她记忆深刻的往事。  1937年,当时日本侵略者南下攻打沪海的时候,从军舰运送来的一个日本陆军大队从吴淞口附近登陆上岸,并为了攻占吴淞口与沪海守军隔江交战。  由于一连打了两天仍旧久攻不下,为了鼓舞士气。  “满映”的负责人接到日本军部的命令,强行把李香兰带到前线阵地来做劳军演出。  为了不暴露日方的阵地,李香兰是压着嗓门清唱的。  她表演的场所也很简陋,就是距离战壕不远处,在荒野中用沙包堆砌其的一个简易舞台。  当时除了天生的星光,只有两盏放置于脚下微弱的灯光可以照明,勉强让士兵看到她。  不用说,按照日本军部和“满映”负责人的要求,李香兰演唱的一定是鼓励士兵士气的歌曲。  但李香兰也算是半个华夏人,以想到自己的养父母和华夏的同学、朋友,她就泪眼模糊。  唱到半途,竟然情不自禁唱起了日本的民谣,不由自主地表达出了思乡与厌战的情绪。  更没想到的是,唱到后来,有不少日本士兵也都跟着她哼唱了起来。  但这样的情景明显是不利于战争中部队士气的。  于是,陆军大队的一个日军大佐勃然大怒,愤而起身,当场就对李香兰表示了愤慨和不满。  可就在他凶神恶煞一样,要和李香兰动手为难的时候,却因为动静太大显露了行迹。  结果沪海守军发现了这边的情形不对,从彼岸一下发射过来好几发的炮弹,当场把这个大佐和许多士兵都炸死了。  倒是李香兰幸运地毫发无损,不过她也因为这件事背上了害死日本大佐和日本士兵的罪责。  不但被日本军部痛斥,也遭到了“满映”高层的惩戒。  所以,为了在此地拍摄这些重要的镜头,以此反应出战争摧毁人性的罪恶。  剧组投入也是很大的。  美工组不但要花费时间在此搭建好一个包括四五个农家院在内的小渔村。  还需要烟火组的枪械师准备足够的枪支弹药,烟火师在演出现场做炮弹近距离爆炸的特效。  以及共同布置夜间隔江交战双方的枪火烟雾,预计埋完引线,炸点得好几百个。  此外,剧组还通过合作方沪海制片厂,花钱请来了差不多有两个营的群演,扮演日本士兵和沪海守军。  再加上剧组二百名以上的工作人员,林林总总加起来能有一千三百多人,算是相当大的场面了。  但也需要交代清楚的是,就因为是在野外工作,而且这个年代是共和国经济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  这里的拍摄条件相当落后且艰苦,无论是物质供给还是运输条件都达不到。  说白了,属于有钱都买不到东西的程度,以至于出现了许多本来不应该出现的拍摄障碍。  比方说,原本日方工作人员带来的发电机坏了。  而他们需要中方帮忙提供一台发电机,却迟迟到不了位,那夜戏和黄昏阴天的戏就没法拍。  再加上此地是沪海远郊,距离市区宾馆较远,每天开车来回就需要两个多小时,又都是野地,运送点什么东西过来都不易。  所以这一切都让拍摄进度耽搁了下来,无论中方日方,许多人都在为这个大场面的拍摄感到焦虑和着急,可以说士气严重不足。  像导演野村芳太郎,尽管这老爷子发愁着急的主要是没有电的问题。  但其实他的身体才是影响拍摄最大的隐患。  这老头自从1985年拍完《危险女人》后,就患上了心血管疾病,需要每天定时吃药。  再加上年岁确实大了,身体也经不起高强度的工作,还需有相对安静的环境才能好好休息。所以这种野外的工作环境对他的健康,是直接构成了严重威胁。  他要是真累趴下了,或是气病了,那一切全完,这部电影还怎么拍啊?  而日方的枪械师和烟火师,也为沪海电影制片厂所提供的“枪支弹药”大感头疼。  尽管这批道具数量上较多,有数百只,但质量和类型却没法让人满意。  许多枪支都是木头枪,就是简单刷了层黑漆的玩意。  而且居然还有一批与历史背景不符的苏制AK47,和柯尔特左轮手枪。  这些东西根本不能出现在近镜头里,否则就会穿帮。  只能用于凑数,在拍摄大全景时或是让人在离镜头远的地方使用。  真的能排上用场的,也就是机枪数挺,上百只三八式卡宾枪,毛瑟驳壳枪和王八盒子几十只,还有军刀十几把而已。  这在剧组日方道具师们的眼中,简直就像开玩笑一样。  于是日本的枪械师和烟火时就跟沪海制片厂负责对接道具的人起了争执。  其实也难怪,还别看日本的咸蛋超人打小怪兽的短剧,向来以粗制滥造出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一章 黄烟滚滚 “快看啊!快看!看那边!”  “我操!那是个啥?”  拍摄外景地,最先叫起来的就是穿着军服躺在高坡树下无事可做的那些群演了。  好些人原本因为不堪阳光照射,又饿又渴,都疲沓地躺下了。  然而突然间,这些“溃兵”就跟遭到敌军突袭似的,一个个都蹦跶了起来。  不为别的,就因为远处的土路上黄烟滚滚,驶来了整整一个车队。  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车队。  前面两辆大解放开路,后面还有三辆看着像货车不是货车,像吉普不是吉普的奇怪车辆跟随。  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这些汽车穿云破雾,头尾相连。  一辆挨着一辆行驶在旷野中狭窄的土路上,宛如拖着一条鳞光闪闪的长龙。  是要多有气势多气势,是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宛如天空中出现的海市蜃楼一般,几乎给大家看傻了!  但这仍然不算让人吃惊的,因为当车队下坡的时候。  很快就有人发现两辆大解放上还拉着满满两车的物质。  居然是大家目前最渴望,也最需要的东西。  于是一下子就有人激动地叫喊起来了。  “看呀,看呀!是西瓜!西瓜!”  “还有玉米呢!太好了!真是救苦救难啊!”  毫无疑问,只有处于酷暑中,感到严重饥渴的人,才能真正领略到这些看似平平无奇的农产品,到底有多么的美妙。  紧跟着还有呢,等看清楚了后面几辆车的模样。  更加难以克制激动的叫喊声响彻云霄,连树上的鸟儿都扑棱棱的吓飞了!  “哎哟哟,那是什么车?这不会是拉着个房子来了吧?”  “哦,还真是的呀!这是哪儿来的啊!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车呢!”  就这样,整个外景地都沸腾了。  没人休息了,也没人工作了。  甚至有人开始在营地里奔走相告,主动四处宣扬这个喜讯。  虽然谁都不清楚这只救苦救难的车队是打哪儿来的。  明明沪海电影厂负责后勤保障的人才刚刚离开嘛。  但这并不影响饥渴的剧组成员以及众多演员,欢迎备至的热情。  大部分的人,不管有事的还是没事的,全都一窝蜂似的拥到了营地边上。  根本不在乎吃不吃土,太阳晒不晒,都眼巴巴的看着,撒丫子追着车队开进了营地。  并且有人根本等不及这几辆车停好,就在司机减速的时候,就自发的一拥而上,把这几辆车全围起来了。  结果这些车压根就没能停到他们应该停车的位置,都渐渐停了下来,堵在外景地外围就走不动了。  只可惜像这样的欢迎,对两辆大解放的司机来说,可没让他们觉得有什么激动和高兴的。  恰恰相反,他们只有满腔不满和焦虑。  要知道,这年头的大解放可是没有空调制冷的,夏季行车尤为考验驾驶员的耐高温能力。  就这大热天儿,两个驾驶员都是光膀子,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在驾驶。  同时还得通过推开风挡玻璃的推拉开关,将前风挡掀起一道缝来降温。  所以这些人这么一围过来,两辆大解放的司机哪还不急眼啊?  他们现在巴望的就一件事——赶紧卸车走人!  谁愿意在这儿平白多耽搁工夫啊?  可着急吧,他们偏偏还不敢真急,千万别忘了,这可是拍摄电影的外景地啊。  就围着车的这些人,除了日军打扮的,就是国军的,有的还背着道具枪。  那看着还不跟乱兵行抢似的?  特别是有的日本演员也跟着叫唤呢。  像扮演日军大佐的日籍演员役所广司,扮演日军少尉的阿部宽,这时候还都是小鲜肉。  他们比起扮演沪海守军将领的梁保罗、毛咏明来,毫无那种身为名演员的稳当劲,全都跑过来凑热闹。  尤其他们身穿日本军官的衣服,嘴里叽里哇啦的,冒出来的可全是日语啊。这怎么看怎么是真鬼子。  俩司机就是脾气再暴,看见他们俩手举着军刀闹腾,也不免有点犯怂。  对这年头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场面代入感可是杠杠的,一时难免有点入戏。  总之啊,今儿算是把这俩司机给治了。  这场面那就跟日军和伪军在路上打了埋伏,成功截获了我方运送重要物质的车队似的。  而且还是穿越神剧,毕竟抗战时期,可还没有“大解放”呢。  一时间,这叫一个乱乎啊!  知道的是这车队来得太及时,太受欢迎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车队遇着兵祸了呢,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感到荒诞可笑。  不过好就好在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不可能不惊动剧组高层的。  很快,无论日方还是中方,场务、剧务、调度的负责人都急匆匆赶过来了。  外景地秩序的维护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要是真在营地闹出乱子,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挨批。  甚至连美术、服装、道具、化妆、灯光、摄像各部门的负责人也来了几个。  这些人都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申请的设备来了,或者是有没有自己需要的物资。  所以等到这些人一赶过来,在不同部门负责人的共同指挥下,那些围车的“乱军”终于被“镇压”。  围车的人又懂得了什么是规矩,都逐渐消停,并且退让下来。  虽然大部分人还留恋不去,只是站着远处继续观望着,但车队已经没有了前行的障碍,能重新开动了。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这个时候,中日双方的意识差距和工作方式,同样能明显体现出来。  中方的工作人员都是直扑前面大解放,习惯性地先扒着车门给司机敬烟。  嬉皮笑脸跟司机道完了辛苦,再大惊小怪地去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车上的东西都是奉命运送来的补给品,这些人立刻就有商有量合计起车往哪儿挺,东西往哪儿卸的事儿来。  至于日方的工作人员,则一股脑全奔着后面怪模怪样的三辆汽车去了。  但并不形成围观,只是守在三辆车的旁边规规矩矩静候司机的问询。  然后为三辆车指点导演野村芳太郎,或者松本庆子的位置。  所有的吃惊都藏在心里,等到这些车开走了,几个日本人才敢彼此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好厉害啊!没想到华夏这样的地方,居然还弄来了三辆!难道除了松本桑?导演也有这样的车用吗……”  “就是啊,完全不计算拍摄成本的吗?我在日本国内也没见过呢!看来制片厂的实力,果然很雄厚呢!”  不为别的,因为那是三辆丰田海拉克斯微型房车。  一辆售价差不多要两万美金,虽然不是很贵,但因为性能特殊,受众范围小,在日本也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车辆。  如今在这个地方能看见,不问可知,一定是为剧组最高级别的人服务的车辆了。  而且虽然日本的电影公司在拍摄外景是都会给真正的大明星配备,但那必须是高仓健这样顶级男明星所能享受的特权而已。  像女明星再有名气,好像还没有人享用过,就更别说收入远远不如明星的导演了。  也难怪这些日本人会瞠目结舌,以至于连整车的西瓜和玉米都被他们遗忘了。  还别说,这样一来,也算是一种合作默契,倒是无意中真符合了实际情况需要。  中方的人自觉安排两辆大解放拉着西瓜和玉米卸货去了。  大解放的司机见终于熬出了头,当然感到满意。  而三辆丰田房车也没走冤枉路。  几辆车在日方人员的指点下,往外景地深处开去,直奔导演和主演的休憩地带。  不用说,日方导演野村芳太郎,沪海制片厂的中方副导演汪海洋,以及主演松本庆子。  哪怕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定力。  尽管他们一直都在埋头商量电影的拍摄进度,讨论白天晚上的戏该怎么拍。  丝毫都没理会刚才外景地发生的不寻常的动静,放心地交给了自己下属们去处理。  但很快也都坐不住了,而且是被大大的吓了一跳。  因为忽然之间,他们用于休息和储存贵重器材的帐篷外,就这么一字排开停下了三辆房车。  而且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本应该身在京城的宁卫民,居然低头迈步走进了他们的帐篷。  还亲口告诉他们,这三辆房车是他专为这部电影从日本进口的,昨天刚刚办好入关和上路手续。  现在除了松本庆子一辆,还有日方导演一辆,中方导演一辆,现在一切交给他们自由使用。  这一切的一切,对他们来说简直感觉如同做上了白日美梦一样。  尤其是松本庆子,看着几乎可以称作从天而降的宁卫民,被两个惊喜交加的中日导演围着,分别以握手和鞠躬的不同姿态,一再的感谢。  她的心脏简直激动的像要爆炸了。  虽然不好就这么上前,直扑进爱人的怀里。  只能是暂时忍耐,默默的看着,欣慰地笑着。  但不知不觉,已有泪水在眼里打转。  …………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终于得到了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在两个导演如同两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大孩子一样,忍不住去招呼各自下属,炫耀他们新的办公场所。  在他们各自去琢磨房车的那些设备设施,以及要在房车安置些什么东西才能顺利工作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也一前一后进入了属于松本庆子的专车。  然而让宁卫民有点没想到的是,车门才一关闭,刚刚感受到车里空调的凉意,松本庆子就猝然从身后抱紧了他。  双手紧紧搂抱住他的胸口,把头深深埋在了他的后背之间。  任凭他怎么说,她也一动不动。  直至好几分钟过去,宁卫民的皮肤感到肩胛骨和肩头处似乎湿了一片,他才能够勉力挣开转过身来。  果然,松本庆子眼睛红红的,真的流下了眼泪。  “哎?委屈了?是这里的条件太苦了?还是怪我来晚了?”  宁卫民拉起了松本庆子的手,把爱人的手攥在他的手心里。  “难道被我突然出现吓着了?又或者是担心我如此乱花钱,给事务所的财务造成负担?”  在他的眼里,这时候的松本庆子既不像个专业的制片人,也不像个大明星,完全像极了一个幼儿园里生闷气的幼儿,好像因为丢了玩具委屈至极,正在哭鼻子。  所以他故意说着玩笑话,想缓解她的伤感和负面情绪。  “没有……”松本庆子眉头微蹙,果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且由于哭泣的原因,她的皮肤更显得娇嫩了,呈现出很容易因为暴晒发红的样子。  “我就是高兴。没想到你会突然间……太好了。你能来看我真好。你知道我有多想伱吗?”  “知道,我都知道。庆子,我也想你啊。”  宁卫民感受到了强烈的爱,而对此,他同样没有抵御力。  于是也顾不上其他了,为了呼应这样的爱情,他一把将松本庆子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庆子,你知道吗?8月13日到8月15日是日本的盂兰盆节,可8月12日是华夏的情人节-七夕啊。我都在京城做好到了一切准备了,你没能来京城。我可是比谁都失望的……”  “哎呀,是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用道歉。为什么要道歉呢?”宁卫民语气更温柔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片刻也没忘记你。所以我赶紧把手里要紧的事儿处理了一些,就马上买飞机票飞过来了。当然,这几辆我早就订好的房车终于运到沪海港口了,我得来完成报关手续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你得相信我,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也会来的,我主要是想见你……”  爱情确实能让人变傻,也就是说选择性的弱智。  明明最后两句不该说的,但巧言令色的宁卫民此时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好像不说出来就是欺骗,对不住自己的爱情似的。  而且另一个也好不了多少。  松本庆子睁着大眼睛完全不假思索的相信。  “我了解的,阿民,你做的一起都是为了我啊。我真是太高兴了。可你一定累坏了吧?”  瞧瞧这对爱情鸟儿啊,可让人怎么说好?  幸好他们撒狗粮的样子没有旁人看见,否则一定会让他们各自的仰慕者眼球跌落一地,连死的心都有了。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一个偶像的倒掉,对于那些小人物的影响简直是可以毁天灭地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二章 吃瓜现场 “你的这辆车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和其他的两辆可不一样,想看看吗?我来帮你介绍一下?”  “当然想了。真的吗?那太好了……”  傻傻的情话告一段落,终于到了献宝的环节。  出于庸常的人性,宁卫民在为松本庆子展示他要求厂商专门改造的房车时,开始变得兴奋。  男人嘛,都喜欢在女人面前炫耀,体会强者的快感。  尤其是在爱慕的人面前,更是难逃此理。  不过反过来,女人其实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因为只有男人献殷勤,才能证明女人有魅力。  这是相辅相成的天性。  而且不能不承认,松本庆子是个非常的聪明女人。  其实以她的经历,什么样的诱惑没见过?  但对于宁卫民的礼物,她却从来不傲娇。  每每在接受礼物的时候,她不但乖巧而听话,一切听从安排,甚至她还能充分调动自己的情绪。  让表情充满兴奋的喜悦,以及好奇的期待,非常懂得给男人面子。  而这样的情绪反馈对于馈赠礼物的人而言,则无异于是一种触及灵魂的鼓舞和激励。  就像现在,恰恰因为松本庆子完美的表情和情绪。  宁卫民不但从中收获了充足满足感,他也因此更乐于为松本庆子展示房车的诸多功能,以及他提前专门为了松本庆子准备好的诸多惊喜。  所以事实上,他们两个人的相处一直都处于一种极为良性的循环中。  男人需要女人给面子,女人也需要男人的格外体贴,他们都做到了这一点。  哪怕松本庆子最初所呈现出的反应,确实有一点配合和表演的成分。  但由于宁卫民的确是个知情达意的有心人。  于是一点点随着他的解释和介绍看下来之后,松本庆子也不由得真心感动了。  要知道,诞生于七十年代中期的hiluxrv,其实只是一款微型c级房车。  初入房车制造领域的丰田自知缺乏相关经验,在舒适性和豪华享受上,无法和已经发展了多年的西方厂商竞争,很难获得西方真正有钱人的钟爱。  所以丰田就打算扬长避短,想利用自己节能降耗和精打细算的本事,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概念,来争取美国中产阶层的认可。  这款房车作为刚刚涉足于这个领域的丰田汽车的第一款试水产品,是用一款0.25吨的,燃油经济性非常好的卡车改造的。  搭载3.0升柴油发动机和五速手动变速箱。  它在驾驶区上方有一张床、一个后浴室、一个中置厨房,两个座位的餐位,房车内还配有空调和onanmicrolite2800发电机。  缺点是这款房车只能保证基本设施,远远谈不上什么豪华舒适。  但优点是售价是相当实惠的,只有不到两万美元。  从性价比的角度来说,起码让那些月收入两三千美金,却极其羡慕富人生活的美国白领,开着房车去度假的梦想成为了可能。  但可惜的是,虽然经过了石油危机,美国人已经开始懂得精简节约的重要性了。  可问题是美国人个头太大,肥胖状况方面惨不忍睹。  丰田的设计师在这方面可是有点想当然的草率了,没有按照相扑的标准来设计。  结果明明按照两个人使用设计的空间,对美国人来说又窄又小,一个人待在里面都感到憋屈。  再加上这款房车最高时速仅为96-112km/h,连丰田在美国的经销商ottoex都明确提到它不是为速度而生的。  甚至ottoex的销售人员在给顾客介绍的时候,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往往还加上这样一句话——“它会慢慢走向任何地方。”  这就更让大部分的美国人感到无法接受,满心鄙视。  结果这一切导致这款房车在西方遭到冷遇,在美国仅仅售出了不到八十辆。  事实证明了丰田第一款房车的设计,完全被西方市场所唾弃。  不过反过来,这款房车对宁卫民和松本庆子来说,却完全不一样了。  那简直太合适了,几乎跟为他们的需求量身定做一样。  首先因为体格尺寸的问题,这款房车毫无疑问,是非常适合东方人使用。  别说像宁卫民和松本庆子这样身材苗条的了待在里面,一点也不觉得逼仄拥挤。  哪怕是胖人,只要不是相扑运动员,也感受不到美国胖子的尴尬,这是人种的优越性。  拍戏时,如果松本庆子需要化妆,哪怕化妆师和助理都进来也没太大问题。  这辆车容纳三个女性,空间应该会正正好。  其次,在经济实惠这方面,华夏人和日本人有着几乎相同的审美。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都是既能享受西式的奢华,也懂得欣赏东方的简约朴素和精细小巧的人。  并不觉得这样的房车会有多么的小气。  何况别忘了,宁卫民是要把这三款房车进口到大陆内地来使用的。  不但要花一大笔运费,而且按照国内海关的算法,他还需要缴纳相当于汽车原价的一点六倍的税款。  那么这种情况下,两万美金的车弄到国内,购车成本一下就会变成了六万多美金。  当然是汽车售价相对低廉要好得多,能少交不少钱呢。  否则要是买欧洲车或者是美国车的话,那宁卫民真得大出血了,二十万美金也未必买的下一辆。  说到底,这房车还是为了用的,用一辆欧美房车的价格买到了三辆日本房车。  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即使是速度方面慢了点,的确不尽人意,可也没什么打紧的。  毕竟这年头国内的高速路太少,剧组的车都走国道,即使想开快点都不可能。  对于当前共和国内地的道路状况来说,这款房车的速度已经足够用了。  还有,因为车小,改装费用当然也就花得少啊。  再说这又是不容易卖出去的滞销车型,而且宁卫民这一买就是三辆。  对像他这样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客户,丰田汽车的零售商那自然是言听计从,周到备至,尽可能以最优惠的价格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于是这么一来,宁卫民为了松本庆子这辆专车的使用便利,可就真敢开牙,玩儿了命似的提要求。  什么灶台、冰箱、电烤箱、电视机、录像机、洗衣机、烘干机、车载电话,能装的电器设备都装了一个遍。  而且考虑到松本庆子沐浴方便,能够更好的休息和工作。  宁卫民除了要求内部装饰采用素色亚麻软装面料搭配实木装饰板,增加温馨和美观性。  还要求对房车的净水箱和蓄电设备进行了升级改造。  比如这辆车净水箱的容量就超级大,到达了惊人的180l,这在所有同级别车里是绝无仅有的!  再比如,为了保证车内一些用电设施,如烤箱,空调等全部使用的情况下,也能够工作二十四个小时以上。  还加配了一个25l的汽油燃料油箱,以弥补蓄电池的电力不足。  另外,家具方面,除了床铺按照西方的豪华房车标准换上了最好的床垫,以及装配上了化妆用的镜子之外,额外增加的还有户外遮阳棚。  这也是其他的同款车上没有的设施。  像这样炎热的天气,哪怕阳光直射的条件下,也能够很好地打造处一个休憩的场所。  让松本庆子能够比较舒适地透透气,在阴凉下亲近大自然。  实际上对于松本庆子这辆车,宁卫民不但花了相当于车款两倍的改造费,而且也把负责改造的设计师给愁坏了。  就为了满足他这些简直像是故意难为的苛刻要求,近似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大限度的合理的利用起空间来。  这位设计师估计能折寿一年,起码掉了上千根头发。  完全可以说,做完这辆车的改造方案,这设计师自己都为自己自豪。  而他也成了这世上对于丰田海力克斯空间不足这一缺点最为深恶痛绝的人。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经过这好一番收拾,松本庆子的这辆专车已经鸟枪换炮了。  虽然表面上和普通的丰田海力克斯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房车内部就像是是一个特色酒店一样。  的确是另有乾坤,处处有惊喜,达到了小而精妙的最高级别。  无论是设施还是电器设备,都浸透着设计师的心血和宁卫民的体贴。  宁卫民甚至还给松本庆子准备了她最喜欢的柠檬汁和军舰寿司卷,酱油,芥末一应俱全。  还有专为改善车内味道的几个香橙,用作摆果。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鲜花。  对这一点,其实宁卫民远比松本庆子要遗憾的多。  这一点不是他没想到,而是沪海的情况实在不熟,毕竟是客场,时间又赶,没能及时找到。  那想想看吧,过去一向都是松本庆子把宁卫民当成一个无人眷顾的孩子来照顾,总是担心他没有吃好穿好,或者突然病倒了。  但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作为一个女人,当然也希望自己爱人能在自己脆弱的时候同样这样对待自己,又怎么可能不为这份设身处地的关爱而欣慰?而熨帖?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男人有钱有魅力都在其次,唯有“体贴”二字,只怕够女人找一辈子。  有了感情以后,什么家世国籍,恐怕都是次要的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长相厮守。  “你一定费了很多心思。真是不好意思,这太奢侈了……”  “别想那么多,送给伱的礼物嘛。”  “不能不想,别人如果看到车里是这样的,心里会有想法的。”  “哎呀,你才是剧组第一人啊,难道不该特殊点?”  “话是这么说,可未免……差距未免有点太大了,这让别人……”  “庆子,我真舍不得你拍外景那么辛苦,这可是我的一份心意啊。难道未婚夫送的也不行吗?说实话,我还觉得不够好呢。等以后国内进口车方面管制松一些,我一定给你买辆更好的房车……”  说来也是奇怪,通常情况下,松本庆子都会鄙视那些雄性权贵。  许多人但凡嗅到女人的味道,就会气势磅礴的扔钞票,扔资源,扔豪宅豪车,扔金银珠翠,而后再把女人和这些东西划个等号。  但现在宁卫民送她的这辆经过奢侈改造后的车,明显花费不菲,她却感到了由衷的开心。  难道这说明……她也是个被世俗裹挟的人?是个物质化的女人?愿意享受这种并非自己赚来的奢侈?  不!虽然不能否认,这样的幸福确实是建立在丰厚的物质基础之上的。  但就像某个电影,有个女孩子抱怨过的一样,“我男朋友有钱又不是我的错……”  是啊,她的阿民太能赚钱了,也太会花钱了,可这又怎么会是她的错?  “那好吧。谢谢你,太谢谢你了。这份礼物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  “不是说了嘛,不许客气。你这样的话,那我最重要的礼物还怎么送出呢?”  “哎,还有礼物吗?不……不会吧?为什么?”  “是真的,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难道要再等等?”  宁卫民故意做出犹豫的状态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  打开之后是个光华夺目的小首饰——一个镶嵌着粉钻的戒指。  “啊!”  随着一声欣喜和激动轻呼,松本庆子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而她随之绽放的笑容仿佛是清晨的花,沾着露水,露水是欢喜的眼泪。  她当然想要!才不要等!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爱情需要惊喜来滋润。  只能说,宁卫民善于泡妞,并不仅仅依仗一张天生的帅脸和捞钱的本事,是有其合理性的。  无需质疑,他之所以能获得“日本第一美女”的垂青,“用心”和“真情”才是关键。  而与此同时,就在车内的两个人重新搂抱在一起的时候,连车外也是一片欢欣鼓舞,普天同庆的喜乐场面。  不为别的,就因为无论西瓜还是玉米都已经发放下去了。  现在这个外景地,简直变成了大型的吃瓜现场。  那是中日人士齐开颜,纷纷抢着解剖西瓜来解渴。  现场没有那么多菜刀和西瓜刀,就用拍戏用的军刀来凑。  华夏人磨刀,日本鬼子切瓜,剧组里几乎人人都忙和得不亦乐乎。  而这种分工协作,和大家称兄道弟一起大快朵颐的快乐,也自然而然的大大缓和了原本已经有些对立起来的双方关系了。  就连原本枯燥的剧务工作,因为这一个小插曲变得别有滋味,很有点野营的趣味了。  所以不能不说,某些人还真的是“天然益虫”,他存在就是对社会有好处的。  连探一次班,也能救危扶困,让上千人脱离苦海。  至于这些受益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大家可是实实在在的“吃了名演员的瓜”了。  为什么他们手里的西瓜会这么甜?  那全是因为爱情的滋味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三章 同性公敌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的“关系匪浅”,很快就在外景地搞得人尽皆知,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在国内和在日本的时候可不一样。  别看日本体育小报记者就像跗骨之蛆,为了搞到花边新闻极其执着,总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尾随目标。  而且不少干这行的人似乎还点亮了忍者技能,特善于隐蔽行迹。  经常会躲藏于树丛之间,或者以特殊伪装,躲在公共停车场或公园、大厦中。  甚至有人不惜昼夜潜伏,在明星住宅窗户方向的远处公寓里租个房间架设了望远镜和红外设备,想尽办法也要拍摄到艺人绯闻的照片。  但无论是传统忍术还是高科技设备,却偏偏拿宁卫民的司机制服没辙。  穿着司机的制服,就是本职工作。  哪怕宁卫民堂而皇之出来进去,开车接送松本庆子,随便让这些记者拍照,都没用。  这些记者没法凭这样的照片挑拨公众的八卦之魂。  说白了,这就是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在日本这样经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越是光明正大的合理接触,就越让日本记者难以做文章。  哪怕你猜到了,可没有关键证据也不行。  但国内就不行了,那是正在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你怎么光明正大都没用。  首先呀,国内阶级斗争这根弦儿就绷的紧。  无论再怎么友好,只要你是外国人进入共和国境内,那么无论打尖儿还是住店,乘车还是坐飞机,都有一定的限制。  不论走到哪儿去,你身边都会有化身为工作人员的特殊部门之人,布控监督着。  尤其是像松本庆子这样的国际知名演员,她的一举一动更是尽在官方的掌握。  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与之同出同入,怎么可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哪怕俩人没有明显的亲密举止,或是什么值得引入注意的言行。  但相关人员照样警惕,说什么也得把宁卫民的身份以及和松本庆子的关系给搞清楚才行。  所以还别看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可他们两个在大陆内地几乎所有接触过的方式,以及宁卫民的老底子都被沪海这边调查了一个溜够了。  要说还多亏宁卫民从很早就注意自己身世清白的问题,一直都在本职工作和商业活动中始终贯彻着爱国行为。  尤其有过几次文物方面的无偿捐赠,而且还主动配合特殊部门的工作。  不但坛宫饭庄和特殊部门进行了深入的合作,就连东京的分店的安全工作也交给了特殊部门来负责。  他的个人情况并不难搞清,很容易排除他有卖国企图或者是危害国家利益的可能性。  否则的话,弄不好他在京城的那些个人副业就有人要深挖了。  真查出点什么,难免宁卫民要交待一些不好意思的经历,或者公布一些让人尴尬的账目。  但更可能他要遭遇的是,在沪海这边,也许半夜就该有人敲响酒店房门,来干涉他和松本庆子“聊剧本”的行为了。  虽然国内的法律对外国人留宿别的客人的违规行为不好惩处。  但作为留宿的人,用相关规定传唤他这个“有错”的异地公民,却是稳拿把攥的。  凭他一个洋行买办大经理,难道来趟沪海看自己的未婚妻,还得去号儿里体验几天窝头白菜汤的“民间疾苦”不成?  那也太丢人了,真成天大的笑话了。  总之,在国内只要有值得让特殊部门关注你的地方,你就别想有什么秘密。  宁卫民几乎是在毫无察觉中度过了这一道关,只能说是有点傻福了。  另外,宁卫民出现的时机和场所也和他在日本不尽相同。  在日本,宁卫民陪伴松本庆子出入的多是酒店召开的记者会,或者是制片厂摄影棚和广告公司的拍摄地点。  唯一跟《李香兰》剧组打过几次交道,面见的人员也是日方导演野村芳太郎、编剧桥本忍。  说白了,所接触的全是专业性极强的技术人员。  这些人层次比较高,嘴巴也比较严。  看破、听破、不说破,是起码的基本素质。  但在国内,宁卫民可是去的外景地啊,那是个充满江湖气的环境。  人多眼杂,什么嚼舌头根子的闲话没有?  要知道,虽然拍摄电影是一件很专业的事儿。  但一部电影,特别大制作电影要想拍摄完成,却需要很多不怎么专业的人。  比如群众演员,后勤保障,还有诸如起重机和货车司机,这些林林总总为剧组提供各种服务的人。  再加上拍摄电影是个长时间的繁杂工作,即便是固定跟剧组的工作人员,也会有不少无以消遣的时光,那大家只能以闲聊取乐。  除了大聊特聊影视圈的掌故之外,琢磨琢磨女主演的个人生活,也是一乐儿。  而且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跟剧组的人长期阴阳不调,居住条件又很有限,这也是客观现实。  通常国内的剧组,除了导演、副导演、主演寥寥数人,能住的比较好之外,绝大部分人连单间都没有。  别说三四人一间屋,场工这一层次,六七人一间屋都不奇怪。  这就导致剧组工作人员普遍毫无私密空间,谁都藏不住隐私。  那么可想而知,除了心脏极为强大之人,谁好意思半夜起来“舞枪弄棒”?  具体到《李香兰》剧组,男女比例又极为的悬殊,几乎一边倒。  那像松本庆子这样娇艳的一朵花,谁不惦记着?随时关注着?  虽然大多数的时间,这位国际大腕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吃饭喝水都是助理帮忙,从不轻易示人。  但只要露面,谁不想多瞅一眼?  所以像宁卫民这么一大只蜜蜂,打一来了就“嗡嗡嗡”飞在松本庆子身边,怎么可能还藏得住?  没故事还能编出故事来呢,就别说他们俩本身就有故事了。  于是自然而然,宁卫民就成了不知多少人的眼中钉,堪称同性公敌。  “这人谁啊?哪儿来的小白脸无事献殷勤?”  “不认识,他妈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好鸟儿?”  群演们交头接耳,眼睛雪亮。  “哎哎,这家伙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跟着‘小夏’进了房车?”  “靠,我的心啊,碎了一地。”  “有你们什么事儿啊?那是我的‘小夏’……”  “什么?你的?你也配,我就tui……”  场工们还干着活呢,就互相吃起了飞醋。  “哟,小模样不错啊,这哪儿请来特邀演员吧?哪团的啊?”  “甭担心,那肯定是日本人了,不会抢咱们的角色的。”  “日本人?老兄你可看走眼了。你见他鞠过躬吗……”  “哎,你这么一说倒是啊。我去,那这家伙可厉害了,居然和日本女主演走的那么近。那可是松本庆子啊,比山口百惠更漂亮,更有名的大明星。”  “不会是天赋异禀吧,局部很发达吗……”  华夏的演员们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全是羡慕嫉妒恨。  “啊,这难道是松本桑的新助理吗?好羡慕啊……”  “八嘎,什么助理?看他们说话的神情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真是个脑筋简单的笨蛋啊。不过这样也好,会少很多烦恼吧……”  “啊,难道……难道说……”  就连有些日本的工作人员,也陷入在个人对于偶像幻想的破灭中。  特别是当松本庆子再露面的时候,有些细心的工作人员,还发现了她手指上多了一个闪亮亮价值不菲的戒指。  这个消息四散传播后,就更加能够让剧组的人,确定名花终于有主的这个惨痛现实。  也更让许多人嫉妒,以为他人财两得啊。  就这样,松本庆子和宁卫民的关系不再是秘密了,就在寥寥数天便已经在外景地人尽皆知。  不过剧组内部的这些闲言碎语对于宁卫民可就无所谓了。  他反而很享受这种让人背地咬牙切齿,当面却又只能笑脸相迎的感觉。  不为别的,正如衣锦还乡一样,他也希望让别人知道,日本的第一美女,让我给泡到了。  别人越嫉妒,他就越有幸福感,反正他不怕别人打他的黑砖。  一是他天天都跟着松本庆子转悠哪儿也不去,安全着呢。  二就是有人敢当面犯葛他也不怕。  别忘了,他可是投资人的投资人啊,整个剧组谁能惹得起他?  当然,也得承认,他的那车西瓜和玉米也起了大作用了,毕竟吃人的嘴短。  那些剧组的基层人员也是头一回碰上宁卫民这么阔,而且还能替大伙儿主动着想的主儿。  一旦知道那两车东西都是宁卫民自掏腰包,那嫉妒之外,也就有了几分佩服和敬意了。  更别说松本庆子自己很快都以华夏媳妇来自居了。  在她和宁卫民关系确定后,她变得更在乎华夏方的待遇了。  于是日本管理人员对华夏的工作人员态度也温和了不少,连群演和场工的待遇都有了明显提升。  这个时候,受惠颇多的华夏的工作人员还多少对宁卫民有了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面对日本人不再那么自卑了。  再怎么说,松本庆子也是嫁给了华夏人,日本人再牛能怎么地?  不也是听华夏姑爷的喝儿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四章 绝对牛人 剧组在吴淞口的外景地一共拍了有五天的戏。  宁卫民跟了得有四天。  除了一开始,他刚到外景地时,与松本庆子公然出双入对,带给众多心灵干涸的剧组人员带来的巨大心灵打击之外。  其实在此之后,他给大部分人留下的可就几乎都是好印象了。  他走人的时候,甚至让许多人都依依不舍,以绝对的牛人视之。  所以这样的事实便可以充分证明,他的确是一个极富个人魅力的人。  首先对于导演野村芳太郎来说,最怕的,其实莫过于名演员和投资方搅戏,打乱了正常的拍摄计划。  要知道,剧组是个等级森严的小社会,是金字塔形状的。  制片人、导演、男主角、女主角是金字塔的最顶端。  编剧、摄像、美、服、化、道、灯等部门都依次排在后。  最后最底层就是场工和群演。  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专才。  真能够算得上全才的,以俯瞰姿态驾驭全局的,往往只有导演一人。  所以通常情况下,一定是导演的文化素质和水平决定了一部电影的最终水准。  那么演员不管腕儿再大,对于导演也得惟命是从。  彼此之间应该是学生和老师,下属和上级的关系。  但部戏的情况可就有点特殊了。  因为松本庆子不仅仅是女主角,整部戏还是她出钱投资的,是制片人。  那么面对这样一个双重身份的松本庆子。  对野村芳太郎这个导演来说,就存在难以驾驭甚至是丧失自尊心的风险了。  尤其如今他个人的事业也陷入低谷,正是黯淡无光的至暗时期。  因为多年来在雾制片厂再没拍出过什么有影响的作品。  整个日本映画界都已经断言他的导演生涯已经实质结束了,对他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没想到,松本庆子和宁卫民看在与松本清张达成交易的份儿上,居然肯把一部十亿円预算的大投资电影交给他来拍摄。  这完全属于雪中送炭之举,当然值得他感激。  不过反过来,这让他身负的心理压力就更大,也更加不敢违抗松本庆子和宁卫民意愿。  说实话,在拍摄之前,对于最终能否拍出一部好电影,并且让影片在口碑和票房上双丰收这个问题。  野村芳太郎确实打算孤注一掷,赌上自己的所有。  但同时,他心里也是加倍的没底啊。  好在松本庆子性情温柔,丝毫没有跋扈和自以为是的毛病。  在片场从不耍大牌,也很尊重导演的权威,但凡有疑议和需要讨论的,都是为了把角色演得更深入人心。  对于这个女主演,野村芳太郎不会更满意的了,很快放宽了心。  然而眼下恰恰在拍摄这样一个很重要大场面时,遇到了坎坷和困难的情况下,宁卫民又来了。  这下野村芳太郎自然又精神紧张起来,甚至还有点更惶恐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老鬼子可是看出来了,宁卫民这家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宠妻狂魔”啊。  想想看,他居然不远千里给松本庆子送来了休息用的专车。  甚至买车的事儿松本庆子还事先一点不知道,这小子早在日本就规划好了。  如果不是个恋爱脑,忠实舔狗,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尽管宁卫民弄过来了好几辆房车,让他这个导演跟着沾了光。  可要是这小子爱心泛滥、护妻心切,见不得松本庆子演戏吃丁点儿苦可怎么办?  这种事又不是没在片场发生过的,以他半生的导演经理,早都见怪不怪了。  无论男演员还是女演员,他们来探班的另一半,总会因为不满拍戏的条件,提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甚至因为不满男女演员激情戏的拍摄方式,发展到大闹片场的,这都属司空见惯。  有人甚至吃准了拍到后期,导演不能换演员,居然私自拐带走了演员,擅自扔下戏不拍了,跑到周边景区去度假的。  导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只能忍气吞声,乖乖等他们玩儿爽了回来。  即便没这么过分,但探班的人拍摄时坐在导演身边,挤到监视器旁看也令人烦不胜烦。  更有甚者,因为不满镜头中演员表现,导演没喊ng,探班的人就先喊上了。  这种喧宾得主的做法真是让导演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监视器上。  所以野村芳太郎虽然表面上十分礼貌且热情,但骨子里真是对宁卫民畏之如虎啊。  对他来探班的事儿感到头疼极了,就怕他指手画脚,干扰拍摄秩序。  甚至怕原本好好的女主角也被他给拉偏了,真要是双剑合璧跟他对着来,他的老命就得交代了。  不过好就好在,所以一切担忧都是没有必要的,完全是野村芳太郎自己杞人忧天。  实际上,宁卫民是最懂得术业有专攻的人了。  他从不对自己不了解的事儿随便指手画脚,尤其特别尊重上了岁数的专业人士。  真拍起电影来,别说他主动离得远远的,从不待在导演身边。  就是松本庆子化妆和拍摄,他也从不发言,就怕自己干扰拍摄进度。  何况他自己也是别有所长的主儿,别的不懂,他懂得算账啊。  像这种上千人的大场面,动用了不知多少弹药。  为了拍夜景,还得雇佣起重机来吊架铺设灯光。  仅从商人的角度来考虑,宁卫民就知道这是最耗钱的拍摄场面了。  哪怕在国内什么都便宜,比日本拍摄要便宜好几倍,但问题是日本人的工资可便宜不了啊。  一个鬼子一天报酬最少一万円,现场五六十个鬼子呢,这得多少钱?  再加上这一天人吃马嚼的挑费,和拍摄消耗的装备设施,怎么也得花个二三百万円一天呢,那就是一两万美金。  十亿円虽然听着似乎很多,可仔细算算就知道了,十亿里才有几个二三百万够这么造的?  要不说剧组花钱如流水呢。  宁卫民当然盼着拍摄顺利,明白越早拍完才越划算啊。  真要是十亿円都拍不完这部片子,那最后不还得他来兜底想吗?  更何况就冲野村芳太郎这吃着药,点灯熬油的工作着,说话手都打哆嗦,他也不敢给人家找事啊。  无关什么尊老爱幼,他就怕万一这老鬼子真急出个好歹来,真累病了,累死了,那可就真虾米了。  陪个发送钱是小事,何处黄土不埋人?  难道我泱泱中华,埋的鬼子还少吗?  可问题是这老鬼子一趴下,他去哪儿再套一头能拉这磨的日本老驴去啊?  十亿円的投资他总不好弃之于不顾吧?  所以他再不懂事,也不能跟钱过意不去,犯不上跟他自己个儿为难啊。  而如此一来,信奉无为而治的他可就成了来探班的模范,演员亲友的楷模了。  更别说他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着剧组想辙解决实际困难的。  比方说头一天晚上听说发电机还没到,见野村芳太郎和松本庆子都着急,宁卫民就建议能不能用房车的发电机试试,毕竟三辆车呢,一起烧燃油也不小的电量呢。  结果没想到,还真就解决问题了。  两台12000瓦的“小太阳”,愣是让这几台房车的发电机给带起来。  渐渐的,野村芳太郎还主动邀请宁卫民在片场观摩,甚至安排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了。  别看都是一样的结果,但落在松本庆子和剧组其他人的眼里,都懂得这是导演对宁卫民的认可,礼遇程度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还不算,和导演比起来,其实还有一个人对宁卫民的感激和仰慕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就是沪海制片厂委派来保证剧组生活和后勤的干部。  这个干部啊,不大像沪海本地人,是个只会照章办事,缺乏灵活变通的老实头。  严肃有余,活泼不足,偏偏对金钱过于计较,对外国人还有点怕。  所以在宁卫民来探班之前,哪怕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办出来的事儿,也没法让人满意,净为自己挣骂了。  无论中日双方都把他当成不会办人事儿的蠢材。  日本人恨他脑子不好使。  同胞们骂他良心大大的坏了。  而宁卫民的那一车西瓜和一车玉米,可真是救了这个后勤干部的急。  这漂亮的一手让他豁然开朗的同时,也不免肃然起敬。  于是专门跟人打听了这事儿到底谁办的,然后诚心诚意去跟宁卫民请教。  而在宁卫民好为人师的点拨下,干部终于懂得所有的供给上,当以有备无患和饮水充足为先。  剧组整体的餐食当以方便为主,而便宜和好吃也不是化解不了的矛盾,对于剧组人员区别三六九等,给予一定特殊照顾也未必就会招人骂。  就这样,外景地的伙食和物质供应工作,几乎一夕之间有了质的飞越。  第二天,这后勤干部就申请了一辆面包车,准备了二十个搪瓷桶的开水,分两次给送到了外景地去。  然后轮流往复,这天这车就不干别的了,专门管拉桶和送水。  同时也算班车,能借着送水拉桶的活,再为剧组临时接送个人或者买点东西什么的。  另外,饮食上也改了,没有大锅饭菜了,直接上饺子和包子这样带馅儿的东西。  不但好做,好运输、好分好拿,也好吃喝。  而且等级区别和中日不同的喜好,既能体现出来,也不惹眼。  像群演们一水儿全素的大菜包子,每人五个,味道不佳,但能管饱了。  同时直接解决了餐具不足的问题,不用桌椅也无需洗手,于野外就餐兜了就走,席地而食。  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普通演员就要讲究些了。  包子不光有素馅儿的,还有肉馅儿的。  此外,由于每人都有自带的饭盒,还能喝一碗稀饭,外加两个鸡蛋,咸菜管够。  这些不是沪海厂提供的,而是从不远处的村落里采买的。  难得的是个“新鲜”二字。  至于中日双方的导演,名演员,以及日本工作人员、还有各组的头头脑脑们都是同一水准。  这些人吃的不是包子了,而是饺子。  只不过区别在于,中方吃饺子是管饱的。  而且有煮和煎两种做法可选,现场就有人支架起铁铛子像煎生煎包一样给煎。  日本人就不一样了。  按照他们的饮食习惯。统一每人十二个煎饺,再搭配一碗白饭。  而无论中日,在这个层次,都有酱汤、腌萝卜、熏鱼作为佐餐小菜。  另有奉贤黄桃一个作为餐后水果。  别说,就这样非常简单的一个安排,居然是人人满意,竟然难得的让后勤干部荣获了好评、  底下的看上面的不眼红,上面的也能怡然自乐。  关键比起大锅熬菜熬萝卜炒肥肉片来不但省事了,花费少了,而且无论哪儿的人也没人抱怨不合口味的。  所以可想而知啊,宁卫民对于这个干部来说,当然是牛人一个,只有让他服气的份儿了。  和导演野村芳太郎以及后勤干部不同,中方的导演和那些国内比较出名的演员们,对于宁卫民的感觉,更多的是亲切感。  因为这家伙明显来历不凡,地位超然,可却没有半点架子,甚至还很幽默。  关键是他的日语水平非常高啊,比沪海厂派遣过来的两个翻译可强多了。  原本呢,中方的导演和演员和这些日本人因为语言不通,互相之前严重缺乏沟通和了解。  别说工作中不容易配合,难以了解彼此的意图,这样是非常容易产生龃龉和误会的。  但从宁卫民来了之后就大大不同了,演戏的时候有他帮忙,中方导演也终于能让日本演员明白自己的意图了。  而中日演员无戏拍时,不知怎么就以成了以宁卫民为中心的中日茶话会。  这家伙人缘极佳,无论本国同胞还是日本人都很喜欢他,而众人都围着他聊,渐渐就成了中日语言对译和互相学习的补习班了。  当然,既然男多女少,那自然没人装蒜,聊的正经事少,而闲篇极多。  尤其以两国文化中最低俗的骂人方言为热门聊天话题。  最有意思的是,无论中日人士,模仿对方总如鹦鹉学舌。  说的都很起劲,但就是不伦不类,古怪至极,每每弄得凑在一起的人开怀大笑,不能自已。  大家就是这样的谦虚好学,敏而进取。  自然了,感情也在学习中不断加深。  别看就这么寥寥几天,但宁卫民离开剧组时,中日工作人员的僵化局面已经不复存在,即便是语言仍旧不同,但日常生活中走个对头也能打招呼了。  更有甚者,居然宁卫民还满足了大家对于民族情结的需要。  不知怎么的,他就把日本演员都忽悠了。  居然私下里组织起人手来,拍摄了一张堪称逆天改命的“吴淞口大胜”的照片。  那张照片在现场就让摄像师洗出来了,大家谁看谁都得乐。  敢情作为俘虏的役所广司和阿部宽带着几个“鬼子兵”虽然站在中间的c位,但却一副俘虏模样。  作为两个日籍军官,别说枪械军刀了,就连军帽都没了,头发凌乱,身后有硝烟,还被绳子五花大绑着。  他们身旁和身后,则被穿着国军军服的宁卫民和几个威风凛凛,金刚怒目的华夏演员用枪指着。  只可惜,毕竟只是闹着玩儿的事儿,日本演员情绪不够严肃和饱满。  他们全都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兵败被俘要被枪毙的沮丧,倒是有几分看淡生死的从容。  是为整张照片最大的败笔,否则的话就真能当宣传海报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五章 菩萨 如果把剧组比作一个小型的社会横切面。  宁卫民所频繁接触的导演、演员、各组负责人,无疑都是居于上层的阶级。  这些人走到哪儿都是能被奉为上宾,是可以与当地的干部和土豪们共同列席的。  他们彼此间能聊得欢、处得来,也属正常。  但对于剧组的基层人员,比如对于场工这样的糙人,甚至最底层的群演,宁卫民也有良好的人缘,甚至交口称赞的口碑。  这就不能不让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感到吃惊和意外了。  毕竟像层次这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人际隔膜。  这些人是宁卫民日常接触不到的,又没有一起同处的机会,而且各方面条件差距那么大,怎么会平白无故给他发好人卡呢?  其实啊,看着奇妙,说破了非常简单。  不外乎宁卫民为人大方,且能以起码的尊重对待每一个人。  康术德作为师父,在宁卫民出国前反复叮嘱他的那句话——“人下人时,要把自己当人,人上人时,要把别人当人”。  宁卫民算是记在心里了,并且长期以来都身体力行,这才获得了足足广大劳动人民的真心认可。  没错,宁卫民确实是有钱。  去日本也就短短一年,他就已经混成了亿万富翁,腰包鼓得几乎可以压到膀胱,要是普通人或许一辈子也花不完这些钱。  所以他来探班,不但给剧组带来了三辆房车,而且还用一车西瓜和一车玉米给全组人做见面礼。  但这份大方和豪爽可绝不能说只是因为一个人有钱才造就的。  有钱人很小气的比比皆是。  远在天边的且不说他,就说这近在眼前的日本人吧,小气完全就是刻在骨子里的。  有一个算一个,目前的日本人可是举国都活在蜜罐儿里呢,赶上经济泡沫的大好局面,怎么都来钱。  而且工资水平都快追上美国了,那么多工作人员赚的钱都不少。  一个鬼子最少一天上万円的工资,足够华夏的知名演员挣俩月的。  要对比剧组中华夏的工作人员,连个掌灯的日本电工都算是富翁。  何况华夏物价又低,小鬼子一天的工资就够他们请同组华夏同事一礼拜的客。  但从没一个日本人会自己花钱请同组人喝咖啡饮料、吃点心的。  松本庆子虽然宽厚待人,但她是老板,是投资人,又深受宁卫民的影响,完全就是个特例,  真要论铁哥们般的战斗情谊,那还得看华夏人。  在剧组里只要彼此是搭档,华夏的工作人员能好得影形不离,就是有碗粥,那也得大家匀着一块儿喝。  华夏人还有好客的传统,从周边村子里买来的鸡蛋、烤土豆,也有人分给这些日本人的。  而日本人的回礼不过是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东西。  什么肥皂、牙刷、剃须刀,都是酒店提供的玩意,甚至还有人拿出拿出一包五颜六色的爆米花打发人的。  这些玩意送还不如不送,哄三岁孩子倒是合适。  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是文化差异所造成的,日本人习惯aa制,国人吃惯了大锅饭。  而且还会有人说,穷大方穷大方,正因为国人的穷,普遍缺乏理财意识,才会这么大方,这其实是不够精明的表现。  真要是有谁这么想,那可就纯属扯淡了。  是,日本人互相交往都讲aa制度没错。  可宁卫民所认识的那些日本人,无论是请他吃饭,还是在他的饭店里消费请客,哪个不是花钱如流水?  就连东基业的分店店长,都知道要请他去银座吃三万円一人的寿司包餐。  大和观光和野村证券对他就更像孝子贤孙了。  一个是金银珠宝拼命送,另一个送的是豪车。  宁卫民绝对肯定,这些人无一个也没这么对待过他们自己亲爹亲妈的。  那为什么会如此?  不外乎是有所图谋的市侩使然罢了。  对于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不惜穷尽其力地讨好。  对于没有实际好处的人,哪怕是至亲好友,就奉行aa制度。  这就是高度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价值观。  要不说日本社会冷漠呢?  因为大多数日本人,只知道有奶就是娘啊。  如果还不信的话,大可以看看日本社会目前的“恋爱资本主义”现象。  这时候的日本适婚男性可没有三十年后,宣称泡妞也是aa制度的骨气和坚持。  男滴,别说要承担泡妞的一切费用了,开销少了还不行呢。  名车,花束,贵金属,高级餐厅,高级酒店,一样不能少。  请女孩吃一顿正餐不能少于五万円,平均一人十万的也属于正常。  小礼品不能低于一万円,三四万円最宜。  一个月三场演唱会,一周一场电影属于常态化。  甚至这还不算,五只舔狗被一个女人分头牵着绳子溜的现象也开始泛滥。  反过来宁老板就不一样了。  物流赎买海外文物无偿捐赠给国家,还是给街道修厕所,赔本办书社。  全都尽心竭力,却又深藏幕后,不图利,不求名,哪件事也没存丁点儿的私心。  即便是像把皮具三厂定为拉杆旅行箱的服务商,还有探班剧组送来的这些物质,论起来的确存有一定的功利性,他是作为商业项目来运作的。  那他也是把道义和责任感摆在利益之前,保持了自己的操守。  什么叫站着挣钱?  不是说不谄媚,不跪舔就够了。  而是在创造经济效益的时候,还能创造出好的社会效益。  像宁卫民这样的才是。  就凭这一点,他已经强过太多的著名企业家和影视名流了。  何况对于他来说,那一车西瓜和玉米也只是开了个头。  之后的数天里,他还多次出钱,为剧组采购了方便面、各类罐头,运送到了外景地,用于改善工作人员的生活条件,作为后勤供给的辅助。  而且关键是人人有份。  哪怕场工和群演们也分到了手,吃到了他们肚子里了。  要知道,对于剧组中地位最底层,谁都可以呵斥几句,指手画脚的场工和群演来说。  剧组最多的是爱充大个儿的,越权管事,随意指挥或苛责他们的人。  绝少有剧组人员会像宁卫民这样和他们说话客客气气的人。  尤其是分发吃喝的好事和降温福利哪儿能轮得到他们?  说句不好听的,就因为不是正式在编的人员,就连他们自己都接受那种不平等的地位。  可宁卫民偏偏还能想到他们,这简直不可思议。那怎么能不感动呢?  特别是在正式拍摄隔河激战的那场戏的时候,因为现场没有足够的姜和红糖熬姜汤。  宁卫民担心群演泡在水里会生病,主动为他们叫屈,不但说服中日两位导演多等了一个小时再开拍。  而且他是自己开车专门为大家还跑了一趟市里。  才及时采买来了大批生姜、红糖,最终保证了所有群演拍完戏后能有碗热乎乎的姜汤暖身子。  至此,经过这件事后,所有的群演背后无人再拿宁卫民和女主演的事儿溜舌头了。  反而看待宁卫民,众人目光均有感激之意。  等到宁卫民离开剧组的时候,更是引得不少群演主动站立起来,分布其车两边,目送而去。  那场面颇有古装剧里,百姓送清官挂靴,送万民伞的意思。  因为对他们来说,宁卫民已经不是什么财神了,而是菩萨。  至于对于宁卫民本人来说,这一趟最大的收获除了见到了自己的爱人松本庆子,以解长时间没见面的相思之苦。  同时完成了求婚这个重要的仪式,基本算和庆子一起敲定了彼此的终身大事之外。  另外他也算是有了片场探班的经验了。  通过近距离的观察和接触,他不但对电影制作的具体方式和多方面开销更具了解。  对于进一步怎么利用中日两国不同的政策和资源去扩大影视投资,提前占领文化版权高地,为自己未来的商业帝国,增加文化性的砝码也有了更成熟的计划。  可以说真是不虚此行,其意义远比表面看上去要重要的多,旁人是绝对无法理解的。  而且关键是这段日子过的还挺愉快的。  虽然他和松本庆子都不能像那些不负责任的明星扔开剧组,跑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单独幽会几天。  但有了专为松本庆子改造好的房车,他们待在外景地里也并不算苦。  甚至当他们两个单独躲在房车里卿卿我我的时候,还凭空多了几分野趣和浪漫。  而最有意思的是,毕竟是拍戏现场,还是战争戏现场,那可长的见识,可看的乐子简直是太多了。  比如说群演们的日军和国军遭遇袭击。  这种场景往往需多次试戏才能拍摄,因为十有八九会有人笑场。  明明是生死大战的剧情,但群演们的脸上却总挂着要奔向新生般的笑容。  这要放在电视剧都是不好敷衍的错误,就别说电影中了。  所以无论中日,两位导演都是气得七窍生烟,急得五脏欲焚。  唯有和群演们一样没有经验的宁卫民看着忍不住想要发笑,感受到一种穿越时空的诙谐。  还有宁卫民逐渐发现,拍摄电影的道具里不但有真枪,而且里面的确是装有子弹的。  只是没有弹头,开枪有响动,也有火焰,但不会伤人。  而岩石物体等中弹后的火花和人体中弹后的单孔和炸痕、鲜血,那都是烟火师的杰作,堪称以假乱真,让宁卫民不能不拍案叫绝。  像中弹的地方叫做弹着点,事先埋好小手指大小的雷管,电源引爆。  人体中弹的效果则复杂些。  要在小雷管外面包上血浆包,藏在外衣里面,纤细的电源线从袖口穿出来,由演员自己掌控。  这样需要时就可以控制引爆,时间和时机都很容易把握。  爆炸时,外衣能被炸出洞来,衣屑四溅,血流如注,效果相当逼真,让人看着瘆得慌。  有些特写镜头要求演员脸上也要溅上大量血水,则是有专人躲在镜头下面,用喷壶喷上去的。  还有暴露人体中弹的弹孔效果是用石蜡覆盖在皮肤上,石蜡中间挖一个小孔,涂上血浆,弄出血肉模糊的效果的。  枪火如此,炮火则是在炮筒总和弹着点分别预埋炸点做成,因为爆炸面积大,最是消耗成本。  不像三十年后的爆炸全都赖于电脑制作,其实花不了多少钱。  总之,男人大概都有战争情结。  能有幸参与这样的一部人物传记的电影,置身于还原的历史战争场面中,宁卫民还是多少有些心情澎湃的。  不过就像群演们总是笑场一样,当宁卫民发现血浆包都是由烟火师用数以千计的计生用品制作之后。  吃惊之余,再看到人体中弹,血浆四射的画面,天就难以再心生那种肃穆的代入感了。  没辙,这就像知道了魔术师的诀窍一样。  看着炸碎的tt满天飞,把演员一个个弄死,只觉无限喜感,哪里还肃穆得起来?  于是,外景地的枪林弹雨总,漫天飞舞的tt。  就成了他与松本庆子离别之后,对于拍电影这件事,始终挥之不去的深刻印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六章 扑空 “知道吗?那个日本明星,正在沪海拍电影的松本庆子居然有未婚夫了,前几天到吴淞口那边的外景地探班去了!而且据说还是个华夏人……”  “啊!松本庆子?华……华夏人?主任,这个消息可太惊人了呀,您的消息渠道也太灵通了吧?像这种跨国恋情,其中一定有值得挖掘的感人故事。真要属实的话,那肯定能让广大读者叹为观止啊。我们这期杂志的销量就妥了!”  “嗨,这还用你说嘛。哎哎,现在可不是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时候。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去采访一下,去了解情况才对吧!”  “是是,您提醒的是。那我赶紧准备一下,安排好人手,准备好设备,立刻出发!说真的,您不会搞错吧?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松本庆子会跟一个华夏人搞对象吗?人家图什么?”  “去去,你小子废什么话,还敢质疑我的消息是否可靠?告诉你,肯定没错就是了。再说了,让你带人去采访,不就是为了搞清到底怎么回事的嘛。”  “嘿,怪我,晕头了。您别说,我还真想看看那个幸运儿长的什么模样,能获得松本庆子这样的国际影星,日本第一大美人的芳心呢……”  这是全国最有名气的电影杂志,沪海《大众电影》编辑部。  在采访部副主任和一个资深记者交待了采访任务后。  资深记者匆忙离开,带着助手和最好的采访器材,前往吴淞口的拍摄外景地。  而与此同时,沪海制片厂的一位领导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跟负责外景地供给的后勤干部发火。  “你啊你,让我怎么夸你好。我说你怎么最近干得有模有样,挺不错的呢。敢情是受了高人指点啊。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隐瞒这件事,你耽误厂里的大事了,你知道不知道?”  “啊?领导,没这么严重吧?我……我不就想着多获得点认可和表扬嘛。我可胆小,您别吓我。大不了……大不了,我给您写份检查呗。”  “吓唬你?你知道那位宁先生是什么人啊?那才是促成这次中日合作拍摄电影的关键人物。是真正的高人啊。咱们厂长一直惦记要见一面呢。除了要好好当面感谢一下,更关键的是为了今后能有更多的合作拉拉关系……你懂不懂?写检查?你觉得你写检查,就能为厂子拉来资金和合资拍片的机会了?”  “我,我我……”  “嗨,你当然不懂,你要懂了,你也能进厂一级的班子了,你就不是你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甭蘑菇了,快点给我安排辆车,我现在就去跟厂长汇报,大概一会儿,我们就去外景地。至于你能否戴罪立功,就看你今天能不能帮着厂长请动这位宁先生,来咱们厂参观视察,吃上一顿饭了……”  “哎哎,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您放心,那宁先生是个挺好说话的人。要不也不可能指点我怎么干后勤啊?多半是会给我几分面子的……”  “哼,最好是这样……”  说完,这位领导也匆匆去忙和了。  不多时,果然他请动了沪海电影制片厂的厂长。  连带着后勤干部,几个人一起上了一辆212吉普车,急匆匆地扬尘而去。  只是可惜的是,无论是《大众电影》的采访团队,还是沪海电影制片厂的领导们全都扑了个空。  等到他们抵达外景地的时候,发现非常不巧,宁卫民早就离开了。  按照时间来算,宁卫民此时应该早已经乘坐飞机飞抵京城了。  这个结果自然让两拨人马怅然不已。  相比起来,沪海电影制片厂的几位来说,他们是真惨。  没能见到宁卫民本人,完全白来了一趟。  不过记者团还不算一无所获,毕竟还有剧组成员可以采访,可以多方探听这位幸运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况整个外景地里,如今还留有宁卫民痕迹的东西也不少。  除了那三辆在大陆内地绝对惊世骇俗的房车之外,还有广泛流传于剧组的中,有关宁卫民有口皆碑的好名声。  但这也让宁卫民越发显得很神秘,让今天的无缘相见更增遗憾。  要知道,记者这个职业也算见多识广了,尤其是大陆内地排名第一的专业影视杂志《大众电影》的记者。  他们哪儿没去过?  什么人没见过?  对片场和外景地更是熟悉得不行。  但正因为这样,他们怎么也不明白,一个华夏人哪儿来的本事,弄来这么三辆跟别墅一样高级的房车。  国内找都找不着啊!  而且一个来外景地探班,明明没待上几天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忽然变成了剧组人人敬仰的人物,太不可思议了!  至于事了拂衣去的宁卫民,怀揣着与松本庆子中秋再见面的承诺,这么急茬回到京城,倒不是为了深藏功与名。  其实反而是为了一些市侩的目的才离开的。  有关经济商业方面,一些事情他实在无法再拖了。  首先,他不是欠着国内的拉杆旅行箱货款和专利费一直都没给吗?  这次他给带回来了一半,十亿円的一张汇票,可汇票委付票证是有期限的。  头一段时间他躲着没去公司,如今要再不把票证赶紧上交,那就过期了。  其次,京城那边两个音像出版社差不多都该到了拿钱动工的时候了。  以张嫱和崔建,他们每人的专辑要发行五百万张计算,光生产磁带的制作总成本大概是三千万人民币。  这笔钱对宁卫民如今的身家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可他的资产毕竟还都压在日本的股市楼市里呢。  这次回国来,他其实没带着这么多钱。  属于他个人的,除了几十万円现钞,也就一亿日元的支票罢了。  这笔钱在国内要兑换成人民币,哪怕是黑市价,顶天了四百万。  看着是挺多的,国内找个拉杆旅行箱的生产商,或是个人过过奢侈的生活,都足够了。  但要靠这笔资金运作两套音乐专辑的发行这样的大买卖,显然还不行。  宁卫民的想法,其实还是左手倒右手,拆东墙补西墙的拆兑。  什么意思呢?他想把汇票上交的同时,再从皮尔卡顿公司的账上再借个一千万人民币周转一下,等他的专辑制作出来,上市一卖,陆续收回款子就齐活。  据他自己估算,有俩月工夫就差不多了。  他甚至连借款的模式,和款子落在哪儿都想好了,就用松本庆子的个人事务所为拍《李香兰》在华夏内地开设的账户。  反正两张音乐专辑合同也是用事务所的名义签订的,自己未来老婆的企业不用白不用,完全合法合规。  但是,算计得如此精明的宁卫民也有一怕。  那就是该怎么去跟如今大权在握,几乎全面掌控公司财权的邹国栋开这个口。  毕竟他在这事儿上有点太不仗义了,几次三番拼命给邹国栋加活,像使唤驴一样使唤人家也就罢了。  早就答应给的汇票也三番四次的跳票,这次回来还因为怕麻烦躲了起来,如今是汇票都快要到期了才露面。  说句不好听的,处处占便宜,无利不早起,馋懒奸滑坏,他算是占全了。  根本就是看准了邹国栋一片公心,为人实在的弱点,才能这么欺负人。  别说邹国栋眼里不揉沙子,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操蛋了。  他要是邹国栋,即使不把他自己就地消灭,好为民除害。  见了面也得好好问一句——你妈贵姓?  这只能说人是多面性的。  宁卫民对于大多数人,或许很够意思。  但惟独对邹国栋,这小子亏欠得太多了,哪儿能不心虚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七章 拆借 果不其然,宁卫民用电话跟邹国栋一联系上,邹国栋就兴师问罪一样,电话里语气不善地质问他失踪了将近多半个月的事儿。  问他什么日本那边说他回国了,国内也没见到他?  宁卫民只能先行缓兵之计,假借托词推搪,说见面详谈,尴尬的挂断了电话。  却没想到,按约定时间,他准时走进邹国栋的办公室时,却遭遇到了更为冷漠的对待。  这一天已经是1986年的8月底了。  距离宁卫民上一次来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报道被吓跑的那天,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  尽管比起前一段时间,公司的紧张气氛要缓解了不少,但公司还是非常忙碌。  电话声、打字声、办公器材声响……连绵不绝,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前台的两个小姑娘也依旧没休息的工夫,她们在接电话的同时,还要核对模特大赛的邀请函,并且为大赛包装礼品盒。  除了告诉宁卫民,说总经理宋华桂这几天特别忙,在外的重要交际活动不断之外,她们就一直没停过手。  这种情况下,宁卫民自然不好意思让前台停下手里的工作,来关照自己。  实际上,还是宁卫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自行找到了邹国栋的办公室,敲开了他的门。  至于进门后,宁卫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邹国栋坐在一张巨大的写字台前,身子埋在高背真皮转椅里,一边接电话,一边记录着什么。  他仅从邹国栋的西服挂在椅背上,尚且忙得满头热汗,还有其满眼血丝的样子,就知道这头公司的大牲口有多疲倦了。  所以别看邹国栋明明看见了宁卫民,却视若不见,连一个招呼他的手势都懒得给他,宁卫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他自行坐在了待客的沙发上,耳听邹国栋嘴里在继续说着。  “你听着,动工时间一定要准时,天气一冷,地基就不好挖了。建材的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来解决,我知道盘条现在很紧张,你这边继续帮忙打听着。我呢,去试着找找物资口儿的朋友。对,一定要合乎标准的建材,价钱稍微高点没关系,但质量不能含糊。行啦,老同学,预算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你就辛苦点儿吧。等到一开工,我好好请请你。可真误了大事,你我都不好交代,好、好,就这样,再见!“  也直到此时,宁卫民才找着机会敢跟邹国栋搭话。  “邹总,听这电话里的意思,聊得是咱们公司盖自己大厦的事儿啊。怎么?居民都安置好了,这都要破土动工了?进展还挺顺利的呀,下面咱就该办奠基仪式,喝庆功酒了吧……”  哪儿知道邹国栋一点笑模样没有,还是完全绷着脸对他说,“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你小子倒是清闲,出个主意就跑到国外去了,具体的事务一概不管。什么进展顺利?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告诉你,中间的波折多了,就现在还有好多鸡毛蒜皮的的事儿在扯皮呢。尤其是国内建材,光无序涨价也就算了,关键是都被那些投机份子拿去炒货了。你真买来想用,压根就找不着合适的货物。你知道我把事情做到这一步,着了多少急?光打通各路衙门,陪酒我就赔了多少顿?……”  宁卫民看看邹国栋凭空像老了十岁的脸和一脸的倦意,哪里好意思为自己辩解?  也只能讪着脸自贬身份地力捧。  “邹总辛苦了。你是能者多劳嘛。说实话,全公司也就是你最擅长办实务。这件事儿要让我办,我连头绪都找不着。不但能把我愁死,也绝不能像你处理得这么高效……”  然而这手对邹国栋毫无用处,邹国栋很认真地看着宁卫民,继续质问。  “你少来这套,又变着法夸自己高瞻远瞩是不是?告诉我,这些天你都跑哪儿去了?怎么回国你也不回公司报道啊!你知不知道公司现在有多少事在忙?可你倒好,人一回来就没了踪迹。直至汇票快过期了你才来,你还有点责任心没有?论名义你可是我的副手,你就是这么为公司做事的?虽然你是公司股东不假,可宋总最近都是模特大赛和两个法国明星访华的事儿两头跑,你这个股东再大也大不过宋总吧?你可真行啊,简直就是咱们公司给惯养出来的一位少爷秧子,就会动嘴……”  宁卫民被说得脸红了,邹国栋就差骂他是个能吃不能干的“败家子”了。  可谁都不是傻子,邹国栋指责他的理由清晰而实际,他无法反驳。  “少爷”这个名头以及代表的引申意味,也只有默默认下。  “邹总,你批评的对,我承认,我错了。可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总得给我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你看你。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亏我还准备了份厚礼给你,你就不能给点笑模样吗?”  宁卫民赶紧掏出皮包里携带的礼物,除了一盒邹国栋喜欢的登喜路雪茄,还有一个金灿灿、沉甸甸的小东西。  正是金利来和皮尔卡顿公司今年刚推出的联名新款18k金的打火机。  这款打火机制作更精良,虽然用的材料少了,但国内的售价已经不是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了。  而是高达两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了。  邹国栋当然是识货之人,可正因此,也一下子汗毛直竖,对这个糖衣炮弹紧张起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送我这么重的礼物,这是又打什么歪主意呢?老实交代,少跟我来这套邪门歪道!”  “哎呀,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宁卫民故作冤枉的说,“我在你的眼里就这么不堪啊。我不就是觉得工作上给你找了不少的麻烦,一直心里都过意不去嘛。就像你说的似的,我确实光动嘴了,我的建议好坏且不论,反正给京城这边添了不少乱,多数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了,这总是事实。而且没有你的关照,我东京那边的事务也不会那么顺利。这才想送份像样的礼物谢谢你。难道不该吗?再说了,咱们公司的高管差不多都人手一个这样的东西了,你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反倒没有,这也不像话啊……””  “还不是你小子带来的奢靡风,把公司的人全给带坏了……”  邹国栋为人方正,但内心并不冷酷,听宁卫民这么说,虽然还在嗔怪,但语气也不由缓和下来。  然而宁卫民却依旧叫起了撞天屈。  “奢侈风?哎哟,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的大师才是把奢侈带到咱们国家的罪魁祸首。咱们在一个公司,那就都是帮凶。你也甭挑我,有一个算一个,咱们公司的人,包括你在内,可都是靠奢侈吃饭的,这总没错吧?要按照你的理论,我们每一个人,包括你在内,全都是有罪之人。”  邹国栋又一次无言以对。  被宁卫民这么一说,他在乎的一些东西,怎么看起来就这么傻呢。  无奈啊,他也只能看着宁卫民问,“我真好奇,你这一张嘴到底是怎么长的?”  宁卫民咧嘴一笑,终于感到重新掌控住节奏的机会来了。  “邹总啊,咱们之间磕磕绊绊了好几年,如今才算是磨合得比较默契了。我有一说一啊,整个公司除了宋总,只有对你,我才会讲真心话,对别人哪会这么掏心窝子?”  这话可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如此一来,邹国栋也不能再不领情了。  也就拿过雪茄打开了包装叼上一根。  等到用黄金打火机点燃,美美吸上几口后,他摸着眩晕的头,把弄着打火机一通感慨万千。  “好吧,算你小子还有点人味儿。这份礼我就收了。”  可这话一出口,狐疑却仍旧难以完全消解。  “你真的那么好心?就没什么其他的要求?”  结果不问还好,一问可就后悔了,因为宁卫民还就等他这句呢,立刻打蛇随棍上。  “我本来是没事儿了,可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要不提点要求是不是也不太合适?是这样啊,我最近有点事儿需要一笔资金,我这不是带回来一张十亿日元的汇票吗?你看能不能帮忙把这汇票入进账之后,再给我拆出一千万人民币来,我就借两个月……”  “什么?一千万?”邹国栋听闻,就是一阵咳嗽,一下子就被雪茄给熏着了。  随即就是公事公办断然拒绝。  “咳咳……别说……别说两个月,一个月也不行!你……咳咳,你想什么呢?欠公司的货款,都有一年了才拿回一半来。而且弄十亿円回来,就想套出一千万来用,你这以权谋私的胆子也未免太过了点吧?果然,你小子别有居心……“  却没想到宁卫民居然一句没求,放下汇票就直接站了起来。  “那好吧。既然你为难,那就算咱们什么也没谈。你可别误会我,我也不求你帮忙了。我想想其他办法找钱,也能把这个资金窟窿堵上……”  跟着他转身作势要走,却又停了一步。  “啊,对了,老邹,最近我就来不了公司了。还请见谅……”  而这一下以退为进,大出邹国栋的意料之外,他的心脏差点没骤停,立刻绷不住了。  “等一下,我不答应你,你就要请假?你他妈这是在变相威胁我吗?还是故意闹情绪,跟我甩脸子呢?”  宁卫民此时面对的邹国栋,表情是非常凶的,两只眼睛会杀人,令人看着害怕。  但一物降一物,邹国栋这样脾气的直男,还就怕宁卫民这样的鬼灵精。  宁卫民对待他有的是欲擒故纵,一张一弛的手段。  “你瞧你,你两只眼睛血红,像要吃人的狼,至于的嘛。我倒想问问你,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我本来没想说,是你主动问起的嘛。不说,好像咱们之间不够坦诚,说了,你又怀疑我别有居心。是不是?我也没纠缠你非帮我这忙啊,我可以去想别的办法筹钱啊。可办这样的事儿难道不需要时间?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看吗?我也太难了……”  这样诉苦再度让邹国栋无语,过了半晌,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宁卫民啊宁卫民,我他妈早晚会被你给气死……”  这才硬生生吞下一口胸中的闷气。  “好吧,那一千万的事,我们再谈谈,我尽量替你想办法就是。不过有一条啊,最迟后天,必须把外面的事儿结束,老老实实给我滚回来上班,公司最近在京城这边的事务都很重要,别老让我们做你的后盾,也该你为大家出把力了!”  跟着又把那黄金打火机给推了回来,毅然决然地说,“拿走,还你了。”  此举倒是让宁卫民糊涂了,怎么事儿都办了,还拒收礼物了?  “哎,邹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邹国栋则没好气地说,“这还不明白?要没这借款的事儿,我收你的礼无所谓。可有了这种事,我再收你这么重的礼就说不清了。算了,便宜你小子了!”  邹国栋此时望着黄金打火机的眼神无比惋惜哀怨。  大概这辈子,他要想伤心,都不用再费思量了。  只要想起他自己今天的事儿,就足够叫他伤感的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八章 回报 事情就这么谈成了。  哪怕邹国栋是满心的怨气,也不能不再帮宁卫民一次。  毕竟这小子在商业上的眼光卓著,才华横溢,而且还是公司的股东。  考虑到他年纪轻轻就为公司发展做出如此贡献,未来的潜力不可限量。  都别说邹国栋了,其实无论皮尔卡顿还是宋华桂本人,在内心中早就将宁卫民定为未来的华夏公司掌舵人。  所以那句话邹国栋是真没说错,实质上宁卫民还就是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的少爷秧子。  虽说是这小子属于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瘸逼,总爱指手画脚,却光说不练。  可每次他都能着眼未来,出对了主意也是优点啊。  既然他绝非一无是处的少爷,那么自然应该惯着一点。  这甚至成了整个公司高层都不言而喻的事儿。  或许也只有宁卫民本人,因为从没把眼光只局限在这个合资公司,才未能及时发现这一点。  总之,邹国栋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却不能不尽力帮衬。  就像这次宁卫民为私自去做磁带的买卖,造成的资金窟窿多达一千万。  别看这小子自己敢豁得出去另寻他法,但邹国栋却不敢让他冒这个险。  因为以邹国栋的认知是真的想不到,国内如此严苛的金融环境下,除了皮尔卡顿华夏公司,谁还能为宁卫民提供这么大笔的资金支持。  万一他袖手旁观,毁了宁卫民的名誉和前途。  被说公司的未来会受影响,宋华桂肯定不满,他自己也得背负一个意图篡位,“谋害东宫”的嫌疑。  还有,就是邹国栋刚刚从宁卫民的口中获知,这小子居然又替公司做主,以每年二十万美元的代价为公司签了一个叫斐翔的形象代言人三年商业合同。  对这件事他也极为的不满。  要知道,明明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纳芙正在访华,他们的广告也刚刚在国家电视台播出呢。  这要再加上松本庆子,皮尔卡顿华夏公司,可就有了四个长期的明星代言人,难道不令人感到混乱吗?  而且这四个人加在一起,如此庞大的广告代言的支出,都是皮尔卡顿华夏公司自己承担,真有这个必要吗?  邹国栋当然心有异议,他几乎可以认为宁卫民是在白白浪费公司的财力。  但问题是他也不能不承认宁卫民眼光独到。  这小子选的四个人无不是魅力四射的形象,倒是确实可以中外区别,年龄和性别区别,这些不同的角度来演绎“pc”品牌的魅力。  特别是这个斐翔,从照片上看,单一张脸已是让人无法拒绝了,就别说高达一米九的标准身高了,何况还受过专业的模特训练。  如果刨除名气这个特定条件,这个斐翔其实比起其他几位代言人,在身体和颜值条件方面更加合适。  可以说让人惊喜交加,实在太高太漂亮了。  最重要的是,宁卫民在他执着的事情上还从未犯过错。  一旦他认真起来,邹国栋又不能不相信他,不能不给他一定犯错的机会。  于是没有办法,连这件事邹国栋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毕竟连宁卫民利用拉杆旅行箱广告帮助曲笑的事儿,他都默许啦。  又怎么可能在这件不算太过出圈的事儿上拒绝他呢?  干脆这么说吧,邹国栋完全是以一颗为人父母的宽容之心,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宁卫民这个总是不断给他找麻烦的下属。  要说难,目前整个公司谁能有他难啊?  他老邹想要当个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的忠臣,真的太难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  邹国栋为宁卫民所做的这一切终究没有白费。  宁卫民可不是不懂好赖的人,毕竟已经相处这么久了,邹国栋为人怎样,对自己如何?他心里全明白。  别说不说,反正从他的角度绝对相信,邹国栋把黄金打火机退回,拒收他的谢礼,绝不是什么故作清高,装装样子。  宁卫民知道邹国栋是个眼里不揉沙子,满身的正气,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的人。  可以说在他心里,其实邹国栋这种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  因为只有在我国特定的历史时期下,才会出现像邹国栋这样,受的是社会主义教育,将为集体付出和牺牲视作理所当然,却又为合资公司的外国老板打工的人。  像邹国栋这样的人,那是以干事业的理念在为工作,却从不考虑个人得失。  这让他无偿的牺牲了许多个人利益,而他的雇主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利益。  然而他这种有点错位又有点盲目的理想主义,也让他这种超值付出显得傻气。  宁卫民作为合资公司的一个小股东,还能说是为了自己所占的股份在努力。  反过来邹国栋这么卖命,显然就有点不值得了。  毫无疑问,从分配上来说,邹国栋是非常吃亏的。  那么对于这一点,宁卫民不但为邹国栋深深感到不平,同时也会为公司未来的稳定发展深感担忧。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懂得,只有平衡才是良性循环的基础。  如果付出与回报之间打破了合理挂钩,长期来看,这就会成为一种隐患。  要知道,作为高层管理者,邹国栋自然是基层员工们仰视的标杆。  哪怕是邹国栋自愿的,如果他的待遇不公,无疑也容易让其他人产生误会,会认为公司是个无法获得合理回报的地方。  结果就会如同“子路受牛,子贡赎人”的典故一样,会导致“子路受而劝德,子贡让而止善”。  所以无论于情还是于理,无论于私还是于公,宁卫民都不忍再让邹国栋再这样的无私下去。  他的想法是希望大家是公平合作,他不愿公司像目前这样占邹国栋的便宜。  除了不想看到邹国栋吃亏,不愿欠下邹国栋很大一笔人情债之外。  他也怕邹国栋这样的付出,过分抬高了道德标准,使一般人达不到,反而毁掉公司其他人的上进心和渴求待遇的希望。  所以无论如何,也必须让邹国栋享受的合伙人的待遇,即便不能拿到股份也成为公司的正式股东,起码也应该享有一部分的业绩分红权。  那么怎么合理确定邹国栋的工作价值,怎么重新确定邹国栋作为重要的经理人的利益回报,就成了宁卫民急需要推动和解决的问题。  为此,他决定要主动替邹国栋“伸张正义”,去跟大师本人和宋华桂好好谈一谈了。  所以要从这个角度来说,邹国栋也没帮错人。  而且他的“忍人所不能忍”,的确也是一种“能人所不能”的本事,理当获得更丰厚的回报。  因此别看他归还了黄金金打火机。  但实际上,宁卫民随后真正补偿给他的,却是令人不可置信,也令其他人大为羡慕的庞大财富。  以至于这一年的年底,当这件事真正获得皮尔卡顿本人和宋华桂的认可,以正式合同文件的方式传达给邹国栋的时候,他都傻了。  邹国栋做梦也没想到公司税后利润的百分之二,会在每年的年底,以奖金的形式落在他的账户上。  别看比例说起来不高,但以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现在每年高达数千万的利润来看,这已经是能直接让他一跃成为百万富翁,身居国内富豪阶层的庞大财富。  当时因为宁卫民已经出国了,这件事邹国栋完全是听宋华桂讲述的始末究竟,怀揣着一份复杂难言的激动。  他既不好打电话去追问宁卫民,又继续宣泄这种心情,私下里只能和他最处得来的熊建民来分享,以便消化心中的这份震撼。  而熊建民也同样是大感意外,吃惊不已。  比起邹国栋本人,他更没想到宁卫民会主动帮助邹国栋争取到这么大的经济利益。  不免心情更加复杂感慨了一番,说邹国栋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啊。  还说没想到,宁卫民居然会这么有良心。  随后更是笑谈,“原本我还你们俩注定永远是一对冤家对头,没想到居然还变成当代的伯牙和钟子期了……”  结果不说这话还好,说了就招的邹国栋直咧嘴,做出差点呕吐状来。  “算我求你了,可别这么说。就这小子呀,什么时候办事儿靠过谱儿?不是我说他,偶尔良心发现,仗义一回,应该纯属冲动。我们绝不是一类人。”  但也得说,当本应该努力板着脸的时候,结果偏偏忍不住笑了场。  这样的话说出来往往也是最不可信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七十九章 回归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七十九章回归1986年9月1日,宁卫民怀揣感恩之心,正式回归皮尔卡顿华夏公司。  要知道,商业本质上就是资金问题,尤其国内的融资环境是最艰难的。  可就凭宁卫民一句话,邹国栋就能在毫无任何实际担保的情况下,让熊建民把汇票上的钱转出了一千万到宁卫民指定的账户上。  这在任何一个在大陆内地行商的人,都是不可思议的事。  为此,宁卫民不但能够及时履约,顺利按照计划,通过两家国内音像出版社,以每张音乐专辑五百万的数量,大举开始了磁带的批量生产。  而且由于这次宁卫民是通过松本庆子的个人事务所与两家出版社签订的商业合同。  他在这笔买卖中还可以享受一些外资公司在税费上的优惠。  光这笔钱大概就有数百万之巨。  同时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假借外资背景的文化公司在大陆内地的音像行业里有了一席之地,实实在在打通了相关产业链,从此能够合理合法的在国内音像市场捞取财富了。  所以邹国栋帮他的,绝不是什么小忙,他怎么可能不承情。  另外,邹国栋对于宁卫民与斐翔签订的商业代言合同没有较真儿,而是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其实也带给了宁卫民莫大的好处。  因为这件事上,宁卫民同样存了私心,玩儿了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手段。  敢情这小子和斐翔签订的代言合同,可不是一份,实际上是两份。  除了那份和皮尔卡顿公司的合约之外,宁卫民还用每年二十万人民币的价格,让斐翔为自己旗下的男装和运动品牌代言。  说白了这就是搭售。  还别看斐翔在海峡对面出道即巅峰,如今正遭遇事业瓶颈。  跑到大陆发行的第一张专辑又有点生不逢时,在市场遇冷。  可即便如此,走麦城的斐翔也是海峡对面颇有名气的小鲜肉呢。  人家深受琼瑶和张艾嘉的看好,并不缺大佬提携,自然就有事业上起死回生的机会。  这样的斐翔当然是有底气的,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挫折就自降身价。  像宁卫民自己攒的“假名牌”,单独拿给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  恐怕也只有打着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的旗号,给斐翔提供一份优厚待遇的代言合同,宁卫民才能沾上这位未来顶流的光啊。  说实话,对于斐翔来说,宁卫民给的每年二十万人民币还真不多。  不过也就是他在华夏维持正常生活水平的生活费罢了,顶多让他避免坐吃山空的局面,聊胜于无。  真正能够让他有所收益的还得靠皮尔卡顿公司的合同。  毕竟以松本庆子在日本的影响力,目前的代言费也不过三十五万美元左右。  斐翔每年能在大陆地区拿到二十万美元,毫无疑问是港台地区中的独一份。  而宁卫民看重的,则是斐翔在内地成名后,未来成为业内顶流影响力。  所以这个价格哪怕现在看有点高,但他替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签下的斐翔,还真不是个坑。  反倒注定这样的合作又会是宁卫民商业生涯中,眼光独到,提前布局,占据先机的一个完美例证。  不但会留下一段完美的佳话,用雪中送炭博得斐翔的好感,积攒下人情,也会助推他各方各面的实力和影响力都会更进一步。  三方都会高兴,这便宜占大了!  然而话说回来,天下终究没有白吃的午餐。  就像宁卫民曾经答应邹国栋的那样,作为交换的代价,他自然也得为公司承担起一部分重担。  此时正值模特大赛赛程的重要时刻。  没的说,首先宋华桂获得了一定解放。  在宁卫民答应接手负责起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纳芙在华行程具体事务后,宋华桂终于得以安心去忙乎模特大赛的事儿了。  其次,邹国栋也顺势把筹备快餐厅开业的事儿,还有调整美尼姆斯经营策略的事儿,都甩给了宁卫民,得以全力去忙乎大厦建设的事儿。  反正当初都是宁卫民建议的嘛,他推给这小子完全是理所应当。  而且知道宁卫民脑子灵,办法多,邹国栋还托付宁卫民也帮忙在建材方面想想办法,解决一下目前奇缺的建筑材料。  就这样,对宁卫民来说,除了帮邹国栋鸣不平,建议公司给邹国栋提高待遇之外,脚打后脑勺的日子也来了。  他的清闲舒适彻底不复存在,也得跟大牲口一样,替公司拉套耕地了。  白天的主要时间,宁卫民当然得为两个法国明星安排行程,伺候他们的吃喝拉撒,四处游玩了。  其他的时间,他就得抽空过问、巡查快餐店建设、装修和员工培训的事儿。  甚至下了班和周末也不识闲。  因为法国人是片刻也闲不住的,国内的环境对两个法国佬来说实在无趣,他们总要额外寻些消遣,就免不了让宁卫民费心思。  而且宁卫民“刚刚”回来,有些宴请是躲不掉的。  公司里的那些老熟人总得以应付一下,否则还谈什么“团结”?  不就等于又走回孤家寡人,单打独斗的不归路上了?  那可想而知,是怎一个“忙”字了得!  不夸张的说,就跟他改了姓名叫“郝忙碌”似的,又当起了时间管理大师。  每天不是喝得跟醉虾似的,就是累得跟三孙子似的,反正都是倒头就睡,沾枕头就着,那辛苦劲儿大了去了。  要说还对亏皮尔卡顿华夏公司如今家大业大,又添了不少辆汽车。  这回专派了一辆京城吉普车厂刚出产的合资产品——切诺基给宁卫民使用,让他解决了交通出行和物流方面的大部分问题。  否则宁卫民还真的支应不下来呢。  而他的这副形容落在皮尔卡顿公司众人的眼里,所起的效果也不一样。  首先对于邹国栋来说,当然是解气了。  他早就恨宁卫民指手画脚,光说不练的劲儿了。  这小子如今终于被套上嚼子实实在在拉磨了。  虽然不是每天上班都赶在日出的时候吧,但基本下班都能看见星星。  那心里既有成就感,也有报复性的爽快感。  让你小子再躲,这下躲不了了吧?  累死你小子才好!  让你也知道知道你给出的都是什么主意,我们大家伙受累是个什么滋味!  而对于其他大多数高管们来说,除了解气,那就是心理平衡了。  凭什么你小子跑到外国去发洋财,让我们留下吃苦受累的?  凭什么你小子出主意,让我们卖傻力气的。  这下算行了,你小子一回来,大家就有找齐儿的机会了。  咱哥们谁也甭躲,谁也甭藏,有困难大伙儿甩开膀子一起干吧。  而且你就心里无愧?见我们总得每个人都罚酒三杯吧?  起码得把你小子灌得溜桌子底下,这才是好同事,好战友。  没错,这活是苦点儿、累点儿,可是,你得往好处想啊,虽说是伺候人的差事,可咱这好歹也是凭力气吃饭啊,不丢人!  有那么句话你别忘了,笑贫不笑……哎?不对……  对于基层人员来说,那就是满心的佩服了。  尤其是新来的一些人,别看都是各大院校的高材生。  可谁都没想到宁卫民年纪轻轻,办事能力这么强,不论是华夏人,外国人,他全能把毛给捋顺了。  许多让人头疼毫无着手头绪的事儿,在他这儿都能给办妥了。  再加上他那外语,那叫一个溜,简直让外语学院自诩一口伦敦音的大学生汗颜。  不知不觉中,这位宁经理就又惹上许多桃花债,成了那些新进职员小妹妹们,幕强心理下的白马王子了。  所有人里也唯有甘露和杨柳金是真心为宁卫民感伤。  别忘了,她们最清楚宁卫民溜号的事儿了。  所以只对此事一知半解的她们难免好气又好笑。  都心说了,宁总你要躲就躲到底啊,这怎么又半截回来了!  你这做不到有始有终,那还不如不躲呢?  这下好,受累不说,还白遭埋怨呢。  我们的宁经理啊,向来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你,怎么也会办出这么亏本的事儿来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章 投其所好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章投其所好有一说一,对宁卫民而言,这么马不停蹄的忙,是忙得有点狠了。  肠满肚肥,心旷神怡的日子从此与他无缘,刚要养起的膘迅速消耗,许多人也都以他的惨状为乐。  可问题是他从中获取的好处也不少啊!  其实无论从工资还是股权的角度出发,无论明着的收益还是暗里利益交换来讲,他这么忙都是理所应当,责无旁贷的。  所以无论是公司里看他笑话的人,还是同情他的人,才真的傻呢。  明明都是给他打工的,却杞人忧天替老板担心。  这岂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更何况宁卫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精于算计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要论雁过拔毛的本事,以权谋私的能力,恐怕这小子当今时代全世界范畴都难寻对手。  不过也得说明白了,他跟出门不捡钱就算丢的那种人不一样,损公肥私的事儿他不干。  他所擅长的,其实是左右逢源,能凭空从石头子里榨出油来。  也就是说,他给公司干的时候也不会忘了顺手给自己捞好处。  哪怕看似再寡淡的差事,再艰难的工作落在他的手上,也能让他给自己折腾出点好处来。  这是他深植入骨血中的特质,万难改变。  别的不说,就先说说他是怎么伺候的这两位法国明星吧,就很能从中体现出他的特殊才能来。  坦白的讲,其实这个任务,宁卫民接手过来还真不是时候。  要知道,这两位在法国不但都是国宝级的演员,而且还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主儿。  春天去乡下庄园骑马,夏天海边玩游艇,秋天去森林狩猎,冬天去尼斯度假,这都是人家在法国老家的常规操作。  还得时不时的光顾咖啡馆儿,参加一下时尚活动,社交舞会什么的。  即便是每天的平常日子,新鲜法棍面包和现磨咖啡,都是不可少的。  所以骤然来到华夏大地这经济水平落后,刚刚改开的第三世界,两位法国大腕儿除了必会感到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匮乏,更会为缺少符合他们需求的消遣而发愁。  想想看,连电视都看不懂,作为外国人出行,还处处受限制。  那人家能不烦吗?  还千万别说这两位矫情,主要欧洲那边承平已久,法国社会福利又高,这两个明星富足日子过得理所当然,自然由奢入俭难。  其实还别说他们了,就像前两天刚刚离开共和国的帕瓦罗蒂和热那亚剧团怎么样?  那也是一样的做派。  据报纸上的官方报道,就为了这次来华演出,帕瓦罗蒂团队从意大利带来的辎重,已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但有洗衣机、冰箱,还带来了重达两吨的蔬菜水果和其他食品,光矿泉水就带了一千五百瓶。  这可全是空运来的。  所以说实话,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纳芙的挑剔并不是很过分。  甚至可能他们来之前就有了要吃苦的准备,并且来了后,也一直在极力地适应和忍耐。  但共和国此时能提供的接待条件,仍旧与他们想象中存有较大差异。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能将就一时,时间长了就不行了,绝对会严重破坏情绪。  而这么一来,宋华桂这时候抽身那是恰到好处,至于宁卫民这个时候出头当接盘侠,那就成了倒霉催的苦差事。  想也知道,他难免要成为两个明星宣泄不满的垃圾桶。  更别说他年纪轻轻,还是把俩明星弄过来吃苦的“罪魁祸首“,这就更容易招致对方的轻慢,以及拉升额外的仇恨值。  还别说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俩法国明星自己为钱而来怪不得宁卫民。  尽管这是事实,但人家可都是国际明星,哪儿有“加钱哥”的职业素养啊。  脾气大,喜欢迁怒于人不说,也从不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信就看看这两位的婚史吧,是一个比着一个换得勤。  喜怒无常,情绪善变,想一出是一出,才是他们性格里的共性。  要不说他们怎么会是至交好友呢?  所以最初才接触的时候,这两位可都没给宁卫民多少好脸色看。  虽然表面彬彬有礼,一个是绅士,一个是淑女、  但一个带着高傲的疏远,一个正如外号“冰美人”一样,对宁卫民冷若冰霜。  尤其故意难为人的要求,两个人更是比赛似的一个接一个提出来。  大到想去人民大会堂开发布会,小到早餐的橙汁必须鲜榨的,还不能有橙子绒,那是千奇百怪,花样百出,可是把宁卫民给难为住了。  不过好就好在,无论是皮尔卡顿华夏公司,还是宁卫民个人,在京城深耕已久。  如今无论经济实力还是人脉关系都已经相当雄厚,旗下产业更覆盖多个行业。  而且宁卫民个人的利益,主要就是盯住了外国人的腰包,涉足于旅游服务和工美产品这两个方向的。  真要说对于京城的了解,怎么让人在这地界玩儿好吃好,他可比旅行社的人还在行呢,也有充分的能力实现这一点。  再加上这小子能言善道,外语贼溜,还有一张帅脸。  他要想改善和别人的关系,无论是谁,都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儿。  实际上宁卫民只用了寥寥数招,就立竿见影的扭转了对其不利的局面。  反而让两个明星解锁了新乐趣,发现了京城的魅力,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  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关键在于四个字——投其所好。  而且首先就得从吃上下手。  宁卫民深知到饮食的重要性。  没有什么比吃不惯,吃不好,更让人恼火的了。  尽管皮尔卡顿公司麾下的马克西姆餐厅和美尼姆斯餐厅,都是地道的法式餐厅。  可因为京城只有这唯二的选择,而且因为菜色相对有限,对于两个法国明星来说,未免有些单调了。  尤其是打他们来京城算起,已经有十几天了,几乎天天都得吃这两家,再好吃也有些腻了。  甚至就连蛇果、橙子、香蕉、提子、蓝莓、牛油果这些进口水果,因为固定就这么几样,也变得让人没有食欲。  而对于中餐,除了最出名的烤鸭之外,其实这两位并没有品尝过太多的菜色,而且即便吃过的也都不喜欢。  其原因倒不是因为中餐真的不好,只是因为东西方饮食习惯有着大大不同,他们又对中餐太过陌生,不够了解,才会产生这种中餐缺乏美食的印象。  比如说,法国人最不喜欢油腻的菜,大多数人不吃肥肉。  两个法国明星干脆就一点不吃,甚至连烤鸭上的肥肉他们都介意。  不喜欢的原因也不是口味不好,只是单纯觉得肥肉不健康。  可偏偏这个年代共和国的中餐馆,追求的就是丰腴厚重口感。  什么咕咾肉,烧茄子,酱肘子,狮子头,米粉肉……许多菜都是用肥肉做的。  京城的传统烤鸭更是以肥为美,肥肉被认为是整只鸭子中最好吃的部分。  哪怕是在坛宫饭庄请客,可只要一不留意给两个法国明星的餐食里安排有肥肉做的菜色,他们就会认为这顿饭不怎么样了。  何况还可能存在水土不服的原因,俩法国明星要碍于面子勉强吃下,弄不好还会闹肚子,那感觉自然就更酸爽了。  说白了,其实这种情况就像1924年鲁迅来到北平时的感受是一样一样的。  当年咱们这位周先生既不曾考虑京城已经变成了北平,失去了首都地位所造成的消费降级。  也全然不知,京城最有名的满蒙奶食饽饽早已经随着溥仪出宫,蒙古商路艰难,在京城市面上消失近十年了。  他只是写文凭空感慨此地作为五百年的古都竟然没有好茶食。  这压根是一种信息不足、见识有限,所产生的误会。  何况他经常去的稻香村就能代表京城的饽饽吗?  那可是平民化的南味糕点铺啊!  而清代的达官显贵们所钟爱的可是满蒙饽饽,在正明斋和永星斋呢。  谁又说好东西就不会自行消亡的?  实际上每一次战乱兴起,国家蒙难,最容易被伤害,也最先被摧毁的就是精品文化。  否则阿房宫、大明宫和圆明园到今天还能完好无损呢。  反过来要不是打面仓主动变成了驴打滚,蜜渍的蜜饯改成了廉价的糖渍果脯,萨琪玛也弃用了昂贵的奶油。  这几种如今还很知名的京城特产,怕也早早消失,只存在于文献中了。  也正是因此,我们今天所视为传统的,到底是倒退还是进步?  传承下来的饮食,到底是精粹还是糟粕?  其实是一件很难说清的事儿。  反正书归正传,总而言之吧,这安排菜色的确是门大学问。  就跟教学生因材施教一样,也得因人而论,因人而异。  别看宋华桂对待两位法国明星很上心,可毕竟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学美术的,长期跟着丈夫在国外生活女人。  对于服装和打扮,她固然是专家。  但对于饮食,尤其京城特色饮食,了解有限,她的一些安排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反过来宁卫民则不然。  这小子本身是个吃主儿,又有多年餐饮企业经营管理经验,而且他最下功夫的就是怎么讨外国人欢心,用吃喝玩乐挣来外汇。  真等到轮到他亲自给两位法国明星安排饮食,那当然就大不一样了。  实际上宁卫民一出手就切中要害,先把两个法国明星的日常水果和糕点给改善了。  没错,目前的京城是缺少榴莲、车厘子、猕猴桃这样的进口水果,就连两个明星都吃厌了的蛇果和橙子都是好东西,平常百姓家能吃着根香蕉,几个荔枝就算不错的家庭了。  可有一样,这年代的京城独特的土产可也不老少,许多都是很有特色,确属本地才有的小种类水果。  别说外国人了,就连宁卫民也没吃过几回,甚至上辈子就压根不知道。  就比如说京白梨吧,这个东西有名。  可是除了个头大小,其他一切都和上辈子宁卫民在超市买过的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两种东西。  这个年代的京白梨,又甜又软,水分充足,比库尔勒香梨还软还水头足,而且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儿,辨识度极强。  宁卫民第一次吃到就被惊艳住了。  事后他琢磨来琢磨去,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水果居然三十年后变得“堕落”了。  想来也唯有一个解释——串种了。  还有京城独有的缨络枣,那也是具有代表性的地方品种之一。  不同于郎家园的小枣儿,这种枣子因如古代官帽之缓络而得名。  别名又称“鹰不落”。  意思是果实产量多,连鹰都难以找到下脚的地方。  真到了成熟季节,一树的枣子都是一挂挂的,多得能把枣树枝子能坠弯的。  而且不仅产量高,个儿大,还好吃。  缨络枣为方圆或长方圆形,个头甚至有的可以称为巨大,能赶上李子了。  果皮深红色,较厚,果肉淡绿色或淡黄色,脆而甜。  除了没有冬枣甜度高,脆劲儿和冬枣一般无二。  说实话,就这枣子卖冬枣的价也不为过,可宁卫民上辈子连见都没见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最特别的本地水果就是“虎拉车”了。  这种水果半青半红,介于苹果和沙果之间,味道则似青香蕉苹果,味淡而脆。  但这种水果有额外的好处,那就是香味浓烈。  家里要是摆上一盘“虎拉车”,满室盈香,经久不散。  因此也有“闻香果”之称。  宁卫民知道这种水果还是康术德告诉他的,像坛宫饭庄就是夏秋摆上这种果子来彰显富贵气,同时改善室内的味道。  要说起来比香橙还见效呢,这可是过去绝对的权贵做派。  而这还没完,除这三种主要品种之外,再配上艳丽如少女面颊的花红沙果,紫而泛霜的槟子,紫黄相间的李子,咧开嘴的大石榴点缀其间。  这些果子他给统统放在篮子里,下衬着青蒿的叶子。  那是五彩斑斓,蒿香与果香齐发。  想想看,就这样的绿色天然的好东西,他隔天就分别送一篮子到两个法国明星房间里去,能不讨喜吗  这些代表健康生活的水果,看着新鲜,闻着清新,吃起来更让人赞叹,且回味无穷。  而且关键还属于两个法国人从没吃过见过的新品种,这才叫投其所好呢。  这样贴心的礼物自然会大大改变两个法国明星的观感,让他们因为满足了对异国他乡的某种期待,又享受到了美味的水果,而对宁卫民心生感谢之情。  可说到这儿,同样也有个关键问题宁卫民就想不明白了。  这么多琳琅满目,口味独特的本地水果,足够让阿兰德龙和凯瑟琳长见识的,国际市场上卖个高价也不为过啊。  可到日后怎么就没了呢?  这又让京城人丧失了多么大的口福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一章 糕点攻势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一章糕点攻势宁卫民的水果攻势奏效的同时,糕点攻势的威力也同样喜人。  西方人原本就喜欢甜食,又有喝下午茶和泡咖啡馆儿的习惯。  那么每当举起杯子时,就必然离不开精美的曲奇饼干和奶油点心,又或是布丁。  当然,在甜食上我们不得不承认法国厨师是大家。  法式甜点世界闻名,好吃到令人尖叫,这是公认的。  西方国家最出名的甜品几乎都出自法国,以至于法国有“甜品王国”之美名。  法式面包房也因此开遍了全世界的著名城市,也把可颂、法棍、泡芙、马卡龙、拿破仑、可丽饼、蝴蝶酥、苹果派、芝士蛋糕、焦糖布丁带到了世界每个角落。  所以法国人不但爱吃甜品,也最懂得鉴赏甜品的优劣。  不过也得说,同样作为美食大国,华夏的甜点水准其实一点也不亚于法国。  甚至很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能够足以跟法国叫板的国家。  别的不提,就先从喜好茶食的饮食习惯上来说,华夏和法国人就很相似。  别忘了,喝茶和咖啡要吃小点这种事儿啊,老年间的京城人早就有了。  这不就是“垫补”么?  网络时代被咱们的年轻人叫做“小饥饿”的。  是个什么意思呢?  其实就是说大概上午10点多钟,下午4点多钟这个点儿。  会让人感觉有点儿饿但又不太饿,想吃点儿零嘴儿的那种感觉。  论起来,我们还比西方人多一顿儿呢。  那作为华夏人,尤其是京城人,垫补的吃食,那首选肯定是饽饽了。  是,法国人擅长乳制品,制作的奶花蛋糕,慕斯布丁,漂亮又好吃。  可华夏糕点里除了同样有奶食制品之外,更善用五谷花果,讲究馅料。  原材料远比西方糕点更丰富多样,还能分出时令四季,这可是西方的糕点比不了的。  哪怕是在糖艺造型上,华夏都有自己独特的技巧,一样能让西方人瞠目结舌。  所以宁卫民结合当下的时令,就从坛宫饭庄选出了羊羹、豌豆黄、茯苓糕、荷花酥、玉露霜、绿豆糕、玫瑰饼、火纸筒、酥皮枣花,九种口感细腻独特,造型漂亮,适合夏日进食的宫廷糕点。  并按照法式糕点的方式,天天用金属提篮分两次摆在法国明星的房间里。  然后再搭配用玻璃小瓶当容器,冰镇在水晶冰里的宫廷奶酪,杏仁豆腐,果子干儿、杨枝甘露四色流食。  同时顺手还给两个明星的房间里摆上筒子河里弄来的盛放荷花。  实话实说,他把明星房间里布置得跟糕点自助餐似的。  别说摆放的时候,让长城饭店那为两个法国明星日常生活服务的专务管家心生无限敬仰佩服。  回头就跟同事们去吹嘘——“人家国际大腕儿啊,那可真是排场……”。  甚至就连两个法国明星本人回到房间看到这么丰盛的美食,也暗暗吃惊不已。  都不禁为这种意想不到的超规格的待遇规格感到荣幸。  除了产生了一种似乎被当成了国王和女王来对待的错觉之外,更惊讶于宁卫民的周到备至和见识品味。  不出意外,对他的看法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转变。  而且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就味道不错的东西,也因为心情的好转和异国风味的新鲜感,显得分外可口。  就比如这羊羹、豌豆黄和杏仁豆腐吧。  一个是红小豆做的,一个是豌豆做的,一个是杏仁琼脂。  口感都如同布丁一样的细腻,而且同样回味悠长。  但是和西方布丁不同的是,偏偏没放半点奶油和黄油,只有特有的植物清香  这种反差太强烈了。  法国人的舌头感受到的新奇滋味,大概正如华夏人第一次品尝到西方布丁一样的惊艳。  还有玉露霜这种天然带凉性的糕点,具有清热解火、润心中烦躁渴之功效。  夏天吃来再好不过,食其味甜而不腻、入口清凉即化。  可这东西还偏偏不是薄荷,再加上其形洁白如玉、恰似雪霜,宛如玉石的半透明状,就是找遍西点,也没有这种质地的糕点。  自然又大大颠覆了两个法国明星的认知。  还别说是洋鬼子了,就是正经的华夏人,吃过这东西也没几个不咂舌称叹的,实乃是人间仙品也。  相比起来,像什么荷花酥、枣泥花酥,尽管也很漂亮、好吃,外观和味道都非常出彩。  可亮点都是表面化的,属于一眼可知,难有惊喜,反而被衬托得普通了。  至于玫瑰饼,茯苓糕,绿豆糕,果子干儿几样。  虽然对于京城人不陌生,可却是外国人从未尝过的滋味,同样让两个法国明星打开了一个新的味蕾世界。  甚至连宁卫民专为投其所好的提供的宫廷奶酪、火纸筒,杨枝甘露这样的奶制品,也和两个法国明星平日里常吃到的那些东西,有着非常明星的迥异之处。  要知道,宫廷奶酪是我们少数民族发明的奶食品,虽然也叫奶酪,但制作方式和口味、质地,与西方的干酪可不是一码事儿。  这是用江米酒和牛奶、砂糖,用鲜烤后冰的方法制作出的半凝固的食品,  滑润细嫩,凉爽清淡,奶香四溢,有优雅之名,清雅之风。  民国时期,把宫廷奶酪引入民间的奶酪魏靠此扬名,美国世界日报和日本报刊均报导过奶酪魏。  港澳台的华人更是取其所好,吃完了还带走。  由此可见国际人士对此风味食品的认可。  还有那个火纸筒啊,那是元代就发明出来的奶油鸡蛋卷。  出现的时间跟南宋突火枪的历史差不多。  得名就如同京城的褡裢火烧似的,也是从用涂着硝的纸条搓成的引火物形状而来。  分粗细两种。  粗的比拇指还粗,细的只有筷子那么细,都用奶油烘制,酥脆香松。  据说元朝人大病初愈,用奶茶吃,既可滋补,又能强身。  当今社会,港澳台地区都有卖这玩意的,卖得还很不错呢。  日后某国际品牌的超市,也以这种黄油鸡蛋卷和瑞士卷为畅销产品。  但尽管如此,无论港澳台人士怎么引以为傲把这种东西称之为港式点心。  西方世界又怎么把这东西吹嘘为瑞士糕点。  可要从历史上追本溯源,怕最后都得捯饬到元代的京城。  做这东西,京城的饽饽铺才是祖宗呢,自然风味也有别于那些徒子徒孙。  至于杨枝甘露,这倒是宁卫民从南方偷师来的,是他仗着上辈子的见识自己仿制的。  不过这种粤式甜品受众也是非常广泛的,好像还没人说过不好喝,没人不喜欢的。  而且形式很像西方人的潘趣酒,让人尝过便永难忘记。  总而言之,就这些宁卫民精心准备的糕点,对两个法国明星来说,既特别又新颖,几乎都是他们过去从未品尝过的甜品。  可偏偏每一样,又是经过数代历史传承,被无数人所喜爱的经典口味。  他们从中自然能感觉到中西方茶点的不同和妙处,会产生触及灵魂的刺激和兴奋。  于是潜移默化里,这无疑改变了他们对于华夏的饮食的成见。  从最初的不屑,进而变得惊奇和好奇起来,甚至有点着迷了,想要探寻更多的东西。  而这就是宁卫民最精明的地方了,用光明正大的阳谋就把俩洋鬼子抓在了自己的手掌心儿里。  因为美食这种东西啊,虽然是用感观就能直接感受到的,但也是个由浅入深,由简入繁,逐步升级的一个过程。  像当年,宁卫民带着康术德去津门吃起士林的时候,老爷子就曾经这么告诉过他。  说哪怕连中餐在内也是一样,任何地方的特色饮食到另一地经营,往往是大菜类需要时间才能为人接受。  而小吃类却最容易在异地落地生根,获得认可。  为什么?  就因为小吃类简单直白,价钱低啊。  后来宁卫民去东京开店,根据自己所见所得,越琢磨越是这个理儿。  别的不说,美式汉堡、薯条、奶昔、热狗、英国炸鱼柳、意大利通心粉、披萨,还有法国甜点,之所以能够行销世界,处处为人所接受,每一样本质上不就是小吃吗?  日餐就更别说了,什么拉面、寿司、天妇罗,要放在中餐的宴席上,任何一样都没法做主菜,也不配做主菜。  可不就是小吃吗。  这似乎一下解决了许多他想不明白的问题。  为什么中餐的底子那么厚,但一到海外就会产生水土不服的啊?  为什么在海外能赚到钱的中餐品类,都得靠那些变异的假中餐啊?  那无疑是经营方式和推广模式上,出了重大的问题!  没错,因为文化的隔膜,到了海外的中餐,越博大精深越坏菜。  说白了,美食有高低,受众也有层次。  你跟不知什么叫五味调和,连鱼刺都不会挑,瓜子儿都不会磕的人,直接来“八大菜系”,那不找碰一鼻子灰吗?  其实那外国人呀,就是只会吃个酸甜咸鲜的幼儿园毛孩子。  他们的舌头还没开化,其他更高级的味道还接受不了呢。  要拿他们跟咱们国内的贩夫走卒比,都算高估了他们。  可不就是拿点糖果糕点水果之类的最容易糊弄了吗?  事实证明,宁卫民这么做,就对了。  成功激起了俩法国明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这接下来才算是能给这俩法国明星带进中华美食的小学里去接受启蒙教育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二章 宁卫民成功激起了俩法国明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这接下来才算是能给这俩法国明星带进中华美食的小学里去接受启蒙教育了。  不过既然是启蒙教育,那就还到不了吃大菜的阶段呢。  宁卫民自然是以主打以小吃为主。  于是虽然他还是多数在长城饭店粤菜风味的中餐厅或是坛宫饭庄摆宴请客,但肠粉、叉烧包、水晶虾饺、干蒸烧卖、糯米鸡、奶黄包、姜撞奶、萝卜糕、流沙包……这些广式点心,以及豆浆、茶汤、面茶、馄饨、汤面、拌面、炒面、炒饭、烧麦、豆包、打糕、发糕、包子、饺子、锅贴、馅饼、油条、油饼、糖饼、糖三角、糖卷果、凉粉儿、葱花饼、银丝卷、炸三角、炸咯吱、炒疙瘩、猫耳朵、煎饼果子、萝卜丝饼、门钉肉饼、褡裢火烧、烧饼夹肉、烧饼羊汤、老面馒头、荷叶粥、腊八粥、拉拉儿、疙瘩汤、小肉饭……这些京城小吃却成了主角。  当然,根据外国人的饮食习惯,完全只有碳水摄入当然不行,还得再搭配蔬菜与肉食。  这倒也不麻烦,在这方面宁卫民只要点几个糖醋黄瓜、果仁菠菜、炒胡萝卜酱、凉拌海蜇、清拌赤贝、芹菜腐竹之类清口儿的凉菜,代替沙拉和辅菜。  再添上几个糖醋樱桃肉、宫保鸡丁、糖醋里脊、黄金肉、轱辘锤、炸四块、烧羊肉、干炸丸子之类的纯肉菜。  或者是蒜肠、熏鸡、叉烧、清酱肉、酱肘子、松仁大肚儿那类的盒子菜。  又或是烤乳鸽、松针烤鸡、烤羊肉串、烤鹿肉串、烤七花肉、烤蘑菇之类的大烧烤即可。  是用说啊,那个安排绝对受两个法国明星的欢迎,更加获取了我们的坏感。  对于西方小部分国度的里国人来说,那些有没太古怪异味,相对你活且纯粹的吃食,怎么搭配都是很完美的席面。  当两个法国明星真正欲罢是能的爱下了一些华夏美食,和阿兰德没了更少可探讨的话题,那就退一步为我们彼此关系向良性化转变铺平了道路。  这我干嘛非得把俩法国明星往沟外带,非得破好人家对华夏美食的坏感呢?  真要那么干了,这我纯属缺心眼。  到了那个地步,其实两个法国明星都还没没点感觉离是开白福巧了。  去体会真正的市井百态,细细的品味古老京城你活人民的生活。  而现在没了白福巧那个最了解本地情况,又能顺畅交流的引路者,这当然苦闷了。  要知道,四十年代的中期,许少各地的风味餐馆还没结束在京城的街头出现,京城是再是鲁菜一家独小的局面。  甚至民间平民饭馆的美食依旧征服了我们。  同时也是得是否认,光京城就拥没四百万辆自行车,共和国是愧为自行车王国。  里国人想吃不能,但没个后提,得先得把小众口味大吃先生疏掌握了,才没可能体会到那些吃食的妙处。  而那,其实从某种程度下造成了阿兰德对我们的pua。  所以在饮食方面的喜坏和习惯,法国人和华夏人其实是很亲近,也很相似的。  我们也知道共和国没新钱和旧钱两种货币,新钱都是里国人用的,只能去指定地点消费,购买力虽然弱,但要到民间去,用起来却是如旧钱方便,因为许少地方是是收的。  什么事儿都跟下学一样,必须得没个循序渐退的过程,否则有异于拔苗助长。  于是就那样,阿兰德又结束每天陪着两个法国明星七处串游,今儿去游景山、国子监、什刹海,明儿去后门小街、天桥,自然博物馆,前天又去鼓楼小街和西七、西单,小前天再去雍和宫、隆福寺、东七、国家美术馆……  更别说阿兰德还给我们准备了人民币让我们开销,周到体贴的恨是得能钻到我们心眼外去。  全是知许少牌子还没成了吓唬人的稻草人,属于老黄历了。  而阿兰德借着主场便利,为我们安排的坐着八轮车去逛天坛公园和深入胡同的游览活动,更让我们激动是已。  为此,宁卫民龙甚至为自己准备了全红的衣服,不是因为听说那外是一片红,想要投国人所坏。  那让我们有法是惊叹,难道华夏人都是杂技小师吗?  两个法国明星不是每天不是吃八家,一个月内也是足以小致了解到你们华夏各地的风味。  因为虽然从民族性格和习惯的角度出发,自由散漫,你活浪漫,崇尚享乐的法国人和自在、内敛、懒惰的华夏人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迥异。  彼此都厌恶吃稀奇古怪的飞禽走兽,很重视后菜,以及喝酒……  至于京城名满天上的豆汁儿,阿兰德可有给两个法国明星推荐,更有像相声外说的这样,一脚踹倒,硬灌人家一碗。  都会为吃一顿美食心甘情愿走很远的路……  都会向家外长辈请教烹饪的方法,并一代代的继承上来……  那外说的逛逛,可是是像两个法国明星刚来的时候这样。  但在美食方面,法国人却和华夏人没着太少“异曲同工”之处。  因为我们来京城早就被束缚好了,别说到哪儿都跟没过少的人跟着,唯恐旁人是知道我们是明星。  然而说到那外,就是得是夸夸法国人,对于美食还真没股子执着的求知欲。  所以见着牌子,我们可是敢乱跑,只没成为乖宝宝,马下回转。  而宁卫民龙则舔着油亮的嘴唇,主动对阿兰德说,“他那个朋友真是太妙了,什么时候他去法国,你也会那么招待他。你要带他游遍巴黎,也吃遍巴黎的美食。”  对于两个法国明星来说,阿兰德带给我们去感受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算是让我们彻底沦陷在京城古老与现代交相辉映的韵味外了。  兴师动众,后呼前拥,去天安门广场、故宫、北海、颐和园去参观,然前去爬长城,再去全聚德吃烤鸭,去友谊商店购物的官方活动。  这是用说,以阿兰德的本事,又怎么能是包藏一点私心,从我们身下捞坏处呢?  而是是带过少的随员,只没我们几个人,一人一辆自行车,就像特殊人一样,骑着单车深入古都各处。  因为有论是公园外悠闲的老人,这些大商大贩和买菜做饭推着大车带孩子的家庭主妇,还是国营商店外站柜台的售货员,这些在大饭馆外吃饭的人们,又或是天安门广场下站岗的战士,都在向我们揭示着一个鲜活的,有比真切的京城。  更没甚者,用一辆自行车能搬柜子,送冰箱那样的小件的。  以至于凯瑟芙都没点害怕体重失控,惶恐地发誓从此要增添食量。  不是我们自己偷摸出来溜达,都是敢走远,反倒是七处碰壁,总能撞见“里国人止步”的标牌。  还没足够把两个法国明星吃得眉开眼笑,为华夏丰富少彩的食品惊叹,感到小长见识的了。  要知道,作为境里人士,来之后我们也对共和国没些道听途说的了解。  还没人骑着一辆车,手外拉着一辆车。  白福巧甚至抽空教会了白福琳白福芙包饺子,宁卫民龙和面、擀饺子皮。  其实都别说豆汁儿了,什么臭豆腐、松花蛋,折耳根、酸笋,只要是带没刺激性异味食品,甚至卤煮火烧、炒肝儿、松花蛋、凤爪、烤腰子那些脏器杂碎也统统都是能。  而如今可就太坏了,没了那么个知情达意的导游,这才算能玩儿难受了。  绝对是能啊!  像闽菜的闽南酒家,xj菜的吐鲁番餐厅,蒙古风味的成吉思汗酒家,川菜的七川豆花饭庄,鄂菜的松鹤酒家,再加下京城原没的延吉餐厅,白魁老号,顺东来,烤肉季和烤肉宛,那些便宜又味道正宗的饭店餐厅,都没各自的绝活儿。  于是阿兰德顺利地成功推退了我的上一步计划――你活闲暇的时候带着两个法国明星走出我们上榻的饭店,在京城各处逛逛,并且全程用摄像机录制上来,最前剪辑制作成一部纪录片。  而最感到熟悉且怵头的不是政治体制的是同,生怕一时是慎被当成阶级敌人对待。  小老远的来一趟,谁是想见识见识真正的异国情调啊?  而且还征询了两位明星的意见,我用摄像机给那样接地气的场面拍摄了上来,并且获得我们的允许对里公布前,在华夏影迷中取得了极其弱烈的理想反响。  倒是是说那些东西是坏,而是因为即便是大吃,那些也属于大众款晋级版的。  连我那样的野孩子,有人教给,都欣赏是了。  虽然那东西说起来连清代的皇帝也喝吧。  比如说,有论法国人还是华夏人,都不能对某一道菜侃侃而谈,而是觉得有聊。  就那样,那种于公于私都俱佳的经历和结果,是但真正让阿兰德成为了两个法国明星的朋友,也奠定了我们之间信任的基础。  所以宁卫民龙和德纳琳凯瑟芙在阿兰德的带领上,可是都吃美了。  阿兰德甚至给宁卫民龙和德纳琳凯瑟芙每人每天发放七百块钱人民币做零花,让我们能够像特殊人一样你活更方便的消费。  在街头,两个法国明星还见识了共和国的子民,用自行车载人载物的绝活儿。  没的一辆自行车能坐上八个人。  确实是跨越了阶级,实现了破圈儿,传承了几百年,能够养生怯病的坏东西。  坏那口儿的京城人基本都是得自家传,是打大就一碗碗让家长捏着鼻子灌出来,练就的童子功。  可那东西享受下也是没门槛的,属于下了瘾忘是掉,但成瘾也是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三章 好不快意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三章好不快意首先,宁卫民当然得优先照顾自己名下的买卖。  别的不说,先得拐带着两个法国明星去天桥商场好好逛逛。  因为他目前的主要收益来源,最主要的部分就是个人名下的三个服装品牌,还有易拉得这个合资公司的股份,这些店面可都集中在天桥商场呢。  而且皮尔卡顿公司的折扣尾货店,同盟伙伴金利来公司的专卖店也都在这里,就连天桥商场方面也会因为两个法国明星的莅临所带来的宣传红利,而对两个法国明星给予丰厚的礼品馈赠,并且宁卫民心存感激。  所以来这儿,让两个法国明星留下照片和视频纪录。  宁卫民不但能从中获得实际利益,也能收获不少人情。  既有这些友好单位的,也有两个法国明星的。  别的不说,白拿好些贵重的布料,难道不开心吗?  何况,宁外民还能把殷悦和甘露,这两个下属给叫过来,让她们顺便跟连个国际大腕见面合影,露露面。  这除了能让两个小丫头满足一下夙愿,出出风头。  还有利于在天桥商场和下属职工面前巩固提升她们的地位。  并且在她们的心中积攒下更多的人情,顺便提升自己的威信和形象呢。  这压根就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完全是有赚无赔呀。  其次,宁卫民当然就得去关照一下和他重要利益休戚相关的关联企业。  除了天坛公园的斋宫陈列馆、北神厨的坛宫宴会部、南神厨的《西游记》展览,天坛北门的坛宫散客部、小吃店之外,还有那些工艺品厂和美术院校。  这照例又给他收获了一票利益和人情。  不过和去天桥商场有所区别的是,逛这些地方,他可暗中嘱咐过了,没让这些管事的干部和厂长送过于贵重的礼物。  反倒用各处好东西大大的宰了两个法国明星一刀,诱惑着他们花了不少钱。  比方说,光两盆料器花卉盆景就让安兰德了花了两万块的外汇券。  一套西游记的西天取经的绢人,又要了他四千法郎。  而且这家伙对联名的黄金打火机也挺喜欢。  宁卫民说是看在代言人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个名义上的“打折价”——两万元外汇券。  可其实这年头黑市上美元兑人民币已经超出官方一倍,变成七块四比一了。  实际上阿兰德龙出的钱还是比人民币要贵得多。  而凯瑟琳因为是女人,在首饰和掐丝、漆器上也没少花钱。  七八万法郎根本不眨眼的砸下去,还大方地花了一千块外汇券买了许多锦匣,专门来收纳这些东西。  就这,她还觉得便宜呢。  毕竟法国奢侈品牌也是世界称冠的,这得看怎么比了。  人家lv一个印着商标的破包就多少钱?卡地亚的一件首饰又多少钱?  宁卫民算是死死抓住这法国影坛的“第一夫人”的喜好了。  带她看得可都是各厂的精品,全是精工巧做,真材实料的好东西。  不是金就是银,还镶嵌着各种宝石,什么孔雀石、绿松石、橄榄石、京白玉、碧玺、玉髓、玛瑙、蜜蜡……  除了没有品牌加成,无论手工还是材质,样样都比法国货强,性价比极高。  这当然让凯瑟琳德纳芙眼睛发亮,觉得划算,怎么都拒绝不了。  只是她却有所不知,价格上的虚头可着实不小呢。  因为宁卫民私下里也给松本庆子选购一些,品质不比她选的差,甚至还要好上许多。  可价格只有她出价的四成。  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还不是这些厂子先放了她的血,再贴补给宁卫民的。  反正这么说吧,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宁卫民前面白送的那些吃食,还有给的零花钱,那就是为了钓鱼下的饵。  这时候可全都从这些交易中捞回来了。  而且不出意外,这还只是开始。  毕竟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宁卫民带他们看的东西,可不是一般市面上能买到的,件件都够他们带回去炫耀一番的精品。  什么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哪怕他们在这儿买的再贵,拿到法国一样是天大的便宜。  想来只要买过这一次,日后两个法国明星还会不断要求再来的。  弄不好,他们给皮尔卡顿公司做代言的报酬怕是得留下大半呢。  这就叫京城挣钱京城花,就是不能带回家。  说白了,宁卫民就像是澳门的职业公关,或者说是练成了莫迪老仙的神功,成功掌控住了他们的消费欲望。  这还不算,光自己的这些店铺和关联企业沾光就不说,宁卫民还想让他手下的艺人也来充分借光。  于是不但张嫱、崔健和刚签下来的斐翔,都成了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纳芙的特约嘉宾,会一起参加排练,准备过几天将在他们在天桥剧场举办的演出上,登台献唱。  而且宁卫民还打算策划一个皮尔卡顿公司形象代言人的发布会,等着松本庆子从沪海回到京城时,就找机会让这四个人一起对外亮相,接受采访。  这样一来,不但能为皮尔卡顿公司的名声造成更轰动的提升效果,也对松本庆子和斐翔各自的星途有利。  毫无疑问,他们能和两个法国明星并列,被皮尔卡顿公司华夏公司相中,一起成为形象代言人。  那必定会有国际大报的记者把他们的名字带到西方世界去。  毕竟他们如今还没能走出亚洲,真正登上国际舞台  这也算是借着两个法国明星的光,为他们铺铺路,刷刷资历了。  另外,在社会公益方面,宁卫民也没放过两个法国明星,可以说把他们的价值利用到了最大。  比方说宁卫民就以宣传爱心,树立他们的正面形象为由,带着他们去了自己上辈子待过的福利院,看望那些孤儿。  尽管所有程序都是安排好的,捐款也是宁卫民为他们准备好的。  但两个明星的道德底线居然还挺高,坚决不肯做虚假的慈善家,每个人又额外捐了两万法郎。  还有在慧民读书社开业当天,宁卫民也成功邀请他们作为嘉宾,去了自己和张士慧合力办的读书社,好好替自己的书店做了一番宣传,刷了一波流量。  不得不说,有两位法国明星出席那真是不一样。  让这家原本规模不算太大,名气也丝毫不显的读书社,甫一开张就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就因为有了两个法国明星出面的背书,一直在说“最大的贫穷是精神的贫穷,这样的书店可真是好事,就是法国也是需要的”。  而张士慧也按照宁卫民的安排,不惜亮明底牌,当众表示,“我们的读书社不求盈利,只为社会效益,想为年轻人解决读书的饥渴。”  结果不但来参加书店开业的文物局领导和各个出版社的来宾都大吃一惊,就是顾客也给予了极大的热情,当天就有超过两百个不愿“受穷”的人来交钱办理了会员资格。  于是原本对于那些文化口儿的人,只是碍于情面来凑趣的事儿,立刻变得重视起来,许多出版社都又额外捐赠了不少内容优秀的高质量图书。  另外,无论受到宁卫民邀请的国内记者,还是问询而来的外媒记者,都对这件事给予了相当热忱的报道。  所以影响力一下就扩大了,格调也获得了有力提升。  尤其宁卫民的读书社确实是有益于社会的。  和当时图书品种陈旧、更新缓慢的公办图书馆比。  他的读书社除了旧书之外,还拥有比较新的图书,而且五花八门,无论科普类、社会类、专业类还是全有,很能贴合读者的口味。  但他又早对张士慧有嘱咐,为了避免毁掉那些弱势群体的生计。  他们的读书社唯独不提供武侠和琼瑶类的,去和租书店争抢通俗文学的下沉市场。  再加上他的店里的人都受过专业的服务培训,工作态度好,而且有耐心还周到  店里不但有座位、有厕所,而且还有卖文具、工艺品和茶水、咖啡、西式简餐的服务。  所以地处古文化街闹市的这家读书社,几乎一下子就成了行业标杆的存在。  与屋外热闹又吵闹的街景相比,那是别有一番情趣。  这里借书、选书、看书的读者们不但井然有序,相当安静,那些服务人员也是彬彬有礼,有条不紊。  被记者采访到的人们更是对店家赞不绝口,许多在别处难以借到书的人,都感谢读书社解了自己的苦恼。  于是很快,就连文化局方面都被惊动了。  当了解到两个法国明星对于京城文化事业的关心,而这家读书社是赔本赚吆喝,不为赚钱只为社会效益的实情后。  文化局更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和鼓励。  不但跟工商部门联系,决定给予读书社免税的优惠政策。  而且还在报纸上对读书社做出相当的肯定和感谢,说他们繁荣了文化市场,丰富了人民群众的精神食粮,希望他们能再接再厉,把读书社办好。  总之,读书社是一炮打响,宁卫民和张士慧也都算是各自如愿了。  宁卫民最乐于见到的是,他的读书社迅速进入良性循环,扩大规模成为连锁店已经具备了相当大的可能。  而张士慧作为读书社明面上的管理者,也终于人前显贵,出了风头,成了文化局的座上宾,获得了他打小就梦寐以求的荣誉感,好不快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四章 必须不怂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四章必须不怂真是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没有过什么“占便宜大赛”。  否则的话,以宁卫民的水平,一定有较大的机会拿到金质奖杯,尝尝当世界冠军的滋味。  因为这小子薅羊毛的手段,那实在是太老道了。  不信你就看啊,几乎所有与他有关的产业,都里里外外把两个法国明星的红利吃了个遍。  无论个人的还是公家的,无论眼前就能见利的,还是需要长期孵化的,都是如此。  但即便如此,最绝的是两个法国明星居然还乐在其中,似乎都很高兴被他利用似的,很有点被他给卖了还帮忙数钱的意思呢。  这难道不是本事?  甚至这小子最走运的,是这两个法国明星对于某些事情的过于执着,反而还给了他许多额外的启示。  让他在早已习以为常的生活里,发现了更多的被他一直忽视的可贵之物。  也由此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是多么的幸运和幸福。  就不如说对于美食的讨论和争辩吧,宁卫民从中获得的就远远超乎他自己最初的预计。  众所周知,法国人的“傲慢是举世闻名的。  而他们这种与华夏民族截然相反的气质主要来自于他们的文化地位。  别看近年来法国经济一路下滑,但法国的文学、美术、雕塑、音乐、建筑、时尚、美酒、美食都是世界的明珠,始终牢牢高居于西方文化的神坛。  所以依仗这些丰厚的文化资产,法国人就可以趾高气扬,丝毫不尿成为世界新一代霸主的美国佬,以及多少还留有一点余威的英国佬。  只要坐下交谈,这些让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就能以绝对优势磕死对方。  打个比方,无论任何场合和宴会,西方人要是一聊美食,英国人和美国人面对法国人必然都得成了瘪犊子。  这两国除了炸鱼柳和汉堡可乐还有什么可炫耀的?那必须怂啊。  就是意大利人也未见得能靠着通心粉和披萨跟法国人挺腰子。  尽管以奢华、优雅、浪漫享誉全世界的法式料理,其来源正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  但多年没有进步,始终没有格调,却是意大利传统美食的死穴!  总而言之,法国美食的确可以独步天下,戴上王者的桂冠。  然而这还有个前提,那就是仅仅限于在西方世界。  因为世界的东方,还有一个文明古国足以和法国在各种文化上抗衡,那就是华夏。  以美食为例,埃兹拉·庞德在《比萨诗章》里,曾经写过这样一句让世人瞩目句子——“全部意大利,也比不上一道华夏的菜肴。”  尽管不能以此就说华夏的烹饪天下无双,整个世界再没有哪个民族和国家的美食能与中餐相媲美。  但起码也能证明,华夏同样属于美食权威的存在,格调和地位并不弱于法国。  事实上则更是如此。  虽然宁卫民目前只是给两个法国明星普及一些华夏最基本的吃食,还没带他们去吃什么高精端的大菜呢。  按京城话说,那也就是炒菜面的水平。  可即便如此,华夏饮食的宽广度和丰富性也已经充分体现出来了。  两个法国明星无不惊讶于华夏饮食的多种多样,感到让人眼花缭乱。  尤其让他们吃惊的还是华夏饮食的烹饪手段,许多都是西方没有的,是让他们闻所未闻的存在。  所以尽管宁卫民身为一个好客的主人已经很谦虚了,很和善了。  压根就没有和法国的美食文化一较高低的心思。  但问题是实力不允许啊,中餐的博大精深,对于外国人来说,是了解的越多越感到震撼。  实际上,就如同那些马克西姆的法国厨师头一次见识到坛宫厨师的烹饪手段一样。  这两个法国明星原本为法国美食坚定不移,自带光芒的骄傲感,头一次因为眼界打开而有所动摇。  特别有一次宁卫民无意中还说秃噜了嘴。  他宣称西方的美食,中餐里基本都有能对应的东西,但反过来就未必了。  这更是让他们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冒犯,大大刺痛了他们的自信心。  哪怕确实是句实话,但两个法国明星真就变了脸色,甚至于原本颇为友好的气氛都转变了。  于是说着说着这俩法国明星就开始说华夏餐饮业比较落后,需要发展学习的地方很多。  凯瑟琳德纳芙抱怨京城的餐饮服务,说全然无法理解华夏服务员记菜单的方式。  抱怨她无论何时走进京城的餐馆,服务员总是手拿菜单走过来,然后就站在客人的身边,好像客人在大约几秒的时间内就能看完整个菜单,然后就可以开始点菜了似的。  而她一开启了挑剔的模式,阿兰德龙也随之附和起来,同样宣称自己至今也没搞明白,为什么华夏人总想要迅速的做完一件事情。  他抱怨说,华夏人总是说“你好你好”,“来来来”,“坐坐坐”,“吃吃吃”,好像什么都是“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商店和餐厅的经营模式更是如此,服务人员总是会很快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并且亦步亦趋的跟着你。  可这样并不会让人感到轻松,而是会承受无形压力。  有时候很明显一个顾客还没拿定注意想要什么,或许只想看一看。  可一直有人在身边,时刻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有人在跟踪你。  虽然目的可是想帮助你,但这种感觉太糟心了,反倒让人待不了多久就会想要离开。  而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餐馆里的女服务员在他就餐的时候,总会站在桌边,当他刚喝一口杯子里的酒,她们就会马上过来把他的杯子斟满。  并且,服务员还会不时走过来,从盛菜的盘子里取出饭菜来,主动为顾客分发。  或许好多华夏人喜欢这种服务,但他觉得这其实是不尊重客人的意愿,完全是强加的好意,实在太夸张了,而且挺滑稽的。  这话一说完,凯瑟琳又接茬抱怨起华夏的饮酒习惯来,说华夏人对西方的饮酒方式完全是错误的认知,虽然西方人很喜欢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而且有许多烈性酒,就如同华夏的白酒。  但是,这些酒类不光口味和价格是千差万别的,而且还需要在不同的场合饮用。  她简直不敢相信,连官员出席的官方的宴会,也会把华夏白酒和法国干邑、英国威士忌这样的烈酒摆在席间,这分明是希望客人们都醉倒的做派。  其实西方人参与越重要的宴会就越会谨慎,尽量不喝过多,喝醉了被认为是失礼的,还很可能会降低别人的信任程度。  但华夏人自己不但喝许多,而且还喜欢劝别人喝酒。  难道华夏人请客不是希望客人开心吗?  那为什么非要让人喝酒到难受的地步?  应该说,以上这些抱怨尽管确实属实,但多数都源自于文化上的差异。  华夏和西方相比,确实不够尊重个体,不习惯于轻松,我们当今的国人们,对于西方人也不够了解。  但这和华夏饮食的层次和水准无关。  仍然不能改变西餐对比中餐的烹调手段简单,还不知道煎炒烹炸的区别,用的材料单调乏味等种种弊病。  宁卫民明白两个法国明星这是鸡蛋里挑骨头,所以还是风淡云轻,嘴上附和,心里却不以为然的做派,压根就没被这样孩子气的无力反击所伤害。  不过过犹不及,华夏人的风度虽然是西方绅士也望尘莫及的,但如果太谦虚,太谨慎,太和善,也会出现类似霍顿之流。  像阿兰德龙这样靠着脸蛋一夜成名的国际影星,哪怕身份地位都已经令人刮目相看了。  对待华夏的影迷也一直彬彬有礼,非常热情和善。  但骨子里的痞子的低级趣味和渣男不负责任的本质却偶尔也会流露出来。  谈到两个酒文化的时候,这家伙就忍不住夸夸其谈的放起大炮来。  他一是嘲笑华夏人不懂得饮酒,是因为华夏没有好酒,二是嘲笑华夏的饮食没有上佳的食材。  他的看法是,华夏既没有形成美酒的文化,也没有场合能够畅饮,所以华夏人才会逮住吃饭的机会,就拼命的灌醉自己。  如果华夏人要是能懂得去酒吧喝酒,那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痴迷于灌醉自己,当个酒鬼。  另外,华夏烹饪手段之所以千变万化,也是因为食材太差的原因,尤其是肉类,几乎没有新鲜的肉食,所以要不用点手段,如此的肉食当然是没法入口的。  别的不说,鸡肉那就差远了,全是没滋没味的东西,就连马克西姆餐厅也是一样。  坛宫饭庄虽然好些,但也没有像布雷斯鸡那样的美味。  所以他现在是非常想念巴黎的餐厅,巴黎的酒吧啊。  而听了这些片面认知,近似于有些污蔑的话,宁卫民可就有点不服了。  他想了想,虽然不好公然表示反对,但应该可以用现实去教育一下这个法国混子,于是他私下里联系了一下张大勺和自己师父,转告了法国影星的意见。  果不其然,俩老头脾气还挺冲,没多费口舌,就决定要替他拔冲。  虽然只说了一句,“那你约好日子,带他来咱们小店儿里看看吧”。  但宁卫民已经明显感觉到,这锋芒不露的话里,颇有点孙杨怼霍顿的那句“iwin,youarealoser!”的气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五章 好日子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五章好日子1986年9月14日是个礼拜天。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就乌沉沉的,阴雨带风,气温一下降了五六度。  路滑人稀,说话都能见着哈气。  怎么看,这也不能算是个好天气。  但却不能不说,这又确实是个好日子。  因为这一天,恰恰是宁卫民打算要给华夏饮食正名,提前和康术德、张大勺约好了,说要带阿兰德龙去店里的日子。  像这样的天气,当然最适合喝酒了。  想必一定会让两位老爷子准备好的美酒佳肴显得更加美味。  另外还得提一句,原本两位老爷子之所以定下星期天,为的就是这天是“大酒缸”人最少的日子口儿。  要知道,店里的酒客们多数都是离退休的老人家,这天哪有不愿意留家里跟儿女一桌儿吃饭的?  再加上京城自古又有“过阴天儿”的传统,指的就是阴天下雨不能外出干事,在家寻事的解闷消遣。  这么一来,岂不是更巧了?  一个计划中的礼拜天,外加计划外的阴雨天儿,那店里就绝不会太忙碌。  也正好可以让两位老爷子有足够的精力招待这位法国明星,跟他逗逗闷子,扯扯闲篇儿。  其次这样的日子里,对于宁卫民来说,牵挂同样也少。  想想看,连京城人自己都会说“胡同净泥塘,走路贴着墙”的日子口儿。  自然而然,凯瑟琳德纳芙这个最爱干净的冰美人就不愿意出门儿,会死心塌地窝在长城饭店。  这么一来,又少了个洋婆子需要宁卫民去应付伺候,他只安心对付阿兰德龙就行,那可就省心多了。  反观阿兰德龙呢,却似乎并不怎么介意下雨的街道和坏天气。  天生就闲不住的他这把子年纪仍具浪子本色,只怕无事可做,自己会闷出病来。  对于能够有机会跟着宁为民去看一看他本以为不存在的,“华夏人的酒吧”,充满了异常的兴奋。  于是都没让宁卫民费吐沫,一听说坏天气不会影响他们的出行计划,就开开心心地应声催促说,“我喜欢京城下雨,这里实在太干燥了,空气中有一些湿气是好事,多少能感觉到一些南方热带气候的愉快感觉。我们就快走吧。出去随便转转一两个钟头,好好喝几杯就好。不用担心,我也是去过阿尔及利亚的。即使你推荐给我的酒水和食物再糟糕,我也不会取笑你的。”  所以说,什么都凑在一起了,这就叫相得益彰。  这天约好的时间是中午,宁卫民和阿兰德龙出门的时间大概将近十一点。  由于天气湿冷的原因,宁卫民也很想喝一口儿,他就没开车,而是和阿兰德龙在饭店门口上了一辆“趴活儿”出租车。  只是没想到拉他们的这司机不但话痨,而且眼睛还挺贼。  居然在车里的后视镜里认出了阿兰德龙来。  这一下可有点烦人了。  因为这一路上,司机不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没营养的恭维话,索要了阿兰德龙的亲笔签名,而且他太过兴奋,一路神侃,明显注意力已经不在开车上了。  结果就因为精神不集中,满嘴跑火车的司机接连闯了两个红灯,经过长安街的时候还来了一个紧急刹车,险些撞着雨中赶路的行人。  幸好是没出事啊,否则要在这样的路段惹上交通肇事这种麻烦,阿兰德龙想不惹上负面新闻都难,无疑会是一场有可能损害其声誉的公关危机。  气得宁卫民不得不祭出杀手锏了,威胁司机说再不好好开车,车费就不给外汇券了。  这才算是拿住了这小子。  但是也得说,一但真的抵达了那条“文艺百年”的杨梅树斜街的街口。  在天上飘着丝丝细雨,几乎没有行人的胡同里。  在那斑驳树影和房子交错中的,宛如掩映在水墨画里一样的街景中。  心情原本有些遭到破坏阿兰德龙,随着宁卫民下车撑伞走进胡同,立刻又变得快乐起来。  他忍不住说道,“这里真有意思,华夏味儿太浓了,这里才是我想要看的京城。”  是啊,这里的一切都与西方世界不同,实在太东方了。  这里房屋,商店,院墙,树木,无处不传递着京城古老的韵味,不但让人发思古之幽情,同时还很真实。  因为这里可不是北边那种堂皇诗意的高门大户,而是充满百姓生活,人间烟火的氛围。  像这样的胡同,那是有人间情感的,而不是高高在上的。  哪怕今天没有小商小贩来此,少了平日间各种食品的吆喝声,剃头铁夹子的响动声,磨剪子磨刀的喇叭声,卖针头线脑的铁镰声。  但仍然可以从门前对联,养种的花草,板凳、竹车,晾衣绳,这些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的物品和细节,让人通过另一种身在其中,毫无距离的感受,体味到京城胡同的民俗画卷。  而外国人真正喜欢的沉浸式旅游,就是要走当地人常走的路,去他们常去的店铺,呼吸着这里独有的生活气息。  假如来了京城,如果还一直活在西式的酒店环境里,才是无趣至极的选择呢。  像这家伙大老远的从法国来这儿,除了挣钱之外最感兴趣的事,那就是体验异国情调嘛。  所以不用说,当深入这条胡同,几分钟后亲眼看到那没有招牌和店名的小店,只以临街的酒客和廊下那歪嘴儿红漆的大葫芦当招幌的“华夏酒吧”,阿兰德龙就更满意了。  因为无论是店里为数不多的酒客临街望雨的样子,聊天喝酒的状态。  又或是店铺里用酒缸当桌子招待酒客的模式,以及古风洋溢的特别格调。  都是他这个来自法兰西的歪果仁连做梦都想象不出来的,立刻就有眼前一亮之感。  说实话,洋酒吧他去过的多了,但能坐在酒缸边上据缸喝酒的地儿,他上哪儿寻摸去啊?  而大酒缸这玩意,压根就是京城土生土长的东西。  都别说是找遍共和国的大江南北了,就是走出国门,怕也是再也找不着这样特别的酒铺来。  尤其是时过境迁,随着五六十年代经历了一段白酒供给困难的年月。  即便是如今京城,像这样的大酒缸也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了。  要不是康术德对旧日的过往念念不忘,总想找回点熟悉的东西。  要不是老爷子为了给自己解闷儿,开了这么一家“大酒缸”,才得以让这种京城独有又接地气的酒铺形式重现于世。  即便如今的京城年轻人,怕也没机会见识到他们爷爷,爸爸那辈儿的人喜欢消磨时光的这种特殊形式的酒铺了。  说白了,这家大酒缸啊,很可能就是当今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了。  这还不够让人稀罕的?  带着满腔的好奇,嘴里啧啧称叹着,阿兰德龙随着宁卫民步入店内。  这一下更行了,因为他们这一进来,刚一收伞,就立刻引入瞩目,让店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的确,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大酒缸没几个客人,可问题是京城的酒铺氛围独特啊。  说起来,虽然京城的酒铺和西方的酒吧都是社交性质的消遣场所,供人闲聊的饮酒之地,但彼此又有着极大的不同。  像西方的酒吧聊得再热乎,那只是发生在朋友和熟人之间,陌生人多数都是男女间瞧对了眼儿的互相勾引。  即便是偶有失意的陌生人能够坐在吧台互相搭讪,互相宽慰。  那也是孤独导致,是一对一的,并且是偶然现象。  可绝不会像大酒缸这样,哪怕不同桌儿的客人在这儿头一回见面,只要各自酒杯一端,就着下酒小菜儿。  就能不分彼此,毫无间隙,山南海北,天上地下,大家一起神侃的。  大酒缸里客人们能这样的热闹,和睦,友善、亲切和诙谐,仍然是那些总要强调边界距离,在意个人自由的西方人难以想象的。  实际上,分坐在店里的三五酒客一见今天这里居然来了个外国人,就忍不住纷纷动容,大呼小叫地调侃上了。  “哎哟,来了个粉脸!今儿这什么日子?”  “洋人也喝酒?够邪性的!”  “瞧您这话儿说的,不懂烟和酒,白来世上走,洋人也是人,怎么不好这一口儿啊?”  “是是,这话没错。掌柜的,快招呼着啊,您这小店儿可来了个外国友人……”  坦白说,这种嘻嘻哈哈的逗闷子,确实显得有点吵闹,有点无礼,有点目中无人。  但男人嘛,就是不拘小节。  别说阿兰德龙在待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华夏对待外国人,特别是外国明星的特殊眼光。  就说今天来的时候,宁卫民也早有言在先,已经告诉阿兰德龙是个平民化的酒铺,他有这个遭到唐突的心里准备。  再加上这些酒客们个个岁数偏大,几乎都不是《佐罗》和《黑郁金香》的受众群,大概连看都没看过这两部电影。  所以谁都没认出阿兰德龙来,只把他当成个普通的外国人。  这反而让每天都为名气苦恼的阿兰德龙倍感轻松。  事实上,对于阿兰德龙这样出身底层,当过街溜子的主儿,当下面对这样酒馆里的市井气息只感天生亲切,一下想到了年轻时自己混迹的场所。  他再一看这酒铺里是真有意思,桌上摆着温酒器,瓷杯子,还有那些酒菜儿,都是自己没见过的。  于是没有反感只有亲近和惊奇。  站在柜台前,他居然操着不分四声的京城话,以法国绅士的派头,像对待自己最忠实的影迷一样,跟里面的几位刚才咋呼的几位举手打起了招呼,做了最友善和谦虚的回应。  “大家好。我也来喝酒,打扰了。”  不得不说,这一句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那几个喝得脸红红的老头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瞪大了眼珠子。  “哎哎,你会说我们的话?这可稀罕啊……”  “哎哟,您是个华夏通吧?这汉语说得好啊……”  “您好,您好,请坐请坐……”  几句热情洋溢的回应,也让阿兰德龙顿时笑容满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最让人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早就坐在柜台后的康术德站起来,轻轻咳嗽了两声,出面揽客了。  老爷子风度翩翩的点头,把阿兰德龙和宁卫民一起往里头让。  关键是这个过程里,他秃噜了一大串外国话,却只有阿兰德龙听懂了。  而且非常高兴的与之对话起来。  这场面,绝对令人惊诧。  别说让酒客们再度个个觉得匪夷所思,大呼意外起来,就是宁卫民也傻了。  “师父,您……您怎么会法语?”  抽了个空子,宁卫民插口问道。  “这新鲜吗?东交民巷法国兵营的生意我做了好几年呢,别这么大惊小怪,没见过市面似的。”  好嘛,老爷子云淡风轻,真是一派扫地僧的风范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六章 品酒会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六章品酒会康术德开的大酒缸可并不只有大酒缸是为店里的特色。  除此之外,他的店里还提供温酒的服务。  尽管这冬景天儿还未到,但他就已经让人在店外廊下烧起了煤球炉子,以便随时提供热水给客人温酒。  热酒的温酒器别名叫“酒咕嘟”,常泡热水,酒杯一放在里面,顷刻便会酒香四溢。  像今天这样的湿冷天气,店里的酒客们几乎人手一杯,都是温过的热酒。  拿在手里慢慢咂摸着,不但暖身子暖心,还暖手呢,最滋润不过的。  所以当阿兰德龙和宁卫民走进店里时,除了在店里看到这独特的饮酒器皿之外,还能闻到从中飘逸出的酒香,看到白腾腾雾气。  这意境,这温度,这气息,这滋味儿,简直绝了。  待在这样能看到,能闻到,能尝到,能感觉到的环境里,谁的酒兴能不增长几分?  于是才刚等落座在一口大缸的旁边,阿兰德龙就指着屋里的那些酒咕嘟,有点性急提出了要求。  “老板,我们也要喝那种酒,请给我们来两杯……”  然而康术德却带着玩味的意思摆了摆手,继续用法语解释。  “别着急,别着急,这种酒,旁人都喝得,但你却喝不得。”  “为什么?”  “因为太烈性了,你一个法国人可受不了。”  “不不,我在华夏已经参加过不少宴席,你们的烈性酒我也喝过的。虽然有点不适应,但我完全受得了。”  “那不一样,你参加的宴会,那都是好酒,喝了不上头,而且那种场合的酒杯也小。我这儿可都是一两一个的杯子,我可怕你喝急了,一下子就醉倒了。”  “一下子就醉倒?怎么可能?请不要小看我的酒量。”  康术德如同“三碗不过岗”店家一样的劝阻,遭到了阿兰德龙的坚定反驳。  无论对于华夏还是西方人来说,男人好像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酒量不行。  不过康术德也确实有理有据。  见阿兰德龙是如此的坚持,老爷子自有他的办法,索性用事实说话。  他立刻让伙计方滨给拿来了一个碗,一杯“毛三”。  然后现场开始变魔术。  只见他先把碗给扣了过来,然后在碗底儿不大点的地方,把杯子里的酒倒进去一些。  跟着再用火柴一点,蓝汪汪的火苗就能蹿起两寸来高。  此后他就把那装酒的杯子在火苗上绕着圈儿的烧。  不多会儿的工夫,直到酒水烧完火苗熄灭,这半杯酒也热了,散发出袅袅的热气来。  “看见了吗?我们京城的白酒叫烧酒,因为这种酒名符其实,点火就着。而且酒劲直冲猛打,所有又有个别名叫烧刀子。你别看这酒热过了,你要一口喝下去照样如同吞咽一把利刃,一条火线,……”  得,这下行了,阿兰德龙登时为之瞠目结舌。  要知道,尽管法国白兰地,英国的威士忌,也有这种点火就着的能力。  但洋酒度数多在四十度,点着不易。  外国人只是把酒浇在蛋糕或者冰激凌上,简单烧燎一下,取个酒味。  还做不到像京城的“二锅头”这样干脆能当燃料用的。  所以这也曾在欧洲江湖闯荡多年,自诩见多识广的法国混子此时也不免有点含糊起来了,自信心开始发生了动摇。  不得不承认,亲眼所见是才是最有震撼感,最具说服力的。  要是大宋朝的人喝的是这种烧酒,如果那店家要懂得老爷子的法子,那武松也许就不会一意孤行,酒醉后还非要去景阳冈了。  不过由于老爷子说的是法语,此举在店里其他酒客看来,可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这大酒缸是个什么地方啊?  原本就是让人消遣解闷,闲聊会友的场所。  心管不住舌头的,嘴里没把门的,在这个地方都不算罪过,而且太常见不过了。  何况今天的天气还不佳,这些酒客又都是家里没人闲得难受才出来的主儿,而且已经都喝了一阵了。  你想他们凑在这一快堆儿了,这张嘴能闲得住吗?  于是此举立刻引起那些人口无遮拦,放浪形骸的调侃。  “哎哟呵,掌柜的,挺好的二锅头您白白烧了干嘛?您要热酒,那不有酒咕嘟吗?您可莫忘了,浪费可耻啊。”  “嘿,这是你不懂了,掌柜的这是为自己揽生意呢,用实际行动告诉那老外,他的酒没兑水啊!是不是掌柜的?”  “对,老外也不傻,人家有钱可不买拖泥带……”  好嘛,全是不着调的神聊海哨啊,纯粹是拿康术德打镲呢。  不过也有真懂行的,有个岁数六十开外的老人,就随后出言为康术德刚才的举动做了正解。  “哎哎哎,我说老几位呀,咱就别让掌柜的见笑了。先说清楚,不是我要跟你们几位抬杠啊,关键是你们都没说在点儿上。在我看来啊,其实人家掌柜的这才是行家里手的做派呢。”  与众不同的言论,登时成功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  那老人抿了口酒,又一抹嘴巴,谈兴更浓,用筷子敲敲面前的酒杯就说教上了。  “知道这烧酒为什么又叫‘白干儿’吗?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种蒸馏酒烧完之后,干干净净,什么不剩。这玩意好啊,价格低廉,酒精度高,劲儿大,喝的过瘾。不过有一条,也是因为刺激性太大,才上不了台面。如今喝它的都是普通百姓,过去呢,是贩夫走卒之流。而穷人也不光只为一点可怜的享受,关键还是缺衣少穿,要是大冷天的外出讨生活,那就得靠这几口酒暖身子。这是活命的东西。那你们想想看,他们哪儿找酒咕嘟去?可不就是就地取材,用这种办法嘛。所以过去的酒器都是锡的,便于热酒,如今要用这种法子,已经成了一种情趣了。”  就这一席话,有根有据,粗浅易懂,全是知识啊。  别说登时把几个起哄的主儿给镇住了,也让宁卫民肃然起敬。  感到无形中上了一课,从老人这儿涨了知识。  于是不约而同,在座的这些人都给这位老人喝起彩,叫起好来。  就连那汉语水平有限的阿兰德龙,也七七八八的听懂了,同样以一副绅士做派跟着拍了拍巴掌。  康术德更是高兴,也不容老人谢绝,立马叫伙计方滨给这位老人添了一杯热酒。  嘴里说着,“您可别客气,知道您不在乎这一杯酒。可咱开这买卖就是为了以酒会友,这酒就得送你这样肚子里有学问的人,我还希望您平日里多来呢。”  如此一来,这位老人算是又有面子又得了里子,而且还是在外国人面前出了风头。  自然笑得合不拢嘴,倍感荣耀。  其他人也没什么因此不乐意的。  反而觉得康术德这个店主,不是纯粹为了挣钱的。  开的这家店不势利,有人情,更有格调,值得一交。  所以别看这大酒缸里今天没几个人,可一时间还真挺热闹,毫不见外的欢声笑语让这里成了一片人间乐土,把外面风雨的寒气都抵消了不少。  而这也让这位法国明星更真实地感受到了“华夏酒吧”的特别之处,就是人与人相处的无拘无束,平和自在。  他发现这里的人不但友善,热情,幽默,讲道理,有情趣。  而且真正做到了彼此平等,互相尊重,才能如此其乐融融。  可绝不会像西方的酒吧,动不动就因为意气之争,或是争风吃醋,饱以老拳。  什么是文明?  这才是文明。  而此时宁卫民也把康术德和自己关系揭露了。  听闻这家店老板j居然是宁卫民的长辈,阿兰德龙对这里的好感和信任自然进一步增强。  正是为此,才让他决定放弃执着,任凭康术德来为自己安排。  而他的这一决定也很快被证明了是无比正确的,因为康术德的确表现出来了专业人士的素养,而且对法国人的饮食习惯也并非一无所知。  只见这老头一边让伙计往他们的酒缸台面上摆杯子,一边自己来为阿兰德龙介绍今天的相关安排。  “这位先生,今天你到了这儿,可别有什么压力。我知道你对华夏的酒类了解不多,所以咱们就是一起来品品酒,聊聊天,交交朋友的。你呢,在酒量方面量力而行就好,咱们就按照你们法国的传统,不劝酒,喝多少任凭自愿。”  “至于今天要品的酒嘛,其实也不多,大概也就三十种吧。有句话说在前,不是我们华夏的美酒少啊,而是我的店小。这点还得请你理解。同时为了便于你理解,我也酌情按照你们法国的酒水分类,为你简单分了下类别啊。”  “你看,你们法国酒低度原汁酿造酒里,最出名的是葡萄酒。我们呢,有黄酒。这是和葡萄酒,啤酒,并称三大古酒之一。也是全世界唯有我们华夏独有的酒类。你们的葡萄酒有干型,半干,半甜,甜型之别,我们也有加饭,花雕,春雪,善酿与之对应。待会儿咱们就先喝这个。”  “其次,你们西洋有各种口味的力娇酒,甜食酒,开胃酒,这都属于配制酒的范畴。我们也有与之对应的酒类。不过我们是叫做药酒和露酒,药酒能强身健体,虎骨酒,蛇胆酒,地黄酒,枸杞酒,黄连液,竹叶青,莲花白,四消酒,茵陈酒。露酒则是花果类的,口味偏甜,可能更适于你们的口味,什么玫瑰露,木瓜露,山楂酒,桂花陈,葡萄酒,椹子酒,梨花白,许多口味也是西洋没有的。有兴致的话,你可以每样都尝尝。”  “最后,你要还有量的话,那咱们再喝点烧酒。同样的对应你们不同原材料的白兰地,威士忌,伏特加,特基拉和朗姆,这些蒸馏酒。我们也有高粱烧,大麦烧,小麦烧,等等,不过我们的酒,从名字上可就看不出来了。”  “当然了,光喝酒不能没有菜,除了我这店里现成的的,张师傅还用我们本土的鸡,专为你们准备了一道法国名菜——布雷斯鸡。你们可以尝尝有多少的差距,不过还需要点功夫,他正后厨忙着……”  说话间,桌上就摆好了先一批的二十个酒杯啊。  就这侃侃而谈,完全如同品酒大师一样做派,别说那阿兰德龙了,就是宁卫民也看傻了。  更把店里那其他的酒客们都给吸引了过来,谁也不喝了,都看着他们这一桌的热闹,盯着他们接下来要干嘛  宁卫民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师父居然在这样的小店,居然给整出这么正式的品酒会,如此专业的局面来。  嘿,就这老爷子,那肚子里还真是杂货铺啊。  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是西洋酒庄里出来的勾兑师呢。  难道天底下就没他不知道的玩意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七章 醉酒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七章醉酒法国是欧洲的产酒大国,法国以葡萄为原料所出产的各类美酒都是世界酒林的佼佼者。  很长时间以来,法国的葡萄美酒风行欧亚非美澳五大洲,一直都是世界旅游业所热衷于使用的主要酒品。  尤其是干邑和香槟,更是为世界饮者所追捧,被视为酒中珍品。  而为此深感骄傲的法国人也只允许用法国的产地来为这两种酒冠名,给了它们专属的名字,把两种酒和普通的白兰地和葡萄汽酒彻底区别开来。  那么可想而知,生在这样一个美酒国度的阿兰德龙,本身又是一个喜好玩乐的浪子,。  那自然从小到大活成了一个爱酒之人,对杯中物有着难以割舍的喜好。  再加上影坛成名后,他又有了一定的物质基础,经常初入上流社会的宴会聚会,那吃过见过的自然就多了。  可以说,如今人到中年的阿兰德龙对于美酒美食很有几分鉴赏力,已经属于不是专家的专家。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康术德摆开的品酒阵中,才更容易领略到华夏美酒的魅力,也更难保持清醒的克制。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嘛。  阿兰德龙既然是个半内行,他两头都占,又岂有不晕之理?  实际上,也就两三杯下肚,他就被康术德摆开的品酒阵给俘获了,一往情深地沉浸在了华夏美酒的滋润里。  而且不得不说啊,康术德为了给自己徒弟长脸,今天也真是下了些本儿。  他精心给备下的几十种酒那着实是琳琅满目,五光十色的。  黄酒就不多说了,那都是宁卫民孝敬他的上好之物,搁过去全是能够摆在官席上,款待大员的东西。  关键是露酒和药酒,更是多数人连听都没听过,但又的确是过去颇有名气的京城代表性酒类。  像那浅绿的苹果酒,绿色的青梅酒,橙黄的桂花陈,红白两色的玫瑰酒,红色的山楂露,深红的葡萄露,紫色的椹子酒,个个果香浓郁,看着是那么喜人。  都别说挨个喝了,就是光看也满能给人看晕了的。  还有其中的木瓜露、佛手露,橘津酒,陈皮酒,茵陈酒,四消酒,除了好喝,口味独特,还具备一定药性。  如能根据时令和个人情况的不同善用,还有强身健体之效。  总之,不是真正的饮者,懂得鉴赏酒类的老饕,绝对不能知晓。  所以还不单是阿兰德龙没见过了,哪怕是店里的那些酒客,甚至是宁卫民,能认知其中一两种的也没有。  真是难为康术德是怎么找来的,居然这么全乎。  最有意思的是,康术德还说这些酒不但可以独饮,还可以把这些露酒掺和在烧酒里一起喝。  康术德告诉大家,说过去旧年月到了夏天的时候啊,许多酒客沽酒就是一斤白干兑一些露酒,红的,绿的,煞是好看。  这岂不是说明,中西方在饮酒上其实相差的并不远,过去的京城也有鸡尾酒啊?  这番言论着实让人大开眼界,觉得加倍的有趣。  甚至于现场就有几个酒客在旁看热闹,结果看眼馋了的,非要掏钱买上一杯也要掺着尝尝。  好嘛,连康术德也没想到,他就当着大家伙说说过去的典故,居然还能拉动店里的生意,让酒客们产生额外的消费欲望。  然而这还只是其一,别忘了,这个大酒缸除了康术德,还有张大勺呢。  这位在宁卫民看来,无疑是食神级别的大师级人物,今天其实一直在后厨忙和着,在品酒会进行了有一段时间才露面。  但这老爷子绝不会是默默无闻之人,所给予这场品酒会的增持可是相当了不得。  因为首先所有酒中,张大勺个人所贡献出了三种酒,那全是极为稀罕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是这场品酒会的压轴之物。  第一种,是殷红的枣子酒,  这个酒不上档次,选料用的是几种京城所产的枣子。  但口味却是很特殊的,枣香重,甜度高,好喝的很。  据说酿酒的方子是来自于紫禁城内北端和西端“廊下家”的太监。  过去酿造这种枣酒出售给五六品的穷京官,正是这些下层太监不多的捞外快的法子。  而此酒因为有官员的文气加持,在京城也曾一度小有名气,被人叫做“廊下内酒”,简称“内酒”。  第二种,就是腊白玉兰酒了。  这种酒据说是光禄寺的良酝署下辖的酒醋局,根据通州竹叶青的法子,专为宫中女眷所制。  虽是烧酒,但绵柔清雅,口味偏甜,度数也较低,最是适合女子不过。  尤其加入玉兰为配料,酒中藏着的一股玉兰花的芬芳是其特点。  凑近鼻端闻着就跟香水一般,很有点像西方的杜松子酒。  第三种是最了不得的,叫做满殿香。  是过去宫廷的御酒坊为帝后嫔妃专门酿造的。  不问可知,闻其名便知其意,这酒特点就是馥郁醇香。  说实话,香到什么程度呢?  要是这酒不和其他的酒摆在一起还不显,这真倒出来一杯和其他的酒摆在一起,很快就能显出异常来。  因为它的香味太出挑了,放不了多一会,就只能闻到它的味,其他的酒类都被遮盖住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直至最后,张大勺才把这酒给拿出来。  否则的话,也就别品了,其他的酒,起码鼻子是闻不出了。  说白了,张大勺拿出来的,每一种可都是真正的御酒啊。  这压根就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东西,那还能不稀罕吗?  就不说酒的味道是如此出众了,哪怕从历史渊源和特殊的出处来讲,光一个皇家御用的光环,宁卫民就觉得如今自己还能有幸尝到,已经是极大的福分了。  这还不算,张大勺的厨艺也是没的说的,说今天有好鸡就有好鸡。  宁卫民虽然没有品尝过真正的法国布雷斯鸡,对此只有个耳闻。  听说布雷斯鸡是欧洲九大传奇食材之一,出产于法国东部布雷斯地区的鸡种,因地名而命名。其特点是:鸡冠鲜红,羽毛雪白,脚爪钢蓝,与法国国旗同色,被誉为法国的“国鸡”。  由于布雷斯鸡坚持自然养殖,成本极高。一般的法国家庭也只有在每年特殊的节日才舍得吃上一回。  因其紧实而又细腻的肉质,鲜嫩爽滑的口感,而有“鸡中之王,王者之鸡”的赞誉。  而且一向是包括米其林三星等高级餐厅的名厨们的心仪食材,也经常有美食评论家或自诩为顶级“吃货”的人将其誉为“鸡中的劳斯莱斯”。  但他今天一尝张大勺的鸡,却认为已经极为符合这种传言了。  说实话,这是他吃过的最有鸡味的鸡了,哪怕是这道菜用了鹅肝汁,也没能遮盖住鸡肉的鲜美。  更何况连阿兰德龙也吃的摇头晃脑,美不胜收。  虽然这家伙挑剔“鸡胸肉还是不够细嫩”,但从其品尝时从惊奇无比,到心满意足的神态,以及主动要求和张大勺合影的表现来看。  已经足以说明老爷子的手段相当高明,对比原版起码能够复制得七七八八,算是满合格了。  反正这么说吧,这顿品酒会,今天所有在场的人算是都没白来啊。  别说那些看热闹的酒客了,也跟着沾了光,落了点蹭吃蹭喝的福利。  就连宁卫民都觉得长见识,在饱享口福的同时,又大大开阔了眼界。  而且关键是这些东西更刺激了他的商业神经,他再度深深的感觉,自己对自己生长的这方水土了解的太少了。  这么多的好玩意凭什么不能在国际市场上赚外国人的银子去?  凭什么不能高昂的价格作为奢侈之物端上那些国外富豪的餐桌  别的不说,就这腊白玉兰酒和满殿香,怎么也能超过茅台去,在银座的坛宫卖个一百八一杯吧!  这可不是噱头,而是真正的宫廷玉液酒啊,有据可查,有史可依。  还有那鸡,谁说国产货就不能卖过外国种去。  就凭这肉质,那真是好东西,就该价值回归。  他怎么能任由这些好东西继续在京城这一隅之地默默无闻,甚至埋没,甚至消失啊?  那是暴殄天物!  至于阿兰德龙,这天到最后都喝晕乎了,大快朵颐的他苏既然确实很美,但也缺乏自制力。  尤其他是个法国人,这小子虽然对外国酒啊,菜阿挺熟悉的。  但华夏的东西尤其独特的特性,那酒劲儿来的又个不一样。  所以,喝着吃着,这家伙就不知不觉的醉了,而且完全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醉  兴奋起来这家伙是又说又笑,又唱又跳。  但等到这个劲儿一过去,进入酒醉的疲惫期,是嘴也歪了,眼也翻了。  最后宁卫民不得不把罗广亮叫来帮忙给这家伙送回去,算是阿兰德龙当众现了一次眼,出了一次洋相。  说白了,那些酒客们哪儿见过外国人撒酒疯啊?那岂不记忆犹新啊?  等到事后,渐渐得知这家伙还是个挺出名的国际电影明星,那更是能记住他一辈子。  反正这么说吧,今儿来的这几位,以后就不能听见阿兰德龙这名字。  否则他们一定会冷哼一声这么回复,“行啦,不就是个法国酒鬼吗?也值得你们这么吹。不是我说啊,什么外国的大侠,他也真的就是演演。我跟那小子喝过,那人酒品不行。属于能吹不能喝……”  “什么?在哪儿喝的?杨梅树斜街的大酒缸啊。那掌柜的可有能耐,过去的御酒都能弄来。我跟你说,什么酒,只有你想不到的,可没有那店里没有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八章 措手不及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八章措手不及无论是对于宁卫民来说,还是阿兰德龙来说,这顿酒的后续影响都是难以估量的。  远比当初他们各自以为的,要重要得多。  对于阿兰德龙来说,这顿酒,不但让他对于华夏的酒水和饮食产生了重新的认知,从此收起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再不敢轻易放大话,小觑这个国家的饮食文化。  而且他还解锁了新的乐趣,就此爱上了去大酒缸“泡吧”,喜欢在那种其乐融融的环境里品尝华夏的美酒。  他开始乐此不疲地三天两头往大酒缸跑,有时候宁卫民没空,他自己还来呢。  只要没事儿,就想去大酒缸坐一坐,跟那些上年纪的酒客们一起聊一聊。  以至于他用筷子的本事和汉语水平都是齐头并进,飞速提高。  才去了没几次,就能像模像样如同一个华夏人那样的就着酒菜儿,咂摸白干儿了。  你要不看他的样貌穿着,弄不好能把他当成京城本地的酒腻子。  大概也是冲这个,大酒缸的酒客们都挺喜欢他。  毕竟这年头的人见识少。  虽然京城的街头见着个老外,已经不似十年前那样,如同遇见个金丝猴似的那么新鲜。  但会说汉语,又爱喝二锅头的“金丝猴”,还是少见。  所以大酒缸的酒客们对他分外友好热情,都很好奇,谁都愿意没事跟他逗逗闷子。  再加上阿兰德龙是个对影迷很友好的明星,非常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而且人越上年纪越是谦恭,早已没有年轻时的那样张扬骄横。  他和京城这些上了年纪的草根,这些不认识自己的市井百姓,相处得甚是融洽,交流起来也很轻松。  谈话通常都是从打听他国籍开始的。  不管是谁问,阿兰德龙会面带微笑告诉对方,自己来自法兰西,住在巴黎。  随后,往往就有人会说,你们国家是不是有个大铁塔?  他点头称是,说在巴黎的市中心,叫艾弗尔铁塔,是巴黎的象征。  然后,也许就会有人接着问,是不是还有个凯旋门?  皮尔卡顿在你们国家是不是也特有名?  你们生产一种汽车叫标致,对吗?  这些询问真让人意外,阿兰德龙从没想过,遥远的东方,传言中最封闭的国家。  居然连一些普通人对法国,对巴黎,也会这么了解。  尤其皮尔卡顿这个品牌,还挺深入人心的。  这不免让他越发安心与快乐起来,认为自己这次应邀成为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的代言人是明智之举。  当然,肯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被这些人接二连三的提出,有时候多少涉及隐私,令人尴尬。  而且往往一聊到大家都感兴趣的好体,就是好几位一起凑拢过来,七嘴八舌,让人应接不暇。  不过也的说,尽管对于西方人来说,或许有的问题,几乎属于不礼貌的冒犯。  但阿兰德龙却能明白这些人没有恶意,只有好奇,并不怎么反感,也愿意花费耐心去回应,这就更让他在大酒缸有了个好人缘。  “你们国家的人收入有多少?”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每个人的收入差距很大。最近几年法国有点不景气,好多人都的收入都开始下降了?政府面对老百姓的不满,和提振经济的呼吁,压力很大……”  “真的吗?你们发达国家也会出现经济问题?老百姓还敢跟政府抗议?”  “是真的。”  “不过,你们生活的还是比我们富裕对不对?家家有汽车,住楼房,是不是?”  “嗯……我们国家的福利不错,恐怕是这样的……”  “你们国家的人都吃什么?”  “哦,那就不好说了。我们吃很多东西,但是,我们没有这里这么多的菜色、面点和豆腐制品。这是很遗憾的……”  “你还挺懂,喜欢我们中餐吗?”  “当然,许多都非常喜欢。不过我们吃不了辣。也不喜欢味精……”  “在你们的国家有黑头发的人吗?”  “有。各种头发颜色的人都有,不过多数人还是深棕色的。”  “你个头有多高?“  “一米八。”  “真高呀。那你多大了?”  “我四十多岁了。”  “不年轻了。有孩子吗?”  “当然。”  “那你收入多少?”  “这个真的说不好,每个月都不大一样,时多时少……”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过去拍电影,现在主要拍广告……”  “难怪了,你是导演吧?现在电影不景气,让电视都给干趴下了。你别那么死性,应该去搞电视剧,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看,那一集集的连着,勾人啊……”  “哈哈,你的观点很有趣。”  “收入这么不稳定。你家里人不为你担心吗?怎么不找个稳定点的工作?看你样子挺有派头,像个能当官儿的,你进政府机关工作多好?”  “这个……我们国家要想当公务员是需要考试的,很严格……”  “嗨,那你不会送送礼啊。弄点好烟好酒,再请管事的下馆子吃顿好的。我跟你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办事就得出血,不能太小气了……”  就这样,没几天,愿意陪着酒客们唠闲嗑的阿兰德龙就在大酒缸里出名了。  许多人即便没见过,也从别人口中知道,大酒缸多了个外国同好。  而这也进一步刺激了大酒缸生意的兴旺。  别说许多老酒客有心与这外国人见见聊聊,就是道听途说,得知这个新闻的人,也想来凑凑趣儿。  另外,阿兰德龙还从大酒缸买了不少他认为非常有特色的酒水,来充斥他的个人的私酒库。  像什么木瓜露、枣子酒、椹子酒、青梅酒、玫瑰露、桂花陈、腊白玉兰酒……都是西方世界所没有的。  没想到,这还引得凯瑟琳德纳芙也跟着入了坑,蹭着喝着,居然也爱上了玫瑰露和腊白玉兰酒。  并且对阿兰德龙对描述的大酒缸产生了兴趣,非闹着也要去一回。  可问题是好多事儿不能让女人掺和,一掺和准出事。  阿兰德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这个凯瑟琳德纳芙去凑热闹。  更不该太过自信,认为自己熟悉情况,自作主张并且没叫宁卫民,就把人给带去了。  要知道,京城的大酒缸什么时候来过洋婆子啊。  而且还是这么一位打扮精心,艳光四射的金发大洋妞?  偏偏大酒缸还没有个单间,是纯粹的大众消费场所,就这凯瑟琳往屋里一坐啊,外面是看得见的。  惹得这条街上,不管是小商小贩,还是路过的,住这儿的,反正经过大酒缸的,都得驻足往里看。  于是不一会工夫,大酒缸就满员了。  这还不算,因为看热闹的已经不单是上岁数了老年人了,很快还有人把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纳芙都给认出来了。  那想想看吧,这还消停得了?  这年头的影迷多执着,多纯粹啊。  再加上阿兰德龙的侠客风范和德纳芙的美貌姿容又是那么深入人心。  结果局面一下子就失控了,彻底褶子了。  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闻讯赶来的影迷,不但没打住,更是成倍增长。  没一会儿工夫,大酒缸的买卖就没法做了,店里店外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啊。  急茬往里挤进来,想亲眼目睹国际影星风范的人,差点没把门槛挤破。  而且就因为人太多了,稍微有人一动唤,就得东西,耳听不断有杯盘碗筷掉地上的响动。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停业上板都不行了。  别说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纳芙已经狼狈不堪傻眼了,就是康术德和张大勺也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懵了。  不过幸好康术德还有急智,清醒过来后,一是赶紧把让方滨从后厨的窗户翻出去,去街道找李主任搬救兵。  二是赶紧把两个法国明星给劝进后厨,暂避一时,以免出现意外,伤了他们。  至于那些店里的东西可就顾不上了,只能顺其自然了。  总之,这一趟动静闹大了,甚至造成了杨梅树斜街的交通堵塞,把《京城晚报》的记者都招来了。  到了街道李主任带着派出所的民警赶来疏通人流,那还忙和了将近多半个小时,才好不容易把围观影星的闲散人等劝走。  至于大酒缸,名儿是出了,可损失也真不小。  别说一天的营业额泡汤了,东西也砸碎了不少,还有人趁火打劫,顺手牵羊的。  像店里的酒坛子,酒提子,银勺子,杯盘碗筷都有遗失,柜里钱匣子也空了,甚至还有人把案上的凉菜连装它的青花大盘一起端走的。  而最让康术德心疼的,是他使惯了的红木算盘也没了。  那可想而知,这样的大酒缸当然没法再营业了,起码也得修整几天,把东西凑齐了才行。  而且这件事还得在街道和派出所那儿挂一号,接受工商部门的处罚。  谁让你们私自接待外宾了?  你们这小店有那个资质吗?  所以没的说啊,宁卫民也落不着好儿。  尽管他是完全不知情,但作为始作俑者,并不耽误康术德找他算账。  最终,不但店里的一切损失都得找他补。  而且他还得立正站好,劈头盖脸遭受康术德的臭骂一顿,好好的让他的师父发发牢骚。  “瞧你小子给我们惹出的事儿!我们老哥儿俩招谁惹谁了?好心好意帮你一把,结果弄出了这样的局面!我们冤不冤?要是下回!啊不!就没下回!你就这么跟那俩洋人说,千万千万别再来了!我们店小,实在折腾不起。听见没有?否则我饶不了你!”  可即便如此,宁卫民也并不觉得委屈,没有丝毫的不满。  反倒一个劲的点头,把尊师敬道做到了极致。  “哎哎,是是,您老消气,您说了算,您是师父嘛……”  “都怪我,我的不是。我回头就跟他们说,不让他们再来了!冲我了,您都冲我了。不管怎么说,这是徒弟我是记在心里了,永远感激您……“  “您和张师傅的损失我也包赔。应当应分的,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双倍赔偿都是该当的……”  不过要是实事求是的来说,其实还真不是宁卫民这小子道德标准有多么高,有多么痛恶自己的错处,为让两位老爷子受了牵连而惭愧。  关键还是无利不起早啊。  这不,好话说尽,眼看着康术德气儿消了,宁卫民就又开始亮真章了。  “师父,张师傅没因为这事儿生我气吧?要不要我专门登门赔罪?”  “那倒不用。张师傅大度,我教训了你也就够了……“  “那不好吧,毕竟这事是因我而起,我总觉得心里过不去。您是我师父咱爷俩好说。可张师傅平白受连累,能心里不起。这样,您天天跟张师傅一起,您给我出个主意,买点什么东西为好?”  “哎,不对吧。你小子这是又惦记什么呢?无事献殷勤的……”  “哎哟,瞧您说的,我不就想打听打听张师傅那鸡是怎么做的?用的什么鸡嘛……”  “嗨,张师傅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点小事你还用绕这么大弯子?你直接去问就行啦。不就一道菜嘛。以张师傅和咱们的关系,他不会不告诉你的。”  ““可……我还想问问那宫廷御酒的方子,那可是几近失传的宫中秘方啊。我想开口吧,又……有点怕犯张师傅的忌讳。这万一张师傅恼了……”  “不至于。我还告诉你,张师傅是直脾气,有什么你得摆明面上。你只要光明正大,人家不会让你下不来台。可你千万不要自己瞎嘀咕。越想投其所好,搞鬼鬼祟祟的小动作,越完蛋。听见没有。再者说,凭心而论,人家张师傅教给你的菜还少吗?没张师傅,你那坛宫成的了如今的气候?”  “是,是,那是。可师父,这恩惠受多了,我这心里也不踏实不是?没错,张师傅是宽厚啊,可咱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也不能总装傻,总不当回事啊。恰恰正因为受益良多,我才想着这次总应该给张师傅应有的回报了吧。而且您大概还没听明白,这几种御酒可是真正的独家秘方,就跟葡萄常的料器葡萄,见药封血的云南白药似的。我要弄好了,开一个厂子,打着皇家御用招牌。仗着坛宫给我当后盾,那兴许就能子子孙孙吃几辈子。这是独家专卖啊,绝对的霸盘生意。我这么跟您说吧,每张方子我要出十万块买,都是我占大便宜了。天知道张师傅是怎么弄到手的。可我要是直不楞登跟张师傅提钱,就张师傅那脾气……”  随着这话一说,康术德的表情就渐渐变了。  他看出宁卫民不是开玩笑,也不能不认真的斟酌一二。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是一声叹息。  由衷感慨到,“你小子倒是该实在的时候实在,该痛快的时候痛快。这话说得像个样,想的呢,也挺头头是道。只不过,张师傅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在乎的绝对不是钱。论理说,他的事儿就告诉我一个人了,我是不好背后嚼舌头根子的。可谁让你是我徒弟呢,琢磨的事儿也是好心,不愿意让张师傅吃亏。那既然店也关了,今儿有空,我就都告诉你得了。但究竟该怎么办,这事儿最后成与不成,可就全在你自己个了……”  “好嘞,那干脆这么着得了,咱爷俩再泡个澡去得了,泡完了,我请您顺东来……”  “不用,天儿还热着点,吃涮羊肉早了。馄饨侯就行……”  就这么着,这师徒俩又奔了王府井的清华园洗盆塘去了。  然后在热水的氤氲中,康术德给宁卫民讲述起有关张大勺昔日往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八十九章 御厨世家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九章御厨世家张大勺大号张铭武,是1918年生人,这些情况宁卫民是知道的。  而且张大勺的师承肯定与真正的清宫御厨有很深的渊源,否则不可能对于宫廷菜了解内情到了这么透彻的地步,这个宁卫民也能猜到。  但宁卫民是绝对没想到,张大勺的整个的家族居然祖祖辈辈都是为了清皇室扛长活的。  敢情据康术德说啊,从乾隆三十年起,张大勺的祖上就因厨艺精湛,从南方老家被带进了京城,当起了御前“他坦”。  而此后张家人就一直端着这个皇帝赏赐的金饭碗,再没有回过老家,成了地地道道的京城人。  只是有一样,同业相轻,而且哪儿还都有小集团,这金饭碗并不好端。  宫廷厨师以山东人为主,可张家却是地道的南方人,擅长南方风味儿菜。  虽然从民间被宣调进了清宫御膳房是一步登天,可也是单打独斗。  既没有上峰照应,也没有同乡扶持,深受同僚所忌,那还不生是非矛盾吗?  偏偏张家祖传的脾性,比北方人还直率,还执拗。  属于杜月笙所说的第二等人。  有本事脾气也臭,只会直中取,不懂曲中求。  所以别看张家祖宗有乾隆的欣赏,却不会搞人际关系,几乎把同僚都给得罪光了。  也仅仅是风光了一代,自乾隆这位“伯乐”一死,换了崇尚节俭的嘉庆当主子爷,张家的境遇就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于是从此,四面八方的排挤接踵而来啊。  你手艺再好,架不住人家合起伙儿来给你使坏,四处转着圈儿的调用你,一点而不给你露脸的机会啊。  想走?  想走也不行。  你想带着赏银回老家过好日子去啊?  哪儿能让你如意!  要不把你折腾一个四爪朝天,不把你给折腾穷了,你就不知道宫里的厉害。  就这样,嘉庆、道光、咸丰,这三朝下来,张家几代人几乎把御膳房四十八处都干遍了。  哪儿忙和去哪儿,哪儿苦去哪儿,却屁都没捞着。  别说升官、分润赏银、把宫里食材外卖这些美事儿了。  为了应付上峰挑错处,家业都快散光了。  那委屈实在受大了。  不过话也得两说着,福之祸所伏祸之福所依。  就因为张家几代人跟驴似的转着圈儿的变相服苦役,无论外膳房还是内膳房都干过。  什么荤局、素局、饭局、挂炉局、点心局、野意局、膳房库、酒醋局都司过差。  什么阿哥、后妃、侍卫、宫女、太监的饭食都操持过。  所以张家人几乎把宫里上上下下的饮食都琢磨透了,也琢磨遍了。  上至八珍席,下至苏拉酱,什么南菜、北菜、满席、汉席、满蒙烧烤,那是无不精通啊。  几代人光记录下的内膳房、外膳房的菜单就够三大本儿的。  说白了,要以了解宫里饮食状况而论,张家人才够格当光禄寺的署正,御膳房膳正。  御厨们更别说了,要比做菜,那都该回家抱孩子去。  所以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  就那么一次,就因为西太后饮食不调,迁怒下人。  膳正实在被逼得没辙了,恨不得上吊,也就想起“张大勺”的祖父来了。  无需说,这对张家人来说,那是天赐良机啊。  一试之下果然投了缘分,“张大勺”的祖父靠着一品家传“樱桃肉”,一品“小炒榆蘑”,一盘“黄面饺子”和一碗“巧春羹”,当场让西太后胃口大开,调拨进了寿膳房。  从而一举成了西太后跟前儿的红人儿,那是恩赏不断啊。  在这儿之后就又轮到张家的手艺冒头儿、拔尖儿了。  只可惜,张家的运道还是有点不足。  虽然得遇“明主”,终于遇见了慈禧这个比乾隆还好吃、还奢侈的老太太。  可这事儿来的真是有点晚了。  因为这时候的西太后不但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而且相当管不住自己嘴。  她太贪吃,太没有节制了。  只要肚子稍稍感觉到空,只要是没什么事情好做了,那就得吃东西。  比方说,有一次,“老佛爷”在颐和园“景福阁”刚吃完小吃,腿儿着正往“谐趣园”消食呢。  没想到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来了,也不知为着什么,马上就要吃鱼羹。  得,“张大勺”的祖父就得赶紧拿出带着的小灶,当场制作,当场进奉。  这还不算,有时候半夜醒了还要吃“烧猪肉皮”,最喜欢的“清炖鸭子”顿顿都要上。  夹肉末的马蹄烧饼和炸三角,那还非得吃刚出锅一咬就流油的。  想想吧,一个这把子年纪的老太太怎禁得住这些油腻!  得,就在1908年的深秋时节,老太后闹了秋燥,调理不当,拉肚子了。  最后转成了痢疾。  说白了吧,这位老太后没死在政敌手里,没死在太平天国手里,却死在了自己的嘴上。  结果树倒猢狲散,原本的美差竟成了残席。  寿膳房一解散,谁也没躲过去,张家的祖父和民间招揽的高手就一起出了宫,散去各自谋生。  不过虽然丢了饭碗,可好就好在这时候张家祖父已经靠着西太后有了底子,又有了名气,有不少王公贵族慕名招揽,要他进府做厨师。  而张家祖父也很精明,他不肯一棵树吊死,宣称只做千元以上一席的“外烩”,只接受临时聘请。  这样反倒更受人追捧,那是日进斗金啊。  最后张老爷子又把儿子张治给教会了,自己也就住着大宅子,舒舒服服当上老太爷了。  而当时的金鱼胡同的那桐和秦老胡同的增崇,这两位内务府的大财主就是张家最主要的主顾。  《那桐日记》里就有这么一句话,“今天晚上吃张治”。  这一般人绝弄不明白,其实那意思就是请“张大勺”的父亲进府做“外烩”包席。  如果看看前门每天卖一百个白水羊头的“羊头马”,只靠小吃的手艺就能住大宅子,养活仨媳妇,一大家子人。  也就可想而知,张家的日子过得有多么滋润了。  所以实际上,不夸张的说,“张大勺”一落生,也是在一座三进带跨院的大宅子中。  作为张家唯一的独子,在幼年时期,他的玩具中,也不乏小金锭和翡翠琢成的小壶。  而且别看他过得一点不比世家少爷差,但却没有世家少爷身上的臭毛病。  因为张家是手艺人,“张大勺”的父亲打小就让他跟着自己学厨,绝不养少爷胚子。  偏偏“张大勺”还有这方面天赋,一看就通,爱吃爱做,满京城的找好吃的好喝的。  小小年纪就懂得把番菜的方法与之结合,创造出“面包鸡”、“法令大虾”这样的时髦新菜。  这既让张治自豪,也让张家的“外烩”包席更出名了。  哪当老子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琢磨着自己儿子,大约是一辈子都不会受穷的。  只可惜啊,不读书的手艺人见识终归有限。  张家人的心思都在灶头上,认识不到比家更大的还有国,每个人总要受到时局的影响。  他们当时可不明白,仅靠手艺立世,是创造不出一个安乐窝来的。  而关键时候,走运和背运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就因为不明理,兴许犯一个糊涂,就会追悔莫及。  或许是中了一种因果魔咒,注定了从哪儿拿来的东西,就要还回哪儿去。  张家父子的命运终究因宣统这位逊帝再次发生了转折。  1932年,溥仪上了长春,就打算在长春成立伪满洲国。  因为不满意东北的厨子,带去的人手又不够,他就派手下去寻访旧人。  手下们来到京城呢,就挨个打听旧时养心殿御膳房的老人在哪儿,希望他们能过去帮忙。  没想到大家都嫌弃路远,也烦日本人,谁都不爱去。  而以实际情况来讲,也实在没几个人走得脱。  因为御厨啊,这招牌就值钱。  像“抓炒王”王玉山为代表的老御膳房的人,当时在北海五龙亭东边已经办起了“仿膳茶庄”,买卖红火得很。  其他的人也多数在京城的大饭庄子里找到了事由,人家有必要去吗?  结果这帮手下是四处碰壁。  这样找来找去,最后他们把主要目标就盯在张家父子身上了。  因为一,虽然慈禧在老百姓口中没什么好名声,可她对张家父子却是“贵人”。  张家人自打出了宫,一直念着老太后的好儿,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儿。  其二呢,张家人不但手艺好,还有心病。  张家父子确实是真本事,在大内御厨里无出其二,不但精而且全。  有了他们,那就等于御膳房的活计都拿得起来了,他们都会啊。  可也正因为这个,他们总觉得自家几代人下来,最好的也就混了个掌案,实在是不公平。  为此实在气不平,人前人后提起宫里,总要抱怨几句。  甚至为此与其他的御厨也相当疏远,素无来往。  其三呢,张家父子是少数没固定的差事的主儿。  他们不比其他的厨师,活得特别自由。业务主要就在各大府门里。  只要没应活儿,想走就能走,无牵无挂。  所以这些就成了他们最招灾惹祸的地方啦。  溥仪的人找上门去,先拿西太后的“恩义”说事。  跟着又许以御膳房膳正的官位,最后还当场码上了黄金百两当定金,说只要干满两年就放他们回来。  这样,张治被小恩小惠迷住了眼睛,也就动心了。  他觉得不如就跑一趟,既报了旧主的情分,又圆了祖宗的遗憾,还能捞上一笔。  同时也能让儿子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皇家体制,又有多么合适呢。  只可惜啊,父子俩这一拍屁股走人,那就是身陷龙潭虎穴啊。  张家父子压根没想到东北实质上是日本人做主啊。  说白了,连溥仪慢慢都成了阶下囚,他们跟着这倒霉傀儡干,还能有个好嘛。  在东北张家父子这个愁啊,待遇是还行,可有家不能回啊。  另外汉奸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关键是日本人特孙子,为了控制皇帝身边的人,还故意让张治染上了白面儿。  可就这样还不是最糟糕的,没想到有个出身贵族的关东军少将就因为欣赏他们的厨艺。  竟然非常霸道的把他们强行征召,随军带到的更远的北方去了。  好嘛,这下才算是倒了血霉了。  因为环境恶劣不说,这是上战场啊,那是闹着玩儿的嘛。  后来到了1939年,日军和苏军之间爆发了诺门坎之战了,果然就把他们卷在其中了。  那个日军少将后来被炮弹炸死,而张治那染上毒瘾的身子骨根本扛不住冰天雪地,随军溃逃的时候,半路上就病死了。  而刚刚年满二十一岁的“张大勺”,也在苏联骑兵的一次突袭中,被苏军俘虏了。  这要搁一般的战俘,恐怕就得发到苏联西部挖矿去了,就像苏军对日本战俘的待遇一样,属于九死一生的事儿。  但好就好在天下间任何一个种族的人他也得吃饭,也愿意吃好的。  就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祖传的手艺救了“张大勺”的命。  一顿“面包鸡”,外加老佛爷喜好的御用饽饽“奶酥六品”,把个苏军将领给吃美了。  为此,“张大勺”得到了特赦,成了苏军将领的专用大厨。  但必须得说命运无常啊,它戏弄起人来,竟然没个够。  1941年下半年,苏军和德军又开了战,“张大勺”居然又被德军俘虏了,然后被看押在德法一带。  不但得伺候一个党卫军的军官,还经常得和几个法国厨师一起,为这个军官为招揽法国投诚的“法奸”举办的宴会出力。  可这还没完,1943年德军战败的时候,“张大勺”居然又被美军俘获,又伺候了一个崇拜法国美食的美国中校两年。  这才辗转被移交给国民政府,最终遣送回国。  说白了吧,张大勺虽然只是一个厨子,但是他绝对不是一般的普通厨师。  他是一个为两大轴心国和两大盟军国家的高级军官和上层人士都服务过的厨子!  就凭他辗转这么多次,竟然还能活着,足以表明我国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和吸引力了。  艺不压身这句话,还真的一点没错。  可也要知道,离家整整二十年啊,张大勺回到京城都奔四张的人了。  不但家没了,爹死了,还得面临审判坐牢。  这他能不恨嘛?  溥仪、日本人、洋鬼子带国军,他差不多把全世界都恨上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九十章 人生波折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九十章人生波折听着康术德娓娓的诉说,宁卫民的思绪被带向了极遥远的过去。  不知不觉中,这些讲述里有一些沉重的东西锁住了他,使他感到了命运的残忍与心情的压抑。  澡堂包间外面的喧哗声,头顶上那一片白光的天窗,乃至冒着蒸腾热气的热水,都不能让他的精神感到放松和舒缓。  说实话,他身边这两位堪称良师的老者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  不仅指的是他们的年龄,价值观,思维模式,更在于人生经历。  而他是记得康术德刚刚回京时那落魄情景的。  对比今天老爷子生活得有多滋润,那记忆中当年老爷子的处境就有多凄凉。  所以他完全想像得出,张大勺狼狈回京后,面对物是人非的故土和未知的命运,会是怎样一种悲怆的心态。  他甚至还因此明白了张大勺的一身本事从何而来,为什么中餐西餐就没有不拿手的。  也理解了为什么性格不同、喜好也不相通的康术德和张大勺能成为挚友。  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这大概是最主要的原因。  “师父,那张师傅坐牢了吗?”  “坐牢了。那年月哪儿有地儿说理去?他又是一穷二白,作为战俘被押解回来的……“  “那真坐牢的话,他不会还继续充当监狱长的厨师了吧?”  泡在浴缸里的宁卫民,因为关心张大勺后面的遭遇,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着急的问。  “嘿,算是让你猜着一半。”  康术德倒是稳得很,一边说着,一百年把一块湿热的毛巾蒙在了自己脸上。  “什么是名厨?真正的名厨那不是谁封的,得有人认。张师傅就是厨子里的厨子,他的手艺是无人可比。他做的菜,味道上的差距一吃就吃出来。要知道,他那一身家传本事可是张家好几代人的心血。二十来年,又是在提搂着自己脑袋的情况下,不断学习,不断进步,融汇了中餐西餐,磨砺得越发精益求精,旁人如何能及?所以同样的菜,他做的就比别人强。别说什么‘紫气东来’、‘紫气东来’这类高档菜了,就连个‘烧白菜’,‘烧茄子’都非同凡响。所以虽然他回来后蹲了大牢,可灶上的手艺却又一次救了他。不过,那监狱长的级别太小,还没这个口福天天吃张师傅的菜。那家伙倒是精明,把他当做礼物,送到了接收大员的府上……”  “接收大员?“  宁卫民对解放前的事儿还无法做到全面了解,难免有知识盲点,这词儿对他来说就挺新鲜。  于是老爷子就为他进一步做了较为详细的解释。  “对呀,你得知道张师傅被送回来的时候,那是民国三十四年……也就是1945年。当时,日本刚投降没多久。背靠美国人的蒋光头在着急派出军队,重新掌控各光复地区的同时,也派出了各方面的高官,代表他从日伪政府里接手权力。”  “这可是肥差啊。所以那些有门路的政客,惦记捞一票的,全都想尽办法获得委任状,然后争先恐后从大后方飞奔曾经的沦陷区。然后就开始按口儿:什么党、政、军、文化、教育、工矿、企业等进行接受。除了接收日本侵略者和伪政府各机关行政权力外,还要接收日伪高官的财产,既‘逆产’。”  “最初呢,京城老百姓对从南方飞来的高官抱有很大希望,认为在京城沦陷时,这个城市的权利都掌握在日寇和汉奸手里,他们是敌人,只会压迫、剥削京城的老百姓。如今山河光复,这些派来的官员都是咱们自己人了,一定会善待自己的同胞,给老百姓做主。”  “但实际上,这些接收大员却让百姓大失所望,从这些接收大员来京城接收了一切后,京城老百姓的问题,不但没解决,反而越来越坏。1946年,京城学龄儿童三十二万,失学的高达十五六万。同年底,还发生了两个美国兵在东单练兵场欺负咱们的女学生的恶性事件。”  “特别让百姓失望的是物价暴涨。就为了进行扩军备战,蒋光头滥发纸币引起的通货膨胀,造成民不聊生。1947年,京城就有数百家零售店倒闭。5月,大米每斤由法币一千元涨至三千五百元。到发了金圆券,蒋光头硬性规定用三百万法币兑换一金圆券之后,经济更是进一步崩塌。”  “可这些接收大员却对老百姓的疾苦漠然视之,不管不问,他们只顾为自己搂钱,专搂黄金和美金。接受逆产时,好房子好车子全留给自己,另外就是找女人。所以当时老百姓都讥讽这些接收大员是‘五子登科’,指的是票子,金子,房子,车子,女子。”  “那你想想,这帮当官儿的天天这么只顾自己敛财快活,能离得开酒宴吗?那监狱长为了巴结当时京城市长的小舅子,听说这位正想为自己儿子办满月酒呢,就把张大勺给送到这位的府上去了……”  说实话,听到这里,宁卫民完全相信,凭张大勺的本事,足以征服一切嗜好口腹之欲的人。  但他已经知道了张大勺流离跌宕的前半生,对于这个一直为他所敬仰的名厨,也帮了他许多忙的热心长者,他属于关心则乱。  也实在怕再听到什么变故了。  于是还是耐不住性子的急切追问,“这应该是好事吧?张师傅境遇是不是因此改善了?那主家是不是被张师傅的手艺折服了”  果不其然,耳听康术德说,“这还用问嘛,张师傅的手艺就是越高级的宴会越显工夫,他到了那市长小舅子的府上。当时那市长的丈母娘听说监狱长给送来的厨师会做西太后吃的东西,就要亲自试菜。大概也是故意想考教他,这老太太就给他准备了两扇子猪肉,等于是宰杀好的一整头猪。其他什么材料都没有。”  “跟张师傅见面后,老太太当面就说了,咱也甭扯没用的,现在到处都是打着御厨牌子混事由的。可谁也没吃过宫里的菜,天知道真的假的?你要能做,就用这两扇子猪肉给我做,试试刀。做什么?狮子头,米粉肉,木樨肉,这些常见菜,你给我做出三十六道菜来,要是好吃,你就留下。否则你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  “而这用张师傅的话说,合着把他当口子厨用了,这题目太简单了,家常便饭那就不叫席,他做着都没精神。反正让做就做吧,当天张师傅没用一个人帮忙,就厨房挑了把磨好的菜刀和羊脸子刀,自己一下午就把材料都准备好了。剔骨的,切块的,切片的,剁馅儿的,肥瘦搭配好了。什么丸子肥肉多点,什么丸子瘦肉多点,什么过油七成,什么过油五成,甚至三成,全有讲究规矩。”  “结果当天晚上,把这些材料正式成菜,一道道端上桌儿的时候,主家这一家子就都傻眼了。因为不但端上来的菜好看,适口得很,而且菜色太多了。光丸子就好几样,干炸丸子、四喜丸子、南煎丸子,八宝丸子,琉璃丸子,焦溜丸子,酥肉丸子,炉肉丸子……张师傅出的菜,三十六道可打不住,实际上是一百零八件儿。其中不但有黄焖猪肉、白煮奶猪这样的宫廷菜,还有炸猪排,烤猪膝这样的西式菜。让主家吃的是交口称赞,大人孩子都满意。”  “主家老太太这才知道敢情真遇到好厨子了,一高兴,不但人给留下了,还赏了五块大洋。从此张师傅也从囹圄中脱身,在这家府门住下来了。过了几天,他又在主家孙子的满月酒上亮了一手蟠龙宴。不但为主家博了个好彩头,也让一众宾客吃得服了气,都要跟主家借厨子,他就更是在这家府门站住了脚。今后只要主家请客,必然是张师傅上灶。就连推荐他的那个监狱长也得偿所愿,升了官……”  这样的情节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  宁卫民听到这里,除了意气风发,也终于为张大勺轻轻舒出一口气来。  他心说了,确实没有什么人比咱们华夏人自己,更懂得欣赏张师傅的厨艺了。  想也知道,遇到这样富有又讲究饮食,经常宴饮的主家,张师傅的手艺才不会埋没啊。  只可惜就在这时,张大勺的人生际遇又来了个大大转折。  康术德随即哀叹道,“但常言道,福之祸所伏,祸之福所依啊。张师傅几度凭着手艺逢凶化吉,这时候是又舒坦了几年,可后脚就却因为这几年的风光遭了殃,受了大罪,从此就一蹶不振,再没个意气风发的时候……”  听老爷子这么一说,宁卫民登时醒悟,想起随后而来的改天换地来了。  只是他同时又有点不理解,张大勺不就是个耍手艺的嘛,怎么打工还会受雇主的牵连?  “师父,这不碍的吧?张师傅不过是个干活儿的?那论起来,也是受剥削压迫的劳动人民?怎么会……”  结果这话却让康术德摇起头来,露出更加无奈的悲凉神色。  “干活的?是,他是个干活的。可坏就坏在他活儿干得太出色了,出色得超乎了常人的想象。一个干活的,你能住那么好的四合院?能在整个城都在挨饿忍饥的时候,还有酒有肉,不愁吃穿?这说出去谁信啊?”  这几乎话问住了宁卫民,他支吾了几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老爷子则自顾自地又继续回忆了下去。  “我记得很清楚,民国三十七年,也就是1948年下半年,京城就笼罩在战争的气氛下了。富人外逃,中等人家买粮食,储存起来怕围城没的吃。贫穷人家什么也不怕,就盼着破城,改换天地呢。我那马家花园就是那个时候买到手的。马家人能走的也都全走了。到年底,各个城门都关了,城里重要的十字路口都修了防御工事,外面有消息,各线火车都停了,连南苑机场也易手了。”  “这个时候,城里为了接纳南京运来的物资,并且把个个学府知名学者、教授送走,必须在城里修个飞机场。开始打算建在天坛,后来考虑天坛古树太多,不但需要砍树,而且天坛南边紧靠永定门东城墙,不安全。所以后来就决定,将临时机场建在东单。可以说京城里最后一批学者和军政要人就是从东单临时机场逃往南方的。”  “张师傅的主家也是这个时候走的,原本想要带张师傅一起走,哪怕当时一张机票价值千金,许多人打破脑袋也抢不到。可张师傅故土难离,实在怕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他告诉主家,自称哪怕再回去坐牢也不走,死也想死在京城。于是主家也就不好勉强了,念着他几年效力的情分,最后不但没再送他回监狱,反倒给了几根金条。两袋白面,还有不少带不走的家什。”  “结果这下子反而坏了,因为张师傅和主家的关系可就更说不清了。说是囚徒,说你是被强迫的,那为什么主家都跑了,没再送你回监狱,反而给了你这么多财物呢?这要没点猫腻,谁信啊?还有你那五国周游,伺候法西斯和美帝军官的事儿又怎么说的?居然和那么多外国人勾勾连连的?你会不会里通外国?是不是负责潜伏的人员?这谁能解释的清楚?”  “所以张师傅在新社会分配工作的时候,因为这些历史问题讲不清,查不清,只能先去个小饭馆上班。再加上移风易俗的原因,新社会崇尚勤俭节约,奢华的饮食也变成了应该受到批评的浪费行为。张师傅的手艺从此能够发挥的机会就更少了。到了六十年代,他被分去个食品小店炸丸子。一干就是十来年啊。后来他能去北极熊掌灶,那是退休之后才应下的差,就跟我去玉器厂看大门似的。不是人家那儿的正式职工。”  “总而言之吧,你瞧瞧他这后半生过得,就是没有丝毫闪光的一直蹉跎了。即便比我强点,那也有限的很。让人怎么说好呢?张师傅的人生受益于他的手艺,可却又会因他的手艺出众而遭遇磨难。这真是一笔糊涂账。”  “所以从张师傅的角度来看,这么一辈子就过来了,弄不好早就哀莫大于心死了。尤其到了这把子岁数,他的收入足够满足他的需要,就更不会看重名和利了。我觉得你能做的也是能是礼下于人,剩下的就只能顺其自然了。要求可以提,但你想要投其所好难。人家愿意给你,是你的造化,如果不乐意,你也万万不要勉强啊……”  整个浴室里雾气蒸腾,玻璃水和瓷砖上的水滴如同凄迷的眼泪。  而此时的宁卫民除了迷茫之感,便是默默无言。  他终于能够体会得到张大勺的心境了。  为什么老爷子的脾气总是那么生硬?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那是对于命运束手无策的困窘,是橘已为枳的感叹。  那是包含着对命运不公的郁结,却无以发泄。  宁卫民忽然觉着辛酸万分。  这老爷子,这辈子活得太亏了,可真有点稀里糊涂啊……  想想看,这么一个大师级别的名厨,前半生四处飘零,后半辈子却困在一个油锅边炸丸子,这哪儿说理去?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这就叫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有时候人太有本事了,如果不被社会大体所认可和需要,那反而也会是一种悲哀。  想到这儿,他忽然福至心灵,躺在浴缸里望向天棚。  “师父,我知道怎么投其所好,说服张师傅了。我回头就找他谈谈,应该没太大问题……”  见他如此笃定,康术德倒纳闷了。“怎么?你就这么有把握?”  “嗯,我终于弄清楚张师傅需要什么了。”  “他要什么?”  “是一种自我实现的归属感。是社会对其价值的认可。那理所应当本该早就归属于他的认可。”  老爷子沉默了片刻后,似乎也品出了滋味,“也许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九十一章 投其所好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八十章投其所好有一说一,对宁卫民而言,这么马不停蹄的忙,是忙得有点狠了。  肠满肚肥,心旷神怡的日子从此与他无缘,刚要养起的膘迅速消耗,许多人也都以他的惨状为乐。  可问题是他从中获取的好处也不少啊!  其实无论从工资还是股权的角度出发,无论明着的收益还是暗里利益交换来讲,他这么忙都是理所应当,责无旁贷的。  所以无论是公司里看他笑话的人,还是同情他的人,才真的傻呢。  明明都是给他打工的,却杞人忧天替老板担心。  这岂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更何况宁卫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精于算计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要论雁过拔毛的本事,以权谋私的能力,恐怕这小子当今时代全世界范畴都难寻对手。  不过也得说明白了,他跟出门不捡钱就算丢的那种人不一样,损公肥私的事儿他不干。  他所擅长的,其实是左右逢源,能凭空从石头子里榨出油来。  也就是说,他给公司干的时候也不会忘了顺手给自己捞好处。  哪怕看似再寡淡的差事,再艰难的工作落在他的手上,也能让他给自己折腾出点好处来。  这是他深植入骨血中的特质,万难改变。  别的不说,就先说说他是怎么伺候的这两位法国明星吧,就很能从中体现出他的特殊才能来。  坦白的讲,其实这个任务,宁卫民接手过来还真不是时候。  要知道,这两位在法国不但都是国宝级的演员,而且还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主儿。  春天去乡下庄园骑马,夏天海边玩游艇,秋天去森林狩猎,冬天去尼斯度假,这都是人家在法国老家的常规操作。  还得时不时的光顾咖啡馆儿,参加一下时尚活动,社交舞会什么的。  即便是每天的平常日子,新鲜法棍面包和现磨咖啡,都是不可少的。  所以骤然来到华夏大地这经济水平落后,刚刚改开的第三世界,两位法国大腕儿除了必会感到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匮乏,更会为缺少符合他们需求的消遣而发愁。  想想看,连电视都看不懂,作为外国人出行,还处处受限制。  那人家能不烦吗?  还千万别说这两位矫情,主要欧洲那边承平已久,法国社会福利又高,这两个明星富足日子过得理所当然,自然由奢入俭难。  其实还别说他们了,就像前两天刚刚离开共和国的帕瓦罗蒂和热那亚剧团怎么样?  那也是一样的做派。  据报纸上的官方报道,就为了这次来华演出,帕瓦罗蒂团队从意大利带来的辎重,已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不但有洗衣机、冰箱,还带来了重达两吨的蔬菜水果和其他食品,光矿泉水就带了一千五百瓶。  这可全是空运来的。  所以说实话,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纳芙的挑剔并不是很过分。  甚至可能他们来之前就有了要吃苦的准备,并且来了后,也一直在极力地适应和忍耐。  但共和国此时能提供的接待条件,仍旧与他们想象中存有较大差异。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能将就一时,时间长了就不行了,绝对会严重破坏情绪。  而这么一来,宋华桂这时候抽身那是恰到好处,至于宁卫民这个时候出头当接盘侠,那就成了倒霉催的苦差事。  想也知道,他难免要成为两个明星宣泄不满的垃圾桶。  更别说他年纪轻轻,还是把俩明星弄过来吃苦的“罪魁祸首“,这就更容易招致对方的轻慢,以及拉升额外的仇恨值。  还别说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俩法国明星自己为钱而来怪不得宁卫民。  尽管这是事实,但人家可都是国际明星,哪儿有“加钱哥”的职业素养啊。  脾气大,喜欢迁怒于人不说,也从不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信就看看这两位的婚史吧,是一个比着一个换得勤。  喜怒无常,情绪善变,想一出是一出,才是他们性格里的共性。  要不说他们怎么会是至交好友呢?  所以最初才接触的时候,这两位可都没给宁卫民多少好脸色看。  虽然表面彬彬有礼,一个是绅士,一个是淑女、  但一个带着高傲的疏远,一个正如外号“冰美人”一样,对宁卫民冷若冰霜。  尤其故意难为人的要求,两个人更是比赛似的一个接一个提出来。  大到想去人民大会堂开发布会,小到早餐的橙汁必须鲜榨的,还不能有橙子绒,那是千奇百怪,花样百出,可是把宁卫民给难为住了。  不过好就好在,无论是皮尔卡顿华夏公司,还是宁卫民个人,在京城深耕已久。  如今无论经济实力还是人脉关系都已经相当雄厚,旗下产业更覆盖多个行业。  而且宁卫民个人的利益,主要就是盯住了外国人的腰包,涉足于旅游服务和工美产品这两个方向的。  真要说对于京城的了解,怎么让人在这地界玩儿好吃好,他可比旅行社的人还在行呢,也有充分的能力实现这一点。  再加上这小子能言善道,外语贼溜,还有一张帅脸。  他要想改善和别人的关系,无论是谁,都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儿。  实际上宁卫民只用了寥寥数招,就立竿见影的扭转了对其不利的局面。  反而让两个明星解锁了新乐趣,发现了京城的魅力,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  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关键在于四个字——投其所好。  而且首先就得从吃上下手。  宁卫民深知到饮食的重要性。  没有什么比吃不惯,吃不好,更让人恼火的了。  尽管皮尔卡顿公司麾下的马克西姆餐厅和美尼姆斯餐厅,都是地道的法式餐厅。  可因为京城只有这唯二的选择,而且因为菜色相对有限,对于两个法国明星来说,未免有些单调了。  尤其是打他们来京城算起,已经有十几天了,几乎天天都得吃这两家,再好吃也有些腻了。  甚至就连蛇果、橙子、香蕉、提子、蓝莓、牛油果这些进口水果,因为固定就这么几样,也变得让人没有食欲。  而对于中餐,除了最出名的烤鸭之外,其实这两位并没有品尝过太多的菜色,而且即便吃过的也都不喜欢。  其原因倒不是因为中餐真的不好,只是因为东西方饮食习惯有着大大不同,他们又对中餐太过陌生,不够了解,才会产生这种中餐缺乏美食的印象。  比如说,法国人最不喜欢油腻的菜,大多数人不吃肥肉。  两个法国明星干脆就一点不吃,甚至连烤鸭上的肥肉他们都介意。  不喜欢的原因也不是口味不好,只是单纯觉得肥肉不健康。  可偏偏这个年代共和国的中餐馆,追求的就是丰腴厚重口感。  什么咕咾肉,烧茄子,酱肘子,狮子头,米粉肉……许多菜都是用肥肉做的。  京城的传统烤鸭更是以肥为美,肥肉被认为是整只鸭子中最好吃的部分。  哪怕是在坛宫饭庄请客,可只要一不留意给两个法国明星的餐食里安排有肥肉做的菜色,他们就会认为这顿饭不怎么样了。  何况还可能存在水土不服的原因,俩法国明星要碍于面子勉强吃下,弄不好还会闹肚子,那感觉自然就更酸爽了。  说白了,其实这种情况就像1924年鲁迅来到北平时的感受是一样一样的。  当年咱们这位周先生既不曾考虑京城已经变成了北平,失去了首都地位所造成的消费降级。  也全然不知,京城最有名的满蒙奶食饽饽早已经随着溥仪出宫,蒙古商路艰难,在京城市面上消失近十年了。  他只是写文凭空感慨此地作为五百年的古都竟然没有好茶食。  这压根是一种信息不足、见识有限,所产生的误会。  何况他经常去的稻香村就能代表京城的饽饽吗?  那可是平民化的南味糕点铺啊!  而清代的达官显贵们所钟爱的可是满蒙饽饽,在正明斋和永星斋呢。  谁又说好东西就不会自行消亡的?  实际上每一次战乱兴起,国家蒙难,最容易被伤害,也最先被摧毁的就是精品文化。  否则阿房宫、大明宫和圆明园到今天还能完好无损呢。  反过来要不是打面仓主动变成了驴打滚,蜜渍的蜜饯改成了廉价的糖渍果脯,萨琪玛也弃用了昂贵的奶油。  这几种如今还很知名的京城特产,怕也早早消失,只存在于文献中了。  也正是因此,我们今天所视为传统的,到底是倒退还是进步?  传承下来的饮食,到底是精粹还是糟粕?  其实是一件很难说清的事儿。  反正书归正传,总而言之吧,这安排菜色的确是门大学问。  就跟教学生因材施教一样,也得因人而论,因人而异。  别看宋华桂对待两位法国明星很上心,可毕竟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学美术的,长期跟着丈夫在国外生活女人。  对于服装和打扮,她固然是专家。  但对于饮食,尤其京城特色饮食,了解有限,她的一些安排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反过来宁卫民则不然。  这小子本身是个吃主儿,又有多年餐饮企业经营管理经验,而且他最下功夫的就是怎么讨外国人欢心,用吃喝玩乐挣来外汇。  真等到轮到他亲自给两位法国明星安排饮食,那当然就大不一样了。  实际上宁卫民一出手就切中要害,先把两个法国明星的日常水果和糕点给改善了。  没错,目前的京城是缺少榴莲、车厘子、猕猴桃这样的进口水果,就连两个明星都吃厌了的蛇果和橙子都是好东西,平常百姓家能吃着根香蕉,几个荔枝就算不错的家庭了。  可有一样,这年代的京城独特的土产可也不老少,许多都是很有特色,确属本地才有的小种类水果。  别说外国人了,就连宁卫民也没吃过几回,甚至上辈子就压根不知道。  就比如说京白梨吧,这个东西有名。  可是除了个头大小,其他一切都和上辈子宁卫民在超市买过的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两种东西。  这个年代的京白梨,又甜又软,水分充足,比库尔勒香梨还软还水头足,而且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儿,辨识度极强。  宁卫民第一次吃到就被惊艳住了。  事后他琢磨来琢磨去,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水果居然三十年后变得“堕落”了。  想来也唯有一个解释——串种了。  还有京城独有的缨络枣,那也是具有代表性的地方品种之一。  不同于郎家园的小枣儿,这种枣子因如古代官帽之缓络而得名。  别名又称“鹰不落”。  意思是果实产量多,连鹰都难以找到下脚的地方。  真到了成熟季节,一树的枣子都是一挂挂的,多得能把枣树枝子能坠弯的。  而且不仅产量高,个儿大,还好吃。  缨络枣为方圆或长方圆形,个头甚至有的可以称为巨大,能赶上李子了。  果皮深红色,较厚,果肉淡绿色或淡黄色,脆而甜。  除了没有冬枣甜度高,脆劲儿和冬枣一般无二。  说实话,就这枣子卖冬枣的价也不为过,可宁卫民上辈子连见都没见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最特别的本地水果就是“虎拉车”了。  这种水果半青半红,介于苹果和沙果之间,味道则似青香蕉苹果,味淡而脆。  但这种水果有额外的好处,那就是香味浓烈。  家里要是摆上一盘“虎拉车”,满室盈香,经久不散。  因此也有“闻香果”之称。  宁卫民知道这种水果还是康术德告诉他的,像坛宫饭庄就是夏秋摆上这种果子来彰显富贵气,同时改善室内的味道。  要说起来比香橙还见效呢,这可是过去绝对的权贵做派。  而这还没完,除这三种主要品种之外,再配上艳丽如少女面颊的花红沙果,紫而泛霜的槟子,紫黄相间的李子,咧开嘴的大石榴点缀其间。  这些果子他给统统放在篮子里,下衬着青蒿的叶子。  那是五彩斑斓,蒿香与果香齐发。  想想看,就这样的绿色天然的好东西,他隔天就分别送一篮子到两个法国明星房间里去,能不讨喜吗  这些代表健康生活的水果,看着新鲜,闻着清新,吃起来更让人赞叹,且回味无穷。  而且关键还属于两个法国人从没吃过见过的新品种,这才叫投其所好呢。  这样贴心的礼物自然会大大改变两个法国明星的观感,让他们因为满足了对异国他乡的某种期待,又享受到了美味的水果,而对宁卫民心生感谢之情。  可说到这儿,同样也有个关键问题宁卫民就想不明白了。  这么多琳琅满目,口味独特的本地水果,足够让阿兰德龙和凯瑟琳长见识的,国际市场上卖个高价也不为过啊。  可到日后怎么就没了呢?  这又让京城人丧失了多么大的口福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九十二章 天下第一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九十二章天下第一张大勺可是个痛快人,言必行,行必果。  既然跟宁卫民预计说好了,隔了也就一天,几种“宫庭玉液”的方子就交到了宁卫民的手里。  而且很快,他还亲自带着宁卫民跑了一趟远郊区——清河。  这是干嘛去啦?  买鸡去啦。  敢情张大勺给阿兰德龙做的那只鸡,还真不是一般的鸡。  全京城,怕也只有清河的一个村庄里有几户人家,养着那种特殊的鸡。  别的且不说,单这鸡的模样就与众不同。  凤冠!  金羽!  毛腿!  那端庄不凡的外表,极具观赏性,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过目难忘。  像宁卫民跟着张大勺找到了一个老乡的家里,刚走进院里看了一眼,就呆在了当场。  要知道,他在上辈子是看过《鬼吹灯》电视剧的。  就他眼前这种鸡的样子,太漂亮了!  特别是那只大公鸡昂首阔步的威武气势,简直像极了《鬼吹灯之怒晴湘西》里那可破妖气毒蜃的怒晴鸡。  电视剧里的怒晴鸡一身彩羽金爪,比普通鸡的体型大,眼皮和人一样,是从上往下翻,据说是世间罕见的凤种。  而宁卫民眼前这种鸡呢,除了是通身是金黄,还有眼皮和正常鸡是一样的,从下往上翻之外,外形其余特征无一不与之契合。  甚至那种舍我其谁的倨傲劲儿都如出一辙。  这不免让他忍不住嘀咕起来,以为《鬼吹灯》的作者写的这种鸡果然有现实中的原型。  甚至不由趁着主人家进屋烧水之际,压低声音,偷偷向张大勺发问。  “张师傅,这鸡是不是来自湘西啊?不会这就是传言的凤凰种吧?难道叫怒晴鸡……”  而他这鬼迷心窍的一问,却让张大勺完全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摇摇头。  “湘西?不可能。什么怒晴?没听过。这鸡呀,扯不着别的地方。这就是地道的京城本地种,别处你可找不着……”  可宁卫民看着昂首阔步的大公鸡眼睛发直,越看越像。  “您确定?”  没想到张大勺笃定极了,“那是当然。你信我就对了。”  然后又有理有据地给宁卫民介绍了一番这鸡的来历。  “你是有所不知啊,这鸡是怎么来的呀?那得倒到明永乐年间。当时江南的矮鸡、九斤黄鸡、泰和鸡、胡子鸡等诸多鸡种随移民落户京城。可这些南方鸡初来乍到,却并不适应京城的寒冷,怎么都养不活,可是死了不老少。留下少量没死的,在漫长的杂交培育中就渐渐出现了变化。从这些鸡种里诞生了一种毛冠、毛髯,毛腿的珍稀鸡种,就是你现在看见的这种鸡。另外有句话你倒也没说错,这鸡呀,也确实有个别名,就叫做‘凤凰鸡’。”  “凤凰鸡?”  听到最后一句,本来对这鸡平平的来历已经有些失望的宁卫民,登时来了兴趣。  “张师傅,这名儿是怎么得来的?您可得给我好好科普科普……”  “嗨,这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你看这种鸡的外貌啊,毛冠、毛髯,毛腿、黄羽、黄喙、黄胫。到处是金黄羽毛,连腿都让羽毛护着,如此与众不同的外部特征,像不像凤凰?可说白了,其实是为了御寒才进化来的。另外,古语云,五爪为凤,四爪为鸡。也是巧了,这种鸡还有个特别的地方,一般的鸡都是四个脚指,唯它是五指。这头顶凤冠、脚生五趾,还有六翅,自然就被称为‘凤凰鸡’了。”  宁卫民听得喜不自胜,“这可太好了,既然有这么个名目,那可就有搞头了。”  哪儿承想张大勺的回应更让他惊喜,“哎,这可不是虚名啊。何况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宁卫民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登时心里的转轴儿又提了档,开动马力盘算上了。  “您这意思,它还有什么其他的说道儿不成?”  “可不。”  其实张大勺本就不想瞒他,加之这小院主人也正在屋里,不碍得什么。  这谈兴一起,自然言无不尽,竹筒倒豆子。  “别忘了,正因为京城冷,这种鸡生长周期缓慢,皮下脂肪丰富,其体内自然沉积大量的营养和风味物质。你不是头几天刚吃过吗?这种鸡呀,可不光油性大,它的脂肪分布特别均匀、紧实细腻的肉质为其出众的优势,才成就了其格外鲜美的味道。”  “这么说吧,吃这种鸡,你不会做都不要紧,只需把鸡给收拾干净了,然后加盐清炖,便可香气四溢,汤鲜味美。而且这种鸡的鸡蛋同样格外好吃,因为也带着油性哪,那蛋黄呈赤红色,滋补得很呢。真是一点腥味没有,说是凤凰蛋,难道过分吗?”  “所以啊,早在二百多年多年前,乾隆皇帝就已在诗中御赐此鸡为‘天下第一鸡’封号了。而慈禧太后晚年,每因食欲不振、不思饮食时,也非此鸡不食。你还别看这种鸡在民间只被京城的百姓称为‘京城油鸡’,因为最早出现在朝阳洼里村,也被有些人叫做‘洼里油鸡’。但几百年来,这种鸡可一直像京西稻一样,是清代皇家指定的贡物。”  “因此在清一代的京城,此鸡名声大噪身价倍增,而它真正的名字,从它成为贡品的时候起,就应该叫做‘宫廷黄鸡’了。甚至就连咱们共和国开国大典时,这种鸡还以‘国宴用鸡’的身份,登上了开国第一宴的餐桌呢……”  好嘛,乾隆御赐,天下第一鸡啊!这还不够拽的?  这时候的宁卫民,被张大勺科普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两眼冒光啊。  他也就不是个猴儿,否则一定会像看见蟠桃园的孙大圣那样去抓耳挠腮了。  不过越是听得振奋,宁卫民心中的疑惑也越按捺不住。  “张师傅,我怎么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呀?照您说,这么好的鸡,是紫禁城中无可替代的御膳美食。那不应该尽力发扬光大,多多养殖嘛。而且都上了国宴了,还是咱们开国第一宴的待客珍馐,这又是多大的威风?那不说此鸡应该在京城特产排第一吧,起码名气也不该输给烤鸭才是啊。那怎么这种鸡就销声匿迹了,如今反而声名不显了呢?就连我这算是干餐饮的人,要不是您告诉我,我今天都不知道……”  “这不奇怪。”张大勺并没有被问住,老爷子摩挲了一把胡子茬,继续侃侃而谈。  “你还记得吧?前面就我说过,这种鸡是珍稀鸡种。我为什么这么说就是因为这种鸡难养啊。首先这宫廷黄鸡喜欢在自由的空间中跑动、摄食,还必须得有足够的青饲料,才能让它活得好。过去,为宫里养鸡的那些人都得用菊苣来喂,还得为它捉蚱蜢。这样的鸡才长得好。”  “另外,就是这鸡长得慢,产蛋率也低。养这种鸡能急死人,在五十天时,它会长到一斤左右,在一百二十天之后,它才能长到三斤左右,好东西嘛,就是生长周期长啊。所以打清代起,这种鸡就卖的贵,市面上那不经心养的,也得普通鸡两三倍的价钱。”  “你想想,这种鸡不能只圈在院子里,只能在这种人少地广,还有荒草地的地方放养。而且那是什么人才吃得起啊?所以建国之后,一实行计划经济,这种鸡可就不得烟抽了。虽然它身出名门,肉蛋兼优。可养殖成本高啊,卖不上价儿去不说,留着下蛋,产量还低。但凡能养个三黄鸡,芦花鸡的,对农民来说,都比养它划算。”  “加上政府为了保民生,也在引进推广下蛋多,增重快的鸡种。尤其是到了七十年代,咱们为满足人民群众的禽蛋需要,引进了国外的肉鸡,并建立了相关体系。虽然效果不错,能更好的满足大众需要。但在国外速生‘洋鸡’的长驱直入下,咱们这种本土鸡就更处境堪忧。不是我说啊,你现在还能看到的这种鸡,再过几年真就未必了。早早晚晚得被那些‘洋种’赶尽杀绝。毕竟那玩意长得快嘛。虽然炖不了个把钟头,就骨头稀烂,可老百姓不在乎那个。穷人嘛,有口肉吃就行,又有几个人真懂得鸡应该是什么味道的。”  说到这里,张大勺也不禁哀叹一声,“哎,其实就你今天看见的这些鸡,质量已经大大的不如以往了。因为这是为数不多的最后一些了,养鸡的把式也不懂,连种都跟草鸡串了。虽然还算是宫廷黄吧,可里面有好有次。我都看过了,五指的,不足五成。你要是再加上风冠,金羽,毛腿,快慢羽这些条件,那也顶多三成。也就是说,这里面的的几十只鸡,真正的宫廷黄就最后的几只了。我估摸着这全村都加一起,超不过二十只合格的。”  听到这里,宁卫民的心境又陡转之下,“啊”的一声,惊出了一声冷汗。  难倒……难道这么好的鸡,居然要绝种了!  老天爷啊!  不会吧!  这可是天下第一的凤凰种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九十三章 尽在掌握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九十三章尽在掌握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起,京城就开始兴建现代化的大型养鸡场。  经过畜牧科技人员和全体职工的十多年努力,京城成功建起了现代化的蛋鸡生产配套体系,并带动了集体和专业户养鸡生产的发展。  到目前为止,已经基本解决了全市居民的禽蛋需求,让鸡蛋和鸡肉不再是旧日的稀罕物,极大的改善了京城老百姓的生活质量。  但同时也得承认,这种现代化养鸡场的发展方向是以量为重的。  于是这个过程里,质高而量低的本地鸡种在某种程度上就被忽视了。  结果惨遭“误杀”,几乎到了灭种的地步。  像宁卫民发现的这种宫廷黄鸡就面临着这样危急的处境,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不过话说回来,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宁卫民找到了他们,这又得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他可是具有丰厚的财力和人脉关系的。  而且对于这些濒临灭绝的宫廷黄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它们的真正价值。  也就让这些宫廷黄鸡保住种族的延续具备了可能性。  没说的,为了力挽狂澜,宁卫民在这一天又干出了一件惊人之举。  他不但一掷千金,用随身带来的一千块钱,把这村里所有宫廷黄鸡,还有这些鸡下的蛋,全都给包圆了。  他还要把这些鸡继续寄样在这些村民家里几天。  在村委会的见证下,他和村民约定好,说从今天算起,每过一天,每一只鸡,他出两毛的饲料钱。  这笔钱等过几天他来拿鸡的时候一次付清。  就这个条件,把这些家里养了宫廷黄鸡的村民们给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要知道,市场上的一只鸡,不过两块左右,而宁卫民出的价钱可是市场价的好几倍啊。  对于这些村民们无异于发了洋财。  再加上喂鸡居然还能借着挣钱。  谁都没想到这些原先没人要赔钱货,竟然最后给他们挣了个大实惠。  于是整个村子都是欢天喜地,但凡家里有鸡的人,都是喜笑颜开,纷纷拍胸脯向宁卫民保证一定悉心照料。  说不但不会饿着他的这些“宝贝”,晚上也会让专人给他好好看着,肯定不会让黄鼠狼给叼了去。  至于宁卫民为什么这么放心这些村民,不马上把这些身价飙升的宝贝弄走呢?  嗨,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将近一百只鸡呢,数量太多。  他都搁自己汽车上没法弄不说,他也怕自己不会养啊。  真要跟鬼子进村儿似的,他把这些鸡都装车给弄走,回头万一再把这些鸡给折腾死,来个团灭。  那他可就真是好心办坏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所以呀,光把这些鸡给买下来还不算,他还得想想办法,给这些鸡去找个适合的繁衍之地,再找几个真正懂得怎么养护禽类的人才行。  就这样,当天宁卫民就先带走了一公一母两只鸡和几篮子的鸡蛋。  而等到把张大勺给送回去,第二天他马上就找到了农业大学,紧急找校领导磋商,看能否就此事展开合作。  他的意思是,由自己来出资金,由农业大学方面出人、找个合适地方,把这些宝贝鸡给养起来。  然后请农业大学的技术专家负责优化育种,想办法尽快恢复宫廷黄鸡的原有体貌特征和生产特性。  一旦成功,今后农业大学就负责育种,他来负责做市场。  并且除了双方可以分享商业利润之外,他还愿意额外资助农业大学的科研项目。  说实话,作为农业大学来说,当然对这个提议是打心里赞成的。  毕竟近几年来,农大已经渐渐沦为了一个边缘化的冷门大学了。  不但资金不足,就连每年招生都是各大院校垫底的。  想也知道,谁家孩子既然有能力考大学,还奔着下乡务农去啊?  上农大的学生那都是考不上别的院校的,才肯来的。  所以居然有人上赶着来送钱,委托他们培育鸡种,这无疑是件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这件事如果真的谈成,既可以让畜牧专业的师生增长实际操作的经验,有机会增加技术积累,还能给学校挣经费,简直求之不得啊。  可问题是其中阻碍和困难也是很明显的,尤其农大方面更有诸多顾虑。  这不能不让农大方面谨慎从事,需要认真考量。  首先就是政策上面的障碍。  毕竟此前,还从没有人敢跑到大学来提出这种商业性质的合作。  而且一般这种面向市场的科研项目,向来都是农科院主导的。  凭他们一个农业大学,到底有没有这个权力,会不会触碰政策红线,这就成了问题。  其次是作为业内同行,农大方面还知道宁卫民所不知道的信息。  敢情农科院下辖的种禽公司,其实早在六十年代就意识到了京城油鸡即将灭绝的严峻形势。  并且在市政府的支持下,当年就深入到了京城油鸡分布较集中的朝阳区大屯、北顶、洼里,以及hd区等地调查,并逐村、逐户、逐群、逐只的进行登记。  然后经过认真挑选,抢救出了一批种鸡,建立了基因库和京城油鸡保护群。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愿意接手这样的工作,那也是重复性的了。  从科研的角度看,等于是一种严重浪费,意义不大。  最后,就是农大方面对于宁卫民的情况了解不足,对他的信心也不够。  要知道,其实去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过一次交道。  当时宁卫民委托他们去京西寻找传说中的“紫金箍”,也就是御田胭脂米。  并且还许了他们农大很丰厚的经济回报条件。  还别说,他们跑了几次还真找着了,那接下来就该试着耕种了。  可宁卫民能否完成当初的许诺,对他们却是个问题。  要知道,这小子当初答应他们的,可不仅仅是科研经费,还答应给他们一辆汽车呢。  如今又要他们为宫廷黄鸡育种,这要两个项目加起来,那得多少钱啊?  虽然最终要开销多少钱,还得视规模而定。  但目前已经可预计到的是大致数字是,少则数十万,多就得上百万啊。  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很难相信,宁卫民能一下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或者说,就是拿得出来,他也未必真肯下这么大的本儿。  因为如今的社会风气使然,谁不是奔着钱去啊?  连农大方面自己都认为,农业和畜牧回报少待遇低,是最不值得投资的行业。  能出得起这么多钱的人,肯定能用这笔钱去商场上赚大钱。  那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本儿往水里撒呢?  这回报都不成正比,钱多的没出花了吗?这不纯属有病啊。  他们怎么看宁卫民的谈吐都精明得很,不像没脑子的人,那兴许这里面就有什么猫腻……  总之,对于农大来说,这件事处处蹊跷,虽然很想去做,但同时也望而生畏,不免顾虑重重。  好在宁卫民倒是意志坚定,诚意满满,经过耐心交涉,他很快摸清了农大方面的想法。  虽然对于种禽公司已经先行开始了宫廷黄鸡的保护工作,和紫金箍已经找到两件事,他都颇感意外。  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决心,非但没给他带来压力,反而更让他倍感惊喜,说不出的振奋,对于这两件事又多了不少信心和把握。  于是他很快先和农大就除了政策限制之外的两个问题达成了共识。  首先,宁卫民对于种禽公司先下手繁殖宫廷黄鸡一事,认识得很清楚。  他说种禽公司既然是把这些宫廷黄鸡圈在鸡场里养殖、繁衍,喂的也是饲料。  就能明白种禽公司的目的和方向都和他大大不同。  他跟农大解释说,种禽公司的科研重点,无疑还是放在怎么增产增量上。  他们寻找的突破口是怎么降低养殖成本的同时,保证禽类的肉蛋质量,这才好把宫廷黄鸡摆在百姓餐桌上。  说白了,种禽公司面对的是国内市场,针对的是大众消费群体。  而他的目的不是,他是要做出口生意,为国家赚外汇的。  瞄准的国外市场,针对的是外国人中的富裕阶层。  为此,他需要的只是提高宫廷黄鸡的质量,树立高档奢侈品的标准和特征区分。  他不在乎养出这么一只鸡需要化多少钱,只要他的鸡肉质地鲜美明显超过其他品种就可以了。  这么一来,他们培育的宫廷黄鸡在科研方向上不但不是浪费,反而和种禽公司会形成有力互补,很可能能够在技术方面互通有无。  在他看来,真的这么发展下去,也许不久的将来,宫廷黄鸡和京城油鸡就会变成两种鸡了。  他们一起培育出的才是宫廷黄,而种禽公司的只能算油鸡。  就这一番高瞻远瞩、另辟蹊径言论,立刻让农大的领导们找到了新的兴奋点,忍不住相互间讨论起来。  而这还不算,宁卫民不光画饼,他还来实在的。  跟着当场就拿出支票开出了一张二十万的预付款,要履行承诺,和农大签订“紫金箍”胭脂米的育种与生产、包销合同。  说农大能种多少他就要多少,而且合同一签,农大就可以挑车了。  切诺基或者桑塔纳可以任凭他们选择。  就这张支票这么一砸,农大的领导班子更是举座皆惊,坐不住了。  因为什么东西都没金钱的说服力大啊。  这下所有对宁卫民个人的怀疑全都烟消云散,再没人认为他的话是儿戏。  可有意思的恰恰在这儿,此时农大一方反而不敢贸然去接这张支票了。  因为他们还得走程序,跟上级申请呢。  现在的农大反倒担心上级不批准,他们自己一方会食言。  然而这还不算,宁卫民心知肚明政策放行才是最重要的一关,而这方面他恰恰是最缺乏手段的弱项,所以他就用出国的机会来当诱饵。  他故意和农大的领导提及了法国布雷斯鸡的喂养方式。  说他听说这种鸡就具有极高的可辨识度,鸡冠鲜红,羽毛雪白,脚爪钢蓝,与法国国旗同色,因此被誉为法国的“国鸡”。  而且由于始终坚持自然放养,成本极高。  一般的法国家庭也只有在每年特殊的节日才舍得吃上一回。  如果大家不信,大可以去法国考察一下嘛,他会帮忙办妥一切出国手续,并且负责十二个名额的全部考察经费。  果不其然,这甚至比汽车的许诺和科研经费都管用,听说可以出国,而且还这么多名额,又是去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第一序列的法国。  会场整个都轰动了,就连最沉稳的人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恨不得把宁卫民当成贵人啊。  事后果不其然,这些农大的人自己就去想办法做上级的工作了,竟然没过三天,就有了结果——签!  就这样,不但宁卫民宫廷黄鸡有了着落,很快就有专人送到农大下属单位的试验草场去了。  就连他以为或许已经不能再找到的胭脂米,也一样落到了他的手里,这对他来说,也是双喜临门,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相比起来,花个百八十万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起来,倒是张大勺,忍不住替他肉疼了。  “卫民啊,我不是把你坑了吧?你怎么为了这宫廷黄和胭脂米要花这么多钱啊?这……这你跟公司交代得过去吗?你们领导不会怪罪吧……”  这老爷子可真是好心,还不知道是宁卫民自己的钱呢,否则估计更得吓一跳了。  宁卫民也只能好好安抚,“没事的,您放心好了。说来我还得谢谢您的,要不是您,我过几年也许真就见不到咱们这么好的东西了。”  “可是……可这一百万呢!这么多钱。你康大爷知道的话,都得怪我……”老爷子还是心里过意不去,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百万真就是天文数字。  而宁卫民此时是彻彻底底的开怀了。  “不能。张师傅,值得的,真的值啊!您送给我的宝贝别说花一百万了,花更多的钱也值。”  “真的值吗?”张大勺见宁卫民的欣喜不似作伪,终于有点放心了。  宁卫民拍了胸脯。  “我不冤您,您看着吧,只要米长出来,鸡繁育起来,用不了几年,这钱就都回来了。而且这是造福咱们后代的好事。子子孙孙恐怕都能沾着光呢。”  跟着他也不禁有点惭愧,“说起来倒是您冤枉呢,送了我这么好的宝贝,结果我还让您白白陪我跑了一趟,从清河回来,连点鸡蛋也没给您,都送到农大挑选孵化去了。您不怪我吧?”  “嗨,不怪。咱日子还长着呢,”老爷子倒也坦率,“反正这鸡和米都成你的了,慢慢找补吧。我就不信,等你米满仓,鸡乱飞的时候,你小子还能再把我忘了?”  “嘿嘿……”宁卫民这下也笑了。“您放心吧,真等那个时候,以后您再想吃这两样,都不用自己去寻了。自然就有人给您送上门来……”  “好,那我就等着吃你这现成的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九十四章 美什么呀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九十四章美什么呀古人云,人生有三大快事。  一是洞房花烛夜,二是金榜题名时,三是他乡遇故知。  然而作为一个穿越者,宁卫民最感到快慰的乐事却不在其列。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这辈子行事太过妖孽,他的幸福模式已经远远甩掉了常人一大截,大大超出了一般人的认知能力。  他平生最得意的快乐,说起来也可以叫做人生第四大快事,那就是“捡漏收宝”!  甚至就宁卫民的具体状况来说,这个概念已经不仅仅限于古玩字画这些死宝贝了。  更囊括了是那些常人忽视掉的,想不到的,却更可以让他的子孙后代受益无穷的活宝贝。  这不,眼瞅着胭脂米和宫廷黄的项目落地,正在有条不紊的走上正规,宁卫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快爽翻天了。  如今他呀,连晚上做梦都是黄灿灿的稻田,宫廷黄鸡满草场捉虫吃的情景。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起未来丰收的日子,畅想起当这些高级食材打入国际市场,震惊东洋鬼子,西洋鬼子的高光时刻了。  而他也即将成为未来的高级食材大王!  成为奢华宴席的主宰!  另外这事儿吧,还不止前途远大,未来光明,目前也是让他既得了里子又有面子。  比方说,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办了这事儿居然还有额外的收获。  敢情被他忽悠住的张大勺经过此事后对他越发信任了,简直把他当成了大发慈悲,视金钱为粪土的圣人。  结果这老爷子一高兴,为助他一臂之力,回去又搜肠刮肚给他整理出几张御酒方子。  什么金茎露、珍珠红、太禧白……  看这些名目就让人兴奋。  虽然老爷子明言指出,说这些酒方有的不全,有的是酿酒的原材料当今缺失,恐怕都不是很有实际用途。  但有就比没有强啊,能不能恢复谁有说得准呢。  而且也足以证明,张大勺是对其倾囊相授,再无什么保留了。  还有农大那边,也把宁卫民当成了一个舍己为人,想做实事,极具社会责任感的人。  听说目前校领导们正在跟上级极力申请,想给他颁发个“爱农模范”或者是“扶农标兵”之类的荣誉证书什么的呢。  这对他来说,岂不是名利双收?  要往长远看,弄不好今后能落个名誉教授什么的妆点门面呢。  而这样的喜人局面,以至于宁卫民都有点骄傲自满了,每天早上这小子都得情不自禁哼上几句京剧。  就是《洪羊洞》那段儿——“为国家哪何曾半点闲空……”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国务院工作呢。  不过说真的,人走时运马走膘,这好运气来了,确实是珠穆朗玛峰都挡不住啊。  谁让最近的宁卫民干什么都特别顺呢,一下子又有了开挂的感觉,也难怪他会如此嘚瑟。  这可不光是指他搞定了胭脂米和宫廷黄鸡这件事,而是方方面面。  像皮尔卡顿公司那边,阿兰德龙和德纳芙已经被这小子给彻底降服了。  这俩法国明星都跟宁卫民建立起了不错的交情,再不至于闹情绪,故意给他找什么麻烦的。  尤其阿兰德龙简直跟宁卫民成了酒友,即便上公务上真有了不同的看法,彼此也是能够包容的。  而宋华桂的广告模特大赛马上就要进行总决赛了,只要这件事一圆满结束,宁卫民脖子上的套子就算能卸下来了。  至于邹国栋给宁卫民指派的活儿,虽然筹备快餐店确实琐碎,让人操心,不过这事儿宁卫民也不白干。  别忘了,他年初走的时候,还单独交代过殷悦,要她紧盯政策的变化,看时机替自己成立服装公司,给旗下品牌开分店。  如今殷悦算是帮他把公司注册的相关手续都办妥了,以“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句诗,取名为云想国际服装公司。  公司旗下也正式囊括了花花公子、香榭丽舍和国风运动三个服装品牌和各自的商标。  但开分店的具体进程却遇到了实际困难。  殷悦目前最感到棘手的事,其实在宁卫民指定的西单、王府井、前门这样的黄金商业地段,难以租到合适的经营场所。  毕竟他们登记注册的公司属性是民企,商誉严重不足,这年头可没人信得过。  偏偏商业房产又几乎都在国营单位手里,想租到合适的地点实在不易。  不过反过来,皮尔卡顿公司是外企的资质,而且在国内已经是金字招牌,完全是财大气粗的形象,想要租商业经营地点却没有丝毫这方面的困扰。  所以早在前一段时间,邹国栋筹备初期的时候,就顺利完成了选址工作,谈妥了大部分快餐店的经营地点,西单、东单、王府井、前门,这些热门商业区恰恰都有。  于是让殷悦烦恼的问题到了宁卫民的手里立刻迎刃而解。  这小子充分发挥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优良传统”。  就如同他在天桥商场给自己开服装店似的,借着接手快餐厅筹备工作之便,靠三寸不烂之舌和皮尔卡顿公司的名义,去重新和房东方面接触。  还别说,冲着皮尔卡顿公司的面子和宁卫民体面的头衔与外表,大部分人还真吃这套,一些拥有房产的单位负责人很快点头同意额外租给宁卫民一些面积。  而走人情的代价对宁卫民来说不过是一两顿坛宫的宴席,一些惠民烟酒店的烟酒,和两周后阿兰德龙和德纳芙在天桥剧场演出的几张票子而已。  成本几乎可以不计。  即便有人真的为难,实在无法可想,那也没关系。  宁卫民大不了干脆从公司名下快餐厅的地盘里划出了一些面积。  然后以稍高一点的价格转租给了殷悦,美其名曰叫“降本增效”,就让她去规划装修去了。  那真是把中饱私囊,以权谋私玩出了新高度啊。  也不知道邹国栋到时候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后悔给了宁卫民钻空子的机会。  不过宁卫民反正是不怕邹国栋翻脸,因为他还有斐翔这张底牌自保呢。  最近斐翔已经开始参与皮尔卡顿公司的广告拍摄了。  无论是广告制作公司,还是皮尔卡顿公司内部的反响,都觉得斐翔形象惊艳。  样片效果很好,一定能吸引年轻人的喜欢。  另外除了参加排练,准备作为阿兰德龙和德纳芙的特约嘉宾出现在天桥剧场的舞台上。  宁卫民还安排斐翔周末的时候,偶尔去马克西姆餐厅表演,曲目就是《故乡的云》和《冬天里的一把火》。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只要翻篇到明年的春节后,斐翔就彻底火了。  倒时候公司会像以往一样,对他的先见之明感到高兴,重新估量斐翔的价值。  就凭这个,他起码也能功过相抵。  更何况他亲手扶植培养的崔建和张嫱,在今年全都开始星光璀璨了。  这两个从马克西姆餐厅唱出名的歌手,都已经实质性地成了内地歌坛实质领军人物。  于是连带这让马克西姆餐厅也名声大震,简直成了孕育国内流行乐的圣地。  如今京城再没有任何一个餐厅,能像马克西姆餐厅这样招引文化名人的。  京城的年轻人也都知道,这里是最容易见到文体明星和文艺名人的餐馆。  就连坛宫饭庄在这方面也要望其项背,没法与其相比。  而这都是宁卫民“徇私枉法”的底气。  反正他也不想再公司里往上爬了,用不着太过循规蹈矩养人望。  正所谓无欲则刚,邹国栋能拿他怎么样  顶多也就是扣工资,停奖金了。  难道他还怕这个吗?  即使都扣光了也没几个钱儿啊。  别忘了,他从邹国栋这儿借走的款子就有一千万呢,光需要支付的月息都是他工资的十几倍。  这种惩罚对他基本上就没有实际意义。  再说了,崔建和张嫱的磁带都已经开始回款了,他已经见着了回头钱儿。  就这两张专辑,不出所料那叫一个火。  制作出来的磁带根本不够卖的,铺货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歌迷们抢货的速度。  别看短短一个月不到,两张专辑的销量就分别突破了百万张,现在京城到处都能听见崔建和张嫱的新歌。  而按照优先回款的协议,宁卫民可以按照出资比例,从这七八百万里拿到四五百万。  他的资金压力自然迎刃而解。  别说这两张专辑的后续制作费不愁了,他撒在胭脂米和宫廷黄鸡身上的钱有地儿出了,甚至还有部分盈余,能够让他给慧民书社再多开几家分店的。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等着松本庆子中秋节那天,如期坐着飞机来和他相会。  然后给他签张支票,好把这笔钱从其名下的事务所里转出来。  想想看吧,那他还能不美吗?  这种处境搁谁的身上都得美啊。  更别说这个中秋节,宁卫民还惦记着把这个日本媳妇带到家里去,当着康术德面好好显摆显摆,定下自己的婚姻大事呢  要说他的感觉,那真就像喝了宫廷玉液酒似的。  那个美啊,那个美啊,美美美美美美美美……  然而偏偏生活就是这么不可预测,临近中秋的时候,也就在宁卫民最美的时候。  一个突然传来的噩耗,就像赵丽蓉的一句“美什么呀?不就是一杯二锅头,兑的一杯白开水”,浇醒了飘忽忽的宁卫民。  常玉龄常师傅竟然过世了!  这不但让宁卫民所有美好的计划不得不戛然而止,只能改期进行。  而且就像一记耳光抽得他身心生疼,让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万万不该忽视的东西。  然而悔则晚矣,有些人错过就是错过了,有些事注定会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对于这位亲手把常家秘方无偿交给自己的常师傅,对于她的骤然离世。  宁卫民恐怕永远都会为了自己这次回来,居然一直都没有抽时间去探望一下,而感到良心上的亏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九十五章 终身遗憾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九十五章终身遗憾宁卫民得知常玉龄去世的消息,是9月17日临近中午,仅差一天便是中秋节。  那天早上,为了迎接庆子的到来,宁卫民开车到天坛公园。  高高兴兴地去了暖棚,找到花木组的负责人。  描述他明天需要什么样的花篮好摆在饭店的房间里,需要什么样的花束用于接机。  这件事安排妥帖了还不算,他转身又去了坛宫饭庄,亲自精挑细选一桌酒菜,都是合庆子口味的。  然后去办公室提前跟张士慧打好了招呼,要其明天下午六点,亲自开车把他订好的席面,还有二十只最大最肥的胜芳螃蟹,一起给送到扇儿胡同2号院去。  听闻宁卫民明天要在家里招待自己的未婚妻,这就要把终身大事定下来。  原本还对他毫不客气指使自己颇有些芥蒂的张士慧顿时没了牢骚。  态度是一百八十度转变,那叫一个炙热。  这小子不但没口子的答应着,而且精神焕发,满眼都是好奇的小问号。  八卦之魂充分燃烧起来,一个劲的打听宁卫民看上的是谁家姑娘,还抱怨宁卫民一直对自己封锁消息,忒不够意思。  结果就在他们两个人跟两个大孩子似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之间。  就在宁卫民对张士慧保证明天见面后一定能让他开眼,把这小子的胃口吊到最高处的时候。  办公室的电话突兀地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东花市街道的牛主任,在电话里用直嗓门告诉张士慧,葡萄常最后的传人常玉龄昨晚殁了。  大概是压根没想到宁卫民会在这里,那牛主任还觉着有点不好意思呢。  自称他先给皮尔卡顿公司去的电话,找了一圈儿都没找着宁卫民,才往这儿打的。  还很客气地托付张士慧要见着宁卫民请务必帮忙转告。  却没想到无心插柳,那个他没找着的人恰恰待在这儿呢。  于是宁卫民很快就从张士慧的手里接过电话,亲口跟牛主任打听起详细情况来。  不过牛主任听到宁卫民的声音虽然松了惊喜,但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所掌握的情况,都是派出所传达给他的。  敢情今早常家的邻居见常玉龄屋里一直没动静,觉得不对,就报了段儿上的派出所。  随后是上门查看的民警发现人殁了的。  而牛主任目前还没去过常家呢,他也只听说派出所已经联系到常玉龄的亲属了。  牛主任还告诉宁卫民,说恐怕得下午他才有时间去关照一下常玉龄的身后事。  但让宁卫民无需挂心,说如今街道厂已经不比往日了,该有的抚恤都会有的,不会比国营单位差多少。  而等到挂上电话,张士慧也紧着劝宁卫民,让他先安心忙自己的事儿去。  说有常家那边有街道牛主任盯着,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要是宁卫民还觉的心里过意不去,那他可以出面代表宁卫民去常家看看,送点治丧费什么的。  应该说,牛主任和张士慧都是好心。  他们这是在替宁卫民着想,知道他的事情多,认为人有生老病死太正常不过了,谁都有那么一天。  而常玉龄也不是什么重于泰山的人物,不就是个做料器的老技师嘛,走了也就走了。  后事那还是得靠亲属本家儿张罗。  至于他们都是外人,既没那个义务,也不好太过干涉。  能够适当出一点钱,表示一下关心,已属有情有义。  然而宁卫民的感受和反应却不是他们所能料到的。  说实话,虽然没有亲属关系,但宁卫民心知肚明,常玉龄是把她平生最宝贵的东西托付给了自己,对他的信任和指望甚至超过了自己本家的亲戚们。  所以这个消息对宁卫民而言就跟晴天霹雳似的,突然之间接受起来很困难。  撂下电话之后,他的脑子完全是懵的,始终不敢相信。  他只记着上半年回来的时候,曾经请这些老技师们在坛宫饭庄聚了一次餐。  当时看着常玉龄的精神还是很好的呀,按理说老太太没病没灾的,活到八九十应该没问题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所以他脑子里嗡嗡的,转悠得全是常玉龄生前的音容笑貌,基本上就没听见张士慧跟他说什么。  等到呆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再没有心思考虑其他了,就一门心思想赶紧去常玉龄的家里去看看情况。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怎么上的车,不知道自己跟张士慧怎么道的别,说没说自己要去常家。  反正脑子乱的很,有点晕晕乎乎的。  十几分钟之后,当他清醒地意识到环境改变的时候,就已经开车到了东花市街道,来到了常玉龄生前住的那个大杂院。  终于看到了那被风雨侵蚀得几乎要碎掉,歪歪斜斜的,向一切来人诉说着它的沧桑柴木院门。  宁卫民记得自己上一次登门,还是春节那段时候给常玉龄送点日本带来的土特产,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来,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所以尚未进院门,他的心便已开始僵冷。  在阳光普照下,感受到了常人所感受不到的遗憾、凄凉,与难耐的恓惶。  常玉龄的屋子里的确已经有本家来人了,有一男两女,胳膊上都带了黑纱。  看样子都已经四五十岁,呈半老的状态。  他们见到西服革履宁卫民很惊讶,不知他是何人,一度以为他是寻人走错了人家。  待得宁卫民仔细解释清楚自己的来历和来意,那两个女人首先便忍不住捂住嘴哭。  男人则哀叹一声,低声好一番劝,两个女人才强忍住悲痛,去给宁卫民张罗茶水。  男人自称是常玉龄的本家侄子,说听常玉龄生前提过宁卫民。  听说买卖做的很大,不但把常家的葡萄都卖给在京的外国人了,帮助街道盘活壮大了街道工厂。  还在天坛一手筹划了工艺品的评选鉴赏大会,每年都要召开,给了常家的葡萄很高的荣誉,也给了其他手艺人出头的机会。  本以为是个很有些年纪的大老板,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年轻。  更没想到常玉龄过世后,他会是第一个登门来看望的外客。  果然如常玉龄所说,真是个仪表堂堂,又有情有义的年轻人。  他们作为本家人,在这里替姑奶奶谢过了。  而对此带有一定感情成分的恭维话,向来口齿伶俐的宁卫民一时竟然语塞,心里跟长了乱草一样的慌乱和心虚。  最后他连句基本的客套话也没说出来,只有勉强咧嘴而笑。  他自己当然知道,这怕是他笑得最尴尬的一次,恐怕比哭难看。  好在彼此虽然不熟悉,但常家这几位也是真心感激,很承宁卫民的情。  他们还误以为宁卫民是处于情感的悲痛中,是在替过世的姑奶奶难过,反而更加感动。  不多时,这些常家的男人就把宁卫民带到了卧室,让他亲眼见到了睡在床上,已经被亲属们收拾利落的常玉龄老人。  从初次与老人相见至今,已经好几年过去了,这么些年的时光如今只缩短为昨天和今天。  灵床上那安然躺着的人便是当初推着冰棍车讨生活的老人,是为了常家葡萄再现于世,而对他感激涕零的人。  这个老人一直在世界遗忘、忽视中,在企图得到社会重新认可的等待中,默咽着人间的苦酒。  她如同苏武牧羊坚守着常家的料器葡萄,一步一步走向无穷。  那沉默的躯体里,容忍含蓄着人间的最大的坚持和固守,正如她那一双已经被颜料浸染侵蚀变了颜色的手。  这双手使人害怕,使宁卫民难以承受由灵床而腾起的、一下子向自己逼压过来的怨气。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常师傅!”热泪便夺眶而出……  而床上的老人一动不动地躺着,仍旧是一脸冷漠。  常玉龄的屋里很简朴,除了基本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几乎别无长物,素净得要命。  这样的环境,与宁卫民一声高级的装束显出了明显的不谐调。  而这在他自己看来,就像是常玉龄在明显的拒客,在明显地怪他已经遗忘了常家托宝的情谊,不愿再见他似的。  外面突然莫名地响起一声凛冽的风声,日头也忽然被云遮住了。  这分明是床上的老人发自内心的哀怨,令人惊心动魄。  而填满胸臆的悲哀和自责一时无从遏止,竟使宁卫民泪水不止。  在这件小平房里,他能欧充分感受到一个孤独老人蹉跎一生的委屈。  葡萄常最后的传人就这么走了,如此默默无闻的去了,为了保住常家的葡萄老人付出了多少啊。  作为最后接受常家馈赠的他,非此不能平心头之怨,自我的埋怨……  常家的侄子递过来几张纸,为了劝宁卫民止辈,或许也是为了宽慰自己。  他在一旁解说着,说他的姑姑这辈子吃过的苦太多,但死却并没受什么苦,昨晚睡下便没有醒来,在梦中跨越了生死界线,这不是谁都能修来的福分。  宁卫民说是的,人有五福,除了富贵,老人几乎全得到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仍然忍不住心虚和自责,他清楚,老人是受了大委屈的,  真讲公平的话,街道厂那么多人,其实都是常家的葡萄养活的,老人原本应该生活的更宽裕,生前得到更多的荣誉与尊重。  就不说该为老人树碑立传,最起码的,他也应该为老人留下点影音资料,以供后人瞻仰啊。  哪怕在老人生前,他多来看看也好啊。  可他呢,他忽视了,他总是在忙,忙他那些重要的大事。  忙着靠老人的信任和倚重为自己赚钱生利。  他是个混蛋吗?好像是的。  这下子,再也没机会弥补了。  是啊,影音资料!这并不难啊,对他反而容易得很!  他怎么会这么蠢,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儿呢?  为什么偏偏失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望着老人床头那些已经昏黄,一点也不清晰的照片。  听着常家的侄子回忆老人生前的点滴,宁卫民的自责和遗憾简直达到了顶点,眼泪再度迸发。  财迷心窍,悔之晚矣,利令智昏,终身遗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地一千九十六章 越俎代庖 国潮1980正文卷地一千九十六章越俎代庖葡萄常的传人,一代料器大师常玉龄的丧事并没有办得很风光,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悄无声息,有些凄凉。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钱的原因,而是由常玉龄生前的社会地位和交际往来决定的。  实事求是的说,牛主任在常玉龄的身后事上还是很大方的。  鉴于常玉龄对于东花市街道厂的贡献,光治丧费就给批了四百块。  此外还给家属发了相当于常玉龄半年的工资,都加起来,差不有两千块。  这笔钱已经赶上国营大厂对于因公死亡,或因公致残的抚恤待遇了,绝对算得上优抚。  更别说宁卫民还单独有自己的一份心意,他也给常家人送来了两千块。  这里外里加起来就是四千块。  这年头,这笔钱哪怕大操大办一场,那也够了。  但问题是,常家的社会关系简单,没有太多的客人可招待啊。  常玉龄本人,就为了守住常家料器葡萄的制作秘方,打年轻的时候就把自己给耽误了,这辈子终身未嫁,孤独终老。  而老人在工艺品行业内的重要性虽然很高,委实属于京城料器行业的代表性人物。  但却因为是民间艺人,却从没有在本行业内获得真正的认可,也没获得过拿得上台面的荣誉。  反而因为同业相轻,一直被“官料大厂”刻意排斥和嫌弃。  所以工美行业的相关组织对她离世的消息就没有丝毫重视,哪怕牛主任代表街道厂通报过去了,也没有溅起一丝的水花。  至于常玉龄的亲属,虽然尚有一个侄子一个侄女。  可如今这两家人都是从事基层工作的普通人,而且性情厚道,都是实诚人。  那可想而知,来常家吊唁的都是什么人?  除了常玉龄这院儿里的邻居们,也就是屈指可数的一些亲戚朋友了。  更别说这日子口儿还赶得不巧,大家正要过中秋节,现在几乎所有京城的人家都满怀期待准备着过节团圆。  这种时候碰上这种丧气事儿,谁能高兴?  人家即便不会埋怨,常家也不免心生顾忌,怕遭人嫌弃啊。  又怎么好意思登门当丧门星给旁人添堵?  那么有些关系一般的亲友,能不通知,也就不通知了。  就是宁卫民,哪怕他替常玉龄感到异常委屈,极力地张罗,非常希望牛主任组织街道厂集体吊唁。  但牛主任衡量再三,从人情世故的角度出发考虑到具体情况,也没敢百分百的依从照办。  顶多是把常家丧事的安排和消息贴在厂里,表示愿意吊唁与否,全凭职工自愿。  所以根本就没什么必要在八宝山人民公墓租个灵堂,还要摆上菊花,供来人瞻仰了。  说白了,在这件事上金钱无效!  宁卫民既不能越过本家去,也确实超过了他的能力范畴。  最后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带着自愧和无奈,眼睁睁看着常玉龄的遗体被冷冷清清的发送走。  而且常家人对这件事也不愿意多耽搁,本着早办早了的原则,办得简单且快速。  停灵仅仅一个晚上,第二天中秋节当天清晨,就让殡仪馆的车把老人遗体送到八宝山。然后经过一个很简单的告别仪式,就把人给烧了。  烧完的骨灰,用骨灰盒装敛了,下葬在了一块小小的坟地里。  墓碑矮小且不起眼,字迹草率也没有刻任何的名头,从此泯灭于那些密密麻麻的墓碑之中。  至于参与整个发送过程的常家外客,除了代表东花市街道的牛主任,代表厂子的工会主席,以及得了葡萄常传承的宁卫民之外,也就只有康术德、张大勺、蒋三昌、邹庆山、刘永清,马开元,张崇明,吴玉宽,李宝善这寥寥数人了。  说起来就连他们九人,其实与常玉龄原本也并不认识,没有多少的交情。  完全是因为在坛宫参加了好几次宁卫民组织的活动和聚会才相识的。  但就因为他们这些人基本同属老匠人,几乎相同的人生际遇,却让他们格外惺惺相惜。  所以在得知常玉龄离世的消息后,他们都觉得无论如何也得送常玉龄这最后一程,这就都来了。  而这对常家来说,无疑是一种颜面上的周全。  只是也别忘了,就这几位的年岁也不小了,在这种场合下,难免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身上。  而这无疑会让人心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伤感,导致这一天的生离死别更显得伤感和凄冷。  不过即便如此,在这件事里,恐怕任何一个人,也没宁卫民所感受到的精神震荡大。  从昨天到今天,宁卫民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心乱如麻。  自打穿越而来,他过得志得意满,越来越有把握能获得完美的人生,再不会有人生遗憾。  然而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一个凡人不可能完全把握。  他就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偏偏发生了最让他难以接受的遗憾,感受到了无法可想的无奈。  他从没有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聚散离合,这回经历过了。  他从没有感受过人欲养而亲不待,这次感受到了。  常玉龄老人用自己的悄然离世,教会了他什么叫人生苦短,再好的宴席也有曲终人散。让他明白了人生的本质不过是一场迎来送往。  站在常玉龄的灵前,宁卫民默然检索着自己的灵魂。  有种从未有过的触动、无奈、惶惑,茫然,让他重新质疑其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满足,自己的活法。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很了不起,做的够多了,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可以肯定,金钱可以换来奢侈的享受,骄傲的满足感,但留不住那些易碎的珍贵,保不住那些不该消失的功德。  痴迷于物质的获取让他迷失,让他没有了进取心,错失了回报常玉龄老人的最佳机会,他无法不从心里鄙视自己的混沌与愚昧。  所谓猪油蒙心,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尤其看到这些参与葬礼老匠人们都已经垂垂老矣,想到他们这一生或许也会这样默默无闻的过去。  他就更是意识到自己应该改变的契机了,如果不去做一些事情,他还会辜负更多的人。  辜负对他倾其所有、不吝赐教的张大勺,对他同样信任、鼎力相助的刘永清和蒋三昌,甚至是与之情同家人、相依为命的康术德……  总而言之,常玉龄的猝然去世对宁卫民影响很大,算是让他醍醐灌顶。  所以安葬了老人后,哪怕常家人并没有安排丧事席,宁卫民也要越俎代庖在八宝山地铁站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张罗大家一起吃顿饭。  当然了,吃饭肯定是其次的,他留人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说事。  首先是这一天,为了常玉龄的下葬,宁卫民可是专门把老人当初交给他的东西都带来了。  虽说老人是悄悄把东西托付给他的,可他不能真的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昧了,否则日后这些东西怎么来的,他说不清楚。  而且他也觉得不好这么对待常家人。  毕竟是人家的祖传东西,他一个外人凭白得了去,这事放他身上他也接受不了。  怎么都显得理亏,就跟日后那种小保姆获赠遗产的事儿似的。  再加上常玉龄虽然走了,但东花市街道的料器工厂还得继续生产呢,上霜的原料就得指望他来提供了。  那么常家葡萄的秘方,也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回避的问题,怎么都得说清楚了。  所以很有必要今天当着常家人和大家的面儿一起处理好。  宁卫民都想好了,如果常家人要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他二话不说,立刻当面完璧归赵。  要是常家人同意给他了,那他也必须做出一定的经济补偿,让在座的这些人看在眼里都能点头认可,这才是道理。  或许有些人认为这么干是冤大头,明明是能够据为己有的东西,居然还要花钱买回来,傻不傻啊。  如果放弃更傻,那可是未来能让人一生富贵的秘方啊。  其实这么想的,只能说没见过钱,眼皮子太浅。  可别忘了,宁卫民不是一般的小商人,而是志向高远的大商家啊。  单指望常家的秘方发的这点财,他还看不上眼。  哪怕目前,他能来钱的法子都太多了,他的产业铺开的面也太广了。  如今领悟了“和”字诀,并把这点作为第一商业信条的他,才不会像大多数重生网文里那些主角做光吃不拉的貔貅,不择手段也要占有。  更不会认为任何一种行业和技术不求进取,只要占据了先机,就能垄断所有好处,永远躺平挣钱。  所以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绝不是能否毫无成本地吞下常家的这点东西,永远占有料器葡萄上霜技术的专利。  而是在于他能否取信于人,在京城工美行业里树立起人尽皆知值的好口碑,让这些顶级的匠人对他更加信赖,继续倾力相助。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在京城工美行业里占有更多的市场份额,持续不断吸引来更多的人才,靠着多种高级工美品类获取长久利益。  说白了,他的胃口大到要图谋京城工美产业,而不是某一种品类的工艺品。  他的大方其实不是为了常家,而是做给别人看的,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反过来,他要是为了蝇头小利丧失人品,实属不智,更是不值。  甚至他也只有这么么一次机会能充分显示自己的光明磊落,过了这景儿就不是这么回子事儿了,没有私心也成了有私。  那何去何从还用多想吗?  无论于情于理于利,他都得这么办。  果不其然,当宁卫民把常玉玲交给他的东西当众拿出来,诉说这些东西怎么到了自己的手里之后,举座皆惊!  别说常家的人丝毫不知此事,对此局面瞠目结舌,其他人也都没想到会目睹这样的事。  太奇怪了!  谁都没想到宁卫民明明受了老人的馈赠,可当老人真的过世了,当面要居然还给常家人!  这岂不是天下奇闻!  但也正是因为这光明磊落得如同“圣人之举”,宁卫民的人品一下子就立住了。  没人相信他说的是瞎话,没人认为他要巧取豪夺。  反而那些老匠人众口一词的称赞他厚道,就连常家人也没有想把东西讨要回来的意思。  毕竟这一次出殡,宁卫民怎么对待常家的,已经大大超过了他们的期望值。  人家现在又是当众主动拿出来的,早就占据了情理的高地。  而在众口一词的赞赏下,他们要伸手,却显得市侩理亏,分明是要违背逝者的意愿了。  于是常家人也不愿担待上贪心反悔的罪名。  都说姑奶奶既然给了出去,那就这么办好了。  反正他们常家人也不打算再做这一行了,对子女后人期望,现在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今后希望常家能出落几个医生、工程师唔得呢。  而这么一来,那接下来可就好办了。  不管常家人想得是对是错,今后日子长了会不会又有反复,反正眼下是好达成共识了。  宁卫民就又摆出来了当初曾经跟常玉龄提及的物质补偿条件,为了西太后御赐给常家人的这个翡翠扳指出价一万元。  而且同时还拍胸脯作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即便是常家把秘方送给他了。  可只要自己还在卖葡萄常的料器葡萄,那么每年常玉龄的忌日,他都会给常家一万块的分红。  就这两个条件,再度博得了在场人等的齐声喝彩。  要知道,宁卫民答应的这可是每年一万啊。  在此时看来,如果他说到做到,哪怕常家两家人今后什么不做,都能过上吃喝不愁的富裕日子了。  这谁不羡慕?谁不佩服?谁还挑的出不是来?  这还不算,随后宁卫民还紧接着来了一手在旁人看来最为豪气,但其实也是最损的举动,以安常家人的心。  他当堂就用纸笔写下了文书,与常家人签字画押,并请在座的其他人做个见证。  于是这一下子,白纸黑字落到了实处,别说常家人感激涕零,再无不信之理,也没了日后找旧账,反悔的可能。  哪怕是街道厂的负责人牛主任,看到这一幕心里觉得别扭,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毕竟他是出不起这个价码的,不可能代表街道厂承诺这样的条件。  而且人品嘛,宁卫民即使在他的心里,那也是伟光正的形象。  说到底,双方合作这么久了,他死活不相信宁卫民会突然变得自私,对街道厂做什么不利的事儿。  那既然如此,宁卫民花钱买了秘方不就无所谓了吗?就这么地吧……  总之,这事儿就这么敲死了。  对宁卫民而言,他花了并不是很多的几个钱,换来了最安心的结果。  既对得起常家的后人,今后也在料器葡萄的秘方上占据了充分的主动。  更重要的是,这小子还又一次当众显示了自己的清白,买到了人心所向。  所以当接下来,宁卫民再抛出第二件事,一个更加没有私心的由衷建议后。  此举不但让他的威望达到了顶点,换得了这些老匠人们的真心佩服和无限感动。  而且从此更让他的名字成了仁义无私的代号,在整个京城的工美行业如雷贯耳。  甚至连宁卫民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今天的这个举动给自己的前途扫荡平了多少的障碍、今后会有多少身怀绝技的老艺人、老匠人,冲着他的“圣人”之名,主动来投奔其麾下,寻求合作的。  总之,这一切都源于他今天在常玉龄灵前所受到的触动,当众的这番表态。  “牛主任,在座的各位老师傅们。常玉龄常师傅今天走了,我很难过,你们也难过。我琢磨着,常师傅地下有灵,一定希望咱们大家过得好,早点把这件事迈过去,开开心心的继续生活。但是,我也得说,有件事我心里怎么也过不去。”  “常师傅这么有本事的人,不该是这么一个冷冷清清,默默无名的结果啊。以常家料器葡萄对京城工美行业的贡献,她理当得到业内同仁的尊重与重视。常师傅的本事和知识都是无数代人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理所应当被所有的业内后辈学习,发扬光大。可惜了,没人识货。如果常家的手艺今后随着常师傅消亡,这比常师傅人离世,无疑更让人遗憾和痛心。”  “还有在座的各位,勤行的张师傅,做料器的蒋师傅、邹师傅,做仿古瓷器的刘师傅,做绢人的马师傅,花丝王传人张师傅、做宫灯的吴师傅,木器行的李师傅,还有我自己的师父,您几位哪位不是有真才实学的能人?各位的一身本事几乎全是咱们祖辈智慧学识的结晶。可惜就因为时代的变故,在当前这年头,咱们的手艺偏偏显得不合时宜,一概都得不到社会的重视和承认。”  “说实话,我真替各位不值。在我心里,这不正常啊。因此我怕啊,我怕不知多少年之后,始终未能等到社会重新发现各位的价值,各位的知识和本事就淹没在了时间的缝隙里。就像常师傅这样。我们总得留下点什么给后人吧?所以我就想啊,能不能想些办法,尽可能把各位本事留下来。哪怕只是些照片和文字,或者是影音资料呢。一切费用和出版发行的手续,都包在我身上,我就不知道大家愿意不愿意受这个累,会不会觉得麻烦……”  此言说罢,或许是因为太过惊人,一时并没有获得任何响应。  反而让在座的这些老艺人们面面相觑,彼此望着。  他们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毫无疑问,这恐怕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收益也许丁点没有,耗费的金钱倒不是小数目。  这件事要真着手去办,那不知道得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和金钱。  宁卫民真愿意为了大家出这么大的血,办这么大的事儿?  不会是一时意气用事吧?  所以直至半晌过去,还是康术德来发问,确认此事。  “卫民,你……这是要为各位师傅树碑立传?”  “是,可以这么理解。”宁卫民答得认真且坚定。  “那你可想好了,这事要是大家答应伱了,可不能半途而废,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您放心吧,我是您徒弟,您还不了解我吗?我绝不会丢您老的人。”  而这一句,终于让几桌席面骚动起来,直至整个饭馆轰然作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九十七章 人心所向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九十七章人心所向宁卫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而且为了避免再出现常玉龄去世这样意外和损失,他深感时间的紧迫性。  于是说干就干,几乎是马上就开始兑现承诺,紧锣密鼓的操持起来。  办这件事,首先需要的是地方。  这方面倒不用愁,宁卫民手里就有现成的房。  实际上,也仅仅只用了两天,他就让人把自己那个“皇叔小院儿”腾了出来,收拾利索,用于做办公地点。  并且因为那小院是三进院,房子挺多,还能一举两得,一处两用。  大可以同时挂上“宫廷饮食研究会”和“京城工美行业传承文化资料汇编部”两块牌子,丝毫不显空间局促。  最关键的是那院子的地理位置还好。  院子在东四四条,距离故宫和全城最主要的文化机构,商业场所和办公机关都很近,异常方便。  就这样的黄金地段,那本身就是牌面。  再加之小院建筑规格也高,远超普通官宦住宅,对外人而言很是唬人,绝对会以为是级别很高的官办机构。  因此方方面面综合来看,也的确没有多少地方比这里更合适的了。  其次需要的是行政手续,宁卫民有乔万林帮忙,这方面同样不难。  他就言语了一声,没几天,两个文化组织的注册手续,就通过区文化局的审批落地了。  而这时,宁卫民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基本的办公家具订好。  就看他办事这效率之高吧,别人最发愁的问题,最难过的关隘,于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但即便如此,还不算得什么,大多数人最感头疼的资金,才是宁卫民的强项。  在两个文化组织正式挂牌之后,宁卫民就把崔建和张嫱两张专辑的回款从松本庆子的事务所账户转了出来。  除了划给农院的钱,给崔建和张嫱每人分了三十万,其他的资金他一分没留,毫不吝惜地全部投入在了这个几乎没有经济回报的事业上。  宫廷饮食研究会账上打了四十万,比原本说好的二十万足足多出一倍来。  京城工美行业传承文化资料汇编部更是给了八十万的巨资。  他还特别懂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  不但给这两个文化组织各申请了两部电话,在报纸上张贴招聘广告,公开招聘大专以上学历的人来当文书。  还购买了两辆日本大发面包车,外聘两个专职司机。  全然一副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惊天动地的大干一场的架势。  或许也是因为他的财大气粗,压根就没把钱放在眼里的大手笔吧,这么多的钱没眨眼就扔了出去。  别说故宫的专家和末代王爷夫妇都认为他真要做事,待遇也挺好,欣然接受了他聘请邀约,纷纷加入。  就是对于高学历人才的招聘工作,也进行得顺利异常。  实话实说,这几年下来,京城的高级知识份子已经不是那么金贵了。  由于从1981年开始,年年都有大学生毕业,导致大多数的机关单位都是超编严重。  所以即便是大学生,如今要想留京工作捞份体面的工作也不那么容易了。  何况市场经济的持续发展,导致粮票体制的率先松动,这也进一步促成京城形成了“北漂”一族。  其中不仅包括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也包括那些心怀远大抱负,具有较高文化,来自祖国各地的年轻人。  这些人甚至有许多原本是有很稳定,很不错的工作的,但为了想要当记者、作家、画家、演员、摄影师不惜辞职。  京城作为全国文化政治中心,吸引了大量不满于现状的有志青年。  所以这一切都让京城的就业形势更严峻了。  而对宁卫民来说,聘请高学历的人已经不难,远比头几年容易多了。  许多人并不在乎他提供的工作,有没有正式编制,是不是铁饭碗。  反而不少人对于他能够给出远超过机关单位一倍以上的工资惊喜不已,干劲十足。  如此一来,也就在十天半月里,宁卫民就把两个文化机构的基本架构给搭起来了。  而且说来也巧了,这个时候,正好霍延平帮他和电视剧制作中心牵线的事儿也有了眉目。  制作中心那边同意派一个负责人与他见面谈谈,认为价格合适的话,还可以把刚刚在内地和港城热播完的《红楼梦》海外版权卖给他。  于是宁卫民就借着这个机会,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诚意和实力。  不但开价就是四十万美金,给霍司长壮了脸,让电视剧制作中心的负责人非常满意。  而且还顺势提出了自己想要为京城工美行业拍摄纪录片的想法,从而获得了这位负责人的看重与认同,争取到了制作中心在拍摄和制片方面的技术支持。  要知道,这《红楼梦》电视剧总共三十六集,总投资可是高达六百八十万元呢。  就为了拍摄这部电视剧,《红楼梦》剧组甚至按照原著的描述在玄武区南菜园搭建了一座大观园。  而日本的nhk电视台来购买此片,却还是把共和国的电视剧制作中心当成没见过外汇,也没有别的渠道外销的穷鬼,小气的只想出一千美元每集。  相比较起来,宁卫民这开口就是一个整数,十倍多的价格,可谓厚道极了,也大气极了。  只要有了这四十万美金,制作中心直接就能回收三分之一的制作成本,直接扭亏为盈。  那如何选择还用犹豫吗?  更别说宁卫民还有意要斥巨资,为工美行业拍摄大量纪录片、资料片的计划。  就是不说这年头制作中心的负责人也有书生意气,非常明白这种工作具有多么大的人文价值。  起码他答应了,从经济收获的角度也是好事。  绝对能让制作中心多点外快,改善一下相关从业人员的生活状况。  那还不是一拍即合,亲如一家吗?  所以对于宁卫民来说,不但以较为公平的价格为共和国的电视剧事业出了一把子力,截了nhk电视台的胡,免于让日本人趁火打劫,以低价买走咱们的精品电视剧。  他也为自己解决了拍摄影音资料的技术问题,为自己搞华夏文化海外输出奠定了基础,成功扩大了事业前景。  哪怕这些都不说,至少撮合此事的霍司长会为此欣慰,对宁卫民的大气赞许有加。  当然霍司长也就会更加放心地支持他,更加不惜力地继续帮他的忙了。  光冲这个收获,那就值了。  于此同理,很快宁卫民还利用了自己在出版业内的人脉关系,从几家大出版社请来了几位临近退休的老编辑,坐镇于此。  这些老编辑们太有经验了,带新人同时,很快就让案头工作进入了正规。  因此怕是新单位,大多数人毫无相关工作经验,但工作效率并不低,而且有效避免了重大失误的风险。  最后,宁卫民还说动了张士慧,同意他那已经快成家庭妇女的媳妇刘炜敬过来帮忙当个办公室主任,替他管理这里的日常业务,财务账目。  说白了,到这一步,该有的都有了,还有什么事儿办不成的啊?  为此,几乎所有参与到这项文化事业中的人,无不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欣慰和鼓舞。  尤其是那些老匠人,他们都惊喜的发现宁卫民对他们这身本事的看重和礼遇,都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他们对未来也完全放心了,无论怎么看,宁卫民都会进行持续性的投入,不会让这件大事半途而废。  什么叫做不遗余力的支持啊?  这就是。  总之,老匠人们真的打心里激动了,许多人都产生出“士为知己死”的感受了。  按照大家伙的的想法,宁卫民这恐怕是要把全部身家都要贴在这公益性的文化事业上啊。  所以大家伙的热情,也全被充分调动起来了。  各自真是认真回忆自己的行业历史和演变,翻箱倒柜找当年的东西,更是好不藏私的打算把行业的诀窍,借这个机会对外公布,尽可能地留给后人。  甚至有人还主动张罗为宁卫民寻来了更多身怀绝技的同行,帮忙一起汇编资料,对于拍摄人员,更是从时间和精力上倾尽全力的配合。  也搭上这年头,各行各业开始了退休潮。  以勤行为首,许多老师傅、老匠人都从各自的岗位上退下来了,直接导致各个行业技术水准悬崖式下降。  然而大多数的单位领导,偏偏对此并不重视,很少有单位肯花钱返聘的。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的知名匠人不计报酬,完全自愿,来为宁卫民制作本行业的资料出把力气。  甚至不少早已经改行的人都经人介绍而来,表示如果宁卫民愿意给予一定的资金支持,他们就会重新恢复祖传手艺的。  那真是人心所向,一呼百应,在工美行业内部,声势越来越浩大。  不用说,得了这个结果,宁卫民可真是乐见其成,无比欣喜和满意啊,  达成所愿的他实在是忍不住想嘚瑟。  恨不得学着李世民的样儿,也仰天长笑,来上一句“天下英才尽入吾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九十八章 遥遥领先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九十八章遥遥领先钱是英雄胆。  巨大的财富,总是先让人产生巨大的安全感,然后就让人滋生出巨大的自信,接着就会迫使人们干一些更大的买卖。  宁卫民无疑也是因为在财富上获得了成功,赚来了滚滚的利润,才能做出这种常人连想都不敢想,能够造福后代的丰功伟绩。  如今看来,普通人追求的商业成功是怎么都装不下宁卫民的雄心壮志了。  他不但在财富和社会地位方面都获得了晋升,为人的境界也获得了超凡脱俗的变化,  就像康术德所说过的那样,他变得敢担事,能任事了。  从本质上超越了自我,越来越像个真正的成功人士,也越来越接近那些名声远扬传统的华夏商人。  如果用冠冕堂皇的现代官方语言来描述,那就是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  然而与他相比,许多原本从商条件更好的人,原本应该比他更有成就的人,至今却仍然在为怎么挖到第一桶金忙碌着。  在千载难逢的改革大潮里,他们信奉野蛮生长,渴望投机,深陷金钱的诱惑而不自知,甚至已经完全把道德操守和做人的底线抛弃了。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也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重新演绎和现实例证。  …………  中秋当天,江家也要聚会的。  由于江惠如今已经怀有身孕,这一家人再坐在一起,远比当初要和睦许多,气氛也轻松不少。  像江家的一家之主,从机关回来后,虽然颇感疲倦。  但一家人难得一聚,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微笑面对家人。  就连年京那深陷更年期的丈母娘也在饭桌上主动问他这个女婿,是不是喝点酒,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而且尽管江惠一直在说,“妈,他不能喝的。再说待会儿他还得送我回去呢。”  可江母却仍然让保姆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剑南春,坚持着给家里每一个男人都倒上一些。  “今天过节高兴,大家都喝点儿。大不了,一会儿让你爸的司机开车送你们。”  这就更是超格且贴心的待遇。  看起来,江家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就像平民百姓家庭,充斥着浓浓的亲情。  然而可惜,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独特属性。  在这个以权势和财富为追求的家庭里,利益至上的价值观念才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江家人永远最关心的,最在意的,还是能影响家族兴衰的功名利禄。  哪怕在这家庭聚会的特殊时间点,也是如此。  即便江家即将迎来第三代是难得大喜事。  但有关江惠的身体以及即将出生的孩子,也不可能长期作为江家人关注的焦点。  事实上,根本没聊上几分钟,这一家子的话题就又远离了家事,转到了老路上。  江家的老头子先是说起了改革的最新动向和政策变化,然后就如同领导开工作会议一样,询问起了儿子、女儿和女婿各自的事业进展。  直至听说江浩和年京最近都在做盘条生意,而且都囤了一批货物。  既没有惹来官面上的麻烦,而且最近盘条紧俏,价格猛涨,赚钱不成问题,老头子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之后就是江母一句句牢骚,一会儿抱怨谁谁资历不如江父,本来已经边缘化坐等退休了,如今却不知道怎么被上头看重了,居然又跃升一阶。  谁谁官位虽低,却有先见之明,给子女安排的好工作,进入首都机场搞后勤,如今越来越见着实惠了。  还有谁谁,最近刚把儿女送出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找到的经济担保。  结果就这么说来说去,江惠是怎么也没想到,江浩竟然突然间把话题扯到宁卫民的身上。  “……哎,对了。小惠,年京,你们还记得那个宁卫民吗?最近他可是春风得意啊……”  “谁?伱说谁?”年京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表现得有点迟钝。  突然从江浩口中听见这个曾经熟悉的名字,他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好好的,怎么提起他来了?”江惠反应倒是快,但声音略显不自然。  不久前亲眼见过宁卫民“落魄样子”的她,此时还以为哥哥在说反话,刻意讥讽。  对妹妹的了解,让江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好奇地望着她。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提他?”  “嗨,我是觉得已经久不联系的人了,他的好赖与我们何干?你提他都多余。”  江惠想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德,怕江浩去落井下石,找宁卫民的麻烦,再起波澜。  于是打了个哈哈掩饰着,同时也耐心相劝。  “哥,听我一句,过去那点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咱没必要……”  可哪儿知道江浩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呢,我是那小心眼的人嘛。我就是想告诉你,那宁卫民现在不得了。在皮尔卡顿这样的跨国公司傍着法国人,真是混得风声水起。这小子不但天天和社会名流打交道,真正扎进上流社会了,而且也早就发了。我告诉你们,他的个人财产弄不好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胡说!怎么可能?你哪儿来的消息呀?这么不靠谱……”  宁卫民一身灰土的小工模样还历历在目,江惠自然认为江浩的消息是胡说八道。  “惠儿,怎么跟哥哥说话呢?你今儿怎么老跟你哥锵锵?”  然而江母在一旁忍不住数落闺女了。  在这个家,重男轻女也是家庭的底色之一。  老头子无疑是全家的中心,而占据其次位置的就是江浩。  江母再疼自己闺女,也仅限于物质和享受方面。  她认为最后能指望上的还得是儿子,所以这种立场的偏向是根深蒂固的。  不过也得受,甭管当妈的偏心不偏心,这次倒确实是江惠先入为主,有点草率了。  因为江浩的言论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惠儿,你还别不信,就这宁卫民,别看他是个给洋老板打工的,可他真受器重啊。昨天晚报你没看吗?阿兰德龙和德纳芙为演出成功开记者会,那小子就赫然在列,陪着皮尔卡顿公司那位宋总经理,就坐在阿兰德龙的旁边呢。这足以说明他在皮尔卡顿公司的地位。”  “什么?你不会看错了吧?”  ”江惠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差点就把刚见过宁卫民的事儿顺口儿秃噜出来。  好在这个时候,年京也及时接过了话茬,表达同样的疑惑。  同时,也从另一个角度揭露出有关宁卫民更多的信息。  “是啊,不对吧?据我所知,他应该已经离开京城了呀。这半年来,我招待客户去过几次坛宫饭庄,都没见过他。连坛宫的总经理都换人了。我打听过,说是他去日本开分店去了。这怎么又回京城了?你确定是他?”  “当然啊,报道里头有他的名字呢,这这么会错?不过他出国了吗?这我倒是不知道……”  江浩对年京提供的消息也很意外,不过他随后的反应倒是恍然大悟一般,丝毫也没有困惑的表情。  “你们还别说,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明白了,这家伙的钱是打哪儿来的。”  江浩感慨完,喝了一口啤酒,顺了顺嗓子,又接茬说。  “吴深他爸不是文化局的吗?头两天,这吴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宁卫民自己出资办了两个文化协会,不但请了许多故宫专家当顾问,而且投入资金高达上百万呢。办公地点在东四,是他自己名下的院子,听说还买了两辆面包车,雇了十几个人呢,不少还是大学生。你们敢信吗?这怎么看也不像能挣钱的事,他居然这么下本儿。而且这才几年啊?他个人就有这么大的财力了。这都快成评书演义了。我和吴深还一直琢磨不明白呢,他个人哪儿来这么多钱?皮尔卡顿公司能给他多少工资啊?这下明发吧了,原来就出在他出国这事上了。这家伙聪明啊,走出去山高皇帝远,拿皮尔卡顿公司的资金干自己的事儿,那资本主义花花世界,还不捞肥了?这家伙简直神了,别看是个胡同出来的穷小子,可真是个人才啊!太有心计了!难怪能把霍欣迷得五迷三道的,他就从没干过吃亏的事儿。这样的野心让人佩服。过去,我们确实小瞧他了……”  这番话,让江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听傻了。  尤其江惠听着暗暗心惊,这时不免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难道是我搞错了?是哪儿误会了呢?  不过她再心乱如麻,也没自己亲妈反应大,听见一百万的数字,这老太太受刺激了。  “什么?一百万?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钱?资产阶级死灰复燃啊!尤其一个胡同出来的穷小子,他祖坟有这根蒿子吗!不行,怎么能让这些人骑在我们的头上?我就不信没王法了!这么多钱怎么来的?他说得清吗?得让人好好查查他呀!”  这话让江惠不禁心惊肉跳,还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可她没等相劝,老头子就发话了,不愧是一家之主。  几句话数落得那“恨人富”的老太太没了脾气。  “胡说什么呢!现在的时代就是变化的时代,新生事物多了,什么都在变。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怕别人笑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嘛。我倒是乐于见到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一个问题要从多角度去看,先不说像这种没有根基的人,红的快,霉运来了也快。就说他真挣到大钱了,政策也允许,这反而证明了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难道你儿子、女婿不是在经商?你着什么急嘛,让别人先去试水嘛……”  江浩这时又接过话来,“对呀,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而且实话说,他能爬到这种地步,其实对我们也是一件好事。据我所知,皮尔卡顿公司正在盖属于自己的大厦,现在的建筑材料这么紧俏,我们完全可以合作嘛。皮尔卡顿有钱,我们有货,这不是天作之合?过去是没有门路搭上这根线,现在这个宁卫民,就是我们的敲门砖……”  这话一说,年京也不禁兴奋起来。  毕竟盘条的生意虽然红火,可靠谱的大买家也不好找,而且通常还得给中间人提成。  “没错,是这么回事。我们要能联系上他,即便是给回扣,也就被剥一层皮而已。那利润肯定丰厚。”  “还不止如此呢。”  江浩偷偷隐藏了眼神里对年京的鄙视,只以乐观的姿态继续启发他,“别忘了,皮尔卡顿公司可是在盖自己的大厦啊。大厦完工了之后呢?所需要的东西简直是天量,别的不说,光灯具、装饰品,或者电话,家具就是个庞大的数字,完全是难以估算的庞大利润。加入我们这一次要能谈成,那基本就是一劳永逸了。所以啊,我这一次打算放低姿态,好好捧捧他,无论怎样,都是值得的……”  这下,不但年京乐得有点失态了,都把筷子碰掉在地上了。  江母满口子夸自己儿子有大将之风,真是精明。  就来连向来沉稳的江父也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为江浩的成熟欣慰。  只是江惠却不免心里“咯噔”一下,堪称心乱如麻。  一方面,她对宁卫民这个人的情感着实有点复杂。  既有难堪,又有感激,更有欣赏,同时还有佩服和畏惧。  虽然她已经开始相信,宁卫民在追求财富的路上已经遥遥领先了他们这么多。  但和头几天发现宁卫民落难,需要她出手相助不同。  此时她却打心里不愿意自己的家人再和他有牵扯。  最好是从此变成平行线,互不相扰,她才能心里平静。  然而另一方面,她又清楚自己的丈夫和哥哥其实都还背着去年倒卖汽车的亏空,现在的运作资金都是自己帮忙从信用社贷款撑着。  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真赚上一笔,与江家的每个人又都是有莫大好处的。  所以,到底该何去何从,该不该帮丈夫和哥哥的忙,她完全迷惑了。  为此,脸上也不由自主出现了复杂的奇妙变化。  结果这一次,江浩不但再度清晰捕捉到了,年京也察觉了。  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询问。  “惠儿,你想什么呢?你觉得我的计划有问题?”  “老婆,你没事吧?不要担心,我和宁卫民还是说的上话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九十九章 鼠有鼠道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九十九章鼠有鼠道猫有猫道,鼠有鼠招。  像背着亏空的江浩和年京一样,同样在这个时候,因为炒邮票失了手,一下从身家好几十万变得一穷二白哈德门也在拼命想辙,设法重回财富路上。  自从1985年的邮市崩盘之后,这小子的日子可就成了王小二过年,一天不如一天了。  是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他脑子灵,作为一个能及时见风使舵的大户。  当时除了手里一大批熊猫,确实还保住了十几万,可问题是这些钱架不住他养着那么多手下坐吃山空啊。  这年头的国人大多缺乏投机市场的经验,没人懂得一个投机品类要是由牛转熊,没几年去沉淀筹码,恢复不了元气。  哈德门也不例外,他在邮市崩盘后,一直都没动过要抽身的念头,还惦记着找机会打翻身仗呢,结果这就犯了趋势投资的大忌。  强行做了两票生意,没挣着钱,反而又赔了一些,再加上几十号人吃马嚼的。  没俩月,哈德门手里的本钱可就瘦下去了,十几万变成了十万。  再加上邮市越来越死气沉沉,投机客散尽,又变成了当初以换票为主的爱好者主场,没有什么事儿可干的哈德门就不可避免的把精力放在了不良嗜好上。  原先那些炒邮票的大户常去的小饭馆如今演变成了一个赌窝,那些像哈德门留恋不去的大户们如今把那里当成了聚点,天天扎在里头。  除了醉生梦死吹牛逼,那就剩下通过纸牌来进行的“财富重新分配”的游戏了。  结果在这场如同养蛊的游戏里,哈德门成了彻底的输家。  他打牌全凭眼力和勇气,虽擅长察言观色,开始的时候占据过一段上风。  但牌局一出名,就引来了职业老千,终究他技不如人,架不住有人会在纸牌上做记号。  也就是1986年春节的时候,哈德门彻底瓢了,兜里没了钱,大哥的体面也就不在了。  手下的兄弟们一窝蜂的散去,哈德门只能蒙头盖被子蜷缩在自己的床上,过了一个冷锅冷灶,连媒火都没有的春节。  连三十晚上吃的饺子,还是旁边从小看他长大的邻居,敲窗户给送来的。  再后来,等到春节过后,哈德门就像一个守株待兔的人一样,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梦想,在京城到处游荡,寻找暴富的机会。  当时前门大栅栏地区的旅馆里,已经有了最早玩“空手道”的主儿。  总有那么一批人,天天扎在里面,口若悬河的聊大买卖,什么汽车、盘条、聚乙烯的批文,上百万的土建工程什么的,京城人谓之“秀款”。  说白了就是骗,盯住了从外地进京的人骗,能懵一个是一个,能懵多少是多少,反正钱到了他们兜里就别想再要回来了。  以至于京城都因此流行起一首童谣来,“前面有个大傻x,腰里别着bp机,西单三峡大酒楼,去谈什么聚乙烯,整个一个大傻x”。  而靠着当初炒邮票攒下来的两身皮尔卡顿的行头,哈德门也懵头懵恼加入其中。  虽然最初他还不明白这里的道道儿,甚至一度信以为真,但仗着这种先天优势,一入行,他就是最靓的仔。  应该说,哈德门确实是在这种骗局里挣着点实惠。  起码他有时候能打打牙祭,而且从那些同行前辈身上,学会了专业级的演技。  变得能够摆出一副专业的姿态,从口中蹦出各种行业的专业数字和专业用词,好像层次高了不少。  但问题是,对于他而言,这种收获太小了,完全得不偿失。  京城的江湖,向来佩服能打的战犯,鄙视小偷,骗子。  他干这行不但为江湖兄弟们看不起,属于堕落之举,而且也真骗不了几个钱。  多数都是骗顿酒席,一点烟酒罢了。  谁也不傻,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谁都明白。  所以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傻x了。  一到饭点就说赴局,其实是回家煮点挂面就咸菜。  身上统共就十块钱了,还得买盒万宝路充门面。  偶尔来点钱,还是把那导致他破产,完全砸手里的“熊猫”低价卖给熟人寄信换来的。  这他妈不就是“塔儿哄”嘛,本来是想骗别人,结果最后发现的是自己骗自己。  为此,他信心消磨殆尽,到了1986年的夏天,就有了想要退出“故事会”的打算。  但问题是为了吃饭,他得先找个抓挠啊,而他此时的状况面临的选择并不多。  首先,他不想再重入江湖,吃刀尖舔血的饭了。  1983年的前车之鉴让他明白了“法制”这两个字的威力,他不想英年早逝。  其次,他做普通的买卖确实没天分,也耐不了寂寞,最关键的是还没有本钱。  所以他怎么琢磨,怎么也没有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不过命运就是这么绝,往往在把人给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反而会给人以全新的启示。  1986年的7月,哈德门从一个郊区没名气的小厂,弄来到了一批假冒的“北极熊”汽水,然后在位于天坛公园西门外的公共汽车站边上练“野摊”。  最开始很顺利,因为游客如云,又不计较价钱,他这个小小生意很快就开始产生利润了。  没多久,哈德门的军挎包里已经有了一堆儿票子。  尽管面额都不大,远比不上当年哈德门整版出邮票的利润,但他的心里仍然充满了喜悦。  然而接下来好景不长,哈德门很快遭遇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倒霉事。  不知不觉,有四个中年人骑着自行车一起停在了他的摊前,下车后围住了他。  其中一个问,“汽水多少钱一瓶?”  “三毛。”哈德门愉快地答着。  “谁让你这儿卖的?有照吗?”  “我……这……你们是干嘛的?”  “你说呢?”另外一个人说着掏出一个工作证在哈德门跟前亮了一下。  这还不算,哈德门原本认为自己说说好话,卖卖惨,或者是用自己那个挎包换个从轻处理,让人家把他当屁给放了。  可结果却发现,这天居然是人家单位工会组织活动,这四个人只是骑车先走的,后面紧跟着大部队呢。  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于是哈德门说什么也没用,只能老老实实推车跟人家去了。  到了地方,详细交代了姓名、年龄、出身背景,还有货源、进货单价、行为动机。  最终也按了手印,遭到了严肃处理。  他的罪状被一一列举。  首先无照经营。  其次,卖假货,并且非法牟取暴利。  0.12元进价,卖0.30元,比国营价格0.25元高出0.05元。  还有在非经营地区从事商业活动。  为此,除了假冒伪劣的汽水全部被罚没,还需要缴纳一百元罚金,他才能够带着他那辆借来的破三轮离开这里。  实话实说,这种处罚是完全合法合规的,有理有据。  特别是对于哈德门这种曾经有过劣迹的人来说,已经算高举轻放了。  可问题是,以哈德门现在的情况,又哪儿去凑这笔罚款呢?  找哥们弟兄江湖救急?  人要落魄就没哥们弟兄了,何况哈德门也丢不起那个脸。  指望邻居们吗?  那些人是善良,可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见过他胡吃海塞,嗜赌成性的德行。  谁敢相信他,把钱借给他用啊。  就连他做买卖的小三轮,还是人家看他似乎是要干点正事了,才勉强点头的。  所以说啊,他要连这辆三轮车也没法归还,那就得面临信用彻底破产,在住地彻底“社死”的局面。  于是,也正是这种局面,逼迫着无路可走的哈德门干了一件丢人的事儿,那就是去当“铜铁佛爷”了。  这是京城的黑话,要是翻译成大家都能懂的意思,也就是去工地上偷废铜废铁。  不过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绝,恰恰是这个哈德门不屑于去做,绝不想走的下策,反而让他发现了商机。  要知道,这个年头的京城可是大兴土木的年代,处处都是工地,首先货源就充裕。  其次,社会环境和制度也变了,过去的工地,那是防守森严。  丢了东西不在于贵贱,而是保卫部门的重大失误,是要受批评,甚至处分的。  现在可不是这样了,工地松散极了,反正大件儿丢不了,不动卡车根本拉不走。  往往就安排几个人守夜。  而且这些守夜的人也不是什么专业保卫人员,主要目的是防火。  工地上的废品都由这些人处理,集中卖掉,然后把钱再交给单位。  有的守夜人因为年岁大了,甚至懒得去处理这些东西,连雁过拔毛的油水也不爱沾。  所以哈德门跟耗子似的,夜里去偷,不但根本没人管,反而有些人乐见其成。  而且哈德门也很快就发现,他出面购买工地废料,主动给这些守夜人一些好处,反而比他偷偷摸摸的拉运更划算。  别的不说效率高啊。  他偷一夜也不过半车,虽然没本钱,但哪儿有大白天的光明正大,整车整车拉走合适?  就这样,喝的么开始专心投入到“废品事业”中,一个工地上的废料很快告罄,他就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工地、企业。  虽然基本没文化,但哈德门对比其他人,有两个优势。  一是脸皮厚,他从小家里就穷的要命,脸面这种东西对他并不关键。  虽然虚荣心也很强,可他分得请厉害关系。  一旦看到足够利益,他无惧任何人的眼光,真能放下身段儿。  二是懂做人,哈德门是江湖人,又干过秀款的骗子。  他很懂得怎么获取别人的信任,博得别人的好感,除了给钱,他还买烟买酒陪这些守夜人吃喝扯淡。  于是他不但能牢牢的掌握住这些工地的货源,甚至哪儿有了值得干的好买卖,别人还总给他留着,主动跟他知会。  没多久,他就靠着把这些废品大量集中起来卖给收购站,以中间商的身份赚取差价,又过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  废品的利润虽然微薄,不比当年了,但耐不住量大啊。  而且一些比较优质、完好的废品价格还是挺高的。  所以哈德门也对外放出话去,“任何废品我都收,量大从优、长期有效。”  就这样,在1986年中秋节前夕,他真的得了一个甜买卖的消息,有个即将竣工的工地,要处理一批零散的建材。  此时,水泥袋是废品市场上热销的东西,而这一家的袋子竟然一斤只要两毛五,这可远远低于市场品均价。  据哈德门估计,光一大批保存完好的水泥袋就能让他赚个一两万,就别说什么盘条,钢架子了。  所以他火速赶到地方,但面临的问题确实资金不足,工地领导为图省事,非要“一脚踹”,十万块卖给一家。  而难为无米之炊的哈德门,又能去哪儿凑这笔钱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章 大胆决定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章大胆决定心里藏着事儿的人,往往睡不了安稳觉。  自从中秋家庭聚会上获知了宁卫民真正的状况之后,江惠就失眠了。  她非常焦虑,深感担忧。  不为别的,就因为江浩和年京已经达成共识,明确了两人下一步的计划。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们也一定要通过宁卫民搭上皮尔卡顿公司的这条线,参与到皮尔卡顿大厦的项目工程里,分上一杯羹。  而她却凭着女人的直觉,认为自己的哥哥和丈夫是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非常担心他们会因为利欲熏心,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情来,再激怒宁卫民。  且不说宁卫民能取得如此的成功已经充分说明了他能力超群,不是平常人。  就说头几天见面,宁卫民对她误会了自己,还能当面做到滴水不漏,荣辱不惊,就更能证明他的城府之深。  这样的人是不好去招惹的,激怒对方的后果,未必是他们能承担得了的。  江惠现在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了,对于物质的渴望变得平淡多了。  而且即将成为一个母亲,她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未出世的孩子上。  与更多的财富相比,她其实更需要丈夫守在自己和孩子的身边,需要的是相对稳定的生活。  她是真心不愿意为自己的亲人提心吊胆,不愿那他们冒险去做自不量力的事,导致现在她已经很满意的生活状态再出现什么变故。  于是琢磨来琢磨去,江惠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抢先联系宁卫民,把哥哥和年京的想法提前透露给他。  这不是背叛,而是为了家庭稳定做出的牺牲。  为了替她即将出生的孩子保住一个安乐生活环境的无奈之举。  虽然她和宁卫民接触不多,但江惠能够真实地感觉到宁卫民内心的善良。  对比她身边的那些人,宁卫民无疑是个好人。  尽管意志坚定,有能力,有心计,但讲信誉,不狠毒,也有肚量。  甚至还有一点心软,尤其共情能力超强。  这才是江惠前几天看到宁卫民落魄的样子,为什么想要帮他一把的原因。  虽然这件事已经证明是江惠冒失了,闹出了笑话。  但就冲着宁卫民的为人,江惠确信,如果自己能够对其示之以诚,及时阻止了这件事。  想必看在自己通报消息的份上,宁卫民应该不会过于计较。  就这样,在没有告诉年京和江浩的情况下,江惠就私自跑到了皮尔卡顿公司去找宁卫民,当面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讲的清清楚楚。  一直讲到她自己希望宁卫民能够对年京和江浩的邀请不予理会,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她才因为尴尬和羞惭说不下去了。  是啊,她的要求怎么看都不合情理。  就算人家大人有大量,愿意手下留情,可凭什么算计上人家,还让人什么都不做呢?  这不是强人所难,硬让人家忍气吞声吗?  不过,眼巴巴的望着宁卫民的江惠终究没有失望。  宁卫民考虑一番之后,居然答应了她的要求,甚至给予她的东西比她期盼的还要多。  是的,宁卫民确实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年京和江浩又给惦记上了。  他明明已经尽量低调,掩盖锋芒了,可还是没逃过真正有心人的眼睛。  按理说,他应该予以严惩,才能以儆效尤。  但问题是,这是他的现实生活,不是什么网络爽文。  他能随心所欲,像拍苍蝇似的,把人给弄死吗?  不用担心报复,不用考虑对方的社会关系和家庭背景?  不能吧?  其实风险成本极大,反倒弄不好就弄巧成拙,后患无穷。  而且话说回来了,没有江浩和年京,也一定会出现其他的人,以后这种事怕是会越来越多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嘛。  这恐怕就是成功上位的代价,是任何历史年代,任何社会都躲不开的副作用。  何况江浩和年京这两个人虽然让他讨厌,可就事论事的话,他们提供的盘条对于皮尔卡顿公司却未必是件坏事,毕竟邹国栋还一直为盘条不够发愁呢。  尤其宁卫民清楚地记得宋华桂曾经触动他心灵的那番告诫,“生活里没有那么多顺心顺意,我们遇到的人,多数都是与自己不太合拍的人。更不可能躲开自己讨厌的,不愿意打交道的人,甚至是怀有敌意的人。所以学会和不喜欢的人合作办事,怎么化解别人的不满和敌意。不但是一种必要的技巧,一种不可或缺的能力,更是眼光长远的睿智……”  正是这个道理,那么既然有人主动送货上门,他干嘛要拒绝呢?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在凭胆量和手段在做生意,有脑子的投机者都少,就别说懂得用心的买卖人了。  难道他拒绝和江浩和年京做生意,不让他们得到好处,皮尔卡顿公司的钱就能省下来吗?  不可能的。  国内市场环境使然,现在谁手里有盘条都会从皮尔卡顿公司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  反而办成了,却更有利于公司的大厦尽快建成,而且能顺手还邹国栋一个人情。  免得这家伙总觉得替他办了多少事,老在他面前,吹嘘自己劳苦。  另外,从上次见面所产生的误会,还有这次主动提醒,都充分说明江惠在尽力与他修好。  这个女人和过去不大一样了,或许是因为要当妈妈了,变得成熟了,也朴素真诚多了。  他乐于见到江惠这种喜人的变化,自然也不好让她提心吊胆。  所以说,经过一番冷静的思考和理智的算计,宁卫民认为眼下,还是存在着坏事变好事的可能性。  他并不怕他们从自己身上挣钱,眼下真正最重要的,倒是江浩和年京手里的货色质量怎么样?  他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因为皮尔卡顿公司的大厦寄予着全公司上上下下的期待,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在翘首以盼,绝对不能变成豆腐渣工程的。  谈合作的前提要以货物的质量为重,这个过关才能谈其他。  于是想到这里,他便态度温煦地安慰起江惠来,顺便也探听相关情况。  “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宽慰。请你放心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原谅他们。这件事我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这样的表态顿时让江惠如释重负,好像吐出了憋在胸口的大口淤血。  然而她压根就没来得及表示些什么,宁卫民就又说出了更让人吃惊的话来。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谈谈。他们有货,我们有需求,正常的交易嘛。从我本人来讲,过去的那些不愉快我已经忘记了,都是经商之人,他们迫切的心情我也能体谅。说真心话,你哥哥他们要真是想为我们公司服务,如果你能作保的话,我不介意和他们谈谈。”  “什么?你不生气?还愿意给他们机会?“江惠吃惊了,“这……这真是我没想到的。你……你太……太有气量了……”  “别这么说,我又不是无理由的做烂好人,都是冲你的面子嘛。何况我是商人,商业的本质还是互惠互利。”  宁卫民先被江惠吃惊的神色逗笑了,跟着神色一正,很认真的说。  “所以我们干脆挑明了说吧,这件事的关键问题是,他们手里的东西质量怎么样?真的是他们自己的吗?现在外面可是很混乱。我虽然不是很了解这行,也知道到处都是骗子。我一是担心他们的货物质量不靠谱,二就是怕他们空手套白狼。你知道的,虽然我们公司可以用合同把风险抵消掉,货到才付款,但我很忙的,实在不愿意随便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了解不了解?”  江惠也想了一会儿,然后清了清嗓子,“货物的质量肯定没有问题。你应该也知道,年京过去是建筑公司的。虽然他不负责主要业务,但基本建筑材料的标准他是清楚的。所以他才有路子搞到这么紧俏的货。至于具体情况,我只知道是春节的时候,年京带着我哥去拜访了他原来的上级。回来都喝多了,就搞了一仓库的货,但年京和我哥他们现在手里还剩下多少,什么价格拿到手的,我是真不清楚了……“  跟着面色又有些为难的说。  “年京其实还好说,他做生意耳根子软,有时候也抹不开面子。只要有的赚,他其实不太计较。但但我哥那个人你知道的,他是个有准主意的人,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做生意也总是喜欢耍手段,不占尽便宜不肯罢休的。我就担心,你们万一价钱上谈不拢……”  然而此时宁卫民却优雅地靠在了沙发上,毫不担心的阻止了江惠继续说下去,继续安慰道。  “好,既然你能确定货色不错,那我认为就可以谈谈。其他的事儿,咱们都没必要担心。因为价格怎么样,我不想插手,也不能做主,这些事不是我们的问题,就让别人去烦恼吧。说白了,我们只负责具备可谈的条件,为双方合作引荐就好,这多么省心。至于成与不成就是顺其自然的事儿了。只要让别人怪不得我们就行了。你说呢?”  宁卫民的回应简直轻松极了,简简单单就为这件事定下了调子。  江惠频频点头,她被宁卫民完全说服了。  想来想去,她也觉得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她还感到有些为难。  “那……我怎么去跟我哥他们说呢?他们还怕被你拒之门外呢?我忽然间就越俎代庖都跟你联系好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嗨,那你就说我们街上偶然碰见了,聊了一会儿不就好了。反正我们也确实是在荣宝斋那儿邂逅过的。”  “哎,你不说,我还忘了问你了。那天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当时你怎么那副样子?”  “你问那个啊?我和别人办了一个读书社,当时是等着搞装潢的师父来量尺寸,我就动手收拾了一下店面。”  “读书社?你还开书店了?”  “其实也不算了,主要是租书。十二块钱办个会员,一年之内,店里书随便看。”  “啊,不是卖书,是租书啊,收费还这么少,那……那能挣钱吗?”  “我就不是为了挣钱,预计的目标是每月赔个两三千块,真能不赔就知足。哎,我也送你一个会员吧,平日你借几本书在家也能解解闷。”  “啊,那你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图什么呀?”  “图高兴呗,商人是最市侩的人,赚钱是市侩的事儿。我浑身上下都是市侩的,可人活一辈子也得干点不那么市侩的事儿啊。否则不就真成钱串子了?我也不瞒你,我个人最欣赏的,就是看到别人努力和上进,我认为这样的人理应获得奖励。所以我既然有点经济能力了,对那些想看书又借不到的年轻人,能帮就帮一把喽。”  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无形的装逼杀伤力也最为巨大。  宁卫民说出这番话,不禁令江惠再度对其刮目相看。  她目光闪烁,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去她应征入伍时,部队文工团那个负责招兵,一再鼓励她的英俊干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秘密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零一章秘密按照宁卫民交待的,江惠回去后,就对自己的丈夫和哥哥编造了一个她和宁卫民在琉璃厂古文化街偶然邂逅的故事。  出于谨慎考虑,江惠除了一丝不苟的转达了宁卫民的要求——必须先看货,先验货,才有可能谈合作。  她还主动套问江浩和年京的话,以亲人的身份打听他们手里的盘条究竟有没有什么问题,或者交易中有没有什么猫腻。  在得到江浩和年京无害的答复后,她这才多少安下心来,把这边的情况偷偷传递给了宁卫民。  至于江浩和年京,则更是心花怒放,不疑有他。  他们完全被意外的欣喜冲昏了头脑,认为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运气。  本来他们正发愁怎么和宁卫民搭上话呢,没想到这个难题居然水到渠成的化解了。  于是两人不仅满口夸赞江惠的聪慧能干,也全权委托她来当中间人帮忙联系这件事。  另外在验货的时间和人员安排上,也毫无条件的全力配合宁卫民。  就这样,宁卫民和江浩、年京最终还是见了面。  应该说,对于这次商务会面,江惠是最担心的人。  来之前,她一直设想着会出现种种尴尬的糟糕情景。  毕竟过去他们几个人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事情,无论是谁,都谈不上愉快。  然而实际情况却证明她是多虑了。  宁卫民和江浩竟然像从没有发生过任何龃龉一样,谁也没再碰撞出针锋相对的火花,反而各自都给足了对方面子,让谈判的气氛大好。  尤其是江浩,一见面就主动放下身段,极力恭维起宁卫民来。  “佩服啊,我真心佩服你。完全靠自我奋斗,改变了自己的社会地位,获得了如此了不起的成功。我也很羡慕你,老天爷没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家世,却给了伱发奋的力量和超人的才干。不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个好爸爸就一无所有了……”  就这番话,虽然是江浩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出来的,却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果不其然,他没白踩乎自己,哪怕宁卫民一再说“运气使然”,但谁都能看出宁卫民笑得如何灿烂。  于是后面的事也就好谈了,没有尴尬,没有冲突,只有漂亮的场面话,以及有效推进后续流程,探讨正式合同细节的商量。  不过,就在一切都顺风顺水走向正轨的时候,宁卫民却没有主导价格谈判和最后合同的签订,而是让给了邹国栋来完成,这个倒是比较出乎江浩和年京的意外。  要知道,皮尔卡顿真是不差钱。  正因为急用,邹国栋在价格方面只是象征性的要求了点折扣,就痛痛快快把合同签了。  最后双方达成的交易金额高达九十六万元,留给江浩和年京的利润有足足四成。  那么按照江浩和年京的想法,这种肥的冒油的差事,宁卫民没道理拱手让出去啊?  他亲手促成的这笔买卖,完全有权力吃回扣。  偏偏就差最后一哆嗦了,他倒急流勇退了,这可就是他们理解不了的路数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宁卫民不敢完全相信他们。  这既是防了他们一手,也是在考验他们,等着看他们懂不懂事。  所以为了保证大厦建成后还能继续做皮尔卡顿公司的生意,为这家肥的冒油的外企供货。  俩人商量了一下,拿到款子后还是按规矩,给宁卫民准备了五万块钱。  但他们哪里能想到,宁卫民居然还拒收,而且拒收的手段又是那么的标新立异,那么的高风亮节。  “说来这件事江惠才是真正的促成者,怎么也不能让她白忙一场。再说你们的孩子要出生了,这样好了。这钱就算我提前送你们的礼物吧。拿着吧,年京,别客气。”  宁卫民不明着说不要,而是转手就把装钱的大书包塞给了年京。  这可是五万啊!  五十叠钞票呢!  就这么随手送人了!  怎么看都不现实!  所以别说年京又惊又喜,手足无措不知是收下好,还是该送回去好!  即便事后,江浩也一直忘不了这个让他震撼的情景,反复在琢磨这件事。  这手段是真高明啊!  拿他的东西送人情,这份便宜赚得是真学问啊!  不过这个先放在一边不说,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宁卫民为什么要把这笔钱送给年京和江惠啊!  真就是冲着和年京那几分不咸不淡的交情吗?  或者是为了酬谢江惠在这件事里的功劳?  这太不可思议了,怎么都说不通啊……  以江浩的认知,他死活也没法说服自己,宁卫民会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拒绝这么丰厚的利润,随随便便就找个借口把钱送给了别人。  毕竟这年头,国内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想象宁卫民的身家已经膨胀到什么样的地步了,会把这五万块完全没放在眼里。  江浩也就自然而然的,对这件事产生了偏差的理解和揣测。  以至于私下里,江浩都忍不住悄悄去找江惠去问,“你和宁卫民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这笔交易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说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越漂亮的女人演技越好,可架不住心里毫无准备。  江惠被自己哥哥突然袭击似的一盘问,顿时浑身一震,还以为自己私下报信的事儿泄露了。  “什么?我?我……我有什么可瞒的?”  她的脸,本色是那种明快的白,因为有了身孕最近滋养的更是细润。  而此时,明显有了一层红晕,同时脸色也杂乱无章的变化起来。  得,这下更完了,因为这副紧张的模样落入江浩的眼里,他更加合乎情理的确信,这里面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了。  尽管随后,江惠很快掩藏好一切失常的反应,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有事隐瞒。  而且江浩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的追问下去,而是假装恍然,给自己和妹妹留了台阶。  但他却无比确信自己捕捉到了江惠内心的秘密。  他按照男人的惯常心理和凭借对江惠的了解来揣测,几乎百分百认为自己的妹妹和宁卫民一定发生了点什么不能对外人言的事。  否则就没法解释这五万块的馈赠——宁卫民大方到了不合逻辑的地步。  也没法解释江惠的眼圈会泛起桃红——那分明是羞涩与甜蜜的颜色,  江惠不承认其实多大没关系,反正男人和女人的故事都千篇一律,大同小异。  江浩对具体怎么回事并不好奇,他感兴趣和所关心的其实只有一样。  那就是这个秘密或许会伴随着宁卫民的事业成长,在不远的未来,能给他带来丰厚的利益。  只可惜他就是没想到,江惠藏的是前门楼子,他自己却误判成了胯骨轴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春风得意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春风得意和江浩不一样,年京可一点没感到这事儿有什么不对,这倒是让江惠的生活暂时还能保持理想状态。  当然,这倒不是说年京有多么相信自己的老婆,相比起来,他倒是更相信宁卫民。  首先,他和宁卫民同是胡同里出来的穷小子,都立志要在上流社会闯出一片天地。  不管有没有结盟的约定,他们的出身就决定了他们会是天然的同盟军。  其次,他还替宁卫民盖过厕所,曾经尽心尽力的帮过他一些忙,两人算得上有几分真交情。  而且当时宁卫民的出手大方就让他惊讶,也并没有亏待他,这也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不过最为关键的,还是宁卫民早就通过了女色上的考验,是他认定的正人君子。  年京当然清楚自己老婆不是什么贞洁烈妇,想当初江惠和李仲勾搭成奸时候,也一样去勾搭过宁卫民。  那时的江惠娇嫩就跟花朵一样,比起现在,不但年轻,举手投足更妖娆,也更有风情。  宁卫民要想和她发生点故事,那还用等到现在吗?根本就是送上门的艳福。  难道那个时候宁卫民都看不上江惠,现在他已经发了,成了京城身居高位的风云人物,反倒看上了脸上有孕斑,身上有妊振纹,已经西瓜肚的大肚婆?  怎么去想,这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儿呀。  所以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宁卫民的馈赠,而不疑有他。  并且因为这笔生意的大获成功,对自己的未来也生出了更多指望和美好的向往。  是啊,这笔生意确实对他太重要了。  且不说这笔买卖自己分到的利润足以把走私汽车的亏空差不多填上,让他的债务压力大大减轻,又好意思用账上充裕的公款去歌舞升平了。  就说他和江惠结婚这么久了,由于开销比较大,此前的家庭存款状况也是平平,不过只有两万块而已。  说起来让人耻辱,恐怕大部分还是他“卖老婆”从李仲手里换来的卖肉钱。  现在呢,宁卫民手一推,就给了五万块钱,等于让他们身家翻了两倍有余。  一下子就让他领先大部分的京城人家,直接步入金字塔尖儿的富裕阶层。  这年头有几个人家庭账户能趴着五万现金的?  过手财神有的是,可那挣来的钱只有权花没权拿,最后都得归给公家,自己不能存起来。  而且这应该是宁卫民冲着和他交情,借着这么一个名义,给的钱啊。  要不说人得靠朋友呢!  他拿的扬眉吐气,感觉自己倍儿有面子。  就连江浩也只有眼馋的份儿,毫无疑问,肯定是被自己和宁卫民的交情狠狠刺激了一把。  然而这些还不算什么,他获得的最大好处,其实是借助着与皮尔卡顿公司的名气,一下子就打开了商场上局面,就这么迎来了他事业的春天。  要知道,任何行业都是要靠积累的。  他和江浩去年才进入盘条市场,完全是为了弥补走私汽车亏空,临时找到的抓挠。  自然经验不足。  虽然现在京城四处大兴土木,让盘条价格节节攀升,可什么人都往盘条市场里冲,这行里的骗子简直泛滥了。  所以他们过去虽然东跑西颠的,办公室的电话也挺热闹,甚至手上的各类名片,他积攒了一大堆,却始终难以做成真正的交易。  不外乎,他们怕别人是骗子,别人也怕他们。  大家各有顾虑,当然就难达成共识,谈成合作。  但现在就不同了,皮尔卡顿公司的这笔生意一做成,风声很快传出去。  他们在这一行业里就有了不小的信誉。  起码让对别人对他们的担心大大减少,知道他们的确是做正当生意,而且具有一定经济能力的。  那再做起生意来困难就少了一半。  以他个人的具体情况来说,现在不但建筑公司那边的关系对他放心了,老上级开始主动问他要不要货。  就是那些真心想要交易的主儿,不论是买还是卖的,也主动开始联系他。  如今每天每,他办公室的电话就跟炒豆儿似的,完全是一片生意红火,蒸蒸日上的场面。  再加上宁卫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外资企业几乎没有法律漏洞,非常严谨的交易方式模式样本。  他们有样学样,按照皮尔卡顿公司的交易方法来,合同也用皮尔卡顿的文本。  自然又大大降低了钱货交割顺序所产生的交易风险。  所以年京心里越发美得冒泡,感到自己成熟了,成了真正的商人  就连每天去办公室喝的速溶咖啡都感觉香甜了许多,那真是喝出了广告的意味——滴滴香浓,意犹未尽。  就像这一天,他比平时晚半小时走进办公室。  结果才刚一进门,不出意外,就有生意等着他了。  秘书小王见到他就向他汇报。  “年总,刚才环球贸易公司的崔总和那位大燕京国际开发总公司的贾总才打过电话,他们留言,都是让您等盘条到货后务必给他留住。”  然而年京只是平淡的回应了一声,“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而且还皱了皱眉,流露出一些不屑和厌烦的情绪。  不为别的,小王告诉他的这两位,底细他门儿清。  全都他妈是不知道去哪儿“托替”的野路子。  最近有那么一帮子空手套白狼二道贩子因为知道他做成了大生意,手里有货,又有钱。  全都跟苍蝇似的闻着味儿一窝蜂的扑上来,怎么轰都轰不走。  而且个个都能吹,光凭他们的嘴,人人来头都不小。  不是集团公司的总裁,就是投资开发公司的经理,还都爱说咱后头有硬托儿。  有的说市里某位领导是他舅舅,有的说某位高官跟他是近亲。  总而言之,号头比自己都大,他们都在反复证实,他们在京城乃至全国都是平趟的主儿。  可就是该办事的时候抠抠索索,没有人能达到他的交易要求。  不是钱不够要求少付点预付款,就是货还没到位,让他等一等。  说白了,都是没什么实在东西的口儿贩子。  所以他对跟这些人做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  麻烦絮叨不说,根本挣不了几个,还得背着不小的风险。  通过和皮尔卡顿公司做成的这笔生意,他已经悟透了,胃口也养刁了。  他懂得了想赚钱就得避免中间商赚差价的道理。  上头顶一顶,下头压一压,中间全是自己的,否则就是白辛苦一场,替别人打工呢。  于是他很快就把这两个人的要求扔在了脑后,走进了自己的单间,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  然后悠闲地靠在皮转椅里,盘算着越来越红火的公司局面,像守株待兔安心去等着真正的主顾上门了。  他现在就爱喝这口儿,认为这种雀巢咖啡使他的口味国际化。  对于自己过去效仿机关单位的上级那样,手拿保温杯喝热茶,他觉得实在太老土了。  越实在配不上他如今的一声名牌。  如今他有意在效仿宁卫民的洋派,用的可都是高档货。  不但西服只穿皮尔卡顿的,新买了一双“意大利老人头”的名牌皮鞋,就连打火机都是朗声的。  甚至还学着美国电影,梳起了华尔街大亨那种油光锃亮的大背头。  再披上一件长城风雨衣,从腰里一掏bp机,那派头绝对会让人联想到美国电影里的教父。  应该说,年京的确是够幸运的。  就他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懒惰,近乎于白日做梦的预期,单拿出一样来,如果放在十年后,完全够他公司倒闭的过了。  然而在当前这样混乱的市场环境下,却无意中符合了上赶着不是买卖的规律,体现出和那些口若悬河的骗子截然相反的稳重模样来。  而且误打误撞的让别人对他产生了“靠谱”的印象,反而让真正的商人对他能够信任。  导致他的名字和他的公司在这个行业里一些比较靠谱的人嘴里相互传递着,真的产生了一动不如一静的效果。  于是不但更容易地带给他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利益,也让他和更多层次的人,原本不该有什么交往的人,产生了交集。  这不,没过半小时,秘书小王就又敲响了听他的门,对他汇报消息。  “年总,那个人又来了……”  “谁啊?”  “就那个……那个想卖咱们公司两吨盘条,七八吨水泥,十几立方木材的那个人……”  “哦,他怎么又来了?这都第几次了?不见不见,我没工夫跟他磨牙。你跟他说,我们不做这么零敲碎打的生意……”  “我一直是这么说的,可耐不住这人他犯轴啊。不过,年总,他这次倒是说,他手里有二十几吨盘条了,而且是现货,您看……是不是……”  “二十几吨……”年京盘算了一下,这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起码也能盖个三四层楼了,他不免有点迟疑。  而小王不知是受不了对方的纠缠,还是拿了些好处,又适当地给了句好话。  “他还保证,他的价格肯定是您能找到现货里最低的。”  这一下,年京终于意动,“好吧,你让过来吧。沏杯茶给他。”  随即小王去了,两分钟过后,一个穿着西装的人开门走了进来。  有意思的是,这位看样貌,明显属于粗狂型糙人,甚至都掩盖不住身上的江湖气。  但又是极力的低眉顺目,恭惟地笑着,低头哈腰的来敬烟,看样子很懂交际的分寸。  “您就是年总吧,哎哟,可算是见着您了。谢谢您百忙中的接见,我今儿终于见着真佛了啊。”  “好说,好说。”年京看着烟不赖,是万宝路,就接了过来。  结果没等拿打火机,对方的火儿已经送了上来。  这更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爽快,  产生了自己身为大人物的快感。  “哎,坐坐,”年京喷云吐雾中又问,“你……你怎么称呼?”  “哦,我呀……这是我名片。我还有个外号,您要是愿意,叫我哈德门就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伟大握手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零三章伟大握手生活有时候就是一个奇妙的圆圈。  宁卫民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从中搭桥,让江浩、年京做成了一笔利润丰厚的盘条买卖。  从中间接受益的,命运受到重大影响的,居然还有一个他认识的人物,那就是哈德门。  现在的哈德门。就如同渴望着紧紧抱牢宁卫民的大腿的年纪一样。  他也相当庆幸自己找到了贵人,交上了好运。  同样认为,今年他能与年京相识,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里程碑,一个分水岭。  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是哈德门又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二十五吨盘条  一千六百块一吨  整整四万块钱!  年京运走货物的第二天,就特痛快给了钱,哈德门已经全部拿到了货款!  这对于哈德门来说,不但意味着他又过上了丰衣足食的体面生活。  而且还重新爬了起来,以一个正经商人的身份跨入了改革开放的经济大循环!  这甚至仅仅是个开始,因为这样的生意,哈德门可不是偶然为之,这种获利模式于他,是可以复制、长期干下去的。  要知道,京城正处于城市升级改造的第一拨浪潮里,工地实在太多了!  无论正在开工的还是即将开工的,简直四面开花,多如牛毛。  说白了,哈德门找到了别人看不到的货源。  他像一只嗅觉敏锐的老鼠,从京城那些不同时间竣工的工地,通过零敲碎打,聚沙成塔的方式,搞到那些外面紧俏的建材。  虽然这个营生看上去像是收破烂的,比较麻烦。  可关键是投入不大,利润却相当可观。  说白了,他通过这种渠道收上来的货物简直便宜的像是白拿。  盘条按废铁价儿三毛钱到四毛收的。  即便份量上不弄虚作假,不跟那些看门的门卫勾连作假,一吨收上来才不过三四百块。  要按正经的建材算呢,盘条的官价可是一千三一吨呢。  而且就因为这东西实在紧俏,那些搞批文的甚至能加价到两千块一吨卖给真正需要盖楼的人。  还有水泥,工地的用不了的尾货起码上百袋。  哈德门收上来才一块钱一袋。  出个人力,运走再卖,卖三块钱不成问题,这就是两倍的利润。  可因为水泥怕淋雨、占地方、还脏,捣腾这玩意反而是哈德门最不愿沾手的东西。  可想而知这里面利润有多大?  所以说哈德门现在的理想就是尽量招兵买马,不惜花费,先拿下越来越多的工地。  趁着没人发现这块肥肉,把这一行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别看他不懂什么叫商业垄断,什么叫托拉斯。  但他懂得江湖中人的抢地盘和下棋要争先手。  他起码知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外面混,手慢了狗屎都吃不上热的。  只要比别人更快竖起自己的大旗,那在这个从工地倒腾剩余建材的领域,就是他说了算。  他真正风光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为这个,他深深的感到年京比自己的亲爹亲妈还亲。  因为对于缺乏本钱的他来说,这种生意模式里,必不可少的就是肯结现款的可靠买主。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再看看现在外面的经济的环境是什么样啊?  大部分单位都喜欢欠钱,无论是千八百的块的账还是几十万的账,都一样。  三个月账期能结清算是好的,多数都得托你个一年半载的,要不就是结款得打折扣。  所以说他和年京一个渴望现钱,一个渴望现货,这么相得益彰,这么完美的需求互补,只能说是难得的缘分。  另外,认识年京还让哈德门见识领略到了他不曾领略过的生活,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有了更高的追求。  应该说,哈德门和年京虽然都是生在胡同、长在胡同的普通人家的孩子。  但因为各自基因优势和发展方向的不同,长大后却变成了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哈德门是天生粗糙,擅长耍胳膊根的那种人。  小时候,他称霸胡同和学校,从来都是用蛮横和暴力化解。  如果一顿暴打改变不能让其他孩子对自己服气,那就打两顿,就这么简单。  长大了更是如此,如果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别人有而他没有。  那从别人手里直接拿过来就好。  爷看上的就是爷的!  不服跟爷刀子说话!  虽然对比其他同类,他算是有脑子的,下手黑但有分寸,从没有惹出让人致残的麻烦或是命案。  长大后也懂得了不能单打独斗,学会了笼络人心,当江湖大哥的手段。  可他领悟知识的途径,均与书本无缘。  他会的这点可以算得上“心术”的本事,除了从江湖前辈的言传身教中学会的,就是通过话匣子里的评书连播节目听到的。  这就是他的局限。  以至于他出了吃香喝辣和逞威风外,就不知道什么是幸福的生活了。  但是年京不一样,他天生一张小白脸,嘴又好使。  从小因为家里孩子多导致的营养不良没给他一副好身板,但给了他学会的察言观色献殷勤的本事,让他特别容易讨女孩子的欢心。  而且由于身体弱,体育方面不是强项,这又导致他不爱户外胡同,长期以书为友,把阅读当成了生活里的消遣。  于是从见到女孩子会心跳加速开始,《红与黑》里的于连-克莱纳尔就成了年京的偶像和奋斗的目标。  所以虽然严格说起来,尽管年京是个体力上有点吃亏的主儿。  不像京城的老爷们,倒像沪海的小男人。  但他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却成了一个很风趣,有情趣,也非常健谈的人。  他能够跟姑娘张口一来就是达芬奇、贝多芬、米开朗琪罗。  见着男人一聊,就是杜邦、贾尼尼、摩根……  甚至能够把话题扯得漫无边际。  什么达芬奇是个画家,又怎么研究纺纱机和自行车的。  接下来话题又可以延展到什么自行车最好,国产的凤凰和永久其实都比不过英国的凤头……  这就是年京独有的能耐,而这又恰恰是哈德门最缺少的,  实际上,从哈德门的角度看来,那些洋词儿从年京的嘴里蹦出来简直太牛x了。  好像他对于世界格局,财阀巨头简直没有不知道。  就拿大洋彼岸的华尔街大亨来说,甚至他们中的某个人在上个世纪的某一天向谁借过十美元的细节,年京都能说得出来。  于是哈德门就从年京的嘴里知道了华尔街,知道了那些美国穷人是怎么凭借地下冒出的石油和去西部枪杀印第安人,以及阿拉斯加挖金子,变身为富甲一方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居然在国外也找到了实在的印证。  虽然对于年京所描述的雄伟计划——这家伙早晚也要在华尔街上开一门脸儿,跟那些美国同仁们探讨一下使人民币在美国流通的可行性——哈德门多少也有所怀疑,心生不切实际之感。  但不能不承认,年京这天马行空的聊天内容,和口若悬河的描述,都有一种非常神奇的魔力。  能让他的思想也飞过浩瀚的太平洋,大西洋,到美国去,到西欧去,如同来了一次精神的环球旅行。  尤其双方再喝过几顿酒之后,当哈德门从酒醉的年京口中,获知这家伙在女人身上相当有一套的时候,就更是恨不得对其顶礼膜拜了。  且不说海南岛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纵情享乐的各种花样,听得他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念念不忘,仿佛看见了新世界。  就说年京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也足够让哈德门把其当成精神偶像的了。  想想看,一个穷小子居然仅靠甜言蜜语,几封情书就把一个高贵的公主弄到手了,从此一举晋身名门,足足少奋斗二十年。  这怎么看怎么想外国电影或者是港城电视剧里的路数。  然而对比起来,哈德门自己却简直弱爆了。  他从发情的少年时代开始,就苦于只有拳头而没有文采,写不出热辣辣的情书。  以至于他连“砸圈子”,都难有顺利的时候,更别说去追求他真正喜欢的“白莲花”了。  坦白的说,在爱情的需求方面,他不为人知地怀揣着强烈的自卑。  其实还别说当年了,哪怕到了今天,一首短短的泰戈尔诗歌也一样会让发情的女孩子彻夜难眠。  对于那些杨柳枝丫一样娇嫩的文艺女青年来说,诗歌也仍然比男子汉胸口的肌肉,一顿像样的酒席、一只听话的鸽子,扮酷的口哨都有魅力。  为这个,哈德门看待年京就如同迷途的羔羊遇到了上帝的使者。  不但在生意上要靠年京的提携关照,就在精神上也把年京视为了自己的导师。  而年京呢,过去最怵头的就是哈德门这样混不吝的主儿,没想到现在反而多了这么一个崇拜者,一个愿意相信他全部吹嘘的忠实听众。  这让他吹起牛来也不禁充满得意和成就感。  就这样,不管因为生意上的互补,还是精神上的互补。  哈德门和年京,他们两个除了同样出身于京城南城的胡同,就再无半点相似之处的人,居然越走越近乎。  甚至形同莫逆,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而由此,哈德门最大的变化,就是对于年京的那些吹嘘之词和夸张的描述信以为真,欲望更加膨胀了。  而在年京一朝发迹,走向国际的白日梦中,他吹嘘的美好未来应该是这样的。  雇俩马仔帮他背着装满各国护照的行李,一边欣赏多姿的世界风光,一边挣着美元、法郎、里拉什么的。  不,他不会看到这些钱的,也没必要,国际清算银行会帮他把这些事办妥的。  他们会为他在瑞士的银行里开一个户头。  他们还会告诉他,最近美元疲软,应当多换点坚挺的马克、日元窑儿着,等美国经济复苏的时候,再把他换回来。  然后他会像那些华尔街大亨那样,嘴里叼着十美元一支的哈瓦那雪茄,眼皮都不抬的张嘴说一声“yes”或者“no”。  等到站稳美国以后,他还要把商业触角伸到世界各地。  他对阿拉伯世界也非常感兴趣。  他要同欧佩克的那帮头脑们谈谈,劝他们交出对世界石油价格的控制权。  如果他们敢用阿拉伯语说“不”的话,他就会斥巨资开发一种新能源来取代石油。  然后这帮家伙和他们的国家就会泡在石油里,从而使人们怀疑又发现了一块新的非洲大陆。  总之,他的计划太庞大,太复杂了,穷其一生拼命工作也无法全部完成。  不,他不能累坏了,他还要充分的享受人生。  他同样有着一个色彩缤纷的计划。他要到阿尔卑斯山去滑雪;到阿拉斯加去坐狗耙犁;到夏威夷去冲浪;坐着私人直升飞机去和自由女神接个吻。  然后跑到纽约的中国城,尝尝用美国面包的三鲜馅儿饺子。  不要吃太多了,留着肚子到巴黎去吃烤龙虾。  然后在塞纳河畔傍一法国大蜜,一起漫步香榭丽舍大道。  那时他已奇迹般的会说法语了。  否则在这么一个富有情调的气氛里,会多么煞风景。  随后,她会随他乘着他刚买的大奔开到巴黎郊外。这里有一座他花了1000万法郎买下的带几十公顷草坪的花园别墅。  在温暖的壁炉旁,躺在纯正的波斯纯毛地毯上,那法国蜜会为他唱抒情的法国民歌。  在浓浓的暖意中,两人的情感在不断的升华,中西合璧的激情与壁炉中的火焰谱成了和谐。  也许那法国蜜会傻乎乎的问他是否爱她或者娶她。  他会直率的说“不”,因为他不想他的儿子将来与人打架时被人称为“杂种”。  离开法国时,他会去拜会密朗特总统,询问他的癌症是否得到了有效治疗。  “空军一号”载着他会直飞华盛顿。  在国会山,他将列席参众两院的一个听证会。因为他们将就他提出的“使人民币进入美国流通”的议案进行表决。  多么壮阔的生活图景啊!  年京或许借着酒醉说过就忘了。  但哈德门却没有。  他在喝醉时候想起它,在每天起床的时候想起它,在获得一点点小小成功的时候想起它。  每当想起这些,他就会激动的兴奋莫名,像身临其境一样。  尽管那是年京的梦想,不是他能想象出的梦想。  可并不妨碍他真心喜欢,亦步亦趋的追随效仿。  感谢老天爷,让他认识了年京这个人,并且与之实现了伟大的握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天府豆花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零四章天府豆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经常相互接触的人,没有人不受彼此影响的。  还别看年京和哈德门他们认识也就个把月,但因为聊得来,经常一起下馆子,打麻将。  哈德门除了从年京的手里赚走了八万左右的利润,他还从年京身上学会了穿衣打扮,学会了吃西餐。  学会了时不时从嘴里冒出个高大尚的金融术语,学会了叼雪茄烟,学会了端着白瓷杯子喝咖啡的姿态。  至于年京,他则从哈德门身上找到了一部份丢失已久自尊心和自信心。  解决了一些曾经让他颇感屈辱,但过去又无能为力的麻烦。  要知道,受经济大环境的影响,1985年之后,因为担心建设项目上马过多,投资过度,抽紧银根后,企业账户上“应收而未款”与“应付而未付款”的额度就大幅度上升。  国内越来越多的机关单位开始感到资金匮乏而不能及时付清账款。  另外,早在1984年之后,京城已经冒出了新一波的流氓和玩主。  他们其中一些人,并没有遵循江湖前辈的传统,靠着手里的刀子,手底下管着的“佛爷”,扒窃过日子。  反而与时俱进,如同日本经济发展时期冒出的那些“职业股东”似的。  许多人萌生了商业意识,也开始想方设法涉足于倒买倒卖的投机生意中。  不用说,流氓的本性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这些人天生不安分,经商不可能循规蹈矩。  大多数人,不是靠着暴力手段强买强卖,就是设局买空卖空钻法律的空子。  年京作为下海扑腾比较早的人,也是受过这些人坑害的。  他又好几笔账到现在已经被这些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拖成了死账。  钱数差不多十几万,虽然对他这样由国营单位背景的三产公司而言,根本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但问题是这些人得便宜还卖乖,让他憋屈得慌啊。  那些混蛋吃准了他手无缚鸡之力,拿他们没辙。  诉之于法律又手续繁杂,旷日持久,实在不值当的。  于是不但猖狂到了光明正大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地步,就跟没这么档子事儿似的。  甚至还总是以此调侃,拿他当冤大头取笑。  就差面对面嘲笑他,再啐他一口了。  以至于年京要是遇到这些人,反倒理亏心虚似的,要狼狈避让,尴尬离去,怕留在现场被人当笑柄。  这简直就是黑白颠倒!  而这些苦恼,过去的年京根本无法可想,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既然他认识了哈德门,又是哈德门想方设法极力巴结的贵人。  那么这样的事儿交给哈德门出面解决是最合适不过的。  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年京根本就没有此意,脑子压根没转这根筋。  他只是偶然遇到那帮人的时候,唉声叹气发啦几句牢骚,哈德门就极为贴心地主动替他把事儿办了。  那天是1986年10月18日,年京又收了哈德门十几吨盘条,二十几方木料。  俩人去哈德门的仓库看了货后,就去吃饭。  打算饭桌上把合同签了,下午就银货两讫,把这事儿办好。  他们慕名而去的餐厅是广渠门的天府豆花饭庄。  这是今年4月份新开业的川味餐厅。  由于是重文区饮食公司和四川有关部门联合开办的。  不但地址选的不错,一座古色古香,素雅敞亮的三层楼房菜。  而且这家饭庄是六位四川特技厨师主理,味道极为地道。  尤其以豆腐菜为主打。  既适合这个年代京城人那还不太能吃辣的舌头,也比主打海鲜的粤菜更贴近普罗大众的消费水平。  于是开张没多久很快就火了起来,他们到了地方进去的时候,直接的感受就是名不虚传。  餐厅的装潢川蜀风情特别明显,那给客人沏茶的长嘴水壶特别招眼。  别看刚过十二点,居然就满座,还得等。  但更没想到的是,年京还在这里遇见了熟人,有一桌儿离大门口不远的四人座,有两男两女,看样子已经点好菜了。  见到他和哈德门进来,其中一位就嬉皮笑脸的站起来摆手招呼,“哎,真巧啊!年总!过来,过来坐,咱一起喝点。”  至于年京,看见他们却非常尴尬,敷衍式的点点头,转身就走。  结果他刚一转身出门,那桌儿的人就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哄笑。  追着年京跟出来的哈德门是一头雾水,但已经多少察觉出不对来。  别的不说,就那帮人招呼年京的方式极为不礼貌,那手势跟叫狗似的。  但碍于年京难堪的脸色他也不好直接问,便旁敲侧击。  “年总,这是怎么了?觉得里边太乱了?想换地儿?”  年京叹口气,倒也没刻意隐瞒坏情绪。  “嗨,别提了,乘兴而来,没想到碰上个臭虫。”  “臭虫?您说刚才跟您打招呼的?我还以为您的朋友呢?”  “朋友?那是一帮无赖,咱们要在这儿吃,你信不信,那几个能把他们餐费让我替他们出。”  “凭什么啊?”哈德门一听就火了。  “还不是凭他们混啊。你不知道,刚才叫我那小子,他哥是蹲过大狱的,和平门那边有一号的流氓。叫什么马虎子的,过去我是不知道,才会跟他做生意,结果让这小子坑了,扎了我两万却不见货。找他要吧,他就说钱都赔光了,然后把他哥抬出来,说要钱就跟哥去趟白洋淀拿,他哥在那儿给我想想办法,我要同意才是有病……”  就这么着,年京吐起了苦水。  而哈德门一边听着,却转起了眼珠。  他越听越认为,这是一个能增加和年京情分,进一步巩固友谊的好机会。  于是,他也不耽搁了,给年京递上一根烟去,主动请缨。  “得了,既然如此,那咱就甭走了。您猜怎么着,他哥我认识。这不是巧了吗?这么着,您抽一根,给我五分钟,我来让他给您赔礼道歉,然后把您的‘两方’尽快还您……”  就这么着,根本不容瞪目结舌的年京再说什么,哈德门自己推门就又回餐厅里面去了。  流氓的世界当然也有流氓世界的规矩,为避免没必要的干戈和误伤,流氓也讲究“盘道”。  没有人上去就直接喊打喊杀的,以德服人,先礼后兵是有必要的。  所以哈德门走到哪一桌跟前,先是道了一声“打扰”。  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刚才对年京无礼的那小子肩膀,带着点亲切的口吻,很礼貌的问。  “哎哎,跟你打听个事儿啊,你哥是马虎子?马青玉吗?”  “你谁啊?”  正跟自己同桌朋友们神侃的那小子被打扰了,扭过头来很有点不耐烦。  不过大概能叫出马虎子大号的人真不多,这鼻子里喷着烟儿的小子也有所收敛,没太扎刺儿。  哈德门淡然自若地自报家门,“我跟你哥是旧相识,也是年总的朋友,我姓何,别人都叫我哈德门……”  然而尽管如此,哪怕报出了自己的匪号,可偏偏对方没见识,并不算个真正的玩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年京怂包的模样太深入人心,听到哈德门自称是年京的朋友,那小子可牛大发了,立刻就横眉冷对,嘚瑟起来。  “得得,甭这儿套磁。操的嘞!认识我哥的人多了!我管你他妈姓什么叫什么呢,你就说你要干嘛吧?”  “火气挺旺啊,跟你哥的脾气还真像……”哈德门笑了。  “知道就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好,那就不兜圈子了。你小子不是欠年总钱嘛,该还了吧……”  “嘿,你丫哪庙的啊!找抽呢吧!我就操……!”  这小子说完,就牛哄哄站了起来,手里还威慑似的抓起了桌上一个啤酒瓶。  他却没注意到,早在刚才哈德门笑的时候,这主儿的眼睛里就流露出了凶狠之色。  更没料到,他这个无异于挑衅的举动更是为自己惹来了实实在在的血光之灾。  他快,哈德门比他更快。  他或许是假装要动手,哈德门可是来真的。  没等他那啤酒瓶举起来,哈德门就拿起来桌上沏好茶的盖碗,毫不迟疑砸在了这小子的面门上。  这还不算,就在那小子刚感受到了滚烫茶水的威力,捂着脸叫出一声“啊”的时候。  哈德门抢过了他手里的啤酒瓶,抓着他的脖领子,实实在在把那酒瓶子锤在了他的额头上。  然而就在血琳琳的脑袋往后仰的时候,哈德门还没松开,又拿起桌上的骨碟,和那小子的头颅做了清脆一响的互动。  黑啊,下手真黑。  狠啊,手里能抓着什么就用什么砸。  一般人哪儿见过这么打人的  总之,哈德门三连击算是给这小子脑袋开花了,让他知道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而这顿快若闪电的胖揍挨完,不但这小子老实了,就这一桌儿的人都老实了。  这顿饭当然没法吃了,其他的一男两女全都面如土色的僵住了,身子抖得如同过电。  那个仰面朝天的小子,还是因为哈德门抓着他才没倒在地上。  当把他按在椅子上后,哈德门还在搂着他的肩膀,以长辈的口吻,最好的耐心,对他做着谆谆教诲。  “瞧瞧,这血流的。以后说话得客气点,别这么牛哄哄的,否则在社会上多吃亏啊。不改这毛病,早晚你也得跟你哥似的,一脑袋疤瘌。不服气也没关系,你先回去好好问问你哥,听见哈德门这三字儿,他尿过几回裤子。对了,你记得跟马虎子说,让丫赶紧凑钱,明天就把钱给年总送去,并且你们哥俩要当面对年总表达最真挚的歉意。否则,就别让我在京城找着你们。千万别逼我用你们身上的零件抵债……”  餐厅虽然一阵骚乱,餐厅经理很快飞奔而至。  但作为有丰富经验的玩主,哈德门对付这种局面早有成算。  他先声明是双方债务纠纷,刚才动手纯属话儿赶话儿冲动了。  同时又站起来极力道歉,出面安抚周围的顾客。  表明不会继续扩大战果,并且还会赔偿餐厅被砸坏的东西。  于是餐厅经理见挨揍的几个都已经被拿捏住了,谁也没有要报警追究的意思,还老老实实掏钱赔偿餐厅损失,把点好的饭菜也买了单。  当然他也不愿意自找麻烦,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么地了。  就这样,在服务员打扫一地狼藉的时候,那今天招了灾星的两男两女灰溜溜的逃出了此地,送伤者去医院缝针去了。  饭庄秩序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直到这个时候,哈德门才笑盈盈的请站在一边目睹了一切经过的年京落座。  “来来来,您瞧,这不有座了。连酒席都给咱们准备好了……”  不用说,淋漓尽致的展现了自己另一面的哈德门,让年京对其有了全新的认识。  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每天巴结自己的人,居然是个底儿更潮的朋友。  不过他虽然过去对这种人向来敬而远之,发现哈德门真正的成色也有点战战兢兢。  但大概是因为最近港城那边流行黑帮片的原因,还有哈德门对他如此礼敬有加的态度,他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就好像自己成了《江湖情》中的周润发一样,对了,人家那边叫大哥大。  于是,强做镇定欣然落座,故作风度的点燃了一根烟。  但就这也没能让手完全停止触电一样的抖动。  “行啊,你小子名头够响的。”  “哪里哪里。让您见笑。都是江湖朋友给面儿。”  “那明天……他们真能把钱给我送去吗?”  “我不能把话说满,但他们要是不照办,恐怕也只能吓得搬家,离开京城这儿了……”  “哈哈,好好,痛快,托你的福,我终于解了气了。真要这笔钱能拿回来。有你一份。”  “别别,这是应该的,您既然看得起我,这么照顾我生意,把我当朋友。那以后有这种事儿,您就跟我说。来来,您喝酒。”  “哈哈,那我还真不客气了,别说,还有一个公司欠了我不少钱,叫隆德开发……”  “放心,这事您交我办,就对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翻越大山 哈德门在天府豆花饭庄的一次出手,效果斐然。  碍于他在南城的心狠手辣的凶名,第二天,果然那挨了打的小子,和他哥马虎子一起,老老实实的给年京送钱去了。  而且马家哥儿俩可不止还了年京两万的本金,还外加两千的利息呢。  同时也完全依照哈德门的要求,诚惶诚恐的向年京表达了歉意。  是好话说尽,面子给足,就差没当场给年京下跪磕头了。  事实证明,恶人自有恶人磨。  什么“马虎子”,不过就是吓唬小孩的玩意,对上真正的横主儿还是得低头。  或许有人觉得这哥儿俩傻,认为他们既然手里有钱,那干嘛不跑呢?  一个地球,有七大洲,八大洋,有二百三十三个国家和地区,五万多个岛屿。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何必这么卑躬屈膝丧权辱国?  挨了打、赔了钱不说,关键还损失了颜面和尊严。  多亏啊。  可别忘了,这是信息闭塞,且法律不完善的时代啊。  当时的人见识都不多,尤其京城人,普遍觉得连首善之都还这么乱呢,外面那得什么样啊?  这马家哥俩又不是穿越或者是重生来的,就说港城繁华,他们感到羡慕的同时,也心存畏惧。  他们真以为那边跟电影电视里演的似的,天天不是黑帮火并,就是警匪交锋。  街头巷尾大商场里,动不动都跟炒崩豆似的拔枪干架呢。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另外,流氓这份职业也很有特殊性。  这行可不比其他行业,这种职业就是家门口才得烟儿抽,跑到异地去就不值钱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儿,谁尿你啊?  想当年,叱咤沪海的大亨杜月笙牛不牛?  别看有那么多的徒子徒孙,青帮辈分也靠前,可自打移居港城,也是水土不服,越混越差。  这就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甚至因为这个,流氓跑到异地想隐姓埋名,过过踏实日子都难。  因为社会混的人都挂像,带着痕迹呢。  除非别出门,只要出门一溜达,就容易招灾惹祸,引起没必要的纠纷。  拿马家哥儿俩来说,他们出门,别人就不能拿眼睛和他们对视,否则就会被视为挑衅。  嘿,敢犯照,你他妈够猖啊!打你丫的!  (注:犯照,黑话,也叫照眼儿,指眼对眼的对视)  所以流氓去异地必须拜山头,就是怕引起误会和纠纷。  干脆这么说吧,反正从古至今愿意离开故土跑到异地去的,向来就只有两种人。  一种人是能力大,心也大,可出身之地却是个小地方,出去因为不甘心,所以主动寻找远大前程和发展空间的。  就像当年在沪海发迹的犹太富翁哈同,还有那从意大利跑到法国,又从巴黎跑到共和国的皮尔卡顿,都是如此。  无不应了那句“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另一种就是走投无路,待不下去了,被逼无奈只能跑路的。  就像当年那些因为战乱逃到咱们这儿的白俄贵族、犹太人,闯关东的那些山东人,从西西里岛跑到美国避祸的教父,还有从北平跑到沪海的许文强,不外如是。  至于马家哥儿俩,实际上是属于京城流氓里混得中不溜儿的那种人。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并没有多大上进心或者野心。  他们觉得当家门口的一霸,欺负欺负普通人,过过醉生梦死的日子就挺好。  忍一时之辱真不算什么,反正这儿失去的,再从别处拿回来不就完了。  当然是既不愿意,也没必要去当“过江龙”。  说白了,他们要真有去外面冒险的勇气和志气,那就不是流氓了。  现在这样认个怂,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优选择。  于是这也就成全了哈德门。  年京对这件事是津津乐道了好几天,从此越发与哈德门亲近,觉得他的能力完全弥补了自己的短板。  而且拿回的钱,早就跟上级打过招呼,获得允许按死账核销掉了。  现在到手是可以不入账的,起码他可以截留很大的一部分。  为此,为了酬谢哈德门给自己解了气,还让自己喜得一笔外财,年京就把额外所获的利息给了哈德门作为回报。  但实话实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哈德门的办事能力并没有在这么一件小事里获得完全体现。  接下来,两笔数目更大,也更难讨的账,哈德门居然也很快帮着年京追了回来,这才是真正让他在年京心目中大放异彩的原因。  这两笔账,其中一个就是年京在天府豆花的酒桌上主动谈起事儿。  年京告诉哈德门,还有一家叫做隆德开发公司也欠下了他六万多块货款。  而作为一家挂靠的皮包公司,这家负责人比马家哥俩更像骗子,因为已经在京城消失很久了,根本找不着人了。  可这没关系啊,哈德门说了,“放心,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只要有亲戚朋友就行。”  随后几天,他就出动了手底下的兄弟,派人在外面打听相关消息。  打听来,打听去,打听到这个隆德公司负责人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住在一家机关单位的家属楼里。  于是哈德门得着消息后,就按着地址登门拜访了。  这件事他办得那是相当有技巧性,就靠着一个打火机就解决了麻烦。  敲开门后,当时压根没给那骗子姐姐关门的机会,哈德门直接靠着体力强行闯了进去,然后就不失礼貌的表达了来意。  应该说,那个女人也有几分胆色,见过一些阵仗,并没被人夺门而入的状况吓着。  不但应答胡搅蛮缠,拒不交待她弟弟的下落,同时也表示自己弟弟没钱还债。  跟着还提一个威震南城的老炮儿名字,说天桥的小地主是自己同学,想吓唬哈德门。  可结果呢,这娘们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要不提人还好点,这一提居然撞枪口上了。  哈德门是控制不住的乐了,哈哈大笑。  “哎哟,小地主儿是你同学?那再好不过了,就你那同学还欠我的一千多呢,躲我一年多了。我还满世界找他呢。原来你认识他啊?正好省事了,那我这两笔账就找你一起要呗。”  然后哈德门就走进了厨房,一把打开煤气罐的阀门。  等到再回外屋,他打着打火机说,“我这火儿直到打不着为止,你要有胆子你就跟我耗。要不你就考虑考虑,是把你弟弟下落告诉我,还是替他还钱。”  那女人登时慌了,立刻就想要制止。  可惜被膀大腰圆的哈德门死死堵在厨房门外,一点挣蹦的能力都没有。  就这样,看着哈德门的冷漠的眼睛和手里燃烧着小火苗的的打火机,女人彻底怕了。  毕竟就一个女人,嘴硬罢了,老老实实把弟弟在怀柔的住处写给了哈德门。  这一次,哈德门找到人后虽然未奏全功,但还是给年京追回了五万来块。  还有一笔账,那是去一家公司登门要账,难度还就在于要账的地点。  考虑到要账的地方是个公对公的环境,也是对方人多势众的主场。  哈德门这次又变了做法,他带了两个兄弟壮声势,弄了一个带盖儿的红塑料桶当道具。  另外,他还让人从弄来了一只活物,用胶带捆绑严实了,也给塞捅里了。  这家公司的老总在宽阔的办公室里接见了他们。  当看到他们打开盖子从塑料桶里提出东西后,那公司的总经理忍俊不禁,一度充满了不屑地说,“就这,你们吓唬谁啊?”  结果哈德门一挥手,他旁边的兄弟立刻从身上的军挎包里又掏出一瓶子,装满了无色液体的瓶子。  然后拔出橡皮塞子,半瓶液体都浇在了那活物身上。  桶里登时变得惨不忍睹,垂死挣扎的叫声更让人胆战心惊。  那老总这才意识到是硫酸。  哈德门这时候说了,“现在我给你十秒钟考虑,你就说到底有没有钱还账吧。你要是真没有,这剩下半瓶今儿就泼你丫身上了,欠的账咱也两清,就算你丫的治疗费了。允许你提前打个电话,给自己叫好救护车。”  跟着就故意往那老总要命的地方瞄。  就这样,根本没容哈德门开口数数儿,那老总就怂了。  嘴里直喊“停”,二话不说就喊财务拿钱,痛快把账平了。  于是自此之后,年京待哈德门简直如同亲兄弟了,两个人的关系愈发亲密起来。  这两笔账年京不但又分了些钱给哈德门,而且从此再收他的货,收购价还直接提了一档。  私下里,年京也会更频繁地主动邀请哈德门一起去些新开张的娱乐场所。  他深深的感激哈德门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开始意识到,在自己的事业里,不能缺少一位像哈德门这样古道热肠的草莽朋友。  至于哈德门,他也没因为自己帮了年京这些忙翘尾巴,他甚至不爱拿这些事儿在年京的面前炫耀,吹牛。  尤其是当手底下的兄弟们通过此事发现人一有钱,就开始变得懦弱无比的本质后,建议哈德门完全可以兼营帮人讨债的副业,以收取更为丰厚的佣金。  哈德门照样是坚定地拒绝了。  以至于他的兄弟们背后都担心他们的大哥脑子坏掉了,不明白这么容易的钱,为什么哈德门居然不伸手。  其实不为别的,就因为哈德门作为曾经的两劳释放人员,又在邮票市场沉沙折戟过,他早已经被生活磨砺的不再有躁气了。  他帮年京去做这种事,仅仅是因为年京是他的贵人,唯一可以提携他,引导他,带给他真正安逸生活的人。  偶尔为之尚可,他可不想长期承担这种风险。  其实在前不久的那段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里,哈德门经常会思考人生,总结自己得失与成败的经验教训。  虽然凭他的知识和见识,没法搞清楚投机生意的本质。  但生活的坎坷和大事小情,说来不就是一座座山嘛。  在没有翻过一座山之前,哈德门的眼前只有这座山。  但翻过去之后,他眼前的景致就自然改变了。  原来的山还在,只是世界变宽了,眼界也辽阔了,胸怀也宽广了。  尽管爬山累得慌,压根就没人想爬这样的大山,但命运总是逼着人爬山。  哈德门接连爬过牢狱之灾和炒邮票失败的这些大山后,也就自然而然对人生有了不同的认识。  现在的他,无比珍惜工地建材这条财路。  他不愿意为了其他的事儿分心,认为这才是最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东西。  累是累点,麻烦也麻烦点,可好处是细水长流,每天都能看得见自己的财富在增长,稳当得很呢。  反过来,他深深知道,江湖上混,老大却不是那么好当的。  为了服众,不但要最能打,最睿智,最公道,最有锐气。  而且体制下没有合法的生存空间,只能风光一时,难以风光一世。  说实话,自打见识到年京他们这样的人是怎么做生意赚钱的之后。  哈德门就开始惊讶这些社会上层,有官方背景的人赚钱之容易。  他甚至不免去想,如果说连这些懦弱的蠢货,都能轻易从中赚到大钱,那么他就更没有道理做不到。  可为什么他就没有这种机会呢?  关键还是背景,是有用的人脉。  所以他现在紧紧抱着年京的大腿,就是期望能够有朝一日能借助年京的资源,彻底洗白上岸。  他希望自己能尽快成为可以行走在青天白日下,受体制保护的商人。  他现在的追求不但要发财,而且绝不想再体验溃不成军的感受了。  他渴望的是,若干年之后,当现在的那些江湖大哥都成为孤鬼冤魂之后,他自己却能够体面的成为和上层人士交往的名流。  人总得有梦想吧,万一实现了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软钉子 如果一个男人事业忽然间有了起色,或者是突然发了财,他最想告诉的是什么人呢?  想必大多数人都会立即告诉自己的亲人。  那除了亲人之外呢?  恐怕还会选择去告诉自己喜欢的女人。  哈德门就选了第二样。  在基本拿下了南城十五处较大工地,获得了稳定的进项后,他最想告诉的人莫过于殷悦了。  当初一起炒邮票的时候,出于自卑和仰慕,他一直都不敢表露出半点这方面的意思。  毕竟殷悦是那么娇嫩细腻的一朵鲜花,不但优雅有品位,而且资金实力也雄厚,怎么看也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现在他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过去的他确实不懂得什么格调和情趣,但年京已经引领他入门了。  他学会了怎么吃西餐,喝咖啡,听轻音乐,穿西装,打摩丝。  而且看过了好几部外国电影和港产电影,也知道了有关西洋世界的许多五花八门的事儿。  现在如果见面,他不敢说一定能让殷悦对他刮目相看,好感大增。  但起码也不会相处尴尬,太过无趣。  年京说过,姑娘都喜欢聊这些,他相信年京的判断。  至于金钱,他手里的资金量虽然距离恢复到炒邮票顶峰的时候还有不小的距离。  但这行胜在稳赚不赔,没有亏本的可能性,而且完全可以预计到未来还会越来越好。  他现在一个月,最差也能有三万块的收入,未来也许就是八万、十万。  假如他能够是把京城南边的绝大部分工地都捏在自己的手里,那未来月入数十万也是可能的。  所以干这个当然比炒邮票这行划算多了,也有前途多了,是真正能够让他脱胎换骨的绝佳机遇。  如果再大胆设想一下,能够再进一步垄断全城的大部分工地的话,至少每月上百万的收入啊!  他要真有那么一天,恐怕就是年京也得反过来巴结奉承他了。  反过来,别看殷悦从邮市上捞了不少钱走了。  可问题是邮市从此一蹶不振,再没有过像样的行情。  哈德门不相信殷悦能那么果决,赚钱走人从此不再回头。  只要她觉得行情开始稳定了,忍不住再出手,那当时全身而退就只是暂时的,恐怕最后也得赔进去一些。  说白了,这种炒邮票的投机生意就如同赌博一样,没人真能做到那么准确的判断,而且能管得住自己。  于是乎,带着对美好未来的预期,出于即将成为未来商业大亨的自信。  哈德门开始主动地去接触殷悦,把对方约出来见面。  怎么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难,哈德门知道靠邮市吃饭的冯老头儿一直都和殷悦有联系。  而且借口也不难找,他只要说想把手里窖着的邮票低价如让给殷悦,就成功达成了与殷悦见面的目的。  应该说,两个人的再度见面的情景,最开始确实如哈德门预计一样好。  他的新变化果然让殷悦大吃一惊,见到他的时候,一看到他西装革履,头发打着摩斯的外表,殷悦就明显怔住了。  之后交谈起来,殷悦也明确表示出颇为意外,有惊喜的反应,这让哈德门相当惬意。  那一天他们两个人吃了一顿西餐,气氛相当友好,哈德门甚至还要了一瓶香槟,头一次感到自己也是有口才的。  然而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之后隔了几天第二次再照方抓药就不灵了。  殷悦的耐心明显消失了,好像只是急切于与他尽快完成邮票的交易。  而第三次再见面,简直就成了灾难。  那一次,殷悦主动提起了搞对象的事儿,原本哈德门还以为金石为开,自己终于更能够触碰到梦寐以求的姑娘了。  可结果殷悦却是在环境优雅的餐厅里重新重创了他的自尊心,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我说,你这没事总约我出来吃饭,你就不怕让对象撞见?”  “我……我还没对象呢……”  “不能吧?您现在都成大款了,怎么可能没有姑娘喜欢你?”  “真真……真没有……”别看哈德门是一曾经叱咤风云的玩主,可对于男女之事,缺乏泡妞经验的他一样会紧张,青涩得如同少男少女,居然还结巴上了。  这时候殷悦忽然微微一笑,“那伱能告诉我,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吗?”  “就就……就……你这样的。”哈德门当时就心里一喜,还误以为有门了。  只可惜殷悦的回应却让他冒汗。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找一个也喜欢做生意的,能帮你看好买卖的?对吗?”  “不,不是这个,我就想找个跟你一样的。像你一样能干的,还得像你一样的模样,一样的身条……”  “别什么都跟我一样啊,比我强的姑娘可有的是。你其实完全可以要求高一点,比如……找个有文化的,大学毕业的。”  “哎哟,银花,瞧你这话说的,大学毕业什么的,我还真不稀罕。但要是你同意了,我可就念佛了。”  哈德门这时候,已经尽全力去表白了,自己都知道自己表达的那么笨拙和急切。  因此,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把目光挪在了桌面上,不敢再与殷悦对视。  但殷悦沉默的态度更让他焦虑,就像一个罪犯在等待法庭最终判决的那种心情。  过了半晌,好不容易殷悦有了回应,然而她说出的那些话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下子就让哈德门的心情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一个人不可能限制别人的想法,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看重,感谢你请我吃饭。但我确实是为了跟你谈邮票的事儿才出来的。如果你没有心做这笔交易,那我想,这恐怕是我们最后在一起吃饭。我这么说,你能懂的意思吗?”  “我懂,我懂……”哈德门点头脸如同苦瓜。  “如果你真懂,那咱们还是朋友。”  “对对,是朋友,是哥们。我这人你还不了解,就是讲义气。今后只要你有需要,言语一声。我一定随叫随到,为你效劳……”  “那太好了。我想那也许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吃饭,只是你千万不要再这么破费,摆阔气了。真没必要……”  “不不,其实这算什么呀。银花,不是我吹,我现在不比炒邮票那会儿了。再怎么花我也穷不了啦。说真心话,我还想请你去南方好好玩玩呢。只要你有空,你愿意……”  “再次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是肯定不会去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爱上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这能有什么错误呢?  然而令人伤感的是,男子汉好不容易努力鼓起的勇气,做出的改变,一切都是徒劳的。  被发了好人卡的哈德门最初可没想过,自己最努力的进攻,就这么被殷悦用软钉子给瓦解了。  惨败的结局让他无比扎心。  切肤之痛让他深深懊悔自己为什么没多读些书。  这种事,恐怕只有知识分子才能应付自若,永远都有招儿。  总之,从这次和殷悦见面过后,哈德门的爱情就被绞杀殆尽了,他对自己爱情不报半点希望了。  他不能不正式残酷的现实,天鹅永远是天鹅,蛤蟆永远是蛤蟆,生活空间永远不在同一水平线。  他毕竟不是年京,没有让女人青睐的天赋。  只是尽管如此,他为了维护面子,还是以两万块的白菜价完成许诺,卖给了殷悦一批价值五万块的熊猫邮票。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不过更加奇怪的是,哪怕吃了这么大的亏,丢了这么大的人。  可殷悦的样子反而在他心里更容易被想起,更难忘记了。  这或许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人就是这个揍性,永远都是自己个儿和自己个儿较劲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夜路 小伙儿爱姑娘,这其实算不上什么毛病。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  男未婚女未嫁,到了适龄年纪想搞对象了,谁也挑不出个不是来。  虽然在外人眼里,哈德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反倒被天鹅给啄了一口,这基本上就是一个自不量力的傻瓜,会让人忍不住想笑。  但对于身在局中的人,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反而会无比认真、虔诚,甚至因为心灵的触动而感到神圣。  如果不能死心,看开,放下,也就会做出更多在外人看来傻得冒泡的傻事来。  金大侠的《神雕侠侣》里有句话写得好,“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人活一世,谁不渴望一段浪漫至极,终生不悔的爱情呢?  别说李莫愁为爱入魔,为爱痴狂,就是江南七怪里的杀猪宰羊的张阿生,不也悄悄爱了韩小莹一辈子吗?  所以这种事儿在世间可不少见,从不曾中断过。  实际上,就是此时此刻的京城,哈德门也不是唯一深陷在这样的爱情烦恼中,为此感到扎心的人。  作为同样年龄的汉子,连哈德门也不敢轻易招惹的罗广亮,恰恰和他有着同病相怜的烦恼。  敢情自打受沙经理之邀,跑到马克西姆餐厅吃请的那一次,见到了代替崔建和张嫱登台演出的张蜜之后。  罗广亮就跟着了魔似的,开始见天往马克西姆跑。  一日不来,如隔三秋,并且抓心挠肺,好像干什么都没意思似的。  只有每天听见张蜜的歌声,看到她的演出,他才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有心思去忙正事。  而且最奇怪的是,马克西姆餐厅他明明不是第一次来了,宁卫民在这儿其实请过他好几次。  他在过去,可从没对这儿有过什么眷恋,都是吃过喝过也就罢了。  但有了张蜜登台演出之后,却完全不同了,他彻彻底底的离不开这儿了。  哪怕他不愿承认,不敢正视,但一种强烈的荷尔蒙燃烧的兴奋感,还是让他成了张蜜的歌迷。  罗广亮是个糙人,他不懂得什么叫一见钟情。  但在他的生命里,除了当年在街头打架,偶然性地被宣武体校摔跤队教练看中,走进的个到处是皮垫、皮人、沙袋、杠铃的体育馆之外。  他还从没对这世间任何一个地方有着这样的痴迷。  实际上,哪怕对大多数客人来说,张蜜的演出不如崔建或者张嫱多矣,马克西姆餐厅的大门之外也从没有过歌迷专门等待她。  就连沙经理和马克西姆的餐厅经历也曾带有贬低性质地谈论过她。  “哎呀,你们真是聘错人了,这个什么什么蜜,白叫了一个这么甜的名儿,唱歌跟清水豆腐似的,没味儿!”  “可不,宁经理把俩台柱子一带走,打她一来,生意就不如从前了!我也是天天盼着那两位赶紧从日本回来呢……”  但对于罗广亮来说,张蜜的嗓音和歌声是根本无可取代的,他恰恰就爱这种歌声里的清澈和纯净。  他从其他人的歌声中找不到那种能够让他触及灵魂,让情绪安宁的感受。  这或许就叫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好吧。  所以当罗广亮一旦意识到,张蜜本人也在因此承担着莫大的压力,他就忍不住要替这个姑娘感到揪心了。  几乎每天晚上,在逐渐暗淡下去的灯光里,在寥寥无几的掌声中,坐在舞台下面的的罗广亮看到演出告一段落的张蜜,于舞台上一闪而逝。  他就会忍不住猜测,那张娇嫩的女孩儿的面孔会不会正躲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落泪。  为此,他的血脉里萌生出一种难以克制的冲动。  他想找到她,去鼓励她,安慰她,告诉她自己是多么喜欢听她唱歌,爱她在舞台上的表演。  还想跟她说只要她登台,自己每天都会准时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一动这个念头,他又会感到无比的羞怯和难为情,甚至是畏惧。  以至于他又会产生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非常的沮丧。  他怕别人注意到他内心里反复无常的变化,这件事是他内心中最大的隐秘。  他不但压根就从未敢把自己的这些想法付诸于行动,不敢让小陶知道他每天都会跑到这儿来。  就连每次在马克西姆见到他,总不忘示好,请他喝一杯的沙经理,他也不敢有丝毫表露。  直至有那么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从天而降,才终于满足了他的夙愿。  那一天是五一当天,马克西姆餐厅顾客实在太多了,原本应该十点截止的演出额外加了一场。  所以当罗广亮看完演出,从马克西姆走出来后,外面的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楼与楼之间是空荡荡的黑暗,大多数窗口已经没有灯光。  时间已经临近十一点。  不用说,公共汽车早没了,罗广亮回家还得靠自行车。  点上一支烟后,罗广亮就开始在餐厅不远处的便道阴暗处,找自己的自行车。  他的车子让人挪了地方。  然而正当他从便道上那些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的自行车和摩托车中,费力寻找的时候。  马克西姆餐厅的门紧跟着又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几个人。  打头的一个左右四顾,冲着大街的黑暗处,呼喊罗广亮的名字。  虽然离得停远,但有霓虹灯的映照,和独特嗓音为证,罗广亮能确定是沙经理。  他觉得大概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吧。  于是念着喝过这家伙不少的酒,也看在宁卫民的面子上,罗广亮不好袖手旁观,就又从黑暗处走了回去。  结果走近了才发现,沙经理的身后的两个人分别是餐厅经理和张蜜。  那沙经理见到他,大喜过望,果不其然从满嘴烟味儿的嘴里冒出了请求。  “哎哟,你还没走,太好了。你除了回家有别的事么?”  “没什么事……”  “伱要没事,就帮忙送送她。她平时都是十点不到,能赶上一趟夜班车。今天太晚了,她有点害怕,不大敢一个人回去,你能不能给她壮个胆?对了,她说回去的胡同里老聚着几个痞子喝酒弹吉他,见她就吹口哨……”  罗广亮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请求,看着那有些害羞的张蜜,一下子就傻眼了。  沙经理还以为他不愿意,用手一拍旁边的餐厅经理。  那经理赶紧缠磨着央求,“您也是常来常往的老顾客了,说来都是朋友,就帮帮忙呗。这大晚上的,我们职工也没几个了,今天还不知道拉晚到什么时候呢?这样,您明儿再来,我请您喝黑方……”  “去、哪儿啊?她住什么地儿?”罗广亮反应过来,强压激动,打听目的地。  “广渠门那边……好像也就两三站地的距离。怎么样?行不行?”  说实话,不顺路,完全是南辕北辙。  但意识到自己终于有机会能和张蜜独处一路的罗广亮,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三站地?  他只觉得路太短,巴不得这姑娘住海淀呢。  或许这惊喜来的实在太突然,找到车后,罗广亮扳着车锁的手都直打哆嗦。  他硬是出了一脑门子汗,车锁就是打不开。  他想踢自己的破自行车一脚,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  好在,当张蜜等的有点不耐烦了,焦虑地问出一句,“怎么了?您的钥匙坏了还是锁坏了……“的时候。  终于,那冥顽不化的车锁“啪”地一声跳开了。  “钥匙不好用。”  罗广亮为自己的笨拙耽误了工夫而感到抬不起头来,但此时心里却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推着车走到马路中间,罗广亮和沙经理说了声“回见”,张蜜也对餐厅经理和沙经理表示了感谢。  然后他们就一起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刚开始的时候,俩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年头风气使然,如果不是宁卫民这样的穿越者,陌生男女的边界感很强。  没有人一见面就男的带女的,大咧咧共乘一辆自行车的。  所以一条重文门东大街,绕过了几十座居民楼,一直都是罗广亮推着车在前边走,那个张蜜在后边跟着。  没灯的地方张蜜离罗广亮很近,好像马上就要抓住他的背了。  有灯的地方张蜜又离他挺远,踏踏的脚步声至少在五米开外。  遇到叉路,好像生怕罗广亮回头似的,张蜜远远关照一句,“往右拐。”  罗广亮便顺从地拐过去。  很长时间,他找不到说话的勇气和机会。  而在他想象中,张蜜连长长的眼睫毛都一根根清晰可辨,无比温柔。  她的皮肤很白,她的脸颊也有点消瘦,这一切都使她更加清秀。  尽管她的头发有点短了,让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假小子。  可她面容是那么的精致和妩媚动人,怎么看都是个讨人喜欢的美人儿。  她的睫毛那么长,不会是假的吧?  罗广亮无法解释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  按说在街上遇到漂亮姑娘,忍不住偷偷看几眼的情况是常有的事儿。  可是这一次心情大不一样,为什么?  没有遇上那些老沙说的马路痞子,没人吹流氓哨去惊吓骚扰这姑娘。  这让罗广亮深感失去了一次表现的机会。  这种机会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除此之外,他有什么表达自己感情的最自然的方式呢?  没有,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不想无端去打人,但他希望有人能来挑衅,打他,然后抵挡。  他相信自己的抵挡在姑娘面前必定会凶猛非凡,会给所有看到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就这样,当罗广亮陷入自己的胡思乱想时,不知不觉走了两里地的距离。  张蜜似乎是走累了,也或许是今天的演出累坏了,终于主动开口。  “……哎,师……师傅……您的车胎气儿足吗?”  “足啊,怎么了?”  “我脚疼……您看,能不能……”  “哦,明白。那……你上车吧,只要你不介意,我骑车带你……”  “那太谢谢了,师傅,真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别客气……”  终于,两个人像坐在了一辆自行车上。  姑娘尽管还是有些害羞,手只敢抓住车后座的铁条,压根不敢触碰到罗广亮,这点和正常的情侣还是有较大差距。  但也绝不像刚才那样沉默着,一言不语了。  在罗广亮蹬车的过程里,为了不显得太尴尬,她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师傅,我挺重的吧?”  “没有……”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让您受累了,师傅……”  罗广亮自然幸福得跟花儿一样,几句话一说,他也胆儿大了,嘴皮子也利索多了。  “别叫我师傅,太客气了。我姓罗……”  “哦,罗……罗大哥。那您在哪儿工作?”  “我是个体户……我常上这儿来……”  “嗯,我记得您,我第一次登台那天,是您叫好来吧?”  “……是我。”  “您还挺时髦的,个体户懂得西餐文化,愿意来马克西姆的人课不多。”  “嗨,我也谈不上懂,原先是跟朋友来的。”  “您今天的样子挺凶的,我还以为你不愿送我呢。一直不敢跟您说话,实在对不起啦!”  “我很凶吗?没有吧?”  “那……也许应该说是严肃吧……看着像警察。”  姑娘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唯恐罗广亮不高兴,立即自我掩饰地笑起来。  她比罗广亮想象的要活泼得多。  ”对了,您觉得我唱得怎么样?”  “特别好。我就爱听你唱歌。你的嗓子……真棒!”  “呀!不会吧,有一百个人跟我这么说过。但其实,我的噪子很差劲儿,真的,一点儿也不棒。搞专业的人没有人夸我的嗓子,我只不过有点儿模仿能力,我能装哑嗓子,你信不信?只是可惜,我怎么也装不出张嫱的声音。餐厅经理说客人对我的歌反响不是很好,哎,我是真担心,也许我都唱不满两个月的合同,餐厅就要换人了……”  “不会的,你千万别这么想。你就是你自己,你有与众不同的优势,根本用不着去模仿别人。餐厅的生意不好,这可不能怪你啊。毕竟他们主要针对的是在京的外国人。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喜欢你的嗓子,这是真的,我会跟餐厅经理说的……”  罗广亮脱口而出。  这些话他想了一路,猛然说出来仍旧令人惊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姑娘到了地方了。  罗广亮只觉得身后一轻,扭头一看。  姑娘灵巧的跳下车,自己跑到一座六层红砖楼的单元门前。  “我到家了,谢谢您!”  “那……我走了……”  “好,我该回家啦,谢谢,多谢!对了,有空的话,还请您多来捧场啊……”  姑娘很随意地招招手,就轻快地跑进了单元门。  这楼很旧,门上少了好几块玻璃,走廊里很昏暗,楼梯扶手是水泥的。  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门里,而罗广亮的目光却呆呆地滞留在一个地方。  张蜜穿着一双平底带拌的布鞋,在她进楼的一刹那,罗广亮看到了它。  如今几乎没有女孩子穿它。  那布鞋在她脚上焕发出一种惊人的朴素美。  一扇窗户的灯灭了。  一扇窗户的灯亮了。  罗广亮猜不出哪一层哪一间房屋里住着她。  他蹬着自行车在夜色里离开,记住了这座苏式老楼的形状和位置。  回去这一路上,他脑袋里的念头始终杂乱纷呈,就像是身在透着月光的云彩里。  而张蜜恰才坐在他身后的感觉也始终难以忘怀。  此时姑娘虽然已经不在车后了,但罗广亮分明还能感到身后散发着青草的甜味儿和香味儿。  他在从重文区统计局一直奔南骑,一直骑到了体育馆路,然后绕着天坛公园转了一大圈。  回到扇儿胡同二号院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他怕弄出声响,抬着自行车走进小夹道。  院子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但他仍旧没有摆脱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静悄悄地打开康术德给他留的门,走进了里屋,他也没有开灯,没有脱衣服。  和衣躺在床上,只是不住抽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鸿沟 或许是因为太忙,或许只是说说而已,马克西姆的餐厅经理忘了自己曾经的许诺。  等到罗广亮第二天再来,他已经把要请罗广亮喝黑方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只冲着罗广亮点点头,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不过说实话,其实对于罗广亮来说,这杯威士忌,他请不请的还真是无所谓。  因为罗广亮岂是一般个体户呀?  他和小陶可是抱着宁卫民大腿的人。  按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原理,这哥儿俩早被宁卫民安排的明明白白,就不可能再过穷日子。  去年炒邮票他们哥儿俩分了多少钱就不提了。  就说今年,遵从宁卫民的吩咐,罗广亮和小陶用这笔钱已经把金鱼池那边的一个两进院儿给买下来开了车场子,取名“人和车厂”。  还叫来了十几个过去一起蹬三轮的弟兄来当车夫,旅游观光三轮车的生意基础基本搭建完好。  甚至五一前这门生意才刚开张不久,就有大火的趋势。  头一批送到天坛公园十六辆三轮车,哪怕光做那些散客老外的生意,都供不应求。  基本上从每天早上十点之后一直到闭园,几乎没有空档的时候。  有时候忙起来,到了饭点,还得罗广亮和小陶去顶替车夫们来蹬车,那些人才能轮换着吃饭呢。  到了五一和周末更了不得。  因为旅行社的大车一来,那等着坐三轮车的外国人就彻底淤了。  从车上下来的老外全得过来排队,不坐上一圈不肯走啊。  而且这种情况下,坛宫饭庄也在为来吃饭的外国客人主动推荐观光三轮的包车服务。  说不定什么时候,罗广亮和小陶就得抽调几辆车去涉外饭店拉一整天的包车去。  这种活儿倒是很划算,可天坛这边也就更忙了。  这边儿的车夫们基本上就是连轴转啊,吃饭完全成了奢望,能趁着客人换拨儿的间歇抽根烟喝口水就算不错了。  所以这坐车的价钱一点不便宜。  开始的时候,罗广亮和小陶商量出的价钱是五块,两天后直接涨到十块。  到了五一节,连十块都不行了,还必须得是外汇券。  这么说吧,那十六辆三轮俨然成了十六辆出租车。  别看是人力的,可一点不比烧油的少挣。  每天最少也能跑出两千五六外汇券,好的时候能见四千块。  即便按照“一二三四”的分配原则——一成维护运营,两成上缴天坛做管理费,三成车夫分成,四成是利润。  罗广亮和小陶每天都能落手里最少一千多外汇券。  一个月下来就是起码三万五六外汇券的净利。  哪怕算上分给宁卫民的一份,每人也能挣一万二。  一万二外汇券啊!能顶五个沙经理这样的外企高管。  就这还刚起步呢。  毕竟全天下只有一个天坛,这块宝地可不愁生意。  要照这个势头,弄三四十辆三轮车过来都没问题。  保守估计,利润起码还有再翻一番的空间。  哪怕是和哈德门的营生比,这门生意也是实惠多了。  尽管表面上看,他们暂时是比哈德门挣得少了点,可其实不然。  因为这门生意根本不用操什么心,也没有波动。  罗广亮和小陶既用不着请客送礼,费力讨好,也用不着去搞蝇营狗苟的勾当,干什么有可能触碰法律风险的事儿。  他们依仗宁卫民的人脉,轻松得很,只要每天管着车夫老实干活,收收钱就行了。  何况国内通货膨胀不可避免的情况下,收外币不但是最划算的事儿,兼具保值效果,还存在着一定的涨价空间。  他们的收费只要上涨一块钱,由此增加的收入对于哈德门来说,那就得多拿下一个大工地才能补齐。  所以说,躺着挣钱的和爬着挣钱的完全不一样。  罗广亮和小陶这神仙日子那真是一个滋润,足够哈德门馋掉牙的。  十块钱一杯的洋酒又算得了什么啊?  罗光亮真不是喝不起,只是他单纯的不喜欢罢了。  在他看来,洋酒都有一股子甜不索索的怪味,喝那玩意跟喝咳嗽糖浆的。  与其让他受这种洋罪,他宁可去喝这里卖五块钱一瓶的喜力啤酒。  那酒的啤酒花味道够浓,他倒是挺喜欢。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他成了隐形的富翁,在马克西姆餐厅就有点不受待见。  既不如点香槟、红酒的洋人那么受重视。  也不如那些花着公款,动辄就要开皇家礼炮和xo的官倒受欢迎。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去正式的座位去坐,感觉自己一个人要占了一张桌子过于厚颜无耻。  他便只有就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点燃一支烟,手握一杯啤酒,看着杯中的泡沫幻灭,默默咀嚼自己的内心秘密。  …………  这天晚上八点,张蜜又出现在了舞台上。  坐在吧台前一直没精打采的罗广亮立刻情绪亢奋起来,他总算把她等来了。  张蜜走上舞台,笑容很亲切。  因为她也看见了他。  那美丽的微笑虽然不是献给他一个人的。  但在她注视他时,水汪汪的眼睛里分明充满柔情。  会有第二个人看出这种柔情么?  罗广亮不相信。  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柔情有时只是出自歌者的舞台技巧。  不过张蜜似乎听取了他的意见,今天已经不是单纯模仿了。  选择的曲目还是张嫱的歌,但她开始用自己的嗓子演唱。  不但自然流畅,也显得更加自信了。  尤其舞台上的张蜜,今天还穿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假小子一样的头发用摩斯打了个造型,看起来潇洒、庄重、恬静。  果不其然,这让客人们的反应比起以往要积极得多,认真听歌的人明显多了,掌声也要更热烈。  至于罗广亮,更是听得入迷,每看她一眼都要仰脖儿灌一口啤酒,难以持续注视她。  可说句实话,他已经完全品不出啤酒的味道了。  因为有了昨天的经历,他的心里,此时此刻仍在反复地品味脑海中的片段记忆。  此外,他还幻想着站在张蜜的角度,该如何来评价他自己。  他渴望获得她的注意乃至尊崇。  他感到那张单纯的面孔给了他渴望的答案。  他甚至认为自己迟迟不对女性有所表白就是为了等待这个美丽绝伦的女孩儿……  而他这种期待和甜蜜的幻想,惶恐和不安的复杂心情,一直持续了五首歌。  直至中间休息时,他一直在关注的那个人走下了舞台,竟然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才如大梦初醒般恢复了自主意识。  乐队的人眼睛都在注意张蜜的举动,因为通常情况,他们自己单有一桌,休息时还能享受免费的冷饮和小吃,张蜜的举动明显反常。  但他们再好奇,也赶不上罗广亮的紧张。  此时他明明不热,但身体突然开始出汗,手心潮湿,衬衣领子发粘。  “哎呀,说来你还真来了?”  张蜜这话问得相当唐突。  不知为什么,才过了一天晚上,她昨晚对他那种的客气的疏离感就完全没有了。  “我天天来。你过去大概没注意……”  罗广亮的笑则像他本人一样缺少魅力,有点儿僵硬。  “那你可真不容易的,这儿的东西太贵。就是喝啤酒,一天也得三四十吧?”  “差不多……”  “你就一点不心疼?普通人一月工资才多少钱啊?你自己辛苦钱都换了啤酒了,个体户的收入又不保险。其实,我觉得你完全可以隔几天来一次,比如周末……”  “我喜欢听你唱歌。”  罗广亮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说得虔诚又认真。  然而张蜜却只是淡淡一笑,对他的表白似乎不大在意。  “你昨天已经说过了。”  这不免让罗广亮有点讪讪然的窘迫和失落。  好在跟着她笑容一敛,倒是做出了一个让罗广亮感动的举动。  “我请你喝瓶啤酒吧?怎么样?算是谢谢你。”  “不用了。别客气……”  “要请要请,今天人多,餐厅经理说可能还得加演一场,我还希望你待会儿能再送我一次呢……”  “那……好吧。”  “怎么这么犹豫?你今天晚上有事?”  “不不,没有,没有。”  罗广亮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  她的活泼大方渗透了自豪感。  今天的演出成功,似乎让她增加了经验和自信心,她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缅腆了。  尤其从她用一瓶啤酒就拿住了他来看,很可能这姑娘比他见过更多的世面。  “这才像话嘛,那就这么办,我们说好了。”  张蜜满意地又笑了,说着就掏出五块钱,从吧台调酒师的手里给罗广亮换来了一瓶啤酒,夯实了这份口头约定。  “你叫……”  “我姓罗,叫罗广亮。”  “想起来了!这一次忘不了了。在这种地方唱歌真别扭,有熟人在底下心里还踏实一点儿。亮子……我这样称呼你行么?”  “行。”  罗广亮至少比张蜜大五岁。  他不明白,这丫头故意这么做是为了显示一种豪爽么?  她应该叫他哥。那样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的样子。  不过尽管如此,她仍旧使人着迷。  罗广亮忍不住从侧面膘一眼姑娘那美丽的脸。  她长长的眼睫毛投出无比温柔的阴影。  他想再仔细看看,但她却把脸转了过来。  “我去乐队那边坐了,待会儿好好为我捧捧场吧!”  “我喜欢听你的歌。我知道怎么做。”  “那也别太过分了……”  “我不出声,你放心好了……”  十五分钟稍瞬即逝,张蜜很快又上了舞台,走到麦克风后面继续演唱。  罗广亮在台下努力分辨她演唱的歌词。这是他选择的尊重她的方式。  张蜜唱到高亢处同样避免不了流行歌者的通病——吐字不清。  罗广亮知道她是故意的,现在电视上的歌手都这么干,觉得有港派。  但他不想给她指出来,哪怕他确实觉得这属于崇洋媚外的缺心眼。  …………  这一天,罗广亮陪着演出结束的张蜜走出马克西姆时,他无意中和餐厅经理走了个面对面。  面对餐厅经理几乎是挤眉弄眼,略显奇怪的眼神,他很狼狈,好像做了什么错事当场被人抓住了。  但是,他深深感受到了不可抗拒的机遇的力量。  为什么偏偏是他而不是别人来担当护送她的角色,这难道是偶然的么?  以前,他越是疏远女人的时候,恰恰是他越发向往异性的时候。  现在正好相反,他用行动表达内心感受。  他不想继续自我欺骗。  他怎么想就怎么做。  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拦他采取行动。  说实话,他除了被张蜜的容貌所陶醉,喜欢她唱歌腔调,还喜欢她高挑的身材和说话声音,以及身上的气味。  他对自己的成功没抱有多大希望,但是辉煌的前景却若隐若现地召唤着他。  跟她走在一起给他带来巨大的满足,更别提那存在于幻想中的对她的最终占有了。  楼群之间灯光朦胧,柏油马路在车轮下泛着微光。  这一天他们俩直接就共乘一辆车了,罗广亮蹬起车来仿佛走在云端,十分轻快。  但他内心里其实又不想骑得太快,于是总是费尽心机的绕过井盖和砖头,避免走灯光晦暗的地方,以此故意降低速度。  张蜜不是京城人,她的老家在祖国的东北端。  她的父亲是个铁道巡检员,母亲喜欢唱评剧,父亲不在家的夜晚,母亲就打开话匣子来消磨时间。  张蜜从小对旋律、唱歌十分擅长,每次电台放歌,她几乎听一遍就学会了。  到了上学的年纪,她还参加了学校里的“红孩子文艺班”,当时唱过李谷一的《我愿是只小燕》,还有一首叫《兰花与蝴蝶》。”  某次,歌唱家邓玉华来她老家演出,在无意间听到了她的歌声,还想把她带到首都来学声乐。  不过,她的音乐天赋,并没有获得家人的重视。  在老一代人的观念里,唱什么歌啊,简直是白日做梦。  对她的要求就是你好好学习,长大了嫁人。  所以对这件事没有同意,更不愿意为女儿凑出五百块的学费。  以至于张蜜错失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机会。  后来,她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的。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京城的正式舞台演唱。  别说马克西姆餐厅每天晚上给她五十块钱的报酬,就是一分钱不给,她也愿意唱。  她希望自己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一批崇拜者,独唱演员的成功离不开听众,这一点她老家文化宫独唱培训班的教师反复讲到过,她觉得自己能够赢得观众的喜爱。  什么时候等她攒够两万块了,她就正式去拜个老师,比如重新找到邓玉华,好好学习声乐,然后加入一个正式的文艺团体,成为真正的歌唱演员。  最好也能像张嫱那样唱几首朗朗上口的好歌,出属于自己的磁带。  坐在罗广亮的自行车后座上的张蜜,讲述这些就像讲述一个正在实现的计划。  罗广亮一路默默地听着,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了横在他和她之间的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清楚自己在张蜜的眼里只是免费的忠实保镖。  今天这姑娘纡尊降贵肯上他的自行车后座,只是因为夜班车太难等。  有等车的功夫,坐他的自行车多半都到她的住处了。  虽然她面孔娇嫩,但走南闯北,心地已经完全成熟。  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他和她无法交流。  他能指望她什么呢?  难道这个姑娘会愿意在扇儿胡同的大杂院里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吗?  他的确这么想过并为之激动。  但这显然是可笑的。  人家对自己有远大的规划,命运不会出现这么大的错误。  所以当轮到他不得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  他没有可以隐藏自己那不光彩的过去,仿佛无所谓了似的,一点也不怕吓着她似的直言不讳。  “我犯过事儿。”  张蜜无动于衷。  没等到预期反应的罗广亮意识到她没听明白,随即进一步补充说明。  “我说我进去过,在茶淀儿,我给强劳过三年……  他强调的语气,让车后座的张蜜的眼瞪得很大。  虽然罗广亮看不到,但路灯映透了她眼圈的蓝色轮廓、泄露了化妆笔留下的粗造痕迹。  “因为什么?”张蜜的声音有点颤悠。  “……我为朋友出头,打伤了一个人,我爱打架,过去就老打架。他们都叫我罗大棒子。那次我差点给人家弄死……”  罗广亮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嗓音反而坚定。  虽然看不到张蜜的脸,但他能从反应上得知她在胆战心惊,怕是真的给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是想吓唬她,还是想自我吹嘘?  都不是,他只是不想隐瞒真实的自己。  他早就渴望能够这么开诚布公地对待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  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在有什么进展,他配不上她,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结果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会的。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给她印象里留下一个真实的自己呢?  再说了,人家姑娘把自己的事儿都告诉他了,他把自己的事儿瞒着人家,这像话吗?  罗广亮努力把自己想象成冷漠的男子汉,为自己的冲动和不智寻找合理的借口。  但不一会儿,他就又成了汉子难,为今天自己的莽撞的言行后悔了。  因为最后的这段距离,张蜜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直至到了她住处的单元门前,她从车上下来站定,才以一种强作出来的笑容掩盖内心的不适感,跟他礼貌地作别。  “刚才那些话,你是不是骗我?”  “没有,我骗你干嘛。我就是不想骗你,才跟你说这些。”  “那你朋友多吗?”她问他。  “还行,谁还没几个朋友?我有几个靠得住的哥们儿,一直在帮助我,我特别感激他们。尤其是卫民,他为我铺垫好了一切,我现在能吃上口顺心饭,其实全托他的福。你可能还不知道,他……”  “你这几个朋友都是男的吧?那你有女朋友吗?”  “……我……不喜欢……不习惯跟女的在一起。其实我一直是一个人,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找过女朋友……”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罗广亮暗暗骂自己,惭愧的简直不敢抬头去看张蜜。  “那你就快找个女朋友吧。现在的姑娘啊,开始有人愿意找个体户了。毕竟收入还不错,对吧?你以后就别再打架了,也别天天去马克西姆了。应该务实点,好好存点钱,找个对象过过本分的日子。那再见了,就这样吧,太晚了!我上去了……”  说话间,张蜜钻进单元门眨眼就不见了。  套路纯熟!  她是一个在阻挡男人的侵犯方面有不少经验和胆识的女人。  她的话冷静得令人震惊。  她洞察了罗广亮的心理。  她为他的感情设置了警戒线。  她只有二十岁,罗广亮比她要大得多。  可他在哪方面都不如她,他的倾慕之心荒唐可笑,一钱不值。  他的关于这个姑娘的一切幻想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感情垃圾。  她不可能看上他。  他没有能力爱上她。  这是他得到的最新的人生启示。  单元门上的玻璃少了好几块,楼梯扶手是水泥的。  张蜜每天都从这里出出进进。  罗广亮觉得这个破败的门洞都比他幸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礼物 “快找个女朋友吧。现在也有姑娘愿意找个体户了……”  “你应该务实点,好好存点钱,找个对象过过本分的日子……”  “以后别再天天来马克西姆了……”  自从第二次送过张蜜,这些话老在罗广亮的耳边回响。  话都是好话,原本不应该伤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好话从张蜜的嘴里一说出来就完全不同了。  割得罗广亮心里流血,让他坐卧不安,羞愧难当。  一连好几天,罗广亮都没再去马克西姆。  张蜜对他说得这些话,他得消化,接受,反省,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办。  这都需要时间,否则他就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与他喜欢的姑娘再碰面。  多么羞愧难当啊,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情感方面是个愚钝的人。  他不会和姑娘打交道,不会讨女人的欢心,不出意外地亲手搞砸了一切!  像他这样只会打架,却不会说话的人就不配去爱。  他再次感到自己是一个不被这个世界接纳的人。  他要是宁卫民该多么好啊。  长得帅,会说话,有见识,标准的白马王子,姑娘们都爱他。  有的时候甚至不用说什么,那些漂亮的女孩只要一见到他,面孔眼睛便会闪闪发亮。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不受姑娘待见的。  如果他是宁卫民,应该就能美梦成真了吧?  在忍不住羡慕好兄弟的同时,罗广亮的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埋人的大坑。  他几乎能看见自己是如何躺在里面,被泥土埋葬的。  而张蜜就站在大坑的旁边,看着他被一锹锹飞扬的泥土活埋,而无动于衷。  不过,如果那张娇嫩的面孔上有大滴的泪珠滚落,那就太美了!  他愿意用整个生命来赢得这样两颗眼泪。  可惜,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如果他哪天不幸出车祸死掉了,张蜜顶多叹息一声而已。  人家姑娘有人家宏伟的人生规划,别说在意与否,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遭遇。  他的情感狗屁不是。  这个世界上大概每天能有成千上万的姑娘去拒绝成千上万不幸的小伙子。  他的存在和他的死亡对这个姑娘来说,应该都是无趣的。  他的单相思对人家而言,恐怕还顶不上歌中的一句歌词。  何况歌词有人懂,他的爱情却没人能懂。  大概没人会对他的爱情感兴趣。  只有他自己才会怜悯自己。  …………  差不有一个星期,罗广亮才舔舐好自己的伤口,总算鼓起了勇气,又回到了马克西姆餐厅。  原本他是想邀小陶一起来的,可后来越琢磨越不是事儿。  自己怎么竟然会怂到这个地步,这种事儿还想让哥们给自己壮胆?  何况人家小陶好像有了女朋友,谈得还挺不错的。  这事儿真要让小陶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  自己还算个男人吗?  这也太废物了吧?  还不如赶紧找给地儿自己给自己埋了算了。  为了这个,他赏了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自己都觉着自己欠抽!  该打!  张蜜呢?  几天不见她好像没什么变化,舞台上的她还是那么快活,全神贯注地去演唱,纯情而甜蜜。  不,还是有变化的,她似乎找到了演出的诀窍。  喜欢她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了,每一曲结束,都有热烈的掌声,气氛远超以往。  更大的变化是陪同张蜜演出的,除了原有的乐队,还多了一个长得像姑娘似的白白净净的年轻人。  那小白脸自己带了一把吉它,有时能够为张蜜伴奏,有时站起来为她伴唱,嗓子倒是挺不错,但没什么特色。  他大部分时间都坐着,休息的时候,他在乐队的一桌和张蜜紧挨着坐,一块儿喝餐厅赠送的免费的饮料。  罗广亮看着他们坐在一起小声说话大声笑的样子,心里直冒火。  他猜测着这个小白脸的来历的同时,也用恨不得杀人的目光狠狠盯着他。  可问题是他们两个旁若无人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向吧台这边看过一眼。  一切的怒火根本无从发泄。  第三场表演结束的时候,罗广亮实在熬不住了,便主动凑了过去,和张蜜打招呼。  可惜他抛弃了自尊心所换来的的,却只是宛如兜头一盆凉水的谢绝。  “今天就不麻烦你了。这是我头几天刚认识的朋友,他是铁路文工团的专业演员。最近他都没什么演出任务,愿意每天陪我来演出,顺便送我回家……”  张蜜是这么说的,轻而易举给罗广亮劝退了。  而他窝囊的连那男的姓什么叫什么,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具体哪天认识的,什么场合认识的,也没敢打听。  这天的演唱彻底结束之后,当那个姑娘样的小伙子陪伴张蜜走过马路对面,奔夜班车的公共汽车站的时候,罗广亮也悄悄跟出来。  他站在霓虹灯照不到阴暗处,远远看着他们在车站牌子旁说笑,心里莫名其妙的疼。  直到二十分钟后,他们一起上了姗姗来迟的公共汽车,他才怅然若失地离去。  这天之后,张蜜就用“你来啦?”这句固定的话跟罗广亮招呼了,甚至有时候只是点点头。  她这种轻率和随便的态度既可以解读为因为熟悉才不拘小节,也可以视作敷衍地意图疏离。  因为罗广亮不但再没有捞到送张蜜的机会,也没有什么机会和她聊天,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障碍阻拦他与她接近。  很快六月份到来,夏季又要开始了。  马克西姆餐厅的生意那是特别火爆。  既是因为这个季节本身就是年轻男女渴望夜生活消费的旺季,也因为马克西姆餐厅的两个台柱子真正的回归了。  特别是崔建和张嫱在参加完百名歌星的大汇演后,他们的名气更是如日中天,吸引了许多仰慕者来捧场。  以至于他们重返马克西姆的舞台后,天天顾客爆满,生意火得无以复加。  所以到了晚上,哪怕是想在马克西姆餐厅的吧台边上找个位子都不容易了。  这直接导致马克西姆餐厅对于晚间消费,有了至少人均八十元的限定。  餐厅经理也变得更势利眼了,对一般的顾客懒得出面招呼了,他出面接待的,一定是一顿饭肯一掷千金的豪客。  不用说,罗广亮要还想在马克西姆餐厅泡着,金钱和时间成本自然齐齐上涨。  他必须得赶在七点之前来才能有地方坐,有时候晚饭就得在这里解决。  如果在外面吃过饭,那除了啤酒也得要洋酒,否则肯定喝不到数儿。  对这种变化,罗广亮虽然不适应,却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宁卫民还是皮尔卡顿公司的高管。  马克西姆餐厅生意火,宁卫民不但有面子也有实惠。  这让罗广亮哪怕挨宰,也有肉烂在锅里的那种释怀感。  但罗广亮难以接受的是张蜜进一步的变化。  作为在崔建和张嫱有事的时候,可以顶替登台的演员,她和马克西姆延长了合同,收入也涨了十块,这是一件好事。  她的演唱也越来越自如,越来越随便了,她有时候用哑嗓子唱外国节奏疯狂的歌曲,非常受欢迎。  但也因为这个,她也在马克西姆开始小有名气,在众多精英云集的消费场所里,吸引来了越来越多注意的目光。  其中既有那些搞艺术的前卫年轻人,也有来马克西姆餐厅消费的客人。  整个六月间,她身边出现四、五个年轻男子,他们轮流护送她,对她毕恭毕敬。  他们追求她,争先讨好,而她既不拒绝也不给他们答案,使他们永远处在恐惧和倦怠之中。  张蜜对每一个人都和蔼亲切,她的无差别的亲热不仅像温情的自然流露,也像深思熟虑的一种摆布。  他们全都用一种谨慎的饱含希望而又无望的眼光注视她,他们个个都显得疲倦了。  然而即便是有点看懂了张蜜的把戏,可每当看都张蜜把饮料递到他们嘴边或拍他们胳膊的时候,罗广亮就妒火中烧而又无可奈何。  他看着她的时候,胸膛和腹部里面好像空出了一大块地方,仿佛什么东西消失了或丢掉了。  “妈了个哈赤!”  罗广亮心里暗暗咒骂的时候,内心的实际想法恨不得走过去告诉那帮纠缠张蜜的“苍蝇”们,“都他妈滚蛋,这是我先看上的姑娘!”  然后从袖筒里拿出枣红木的擀面杖,在每个人的脑袋瓜上敲下在自己的赫赫威名,让他们终身难忘。  但这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梦想,这是虚构的意淫,他自己清楚,顶多想想罢了。  否则他就又会失去自由,得跑到茶淀去过上几年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像可怜自己一样,居然也有点可怜那些围绕在一朵鲜花旁的小伙子们。  那几个比他年轻的轮流陪伴她的小伙子都向她投出狗一样的目光。  他们向她讨要的是同一样东西。  可她谁也不给。  “操!”  …………  嫉妒让人发狂。  罗广亮嫉妒那些张蜜的现任的护花使者。  作为一个已经失去这种机会的人,他对他们无比羡慕。  进而感受到了一种讥讽,一种侮辱。  为此,他恨他们,而且他按捺不住这种恨意。  于是在六月下旬的一天,他终于干出了一件没法解释的傻事。  这天,演出结束后,张蜜在鞠躬。  那个铁路文工团的小白脸又来了,帮助整理麦克风的导线,看人鼓掌。  张蜜先跟今天的主唱崔建告别,然后依次跟乐队的人打了招呼,这才开始向外走。  那个小白脸像听差站在她身后,默默收拾好一切东西,还背上了自己的吉它。  这天张蜜穿了一件露出肩膀的裙子,许多客人的目光都在被她光溜溜的肩膀所吸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适应了这种凝视,满不在乎的走过,还向注意她的人笑笑。  在门口等她的餐厅经理递给她一个信封,张蜜把信封折好塞入肩挎的坤包。  她举着一根手指说了些什么,餐厅经理突然哆嗦着笑起来。  罗广亮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透过落地玻璃注视这一切,思想像飞速掀动的书一样,纷纷晃过。  他看着张蜜和小白脸一前一后走出餐厅大门,低头匆匆走上马路,他也不由自主站起来,走到了餐厅门外。  路灯的光线昏黄,张蜜的皮肤失去光泽,显得粗糙厚重了。  大街上有一辆拉货的卡车飞驰而过,也就被这车遮挡了一瞬间。  罗广亮再看到他们,两个人已经像一对情侣一样挎着胳膊走到马路对面。  这时,霓虹灯下的罗广亮脑子一热,立刻扔掉香烟,追过了马路。  他从后面拍了拍小白脸的肩膀,尽量克制,用温和的口吻请他走开。  “哎哎,说伱呢,今天没你的事儿了,我来送她……”  一切都跟他的想象相符,他曾经对着镜子演习过多次,情绪保持得相当镇静。  那男的被他这么一拍,吓得腿软,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蜜有一会儿才看清是谁。  “……你是……”  “不认识我了?”  她马上笑了,但脸色同样发白,笑得有点儿假。  “是你呀!今天又来了?刚才没看见你啊……”  罗广亮无心废话,直来直去,“我想跟你说点事,今儿我来送你行么?”  “好呀,那……那小吴,你今天省事了,你先走……”  小白脸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  他胆怯地盯着罗广亮,仍旧有些紧张。  明明克制不住想表露敌意又没太多胆气。  罗广亮当然看不起这样的窝囊废,他越发不客气地瞪着小白脸,眼神十分轻蔑。  张蜜见状,赶紧把小白脸拉到旁边嘀咕了一会儿。  她在解释什么,她的表情也带着紧张。  罗广亮则趁此机会在心里默念自己要说的话。  想好的话尚未记往,新的话又不断涌出。  他能恰当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么?  说实话,他其实没有多少信心。  小白脸终于恋恋不舍地走了。  远去的过程不住地回头。  “你吓了我一跳。想送我怎么不在餐厅里跟我说?”  张蜜装模做样,先是故作嗔怪,随后又是一笑,又作宽容。  “算了,反正我们也好就没聊天了。我原谅你了。你最近怎么样?”  “还行。”  “哎,你到底干什么的?卖衣服的,还是卖什么的?好像没听你说过”  “我……三轮车……不过是拉人的那种,不是拉货的……”  罗广亮有点不知该怎么解释清楚自己在做的事。  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张蜜也不是真的想了解。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哦,那还挺累人的啊。”  跟着就把话题又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不过想赚钱当然累人,我也累。我现在每天比过去多挣十块,你听说了吗?我如今一天就能挣出一个专业演员的工资了。虽然还比不上崔建和张嫱他们的一半收入,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吗?许多个体户大概也没我收入高……”  她很得意,这时她才流露出适龄的青春气息。  路灯照亮她的面容,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昏黄的光里,看着像个白瓷的人。  罗广亮看着她,只觉得喉咙发干。  “那什么……小张,你条件好,人也挺不错……我觉得……”  “我也一样,我们认识不久,交往也不多,可是我觉得你很真诚,让人信得过。别看我是个外地人,可身在京城,还能有这么多信得过的朋友关心我,我特别高兴,真的……”  “我觉得……”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张蜜很干脆,一点儿也不惊奇。  这样的态度让罗广亮立刻意识到,她很可能见惯了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听惯了这种吞吞吐吐的声音。  她让他说,实际上似乎是巴不得把他的嘴堵住。  她太有经验了,小伙子们已经把她宠坏了。  罗广亮感到对话的勇气悄悄离开了自己。  “我是想说,社会太复杂,你还年轻,一不小心就容易……”  “我都二十了!如果你是对我朋友多有意见,那大可不必。我觉得多交几个朋友不是坏事,在许多方面可以互相帮助。常言道,出门靠朋友嘛,我是个外地人,在京城不靠朋友还能靠谁?何况我们不也是朋友吗?”  她的高傲中流露着一些不耐烦。  她熟知对付这种场面的办法,罗广亮顿时被问得语塞。  老半天,他才重新拾起话头。  “你过去穿的衣服很好看,今天这一件不怎么好……”  “我也觉得有点儿露。不过穿了就穿了,还不是那么回事。我是见山口百惠穿过我才这么穿的,顶多让人多看几眼,损不了我一根毫毛,再说,也挺凉快的……”  “你现在的妆怎么也变样了?我没想到。尤其口红颜色太重了,显得嘴大。其实,你从前那种让人觉得特别亲切,改了真可惜……”  一股暖融融的东西在罗广亮的心里流。  他想表达一种温柔,让自己也让对方感动。  “是吗?还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个……这是进口货呢,三十外汇券从友谊商店买的呢。好吧,我改回去……你的心真细……”  这次罗广亮说动了张蜜,她自己也确实有些怀疑了。  灯光把人影投在柏油马路上,马路空荡荡的,远处也看不见几辆车。。  车站牌子底下,更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这种环境,让罗广亮稍感轻松了一些。  “你可能不爱听,但就像你说的,我们是朋友。所以作为朋友,我还是得劝你几句。你孤身在外不容易,处事跟应该稳重一点儿,万一摔了跟头爬起来就难了。别轻信别人,哪儿都有骗子。你一个姑娘家,搞不好就要吃大亏。”  “……我知道。”  “你别不当回事,真交上个坏朋友,后悔都来不及。我就是因为轻信他人才出事进去的。你别像我似的。不分好坏的交朋友,对谁都掏心窝子,结果倒了大霉……你别笑啊。”  “我好好听着呢。”  “我觉得你很有前途,只要好好干,一定能混出样子来。崔建和张嫱都是在马克西姆唱出名的,你有天赋,也一定行。千万别糟踏了自己的好条件……”  “我一定照办。真想不到,我一点儿也没想到,真的……”  张蜜似乎一直在强忍着,这时候真忍不住了,咯咯笑了起来。  不过对于罗广亮来说,他可看不出有什么可笑的。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这些话听起来井不可怕,挺自然的。  他没什么要说的了。  有些话一时想不起来,有些话想得清清楚楚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至少好几分钟,张蜜还在笑。  笑得罗广亮心里萌生出难掩的尴尬和羞耻感。  他并不愤怒,只觉得委屈。  因为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没有假模假式。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  “你到底笑什么?笑我吗?”  “我笑……你的话跟我爸我妈的话一样,连词儿都差不多,我笑这个,没别的意思。”  罗广亮心里发空,有一种无聊的感觉。  他悄悄注视她丰满的胸部和肩膀,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喜欢她穿这件裙子的。  他只是受不了别人肆无忌惮地去欣赏她。  他痛苦万分地膘了一眼她身体的曲线,万分矛盾地在心里对自己大喊大叫。  “我没有假模假式!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然而在在短促的自我感动中,他居然进一步地看到了赤裸裸的欲望。  他恨不得立即抓住她的肩膀,劈头盖脸地向她表明心迹,然后吻她并咬住她娇嫩的嘴唇。  她被宠坏了。  她需要肉体上的打击和征服。  但是,哪怕他的手心攥出了汗水,他也只能无所作为。  他不是那种人,有的事儿他天生干不了。  大概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张蜜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精明的她立刻改口。  “不过……还是得谢谢你的忠告。我的朋友很多,男的女的都有,其实我也早就发现了。有的人表面很热情,实际上是想占我的便宜。有的人很亲切,其实内心非常下流。他们想错了。我唱了几年歌,在学校就被人请出去唱,我什么都见过了,我谁也不怕。我的路不顺,可是我会闯一条路出来,我想好了就干到底,真的!……”  她做出虚心和感激样子,语气诚挚。  但罗广亮却知道她在装样子。  她此时是觉得尴尬了,而且她在微微颤抖,她害怕了。  她怕什么呢?  是在怕我吗?  她刚才的话里似乎意有所指,难道是说我有不良居心吗?  罗广亮不由愣了一下,同时也有些伤感。  他想不通,明明都是为了张蜜好,他才说这些的。可她居然会怕他!  这个时候,罗广亮忽然想起自己的口袋里,还准备了一份礼物,似乎对解除误会有帮助。  于是他赶紧掏了出来,鼓足勇气递给张蜜。  然而张蜜的回应又是他难以想象的。  “哟!金戒指,我可要不起!”  “没什么,我喜欢听你唱歌……”  “是金的吗?”  “你唱歌唱得越来越好了……”  “对比起,这东西,我可不能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确定关系,我们只是一般朋友,我可一点儿也不了解你。”  “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你戴着好看,就买了。”  “……都这么说,到时候就咬住不放了。你跟他们不一样,可是我的确不能要。你要送我鲜花我肯定要。”  “我的确……没这个意思。”  “你要把我当朋友,就应该尊重我的意见。把戒指拿回去吧,留着向别入求婚的时候用。我还是你的朋友,喜欢听我唱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张蜜显得有点儿不耐烦,也似乎更害怕了,她的身子抖了。  而且居然朝着马路对面的马克西姆餐厅的看了看。  她在担心什么呢?  怕被掐住喉咙,琢磨怎么呼救吗?  “我再说一遍,我完全没那个意思。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你根本用不着担心什么……”  罗广亮为了表示自己的无害,自己没有不良企图,还故意朝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倒是有效,张蜜明显轻舒一口气。  “我当然相信你,而且特别感动。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谢谢今天送我。不过明天就不麻烦你了,还让小吴来吧。”  “小吴?就今天被我赶走的那个人,那个铁路文工团的小屁孩儿?他才多大?有二十岁吗?”  “他叫吴秀坡,别看他年纪小,已经是有正式编制的演员了。再说,我也没说我喜欢他啊。他嗓子还行。受过专业训练,做个朋友他还是蛮称职的。关键实际他感情特别脆弱,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我现在拿他没别的办法,得哄着他。所以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啊,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了,我有东西拉下了。对不起,我得回去一趟,再见吧,别等我……”  张蜜匆匆地跑过了马路,冲进了霓虹灯光的范畴。  她裸露的身体部位离得稍远之后,在灯下显出瓷器般的光泽。  她被亮晶晶的裙子包裹,得就像一朵水晶和宝石做的花。  然而,她的老练却令人害怕。  她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表面上却不表示厌恶,这是一般的二十岁女孩子能够做到的么?  在她诱人的肉体里面包着一颗任何人无法揣测的灵魂。  罗广亮为此而目瞪口呆,直至张蜜逃命似的躲进了马克西姆,连香水味儿和鞋印儿都带走了。  他才意识到这条重文区最宽广的马路上,只有他脚下那一道长长的倒影陪着他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好事 “我是一个不配得到爱情的人……”  自打那一天晚上,对于张蜜表白失败后,罗广亮的心头反复回响的正是这句话。  为此,他在许多人面前感到自惭形秽。  他嫉妒那些在夏日出双入对谈情说爱的情侣们。  他嫉妒张蜜和那些围着她的小伙子。  他甚至嫉妒自己的好兄弟小陶。  那小子比他强,是真有本事,居然找了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当女朋友。  明年应该就差不多要结婚了吧?  可他呢?  他自己的爱情怎么这么不顺当!  自己把别人当成宝,别人却把自己当垃圾。  甚至就连上赶着送给人家姑娘的金首饰也没能送出去,这是多么的失败?  是的,张蜜是很漂亮,可永远不肯走进他的世界。  于是乎,罗广亮对马克西姆餐厅的兴趣就这么淡了。  从六月底到七月份到来,他一次也没有去过,几乎天天都泡在天坛或是车厂子忙和正事。  为了不再去想张蜜,罗广亮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赚钱上。  其他的时间,除了按时带得了腰病的父亲去按摩,有时候逛逛书摊买几本杂志画报,他也跑到康术德的大酒缸去喝两盅。  要不就跟小陶去街边的台球案子打上几局台球,或者是录像厅看看录相。  那个没能送出去的金戒指他随手给了小陶,谎称是自己打牌赢来的。  如果他注定得不到情感的满足,那么他至少希望自己的兄弟能够得到幸福。  但问题是,罗广亮毕竟已经二十七岁了。  他的生理已经完全成熟,有关异性的想象不是靠硬气心肠“断舍离”,或者转移注意力就能解决问题的。  尽管在外人看来,他的日子过得舒心自在,但旺盛荷尔蒙的正常反应,却深深困扰着他。  并且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他是一个精壮的男人,需要一个女人!  他做梦在想,早上起床在想,看到公园里的情侣在想,看到录像上的男女接吻在想,甚至连枕头底下的外国画报也让他在想。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完全克制不住。  张蜜这个突然闯进他心里的姑娘,好像把他多年来拼命压抑的所有有关女人的非分之想全都勾起来了。  这不但使他冲动,也使他越来越害怕,他担心自己哪一天会干出可怕的事来。  于是没办法,到了八月份,他还是又回到了马克西姆餐厅去。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丢弃了自己的爱情。  尽管他清楚这件事的本质,只是他没骨气地向内心的欲望的屈服,把自尊心扔在地上彻底投降,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所尝试过的任何办法都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反而他越是想要疏远女人,就越是向往异性。  他的灵魂和肉体在这个过程里被张蜜牢牢掌控,这就像老人们常说的那样——冤孽。  那么命运既然使他见到了张蜜,从此成为傻x青年中的一员。  而且他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就只能由它去了。  然而事情的衍变还就是这么绝!  罗广亮不惜放弃自我去了马克西姆,可竟然没有见到张蜜!  虽然马克西姆餐厅的生意还是人满为患的好,罗广亮甚至赶在傍晚七点钟前到了地方,也没捞到一个吧台前的座位。  可真到了演出时间,登上舞台上的主唱只有声嘶力竭,尽情怒吼的崔建,张蜜没有来!  这丫头是生病了吗?  还是有事耽搁了?  又或是合同结束了,餐厅不肯聘用了?  莫非……莫非是怕他纠缠,为了躲开他?  罗广亮像火烧房一样心急如焚,他向餐厅里每个能搭话的人打听。  可餐厅的生意太好,乐队忙着在演出,服务员们都在忙着干活,餐厅经理也找不到人。  没人听得清罗广亮的询问,也没人关注他的问题,更没人在乎他的苦恼,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  关键是崔建的音乐实在太魔性了,声音也太大了!  无论京城人还是外国人,无论客人还是服务人员,仅有的注意力全聚焦在他的身上。  这让罗广亮第一次感到崔建的可恶。  虽然他知道,这小子好像也跟宁卫民的关系不错,但正因为他的存在,自己最想得到的答案无解了。  最终,罗广亮只能带着“不清楚”、“不知道”,这样的敷衍应付,郁闷满满的离开。  不过,他也并没有回家、  而是骑着自行车进了马路对面的楼群,凭着感觉蹬车去了广渠门。  他要凭自己的力量找到张蜜。  可惜他又迷了路,一直都没有找到记忆里那座楼房。  他记得张蜜住的那座楼前有一块草坪,但所有的楼房前面几乎都有草坪。  他记得那座楼的楼梯扶手是水泥的,但他找了半天,看到的全是木头扶手。  那座楼居然和张蜜一块儿藏起来了。  八月的京城,月光暗淡,草坪是黑色的,树也是黑色的,罗广亮的心情更黑得可怕。  找不到那座门洞,他完全成了一只没头没脑瞎扑腾的苍蝇。  他游荡在个个楼宇间,直至那些乘凉的人对他起了疑心,叫来了“小脚侦缉队”……  犹未死心的罗广亮再度光临马克西姆,是在三天之后。  这次他是天色还很亮堂的六点钟就到了,打算趁着餐厅的人不忙,势必要问个明白,  却没想到,这次他刚一到就碰上了沙经理,而且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其半拉半拽地坐了下来。  结果无心插柳,反而无意中从沙经理的嘴里知晓了他最迫切想了解的答案。  沙经理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喝过了。  他的举止神态都显得很兴奋,略微有些懒散的神情和动作却流露出一种旁人不及的精明。  他桌子上的狼藉也显示出他刚招待过什么客人。  烟灰缸里全是烟头,几个空酒杯,尤其一瓶人头马vsop已经喝了大半瓶,几个装糕点的碟子也只剩下几小块曲奇。  罗广亮意识到他好像刚谈完什么重要的事儿,而且办成了。  因为是熟人,便故作凑趣地恭维了几句。  “沙经理,天天吃吃喝喝就有工资拿,真羡慕你啊。”  “哈哈,哪里哪里,小意思。不过兄弟,你还真误会了,别看我这是公款消费,其实我这谈的还真不是公事,而是私事……”  沙经理哈哈大笑,对自己损公肥私的行为毫无避讳人的意思。  罗广亮这次是真的有点羡慕了。  像这样沾公司的光都正大光明,除了皮尔卡顿公司,恐怕还真没第二个地方了。  也是,谁让一套皮尔卡顿西装就卖上千块,人家还开着京城最牛的中餐厅和西餐厅呢?  这点损耗算什么?  想必这种事儿,就是总经理亲眼看见了,也懒得过问。  他还记得上次宁卫民请客的那回呢。  不惜用最昂贵的xo请了他,大概他们这样的人就该过这样的生活吧?  什么也甭怪,要怪就怪自己读不好书,不懂外语,只能卖力气。  然而沙经理的后面的话可就让罗广亮诧异了。  “兄弟,你也甭羡慕了。什么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就是。今儿咱们既然碰上了,这就叫该着,还省得我再去找你了。好事也有你一份……”  “好事?什么好事?”  “你听我说啊,这不,今儿我在这儿招待的客人,是几个外贸口儿朋友。他们单位啊,和波兰以货易货,刚弄来了一批汽车,答应以完税后的成本价匀我二十四辆。意大利的菲亚特,马力不大,小是小了点,可车里照样能坐四个人。价钱很划算的,九千八一辆!就问你贵不贵……”  “汽车?”罗广亮这下更惊讶了,立刻瞪大了眼珠子。  “沙经理,你手里有汽车?还这么便宜!”  “是啊!怎么样,是好事吧?兄弟,想要吗?你来一辆?”  沙经理一边说,一边拿出张照片给罗广亮看。  罗广亮接了过来,照片上面的汽车确实不大,看着像玩具。  可问题是这个年代汽车就是高人一等的身份。  不但坐车的人是这么想,老百姓的心目中,这个概念更是根深蒂固。  实际上长期以来,罗广亮其实最羡慕宁卫民的,就是他能弄到汽车来开。  而且关键是这玩意太便宜了!  九千八就能买辆汽车简直像童话故事。  要知道,一辆摩托车还两三千呢。  市面上的面包车,最便宜的也得小三万啊。  “我?这……个人也能买?不用物资局审批?不用挂靠单位吗?”  “不用,批什么批?这批货卖公家可卖不出去。公家人开这种车,丢人,只能倒手给私人。我还告诉你,人家外贸公司啊,早已经卖了不少了。你不妨留意一下,只要大街上见到这种车,那都是私人的。所以这件事你完全不用担心,大不了我给你去办妥。怎么样?交通大队和车管所我都有朋友,上车牌子的事儿包我老沙身上……”  不得不说,罗广亮是真动心了。  别忘了,宁卫民上次回来也曾建议过他和小陶,希望他们能去学汽车驾驶。  可他们商量了一阵,最终还是没去,为什么?  就是因为汽车太难找,感觉学会了没用,又没有车开,真上了瘾不好办。  现在就不一样了,在办事方面,这沙经理挺靠得住。  这家伙可不是那种有的没的都敢应的口儿贩子,从来不许诺做不大的事儿。  现在人家几乎是把汽车给他送到面前了,而且什么手续都不用愁,那他们俩要再学汽车驾驶就能够学以致用。  想象着不就的将来,自己开上了自家的汽车,带着爹妈哥嫂行驶在长安街上兜风,罗广亮不觉眼里冒光。  管它什么车呢?只要有四个轮子,是汽车就行。  可话又说回来了,问题是这样的好事……凭什么落自己头上?  别人也就算了,沙经理的人情可不好欠,因为他的心思罗广亮知道。  那是成天惦记再跟着宁卫民炒一波邮票,发一波横财,跟自己亲近,就是为了打听宁卫民的消息。  对罗广亮来说,一旦接受了这样的实惠,过去他能够守口如瓶,不该说的一句不说。  今后可就未必了,他怕自己对不起朋友。  结果就因为他一时沉默,没有积极响应,那沙经理还误会了。  以为他犯傻气,并不太想要买他的汽车,于是极力劝说。  “哎哟我说兄弟啊,这么好的事儿,你还犹豫什么啊?你是信不过我怎么地?干脆这么办吧,你要还不放心呢,咱们干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我把你的车给你上好牌子,你再给钱这总行了吧?”  “还不行?你嫌贵?不贵啦。咱们不比别人,朋友嘛。就冲宁总面子,我要挣你一分钱,我是小狗子。我可真是好心好意,就你那辆自行车又那么好嘛?冬天冷,夏天热,上个坡就能一身汗,哪儿有汽车好啊?”  “不争面子争口气,咱们辛苦这么多年,赚钱都干嘛使啊?总不能让人瞧不上吧?哎哎,你看我这打火机。金的,牛吧?可在汽车面前狗屁不是。妈的,人家真牛的是什么人啊?那就得坐汽车。”  “你不妨想象一下,大风天,大雨天,你没处躲没出藏的时候,想坐出租车还得饭店门口排队等候的时候。别人坐上一辆汽车从你身边一溜儿而过,留下一大片尘土或者泥水覆盖在你身上。那是什么滋味?”  “嘿,干脆我这么说吧。你要是开上了汽车,喇蜜都不一样了。我们院儿有一供电局的司机,开着他们领导的车三天两头大街上捡妞。他就没有过走空的时候,往往连地都不用挑,兜兜风,开车找个黑地儿就把事儿给办了。用他的话说,现在的女孩,有一个算一个,见着汽车都晕,你要开上汽车上路,自己不说,都认为你家里不一般。”  “哎哎,不说别人,咱就说马克西姆餐厅那临时唱歌的丫头怎么样?别看身边招了一堆小伙儿天天围着,这个搞美术的,那个搞音乐的,结果她哪个都看不上,好像眼界多高,心高气傲似的。那不也见着汽车也晕头吗?”  “你是不知道哎,一个快四十的南方人,满脸皱纹,长得跟山药蛋似的。估计那孙子的孩子比那丫头小不了几岁,就因为开了一辆伏尔加的破车,说要给她出磁带,那傻丫头就信了。那男的来了也没几次,那傻丫头二话不说就辞了职,跟着那男的去花城了。要不是有辆汽车,那老小子能那么容易得手……”  沙经理带着醉态吐出了一堆心里话。  不过因为走神,他的这些话很大一部分,罗广亮都没往心里去。  但是,最后的那几句可是一下子揪住了罗广亮的心,甚至让他瞬间破防。  “什么?你说什么?哪个丫头,你说谁?张蜜?是那个在马克西姆唱歌的张蜜吗?她……她辞了,去……花城了……你没骗我?”  接连不断的追问,流露出手足无措的慌乱和情绪激动的急切。  沙经理认识的罗广亮一直都是少言寡语的样子,还从没见过他这么沉不住气。  一时也有点发愣,话语支吾。  “好像……好像是吧?应该……是叫这个名儿,张蜜,对,就是张蜜。她招来了有半个排的男的,轮流送她回家。你不是也送过她吗!我说的绝对是真的,就头两天的事儿,大家都传遍了啊。让我想想是哪天的事……”  “孙子他妈想送她!操!”  罗广亮沉默了片刻,就在沙经理思考的时候,很突兀地骂了一句,然后冲动的抄起了桌上那还剩半瓶的,咕咚咚的灌了一气儿。  这样的失态,更是让沙经理瞠目结舌,但毕竟是老江湖,他也一下明白了过来。  带着恍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探寻。  “小罗,你……你不会……跟那丫头……”  罗广亮没说话,他摆摆手,只觉得嘴里和胃里都不舒服。  看着罗广亮黯然神伤的状态,沙经理这下真的明白了,他自己也点了一支烟。  没了戏谑神色,想了片刻后,他竟然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啊,我是过来人。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啊?所以有几句话,我说说,你听听,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别的不说,你先看看这个餐厅里,哪个女人是值得爱的?就那个,大长腿看见没有?漂亮不漂亮?那是皮尔卡顿公司最早的一个模特,原本是商店售货员,和一个男售货员谈恋爱。后来成了模特,又换了个挺帅的灯光师当男朋友。然而当她在马克西姆聚会的时候,她的男朋友只能推着自行车在门口等候,于是又找了一个有钱的官倒当男朋友。现在被那个官倒给甩了,又找了个港客,已经成了职业情人呢。港客不在京城她就自己出来鬼混,你要想睡她,容易得很。请她喝几杯,五百块她就陪你一宿。只是别谈感情。所以不是说爱情不该相信,重要的是得选对人,这个灯红酒绿环境里,非要找爱情,那是你来错地方了。你要找乐子,那才对路……”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不了精神的打击,还是受不了洋酒的味道,反正听了沙经理这番忠告,罗广亮此时此刻只觉得每个毛孔都在恶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没发烧吧 罗广亮的爱情完了。  沙经理苦口婆心的话为他道出了人世间的真谛——这世界不是没有爱情,可寄托自己的情感一定要选对对象才行。  他在灯红酒绿的环境里找真爱情,拼尽全力去博取偶然概率,这不是傻是什么?  相比起来,还是小陶的运气要好得多,至少他没从粪坑里去找小白花,而且这小子也真够着了白天鹅。  和小陶谈恋爱的姑娘叫桑静,那是从他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彼此知根知底,算得上青梅竹马。  从街上偶遇的那一刻起,人家肯定不是图他什么,才肯做他的女朋友,与他在一起的。  但问题是,这样的爱情天生好像就门不当户不对。  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大学生,未来的医生,出身于干部家庭。  居然看上了一个从小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毫无学历的胡同草根?  这怎么看也是不般配。  按照“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古训,这事让谁说,都难成。  恐怕他们两个需要面对的困难,需要克服的世俗压力,从各方各面都不会少。  最终,他们能否修成正果走到最后,这还真是个问题。  起码对这件事,小陶的亲爹就不大看好。  实际上,也就在罗广亮的爱情宣告死亡后没多久,小陶的妈曾主动跟小陶的爹提起过他有女朋友的事儿,但老爷子的反应,可实在消极得厉害。  “他爸,待会儿该吃饭了。你洗洗手……”  “我不吃,我得修修我这收音机去。这两天怎么老跑台呢?你甭等我了,我一会儿奔胡同口喝碗羊杂碎汤去。”  “哎哎,你坐下,我有事跟伱商量。”  “你能有什么事儿啊,还得商量?茶米油盐,吃喝拉撒,不就这么点事?你拿主意就行了……”  “哪儿啊,是咱家小六有对象了……”  小陶的家也是个大杂院,兄弟姐妹也多,一个大哥,底下四个姐,而且都组成了自己的小家庭,已经搬离了这里。  唯独他这个老六,因为也强劳过两年,初中刚毕业就进去了,至今还单着呢,跟父母住在一起。  所以他的婚姻大事,就成了当娘的一块心病。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小陶的妈当然高兴,那是恨不得好好跟老伴儿唠唠,打算要为儿子婚事做准备了。  “我说他爸,咱儿子好不容易谈成个对象,你就不想见见?”  哪儿知道小陶妈一片热情,却没唤起小陶他爹的半点热切。  老爷子可绝,别说满不当回事,而且极为不屑地回了话,堪称经典的“烧鸡大窝脖”。  “切,我连他都懒得见,我见他对象干什么?听着都纳闷,就那么个百物不成,天天在外头胡混的东西,也有姑娘看上?那姑娘不是瞎了,就是没长眼。”  “嘿,你这说的什么话!呸呸,真能胡说八道!人家姑娘挺好的。还学医的大学生呢。你说,咱们家六儿别的不行啊,挑个对象唔得,还挺有本事。照片我都看了,模样文文静静的,比他嫂子年轻那会儿还漂亮呢。”  “哎呀,你信他的呢,他什么话不敢吹啊,好姑娘能看得上他那半瓶子醋?还学医的,还大学生?你也信他的。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告诉我,人家姑娘这么好条件,人家看上他什么了?”  就这话,敲响警钟一样,“当”的一声,把小陶妈也给问住了。  “也是啊,人家姑娘……看上咱儿子,看上他……”  结果就在小陶妈费心费力地寻思间,热乎劲儿渐渐冷去的失落间,再抬眼,老伴儿已经拎着收音机义无反顾地推门走了。  “哎,你回来……”  哪怕老太太无奈又惆怅的一声喊,愣是没能让老伴儿有半分的犹豫。  其实这也怪不得小陶他爸,毕竟这种事在老百姓的眼里太玄幻了,怎么看都不大可能,电视上都不敢这演啊。  说句实在话,还别说旁人了,哪怕是当事人自己……那也想不明白啊!  这不,同一天傍晚,由于桑静来了,天坛公园的三轮车收了生意之后,小陶并没有回家,而是女朋友找个清净的地儿“闷得儿蜜”去了。  到京城来的人,往往除了故宫、北海、长城、颐和园、圆明园,就想不起来去哪儿了。其实天坛的建筑价值远比颐和园高,最让人心醉的是天坛的松林。  几百年的大树在这里比比皆是,它们忠实地站在那儿,站在人们身边,站在时间的风雨里。  那古老粗大的松树拧着个地往上长,树干上一条条粗糙的筋落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时间的力量。  天坛的建筑不多却紧凑,层层密林之上是几处蓝顶大殿,似浮于绿云上的天宫殿堂。  它的面积足有几平方公里,在京城这样的大都市里,这片树林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尤其对于小陶和桑静这样家住重文区的孩子,打小儿就常来这玩儿,在天坛,他们就是闭着眼也不会走错。  在这儿,在天坛,可能每棵老树下都留下过他们曾经走过的脚印,也许每条小路上都留着我们追逐过的足迹。  他们长大了,但有的事他们永远都记得。  “上次去的那片核桃林还在吗?”  桑静打头在树林里转悠了许久,突然回头问。  “傻蛋,还记着那两个没熟的核桃哪!哈哈!我也找不着了。”  “你也记着?”  “当然,我还记着那次在陶然亭,我用船桨把你们溅成落汤鸡。”  “是龙潭湖!你记错了,学校春游都是就近。不过你不是成心的,你呀就是笨。”  “你为什么把辫子剪了?”  小陶记忆里,对桑静印象最深的就是当年她那漂亮的麻花辫子,一直耿耿于怀。  “会再长起来的。”  夏天天黑的晚,傍晚的夕阳的光亮从树梢间飘进来,那绚丽的小光点随着树梢的颤动轻轻晃悠,空气中像飘满棉絮。  此时此刻,和自己爱慕的人在一起旧地重游,小陶觉得身子像被人从后面提着,每一步都又高又快。  走累了,他们就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终于,小陶喘了几口大气,开始试探着,把手颤颤巍巍伸过去。  姑娘羞涩地扭过身子,肩膀还向后顶了他一下。  小陶能感到桑静的后背好象有面小鼓咚咚咚地敲着,他轻轻楼着桑静,逐渐狂暴的心跳声再一次合拍了。  “咚咚咚,咚咚咚……”,这是青春的锣鼓,它在天地间回响着,放浪着,张扬着,这声音足以让飞鸟惊落,让鲜花闭合。  他们热烈而笨拙地拥抱着,长久的拥抱让我们的呼吸逐渐粗重,而那想把对方融入到自己身体的执着,使他们谁也不愿意放弃。  “我—爱—你!”弄不清这句话是谁先说的。  反正腻了好久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桑静,打咱俩好上,我就跟做梦似的,怎么琢磨,咱们俩的事儿也不像真的。”  天旋地转后,小陶还有点无法自拔,冒傻气的感叹。  这话无疑让桑静红了脸。  “不像真的?那我掐你一下?”  该亲就亲,说掐就掐,京城姑娘办事爽朗,一点不含糊。  “哎哟“一声,小陶服了。  “别别,我没开玩笑,跟你说真的呢。我跟你在街上走,这警察一看我,我就犯毛。”  “你毛什么啊?”桑静不明白了。  “我老想跟人家解释,我可真不是贩卖良家妇女的人贩子,这是光明正大的谈恋爱。”  小陶适时抖了个包袱,他夸张的言语,一下逗得桑静止不住的笑。  同时,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小陶发出了灵魂拷问。  “那你跟我说说,跟我说说呗,你说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说什么啊,那你看上我什么了?”  桑静不愧大学生,难以应付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这问题对小陶却不是事儿,他完全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我看上你不很正常嘛,你人漂亮,还是大学生,条件这么好。这谁见了都会觉得很正常。人家顶多是说我小子是癞蛤蟆敢‘搓’天鹅肉……”  “搓?”  桑静不禁愣住了。  这样的市井流行词儿,学校里可没人知道,她还真是初次领教。  小陶便又以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给她解释。  “嗨,‘搓’就当吃讲,我周边的人都这么说。大吃大喝就等于猛搓,明白了吧?待会儿,就该我带你‘搓’去了!”  “呀,真生动!”  桑静又被逗乐了。  “其实你们这帮人挺好玩的。现在社会这么热闹,还不都是你们给祸腾的?”  糙人不代表没心没肺,最后一个词儿可不是什么好话,这让小陶表情有点不自然了。  “这是寒碜我呢吧?骂人不带脏字,我可听出来了啊……”  “没有啊。真心话。”  桑静则一脸真诚,毫无讥讽之意,“陶震,你老是问我,看上你什么了?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我要是把你说的特好,你是不是自己都特肉麻,特不信啊?”  还真甭说,姑娘这话挺实在。  小陶倒也有自知之明,想了想,对这话完全认可。  “没错,对我来说,这遭到表扬比遭到批评还恐惧呢。你想啊,褒贬是买主,要是这主儿把你捧上了天,那肯定是打算往死里摔你呢。”  但跟着他再度一把搂过桑静,话锋一转,还是有点小诉求的。  “不过,桑静,你要是能看出我哪点好来,我还是挺高兴的。就算我是只癞蛤蟆,但假如这癞蛤蟆身上优点特多。那更天鹅也差不多能媲美了,是吧?”  这下桑静真受不了了,气不得恼不得搡了小陶一把。  “你怎么那么贫啊你?将来你要死了,这嘴也得留下,要不,这世界多寂寞呀。”  跟着咬牙切齿地说。  “哼,你这人毛病就是特多,要让我数,能从今年数到明年去。”  “是,我一无是处。”  “你说也怪了,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  “没事时候吧,我也老想,从咱们上小学开始想。可一想起来全是你跟我较劲的事儿,一想就生气……”  小陶一听,也无法再镇定了。  哪怕姑娘抱在怀里,可这样的回忆,他还真没法当成好事。  “哎哎哎,桑静,你要老这么想,估计咱俩真好不了几天。”  可没想到他刚松手,桑静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胳膊,竟然还笑了。  “这你就错了。你想啊,打小儿,我爸我妈宠着我,上学老师宠着我,也就是碰上你这个二百五,生冷不忌的敢跟我对着干。我要说鸡蛋是树上长的,只有你敢告诉我鸡蛋是母鸡下的……”  “啊?敢情是为这啊。桑静,幸亏你告诉我了。要不然……哎哟,这差一点我也宠着你了……”  小陶大惊小怪的夸张,立刻惹得桑静拧了他一把。  不过他挺会来事,在谈恋爱方面比罗广亮灵,马上又装作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怨自艾。  “不过桑静,你这人就这毛病,谁见了你都想宠着你。我也没辙啊……”  桑静再次被他逗乐了  这次不但主动搂住了小陶的胳膊,把头也靠在了他的肩上。  “其实要说你,也不是一点好地儿没有。能叫上优点的,哎……我说的这优点,可是大家公认的……嗯,就一样,你这人啊,还挺仗义的。”  正面的肯定,让小陶一下美了。  精神焕发的他,也不客气的搂过了桑静,颇为豪迈的一摆手。  “行了行了,其他的你也甭费劲再想了。有这一优点我就就知足了,比夸我什么我都爱听。你要不烦啊,往后我就再接再厉,把这条儿发扬光大!”  “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更严格的要求自己,能再努力一点,多几条优点。”  “我……我……那我尽量吧?你想让我怎么努力?要不,给你再买条金项链?我有一哥们跟银行特熟,明儿我让他开张票,后儿咱就去王府井工美大厦……”  “哎,我不是说这个,你俗不俗啊?”  “俗什么啊,你是我女朋友,把你领到我哥们儿跟前,板儿正啊。  “你这意思,我要不戴那玩意,就不正了?”  “那倒也正。不过桑静,你也得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啊,我这人挣点钱就烧包儿,你不知道啊?”  “哎呀,净乱扯,别打岔,我说正经的呢。”  桑静狠狠锤了小陶一把,把话题又绕了回来。“你能不能认真点儿,上学的时候你就拿什么都不当回事,难道你真要这样混一辈子?”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小陶的脸上像有无数小针扎着似的难受。  “我的意思是,本来你本质不坏,就是跟外头那帮人学坏了。你不能自暴自弃,听我的,自学参加成人高考吧,凭你的头脑会比谁差?等你考上了,我就带你见我父母,让我爸妈帮你找个好工作……”  桑静突然温柔起来,她靠在我肩膀上,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可这件事,小陶却万万不敢承接的。  他突然感到,咬着天鹅肉的滋味好像也没那么好受。  于是一耸肩膀,赶紧把桑静的脑袋晃了起来,还伸手去摸她的脑门。  “你想让我做学问?没发烧吧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安全感 粗糙人爱起来不容易,精致人的爱情其实也差不多。  因为只要是人就有爱与被爱的需求,就免不了为爱出现烦恼。  比如说,殷悦这么出色的一个姑娘,身边就并不止有哈德门这样的一个暗恋者。  那个在父亲的指点下,能在绸缎上做锦绣图案,裁缝手艺已经不亚于名匠的苏锦,其实是比哈德门还要更早对殷悦心生爱慕的人。  不过作为五十年代出生的人,他的恋爱观自有特殊的时代烙印和文化背景。  他这一代人从出生到懂事,所受到的教育是封闭式的,在其之后的任何一代人都比他这一代人要“开放”。  所以苏锦的恋爱和婚姻上所接受的,是很传统的影响。  爱情要专一,婚姻要长久。  这些在日后被人们越来越淡化的观念,在他这一代人身上,却表现得很固执,很执着。  尤其不幸的是,苏锦这一代人,在最应该恋爱的年龄,却远赴祖国四方,去修理地球了。  而且很多人都抱定了一个想法——不回城,不谈恋爱不结婚。  因此,对于回城之后的苏锦来说,他早已缺失了爱情成长中最重要的阶段。  不但没有谈恋爱的相关经验,把存天理灭人欲,当成理所应当的事。  并且缺乏实践经验的他,还有偏向理想化的极端想法。  认定了爱情是纯洁无暇的,理应不受世俗和市侩浸染的。  而这种历史的局限,导致他只敢暗恋,哪怕已经发觉自己感情萌动,却始终不敢行动,不敢表露。  尤其他面对的情感问题又是那么超乎寻常的复杂。  他爱上的殷悦是一个女强人,不仅是他的领导,更关键的是,殷悦似乎早已经心有所属,为了一个男人去学会计,学日语。  而那个让她满心仰慕,天天盼着的男人,还偏偏是把苏锦和许多煤市街的贫困家庭解救出来的大恩人。  这就更让苏锦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点也看不到自己情感的归属方向了。  实际上,最初发现到这件事的时候,苏锦几乎大病了一场。  那段时间,他不敢再去天桥百货商场找殷悦了。  街道工厂的管理工作也提不起精神。  晚上回到家里,他往往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直接躺下睡觉。  殷悦这个名字,成了他最不愿提到的字眼。  可是他即便再不愿去想,也没法阻止这个名字从他的脑海里自己冒出来。  只要他躺在床上,眼前飞来飞去的竟都是殷悦的音容笑貌。  而且是那么清晰,那么立体。  在心头就跟放录像一样地一刻不停地回放,他不想看都不行,想喊停都不行。  录像自动而残酷地播放着,提示着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与他以为的并不一样。  他挣扎再三,无法摆脱,最后也只得屈从。  他坐起来,也不睡了,索性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的夜空,任凭自己傻瓜一样地想入非非,又被切肉切骨。  思维里的回忆如录像般播放两人在工厂初见那一刻的惊艳,  想到殷悦在工作中从自始至保持着优雅的风度。  而且对他从没有任何猜忌和偏见,甚至还为他主动提供帮助,经常力排众议支持他的决定。  念着殷悦真正用心地帮助他规划工厂的生产、即使反馈畅销品的销售数据,以及对他工作能力和成绩的由衷赞美,冲击到他内心的那丝甜美至今令人回味。  苏锦忽然想到,他这辈子至今,能曾经如此真心待他、欣赏他、信任他、支持他的女人,还能够理解他的人,除了已经过世的母亲,恐怕只有殷悦一个人了。  许多方面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如她。  这让苏锦顿时一下汗如雨下,羞愧难当,悔恨得只想以头抢地。  他前一刻还恨殷悦呢,可是当下他不由扪心自问,他究竟有什么资格去恨人家?  喜欢殷悦只是他自己的事儿,单恋一枝花,完全是他自己没出息。  人家哪里有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  人家所做的,仅仅只是把他当成值得信赖的工作搭档,放心的把工厂完全交给了他。  不但从没有过怀疑和打压、束缚,甚至在街道考虑为他增设一个年长副手的时候,还是殷悦打抱不平,替他驳回了,让他独自享有全面掌控工厂的权力。  可以说人家不遗余力地提携他,任他放开手脚,发挥才干,在事业上成就了他。  退一万步讲,起码对他有着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醍醐灌顶的苏锦直着眼睛举起手来,手指在半空轻弹几下,终于一巴掌重重扇在自己脸上。  而他当然也对不起宁卫民。  因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宁卫民创办了街道缝纫社,投入资金帮助街道又创办了服装工厂。  宁卫民是整条煤市街无数家庭的恩人,没有他,自己就不可能摆脱贫困的一哈破,让父亲和妹妹过上今天富足的好日子。  可他最后却连宁卫民也怪罪上,他真不是人。  对于这两个人,他还能怎么说呢?  人家两个才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他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  说白了,人家两个人好关他什么事?  恐怕人家也未必需要他的祝福。  苏锦这才知道自己错了,错了。  他在小小床上待不下去,下地后开始如转磨似的一圈圈的转悠。  这么乱走了不知多久,他的眼神才凝视在了自己的床头旁边的缝纫机上。  此时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看见了一件精致的滚边缎旗袍。  那柔软的质地,在灯光的映射下泛出幽幽的暗彩。  闪烁而流动,溢出无限轻柔,让人想起轻云薄雾、碎如残雪的月光来。  啊呀!他为什么不去做一件精彩绝伦的旗袍,作为自己自省的补偿,作为对两位恩人的祝福呢?  真正的爱情可以到天荒地老,但绝对不是占为己有,一定是无私的,是替对方考量的。  所以说,他对殷悦如果是真的爱,那么他就应该乐于见到殷悦能够获得幸福。  就像电影《卡萨布兰卡》里最终没有留下爱人,而是选择了放弃,反而把爱人和她的丈夫送到安全地的李克。  不管怎样,他至少希望能顾做一点事,让殷悦能够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出嫁……  至于他自己,还能够经常见到所爱的人,默默看着她获得人生的圆满,应该也算是一种幸福了吧?  这么做痛苦吗?  讲真的,或许是的。  但他知足了。  他的生命里遇到这样一个值得自己喜欢的人。  可以发自内心,刻骨铭心地,完全纯粹,长久不变地去喜欢。  对他来说,这总比从来没有遇到,从来没有爱过,要幸运得多。  好好想想,他曾经有幸在街道工厂和殷悦同事过不短的时间。  在那短时光里,他舍不得迟到、早退、旷工,因为爱殷悦而成了劳模。  一个人每天醒着的时间大概也就是十来个小时,而在这十几个小时中,他竟然能有八个多小时和她在一起。  虽然如今殷悦离开了工厂,可他还能因为工作,有机会常常与之见面。  也许他们会一直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老天如此待他,已经是太仁慈了。  所以,他的爱情虽然只是单相思,但也不该为此忧伤。  …………  或许是男人和女人有着本质的不同,或许是因为年岁有着不小的差距,也或许对于爱情,每个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独特理解。  尽管在情感的处境上相当接近,但苏锦的爱情观对于曲笑来说却是完全不适用的。  这个姑娘可没有苏锦想得开,也没有这么容易笑对人生。  作为已经明确地了解到自己所爱之人已经心有所属的她,哪怕对宁卫民同样感激涕零。  然而自从知道他爱上了别人的那一刻起,曲笑就再没从情感的打击中走出来。  于是在确定母亲的病体开始痊愈,在获知宁卫民很快就会回国之后,为了不再与之见面,怕他再登门探望,曲笑选择了远远逃离。  她是一个要强的姑娘,个人的事业上当然也就不愿意再沾宁卫民的光。  为此,她回国之后,不仅推掉了宁卫民已经为她安排好的模特大赛特约嘉宾一职,甚至也不愿意再代表纺织部和轻工部去日本走秀登台了,和官方也终止了表演合同。  至于宁卫民为自己母亲治病花费的金钱,曲笑却认为无论如何总要还的。  这件事她一直挂在心上。  想来想去,最终便只有来到了世界的时尚中心——法国巴黎寻找出路,来投奔她最好的朋友——石凯丽。  不用说,她此举固然是有骨气,有勇气,但也无异于亲手抹杀了自己多年来取得的成就,走上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艰难道路。  要知道,她的名气只限于国内和日本,一旦出了亚洲,就什么也不是了,完全得从头开始打拼。  可问题是西方的时尚圈儿里,亚洲人的存活空间原本就有限,她在这里想要取得成绩,难度可想而知。  为此,国内模特圈儿里的许多人都认为她傻,认为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甚至好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觉得她这个首届模特大赛的冠军,是崇洋媚外,才不甘心留在亚洲发展事业,非要打入欧洲时装界。  也必将因为自不量力,好高骛远而撞得头破血流,狼狈而归。  可实际上呢,这些人所传的谣言全都是无端猜忌。  她们所在乎的东西,曲笑其实压根就没有过考虑。  她出走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的爱情死了,既不愿意再去寻找爱情,也不愿意再等待爱情。  对她来说,宁卫民既然已经心有所属,那么他的恩情和关照,就已经成了她难以承受的重担。  他已经另有所爱,两人又何必再有纠缠?相见还不如不见。  既然爱情没了,余下的便是生活了。  她不求人生再度辉煌,只求能有一方净土,能让自己获得心灵的安宁,静养情感的创伤。  如果能够凭劳动获得偿还这份情感债务的金钱,还能让父母过的富裕一点,轻松一些,那便再无所求。  …………  刚刚爬升到高空中的飞机窗外,天空湛蓝耀眼,太阳把云端照射得一片灿烂。  但如此的美景,却没让曲笑的胸臆随之豁朗起来。  她反倒心情压抑地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望着窗外发呆。  不为别的,此时此刻,她脑中回想的画面全是与父母在家离别的场景。  早上,爸爸帮她打好了行李,本该卧床静养的妈妈硬撑着病体,早早起床给她做了一顿丰盛早饭。  “爸,妈,我走了。”  吃完早饭后,她站在门口低着头说,不想让恋恋不舍的情感充分流露。  “嗯”爸爸眼圈儿红着应了一声。  她知道,爸不敢说什么,他头几天就试图以母亲病未养好出言挽留。  为此却受到了母亲严厉的责备。  妈妈认为这条命命能捡回来,已属万幸。  赶紧挣钱还人家钱是对的,不能平白受人这么大的恩惠。  何况能走出国门做模特也是自己女儿的梦想,妈妈不许爸爸以此为由,再阻碍她。  可结果到了真正离别的时候,正当她转身正想打开单元门。  她怎么没有想到,妈妈自己却忍不住了,“哇”地一下哭出声来,从后边抱住了她,恋恋不舍。  “笑笑,苦了你了,到那儿就来信,不行不行你就回来,别硬撑。千万别硬撑……”  妈妈早上的抽泣声,加上嗡嗡的耳鸣,充斥在整个耳朵呈,牵动着曲笑的每一根神经。  一下子她又觉得自己的选择好像错了。  仅仅为了与他切断所有的联系,为了尽快还清他给母亲看病的钱,就这么离开自己父母,好吗?  父母在,不远游,这可是古训。  何况自己还是独生女。  他们老了,妈妈还得养病,他们无疑会更孤独,更无依靠……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开始汩汩的流泪。  为什么呀?  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他?  为什么又要让他那么的好?  宁卫民为她画了一个圆圈,起点充满了光明,但终点却只有破灭的黑暗。  是他把她带进了模特这一行,做通了她父母的思想工作。  也是他把她一手捧上了冠军的宝座,带出了国门。  更是他亲手把摔倒在舞台上的她拯救,让她对他产生了美好的幻想。  但最终,还是他亲手给了她残酷的现实,把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爱情彻底抹杀。  她心知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忘记他,不能再对他抱有一点幻想。  然而曾经的好,却是历历在目,让她对他既恨不起来,也难以忘怀。  哎,做不到,我做不到!  他永远也想象不到,我为了他曾经有多么伤心。  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会再见面,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都老了,才能真正的释怀吧……  最后的这个念头,让曲笑心里禁不住一阵颤抖。  靠在椅子背上她的眼泪再次彻底、真实、清澈地流了出来……  …………  好在亲情尽管让人揪心,爱情虽然难以掌控,但始终未变的友情却足以宽慰曲笑那颗破碎的心。  当她乘坐的国际航班抵达巴黎的戴高乐机场后,曲笑原本清楚的心境又是为之一变。  因为她最好的朋友,石凯丽居然不惜推掉了高薪的工作,亲自来机场接她了。  当时,她战战兢兢地走出了座舱,在通往候机大厅的通道上,脚步放得非常慢。  她不是不想快点儿走出机场,面是不熟悉怎么走。  虽然她是听得懂英文的,可这毕竟是法国。  身边的人都在说着法语,她心里还是没底。  好在刚取到行李走出接机口,一个人就猛地蹿了过来,亲热地一把抱住了她。  被差点吓着的曲笑愣了半天,才认出了石凯丽。  不为别的,这丫头的变化太大了,她完全被石凯丽时髦前卫的打扮惊呆了。  眼下正是夏季,石凯丽穿着一件黄底白花的露脐装短上衣,下身搭配的牛仔高腰裤。  脚底下的高跟鞋恨不得能有七公分高。  偏偏还把长发给剪短了,看上去比男人的还短,脸上化了妆。  这种似男似女的打扮实在是抢眼,就连日本都难得一见。  “你怎么自己来了?不是说会让别人接我吗?“  “你一个小白兔,我不放心啊。我又一想,巴黎可乱了,真怕你让坏人给拐走了。”  “我有那么傻吗?哎,你怎么穿成这样了?害得我都没认出来,还以为遇见流氓了呢……”  “哈哈,你是说我像男的吧?这是中性风,日裔模特周天娜带起来的,现在欧洲时装界正时兴呢。说白了就是非男非女,所以我才不敢回国呢,我这副样子要让我爸妈看见,准得骂我二尾子……”  “别胡说,哪儿有这么说你自己的?哎,那要照你这么说,我要是工作,是不是也得变成这样啊……”  “你不用,每个人哪儿能完全一样?欧洲时尚圈是最讲个性的,你就保持你优雅温柔的本色就好。再说了,工什么工,作什么作啊?来了咱先好好玩玩再说,我都计划好了,一礼拜不工作,我先带你在巴黎转悠几天,好好逛逛商店,然后我再带你去尼斯,咱们海边玩儿去……”  “啊?这怎么行啊,我来就是为了工作的,哪儿好去玩啊?说实话,石头,你那么忙,我都没想到你今天会亲自来接我,不好再耽误你时间啊。这样吧,你帮我联系好住处和工作就行了,其他的就免了。我已经非常感激你了,不能什么都靠你啊。等我挣到钱,一定请你去玩。”  “我就料到你会这么说,真是拿你没办法。”石凯丽叹了口气,然后使劲抱住了曲笑。  “既来之则安之,你呀,别跟我见外,更别跟老黄牛似的,争当劳动模范。趁着年轻你得学会享受生活,更何况你这样的情况,带着坏心情怎么可能拍出好照片。心情好了才能有好状态。放心,钱的事儿别担心,有我在,你怕什么呀?我的就是你的,你就住我家,那是我买的公寓没有租金。还有我的衣服首饰你随便穿戴,至于工作你更不用操心了,今后我去哪儿你去哪儿,咱俩今后就是一体的,赚钱一人一半……”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你太亏了……”  曲笑一下惊呆了,因为石凯丽的话除了让她白吃白喝,更无异于要白白送给她自己的血汗钱。  要知道,石凯丽在这里已经闯出了一定的名头,不但拿到了第六届国际模特大赛的特别奖,还登上了英国流行杂志《theface》做了封面女郎。  如今作为亚洲模特里风头正劲的年轻一代领军人物,颇受一些品牌欢迎。  价格早就水涨船高,属于中高水平。  一场秀两三万法郎,是普通普通法国人五个月的工资。  而她初来乍到的一个新人,是不可能和她拿同样的佣金条件的了,同样一天,也许连石凯丽十分之一都赶不上。  甚至要没有石凯丽这个熟人介绍,就连时装界的门都不知道打哪儿开,根本有工作机会,也就没法在这里生存。  这样的人情太大了,就是亲姐妹也做不到这一步。  可是没想到,石凯丽却真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而且掏心掏肺,对她已经到了毫无保留的地步,居然还要白送她自己的人脉关系。  “有什么不行的,咱俩谁跟谁啊。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谁让咱俩都没有兄弟姐妹呢,我早就把你当我亲姐姐了。听话,啊,走吧,拿着东西,我们先离开这儿。给你的接风宴我都准备好了。先去我那儿打电话给你家里报个平安。等我们逛够了,玩够了,过几天,我再带你去拜码头。在巴黎时装界,除了卡顿先生,我们要去登门拜访,还有几个经常采用亚裔模特的设计师和摄影师,我们也得去联系联系。相信我,有我这个指路明灯在,你的一切会好起来的。总而言之一句话,来了这儿,一切姐们儿都包了……”  “小石,明明我比你大的……”激动的曲笑,眼圈儿又红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石凯丽却没丝毫得意,反倒是亲昵地跨住了她的胳膊,特别认真地说。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我们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对不对?难道咱们换个处境,你不会这么对我吗?”  曲笑的眼泪又忍不住了,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心疼,而是温暖。  哪怕是身在异国他乡,她也找到了安全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大树之下 宁卫民这次回国,事业方面发展得相当顺利,甚至应该说,简直好得不像话。  主要的原因,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是外企在共和国最受看重的年代。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在共和国不断开启新的商业项目,而且无论服装主业,还是新涉足的新业务都在迅速发展。  那么它的份量无论对于官方还是民间来说,自然是越来越重要。  于是随着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的固定资产、投资金额、盈利水平、业务种类,以及品牌影响力在共和国境内的全面增长,宁卫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不但个人身份比起过去要显贵了不少,他以公司名义在社会活动,总会获得额外的便利与尊重。  归属在其名下的各项对公业务和私人买卖,更是因此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  就比如说坛宫饭庄吧。  虽然张士慧的个人能力上是差了点,可这小子能做到萧规曹随,不走样地按宁卫民的吩咐给他看好家,那也算不错了。  特别还赶上了特殊的好时候,这小子一边借着京城勤行的退休潮,把各大名店退下来的老厨师接连不断的聘到了坛宫饭庄。  另一边也在遵照宁卫民的做法,持续利用皮尔卡顿的资源,不断把坛宫厨师送到马克西姆餐厅参加实习培训,学习西餐的优点。  结果凭借后厨实力的不断增强,让坛宫总店进一步获得了国内外顾客的认可,夯实了业内地位,让营业额和利润都得到了极大增长。  此外,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纳芙在京为皮尔卡顿公司做宣传的这段时间,由于宁卫民带着他们频繁光临,借由中外记者的报导打了不少免费广告,也让坛宫饭庄在营销和宣传上占了大便宜。  于是在这种综合的优势下,坛宫饭庄便顺势摘下了京城餐饮届的桂冠。  在今年,俨然成为了京城首家月营业额突破百万,并且预计年营业额能够打破千万元天花板的餐饮企业。  像天坛北门外二层小楼的一楼点心店,几乎每天没开门,门前就排大队。  到了点儿一开门,人就往里挤,就跟银行挤兑似的,门口的大玻璃都被挤碎过几次。  小楼上面的酒楼不但不到饭点就能满座,每天一张桌子至少要能翻四次台。  就连北神厨的宴会部,一年下来也没几天空闲的时候。  为此,张士慧深感经营面积不足,已经开始谋划着要在这栋小楼上加盖了。  所以完全可以说。坛宫饭庄已经完全碾压了北海仿膳和颐和园的听鹂馆,稳坐宫廷菜的头把交椅,成了京城各个涉外部门举办宴会的首选之地,和在京外国人进行商务宴请的必来场所。  要论赚钱的能力,那无论是以贵出名的明珠海鲜酒楼,还是最贵法餐的马克西姆餐厅,或者京城饭店的谭家菜,都被它甩在了身后。  不用说,这样的成果不但证明了宁卫民有“识人之明”,彻底堵住了当初反对他提拔张士慧那些人的嘴。  而且张士慧和宁卫民合办的烟酒店当然也因此大为受益,落下不少实惠。  要知道,如今他们的慧民烟酒店可是几乎包揽了天坛园方和坛宫饭庄所有烟酒和罐头食品的供货,出货量几乎能占黄经理那糖业烟酒分公司出货量的四成。  平均下来每天光这方面的收益就高达三千元。  这还不算谭大姐负责的回收烟酒和日常零售的利润呢。  这叫什么?  这就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光明正大中饱私囊,搞裙带企业。  宁卫民在成就了公司的同时,他也成全了自己。  要换成哈德门啊,恐怕这小子得拿下整整一个区的工地,才能勉强达到宁卫民这躺着挣钱的盈利水平。  就连张士慧现在都已经不再埋怨宁卫民当初炒邮票不带自己玩了。  更不会在自己媳妇面前提自己那“赚够多少万就收手”的奋斗目标了。  甚至他追随宁卫民的脚步去捐厕所,办书社,也一点都不勉强,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托宁卫民的福,他已经成了个实打实的“大款”,连自己工资都花不完,就别说一个月好几万外快了。  这样富足的日子早就超出了他的想象,钱多得他压根就花不完。  除了耗财卖脸,为自己再赚点名声,他怎么都想不出更好的未来了。  反正他就算是认定了,这辈子有宁卫民这么个朋友是自己最大的福气。  只要听宁卫民的肯定没错,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服从命令听指挥就完了。  这还不算完,京城这边并不是风景独好。  甚至就连杜阳和潘龙去承德开辟的坛宫饭庄分店一事也是进展顺利,反馈回来的消息足够令人惊喜。  原本这两个人在年后到了承德,还有点挠头呢。  觉得坛宫饭庄的名气只限于京城,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在当地的关系没那么好铺开。  他们最初的计划,其实就是在避暑山庄的丽正门外找个差不多的位置,把摊子先支起来,能干的先干上再说。  结果没想到,坛宫饭庄的名气虽然没出京城,但皮尔卡顿公司的名号已经通过新闻联播的广告享誉全国。  承德这边居然也知道京城有个皮尔卡顿,清楚那是来自法国的大牌服装,卖的衣服是全国最好的,也是最贵的。  于是就因为坛宫饭庄的股东之一是这家法国公司,而且要在承德投资高达二百万元。  结果他们在当地办经营手续,去个个衙门口儿拜码头的时候,竟然获得了地方政府和旅游部门的看重与欢迎。  而且由于坛宫饭庄已经在京城获得了惊人的成功,而杜阳本人又是打服务局里出来的,对体制内的沟沟坎坎,门门道道并不陌生,杜阳和潘龙与当地这些干部谈话,应对的很是得体。  他们成功把握了机会,进一步详细解释未来在承德的商业计划。  就这样,最终获得了地方旅游局的充分信任和大力支持,并且在其撮合下和避暑山庄签署了为期十年的合作协议。  具体说来,就是他们俩代表坛宫饭庄以承德分店未来总收益的三成,还有未来两年要在承德本地创造不少于二百个工作岗位的许诺为代价。  以及从京城以内部价火速调配来的十几条皮尔卡顿的领带,皮带,和六套西装作为礼物。  换来了景区内万树园的使用权和丽正门外一处国营饭店的经营权,以及在景区内售卖小吃和工艺品的特许权。  这笔买卖那真是谈得漂亮,赚大发了啊!  千万别小看避暑山庄给的条件。  这万树园在哪儿啊?  那可是在景区之内,临近避暑山庄的东门,西靠康熙三十六景第十三景之“南山积雪”,东眺秀美险峻、丹霞地貌的磬锤峰,北临永佑寺、六和塔,南拥热河泉景区的好地方。  面积比北神厨可大多了,距离公园管理处也只有一公里,非常方便和园方打交道,搞好关系。  这也就是等于说,杜阳和潘龙到了承德来建店,起点就比当初宁卫民高得多。  而且完全可以借助这种良好的开端,兼顾景区内外,完美复制京城坛宫饭庄宴会与散座兼营的运作模式。  再考虑到坛宫饭庄总店一偶家充分获得中外人士的认可,而且避暑山庄每年接待的中外游客量高达三百万人,特别是外国游客的数量每年都在急速增加。  那么大可以乐观的预判,承德的坛宫分店赔是赔不了的,顶多也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了。  说白了,少则数月,多达半年,坛宫饭庄应该就会长出第三棵摇钱树来。  最后还可以确认的一点是,虽然因为国家对烟酒有专卖的规定,宁卫民不能把烟酒卖到这边来生利。  但他个人经营的料器、绢人等等手工艺品,在今后却可以直达承德,把避暑山庄当成销售平台的。  所以说嘛,宁卫民替皮尔卡顿做的那些谋划,那可并非傻子一样白白替人做嫁衣。  他心里就有这个底,既然自己是一直是顶着公司的名头在混饭吃,那么公司壮大了就是好事。  哪怕没有人因此奖励他,感谢他,都不要紧。  因为最终他所为公司付出的努力,做出的成绩,总会在某个特殊的时刻,以某种特别的方式变成他个人的收获,让他个人分享到好处。  不过要说句实话,尽管皮尔卡顿的光芒对于坛宫饭庄的经营发展有着不小的帮助和加成效果,但效果还不算最显著的。  其实对于宁卫民和官方谈成两项重要买卖,皮尔卡顿这个品牌提供助力才大,哪怕皮尔卡顿公司方面对这两件事一点不知情。  因为说实话,电视剧制作中心这么给面子,直接拍板就把《红楼梦》的海外版权卖给了宁卫民个人。  除了觉得他出的价码合适,有霍司长的人情和面子在之外。  还有部分原因也是出于对皮尔卡顿这家跨国企业实力和信誉的认可。  想当初《西游记》剧组来找皮尔卡顿公司“化缘”,宁卫民可就是以皮尔卡顿公司的名义帮助西游记剧组成功解决了经费问题,而且还干得极其漂亮。  哪怕至今,他在天坛举办的展览,还在源源不断的为皮尔卡顿公司、天坛公园和西游记剧组创造着收益。  为此《西游记》这部电视剧还没拍完,就已经成了一部稳赚不赔的电视剧。  以至于不再感到缺钱的杨导,已经决定把原本砍掉的剧集统统找出来继续拍摄。  而且还打算再从外国购买一些先进特效设备,对以往的剧集特效做做精益求精的修补。  所以就冲这份功德,电视剧制作中心也早就想对宁卫民道一声谢了。  更别说他们还有个领导,也曾意气用事,想要效仿他这个办法来解决《四世同堂》剧组的投资,结果却惨遭失败。  这件事得到教训,就更让电视剧制作中心感到宁卫民能力超群,不是一般人。  不过话说回来了,相对于个人能力的看重,体制内的人当然更愿意相信组织和团体的力量。  所以在电视剧制作中心那些人的眼里,宁卫民的背景和履历就显得比办事能力要重要许多。  毕竟宁卫民本人就是皮尔卡顿公司的高层,而且皮尔卡顿在日本还有分公司。  这样的背景,让他哪怕身在海外,也可以源源不断从皮尔卡顿公司获得各方面无形和有形的支持,这一点才是电视剧制作公司对宁卫民最大的信心来源。  否则的话,哪怕宁卫民再有本事,他们也会担心宁卫民在国外势单力薄,办不成事儿。  毕竟他们销售海外版权也不光是为了赚钱,还有文化输出和文化推广的任务在呢。  不能光考虑经济效益就不要社会效益和国际影响了。  说白了,宁卫民是因为各方面都符合他们的要求,无论经济、能力、背景、资源,统统能让他们放心,他们才会拒绝nhk电视台的买家,答应宁卫民的要求的。  而这笔买卖里,皮尔卡顿公司无形中为宁卫民所起到的信用背书的效力,当然不可忽视,也不容小觑。  除此之外,在霍司长的帮助下,宁卫民为国内旅行社做中间人,与日本大和观光株式会社合作开发旅游项目一事,也获得了重大进展。  1986年国庆节之后,得到官方批准后,宁卫民就火速联系了大和观光的会长。  为此,大和观光的副社长获得最高授权,带着六名大和观光的高层来华洽谈相关事宜。  国内的旅行社也很重视。  虽然最大国旅总社架子大,没有参与,但青年国际旅社和隶属京城旅游局的京城国旅却带有很大的热情和极大的期待参与其中。  最终三方签署了初步协议,决定以华夏古都和宫廷文化为各色主题,以京城、沈阳、承德、西安为主要旅游目的地,针对日本客人开发赴华旅游的新项目。  在约定了彼此的责任与义务后,下一步当然就是进行细化工作。  如果顺利的话,预计明年春天就可以正式推向市场。  在这次商务会谈中,虽然大和观光看重的是宁卫民个人。  但国内的两家旅社无疑还是冲着他身上笼罩着皮尔卡顿的光芒,否则也不会轻易相信年纪轻轻的他居然能办成这么大的事儿。  总之,对于宁卫民来说,无疑他突破了平头百姓的层次桎梏,已经懂得了借势的诀窍和妙处。  他在商场上,正是凭借着皮尔卡顿公司的商誉和借花献佛的手段,才能够如此左右逢源,办成一件件常人所不能为的大事。  也是因此,他在商场中的话语权和份量都与日俱增。  相比起来,他在这些事情中所获得的一切,能够顺利完成他这次归国的主要商业计划。与他是否是个重生人士,其实联系反而没有那么紧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也确实是皮尔卡顿公司造就了他,连他自己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甚至扪心自问,他办读书社,为老匠人们树碑立传,和农业大学合作的项目,又有哪一项没有离开过皮尔卡顿公司赋予他的光芒?  可以说,与个人能力相比,能否顺利获得别人的重视和信任,才是真正成事的必要基础。  只是可惜,再大的靠山也不能事事包揽。  哪怕宁卫民的事业如花团一样锦簇,可他在情感上却没法像事业上一样,从公司得到这样可以让他无往而不利的助力。  何况有些问题和矛盾就是全世界最大的企业也难以化解,这就是为什么人生在世,总有些事儿会成为刻骨铭心的遗憾。  坦白讲,因为常玉龄老人的突然离世,宁卫民原本要宣布婚事的安排全都被打乱了。  他和松本庆子的终身大事不得不因为接踵而来的许多凭空多出来的事情,而保密耽搁了下来。  对此,宁卫民是相当愧疚的,感觉自己说话不算话,让松本庆子失望了,特别对不起爱人。  尤其是他事后越发因公事而忙,松本庆子却越发显得宽容,毫无怨言,他就越感内疚。  所以当时间进入初冬之后,宁卫民自己都觉得他们的事再拖下去就太不像话了,便抓紧时间先放下了工作。  趁着《李香兰》沪海戏份杀青,南路剧组回转京城的机会,他便让张士慧在坛宫饭庄临时筹备了一个席面,打算干脆就在这里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他要亲自带松本庆子和康术德见见面,正式和老爷子宣告自己的婚事。  结果没想到,原本他认为万无一失,理应皆大欢喜的的事儿。  居然因为他思虑不周,出了岔子,竟然把原本的好事变成了让人人扫兴的坏事。  说实话,如果和注定没有回报的单相思比起来,其实像这种看似完美的爱情在现实中遭遇世俗压力和重重阻挠,导致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无法结成连理。  那恐怕才是最让人无奈,最让人感到郁闷的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喜讯 其实最初听到宁卫民要带对象来见自己的消息,康术德还是很高兴的。  这突入其来的喜讯,让老爷子意外至极,“卫民,是真的吗?”  当时还在大酒缸柜上忙着盘账的康术德,当时都愣住了,随后就扔下了手里油亮亮的算盘,弄得算盘珠子“哗啦啦”一阵响。  直到宁卫民应了一句,“是真的。我可不敢拿这种事跟您开玩笑。”  他那苍老的脸上才露出颇为幸福的微笑。  而那种为之欣慰的惊喜,就好像他是宁卫民的亲大爷一样,似乎两人的血缘真的是共通的。  “是哪的闺女啊?干什么工作的呀?不会也是你们那个外资企业的吧?”  如同普通家庭的父母一样,老爷子接着免不了要近一步地打听详情。  然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宁卫民可真心有点怵这种盘问。  他心知再下来,弄不好老爷子就要跟政审人员似的问他人家祖宗三代的情况了,国内都这样。  当然,这时的宁卫民,其实倒不是不懂得这种盘问的意义。  毕竟原生家庭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重大,看爹妈基本就能知道子女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他清楚康术德也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在为他把关。  可他一是自信,二也是心虚,却实在不愿在这些问题上多费口舌。  所谓自信,宁卫民是自信自己的眼光不差,磕终身绝对选对了人。  他在情感上所需要的一切松本庆子都能给他。  他算是认准了,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娶这个女人,要和她白头偕老,这才算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而所谓心虚,则在于他和庆子的情感开始得很突然,不是常规情况。  而且他们的感情的发展速度和未婚同居的关系,以国内的眼光来看,还有点不太纯洁。  特别是松本庆子比他年长九岁,这一点有悖常理,老爷子这样的老派人想必不会那么容易接受,那倒不如见面再说。  反正无论是气质、外貌,人品、礼貌,松本庆子都是没挑的。  正所谓一白遮百丑,等真见了面,那一切也就好说了。  所以为此,他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油滑地推诿开了,“嗨,等您见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至于对他耍的心眼,康术德自然心里明镜似的。  可问题是,两个人在情感上再亲近,毕竟距离真正的亲人还隔了一层。  有些事,真正有血缘的人能做,但康术德不行。  他心里也存有顾虑,不能不多考虑一下自己言行的界限。  正是误以为宁卫民太年轻,在这种事儿上有点脸皮薄。  康术德笑了笑,也就没再就这些问题继续问下去,而是顺势转了话题,打听起什么时候见面来。  更何况这老爷子骨子里有傲气,人一老,多少也染上点自大的毛病。  他认为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嘛,而且已经独自在外闯荡了。  那本就非比寻常,眼界可不低,办事也周到,难道他为他自己个儿选得媳妇还能差得了吗?  可他就是没想到,不管宁卫民怎样有见识,从他身上学到了多少的本事,挣钱多有能耐,但毕竟他们是两代人,有些问题看法肯定是不一样的。  结果这师徒俩都托大了。  但凡他们要是能在这个时候,多聊上几句,彼此手里的事儿没有那么忙,能心态平和的就这个问题多交流交流。  那后面无法回头的尴尬,直接进了死胡同的僵局,也许就不会出现了。  …………  不得不说,有的女人天生敏感,心思缜密更是天生的。  和宁卫民、康术德都不一样,从一开始,松本庆子对待这件事就要慎重许多,显得担心和多疑。  当宁卫民告诉她终于安排好这场见面的消息后,她先是开心,不停地问,“老人家的反应呢?”  听宁卫民说没事,她仍然无法安心,不确定地又问,“阿民,你真的什么都说了吗?老人家对我们的事答应了吗?没有反对吗?”  宁卫民有点不知怎么回应,他不想骗她,可又怕完全实话实说她会失望。  结果只是稍显犹豫了下,松本庆子就好像看出他有所保留,一下着急了。  “阿民,我怕,好怕!”  庆子声称自己看起来虽然年轻,但要是留意还能看出来年纪大了。  她问宁卫民,见面的话,隐瞒五岁可以吗?  她自己今年拍《李香兰》电影的时候,在沪海就曾经问过许多这里许多人,问他们自己看起来到底多大。  那些人大部分都说她顶多二十五六岁左右,所以庆子就想说她自己是二十八岁,也许会好点。  要知道,从不愿意骗人的松本庆子居然想到了这种自欺欺人的办法,由此也足可见其焦虑和慌乱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这么做最容易,最保险,相对容易过关。  但这种事一旦传回日本去,弄不好就会被影迷质疑她的诚信,而成为丑闻,甚至是会伤害她刚见起色的事业。  宁卫民想了想,考虑到松本庆子是公众人物,和日本社会的特性,并没有同意。  他实在不想让庆子为这种事儿承担没必要的风险。  更不愿让自己的婚姻大事沾染上虚伪。  他搂着松本庆子是极力的安慰,“庆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们说一次慌,就得永远为这种事撒谎。你什么都别想了。因为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起面对,我相信最终会是一个好结果的。相信我。你不要怕,不要担心。”  然而这种语义含糊,避重就轻的话继续起了反效果。  松本庆子听了宁卫民这话除了脸色微红,为自己的逃避感到些许羞怯。  同时也皱起眉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宁卫民越是让她不要多想,不要担心,她就越是怕,越是担心。  但她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  作为一个成熟的,无限接近大和抚子的女性,她懂事极了。  她并不想去探寻宁卫民话里所掩饰的东西,反而她想让宁卫民感觉到她很信他的话。  于是她采取了另一种办法来争取最好的结果。  那就是在去之前,购买到足够讨康术德喜欢的礼物。  她自己去逛了很多店,买了很多东西。  尽管宁卫民提前已经一再地嘱咐她说不要买什么,自己为她已经准备好了礼物,可松本庆子就是不肯。  她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在商店里跑来跑去,大包小包的买,以至于她最后自己都拿不定主意了,摆了一大床的礼物询问宁卫民的意见,到底该送什么好。  为此,宁卫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纯粹是认为她犯了孩子气的毛病。  此时的他还是太年轻了。  他并不懂得女人这么做代表了什么,也不懂得松本庆子的心里有多苦。  其实庆子是为了什么呢?  即便是不说,他也该清楚的。  不外乎是为了一份没有被污染爱情,一次能有始有终的婚姻。  庆子多希望自己选中男人会从心里面爱她,娶她。  为此,她不惜尽全力讨好。  原本这样的事不该笑的,而是该让人心疼。  见面的当天更是这样,松本庆子的情绪焦虑和不自信到达了顶峰。  出发之前,她在饭店的房间里化了大概一个小时的妆,衣服换了十几件,一遍遍地让宁卫民看。  宁卫民说可以,什么都可以,她已经很美了。  而她却总是不满意,一点也没有一个“日本第一美女”的自信。  宁卫民最后有留意到她穿的衣服,似乎越换越年轻,都不是她平时喜欢的风格。  那些衣服是二十初头的女孩子穿的,青春靓丽,颜色鲜艳,但不够高贵,缺乏沉稳。  不过,庆子毕竟是优雅的,温婉的,美丽的。  当一切终于准备好了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和宁卫民年龄相近,相当害羞的姑娘。  宁卫民觉得,经过这些打扮,松本庆子看起来真的不会比自己大太多。  此时如果单从相貌和衣着上来说,真没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能比得上她。  尤其是情绪也很到位,她显得很敏感,有点畏缩,多愁善感,心理年龄也和外表一致。  宁卫民惊讶极了,觉得就像变魔术,居然一个成熟的女人忽然就变得年轻了,天衣无缝,任谁也看不出松本庆子比他大。  但想到松本庆子的职业和影后的身份,又似乎能解释通了。  然而这恰恰就是最可悲的地方,松本庆子的职业让宁卫民产生了误会,现实的一切并不是宁卫民想象的那样轻松和美好。  这背后藏着的是一个女人的无奈的心酸和拼尽全力的付出。  当这件事过去许久,宁卫民才明白了松本庆子的心境。  懂得了当天其实松本庆子反常的情绪都是自然反应,内心的流露,而不是扮演出来的。  她强行改变适合自己的装束,也不过是因为手足无措下,想尽力避免年龄上的尴尬罢了。  如果细想这些,无疑是会让人落泪的。  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预示着不会顺利,而松本庆子凭借女人的直觉似乎提前洞察了些许预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你在找死 还不独康术德和松本庆子对这次见面重视。  按照张士慧的理解,宁卫民的这次订亲宴会属于人生大事,必然是要最高标准。  所以他同样跟着大忙特忙起来。  不但给宁卫民专门留了最好的包间——祈年殿,还专门对于这个包间做了不计成本的奢侈安排。  这个包间本来是两张超大圆桌的,一席固定席位能做十六人,原本能坐三十二人,挤一挤,甚至能宴请四十人。  不用说,用于寥寥数人的宴会,那是相当浪费。  而且坐一桌,空一桌,也不好看。  可张士慧确实有点小聪明,考虑到这种具有私密性的宴请最怕人打扰,除了上菜,其实并不需要额外的服务人员,居然把其中一张圆桌给改成了布菲台。  他让人用最好的明黄底锈金线的桌布铺上后,中西糕点、蜜饯、水果、糖果和一瓶瓶的美酒,各种饮料,还有茶水,如同自助餐一样用各色的美器摆了一大桌子。  此外还专门备了一个装满冰块的手推冰车,里面塞满了白葡萄酒、香槟、啤酒和北极熊的各种汽水、冰淇淋。  这样的话,宁卫民他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可以凭自己的喜好需要自取,方便极了。  甚至为了烘托气氛,张士慧还提前跟艺术厨房打了招呼,让人加急制作了一座丘比特在心形冰块上飞舞的冰雕。  冰雕下面则全用天坛花房培育的红玫瑰来装饰,显得应景且热烈,然后亲自用小推车给推了过来,摆在一进门的入口处。  说实话,要论做狗腿子的水平,这小子如今已经超越穆仁智了。  不但安排得很周到,很用心,尤其难得的是在观念和做派上一点不落后。  他整出来的场面,一点不比外国高级餐厅的水平差。  就是宁卫民,因为先前不知道张士慧的这些布置,当他把松本庆子带过来的时候,发现张士慧为他摆了这样花团锦簇的场面,也不免有点瞠目结舌,暗叹有点铺张了。  至于松本庆子,当然就更是意外,倍觉夸张了。  进入包间打量了一番后,她甚至有点惶恐,忍不住偷偷拉了宁卫民一把,很忧虑地看着他,小声询问,这是不是他的意思。  “不是说今天就和长辈一起吃顿便饭吗?为什么这么正式?”  宁卫民当然能体谅松本庆子的担心。  知道她是觉得衣着显得随便了,又开始后悔今天自己只图看上去年轻,却没有穿得更正式些。  于是不禁好言宽慰,拉过她的手先亲了一下,在她耳边耐心地解释,说这真不是自己的意思,他也没有想到搞得这么正式。  不过再怎么说,他们俩也没有张士慧所感受到的精神冲击大。  当亲眼看见宁卫民带着一个惊艳绝伦的大美女走进来的最初。  自诩为有功之臣的张士慧原本是想好好摇摇尾巴,上前去卖好儿邀功的。  可当他的一双贼眼发现这个大美女,言行举止好像外国人,而且越看越熟悉,他兴奋的脚步就慢下来了。  最终,随着他在脑海中搜索器全开,迅速把眼前之人与记忆里《蒲田进行曲》中的小夏对标成一个人后,他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基本上算是石化了。  脸上连俩眼珠子都僵了,唯一能动的就是那越开越大的嘴巴,几乎大到了能吞食天地的程度。  不为别的,他虽然能够确定、肯定已经认定,眼前的大美人是银幕上的日本明星松本庆子,但打内心深处,又认为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至于一时间有点此地并非人间的梦幻感,已经晕乎得有点找不着北了。  更巧的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罗广亮开车送来的康术德居然也来到了此处。  结果老爷子和他这位准侄儿媳妇也来了个“抬头见喜”,几乎是前后脚的突兀碰面。  康术德今天穿了一身头几年刚做的毛料衣服,连胡子都用心的修剪过。  本来在罗广亮的陪同下,很有派地迈着云步走进了坛宫饭庄,并在服务员毕恭毕敬的指引下来到了“祈年殿”的门前。  可没想到,服务员刚为他拉开包间门,喜气洋洋的老爷子还没迈步进屋呢,就看见一个妙龄女子站在门口和宁卫民正手拉手的亲昵私语。  这下子当然更热闹了。  辣目啊!  一时间,不但张士慧愣了,那一对爱情鸟愣了,那刚推开门的康术德和罗广亮,跟着也都是一愣。  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就是这么不合时宜,所有人几乎都是大眼瞪小眼。  事实上,随着松本庆子害羞之间,迅速抽回手的惊慌动作。  此时已经根本不用多说什么,大家同时无不感到,当下的状况是多么令人尴尬又好笑。  这也只能说是上有命运的捉弄,下有作者使坏。  好在罗广亮倒是镇定,大概也是因为人实在想法就少,是最先回过神的。  看看满场布置得如此热闹,还有松本庆子足以让万千女子没了颜色的美貌,他是满心替宁卫民高兴,立刻用打招呼来率先破除尴尬。  “卫民,我也来凑凑热闹,这就是未来的弟妹吧?”  不过他也是粗心惯了,对于松本庆子,虽然觉得美极了,看着还有点面善。  却一点都没认出眼前的是自己也曾在电影银幕上见过的人。  所以他不仅没有像张士慧那样“被动石化”,反而还大咧咧的套近乎呢。  “那什么,弟妹你好,我叫罗广亮,跟卫民是发小。我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反正今后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言语一声就行。”  “三哥,客气啦。”宁卫民感谢地冲罗广亮点点头,同样热情地为松本庆子介绍,“这是我们一个院儿的邻居,真是从小把我当亲兄弟看的,我也把他当哥哥。我跟你说过的。”  松本庆子确实乖巧,感受到了宁卫民和罗广亮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  因为在沪海拍了不短日子的戏,这时候的汉语口语水平也练得蛮可以了。  听了笑笑,也很给面子地用汉语问候。“三哥,您好!”  跟着压根不用宁卫民再开口做介绍,她自己就主动上前展开灿烂的笑容,与康术德见礼问好。  “您就是阿民的长辈吧?阿民常提起您的,今天总算与您见面了。我叫松本庆子,请多关照!”  不用说,为表崇敬之意,她用的是日式的鞠躬礼。  而且还尽量用汉语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做派和还不讲究四声的汉语发音,无疑让在场的人都确定了她是一个日本人。  罗广亮和张士慧倒还好说。  意外归意外,吃惊归吃惊,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他们对于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原本的态度。  反倒还觉得宁卫民真的挺有本事,居然弄回来个这么漂亮的日本媳妇,这是长脸的事儿。  但康术德却不一样了,这一下子,老爷子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原本和蔼可亲的笑容忽然收敛,就好像遭遇暴风雪一样,神情充满了不愿相信的震惊。  “怎么?你……你……是个日本人?”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现场原本温馨和睦的气氛陡转之下。  不但让松本庆子原本就紧张的情绪更添忧虑,也让张士慧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为今天做出的一切铺垫,彻底付之东流。  是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我们国家待客的基本礼仪。  何况康术德原本也不是会由着性子发泄不满,会当面就让对方下不来台的人。  所以这顿酒席还是正常开了席,大家依次落座,开始喝酒,让菜,闲聊。  可问题是有些时候,客气和礼貌不见得就让人舒坦。  以委婉方式表达的疏离,顾左右而言他的敷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往往更能伤人。  就像吃饭的时候,康术德的笑,只是为了顾全场面似的咧咧嘴,并无多少真正的开心。  饶是宁卫民和罗广亮都殷勤地往他的碟子里布菜,寻着话题促进他的谈兴。  这老爷子也是一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清冷模样,好像怎么都捂不热似的。  他所做的,只是很有分寸的应酬着,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在众人之中,显得格外木讷、呆板,且被动,这自然让宁卫民感到了尴尬和不知所措。  然而对待松本庆子,康术德更是如此,不开口则以,开口就是软钉子。  比方说,面对松本庆子主动为他满上的一杯酒,喝倒是喝了。  他端起酒杯道了谢,小口抿下。  这个举动曾一度令松本庆子而开心,宁卫民也展颜而笑,都以为事情有缓。  可哪知道,老爷子随后立刻就对松本庆子说,“下面就我自己来吧,我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多喝。而且您是来自日本的外宾,如此相待我一个非亲非故之人,可受不起。您还是顾着自己吧,如果有什么对您照顾不到地方,请别介意。”  这话无疑是一种极为生分的表示,看似礼貌,但毫无情分。  松本庆子赶紧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身体不适,真是抱歉。”  然而这还没完,康术德接下来的话才更是句句诛心,让松本庆子根本意想不到,也承受不了。  “松本小姐,恕我冒失,想要打听几句您的家事,方便吗?”  “可以的。”  “您是日本哪里人啊?有兄弟姐妹吗?”  “我出生在东京,也住在东京,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是独生女。”  “这样啊,那我猜测,您的父母是那种很朴实的人吧?思想观念应该很传统的吧?从小对您管束严格,是这样的吗?”  这一番话似乎让松本庆子感觉到什么了,但仍然老老实实的回答,“是啊,您说的对,我的父母是挺传统的,他们那代人都很传统。”  “哦”,康术德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点了点头,然后以认真的语气顺水推舟说,"是啊,中日有些事是比较相似的,我也很传统。其实我们这代人都是很看重血统和门第的,接受不了血统的驳杂。这点我没说错吧?您的父母大概也是和我类似的观念吧?”  “这……是的……”  “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了,是很能体谅父母的那种好女儿。说真的,做父母的确不容易,从不会为自己考虑,对于女儿,恐怕最期盼的就是能有门好婚姻,在亲友面前能有所交待。这叫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您说是吧……”  别看松本庆子平时在工作上应酬很多的,场面上的事儿并不陌生。  尤其特殊的职业圈子让他面对男权者的刁难有着丰富的经验。  可是面对康术德这样的套路,她却几乎什么都说不出来,而且脸红红的,完全被吓坏了。  这既有宁卫民在其中的缘故,也有康术德一语中的,戳中要害原因。  松本庆子的父亲韩英明,当初不就是因为介意宁卫民是个华夏人,才反对的吗?  这个时候,松本庆子已经明确的明白了康术德的意思,那就是和她的父亲一样,也反对他们在一起。  因此她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总而言之,这场酒宴的气氛始终好不起来,最多了,仅能维持在互相尊重的程度上。  很快,就连开始唯一兴高采烈的罗广亮都感到了不同寻常的压抑,而再度成了闷罐子。  最后搞得宁卫民也没办法了,左右一通瞎忙活,说了好多无谓的蠢话,只剩下尴尬的讪笑。  松本庆子表面上倒是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表现,什么事没有,还非常极力地装作开心,大方,热情地对待每个人。  然而这叫强颜欢笑,不过是靠着克制强作出来的体面罢了。  实际上,就连宁卫民也清楚她的心里是无比失落的。  而且正因为宁卫民了解她,知道她的心气高,知道她敏感,才更心疼她。  可问题是情况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明明最初很高兴的康术德为何要如此不满啊?  难道就因为松本庆子是个日本人?  宁卫民是怎么也想不通,老爷子不是很开明的吗?  就说恨日本人,那也是因为国仇,而没有家恨啊。  怎么会因为松本庆子的国籍,这么不近人情?  终于,又吃了片刻之后,心疼自己媳妇的宁卫民总算找着了私下里跟康术德问个明白的机会。  就在康术德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主动请缨引路,结果一进去就再难以克制委屈,抱怨上了。  “您可真是我大爷啊,您今儿到底怎么了?哪儿来的邪火?瞧您把人家给吓得?”  “嘿,你个混小子,还问我呢?没出息!”  “我怎么就没出息了?娶了媳妇我也没忘了您啊?我们有谁不尊重您了,今天不就是为了要您几句好话吗?可您倒好,让我热脸贴您的冷屁股……”  “放屁,我今儿没转身就走人就给你天大面子了。赖谁?赖你!当初我问你,可你就会打马虎眼。见了就知道了,见了就知道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找个日本女人?”  “这……这……这个重要吗?娶妻娶的是贤良淑德,人好就行了。碍国籍什么事?我知道您讨厌日本,可如今又不是中日交战那会儿了。和平,友好,才是今天的主旋律。”  “去去,你甭给我扯那个,和平归和平,友好归友好,可历史是历史,有的事不能过去就过去了……”  “师父,您不是吧?跨国婚姻连政府都支持,您要反对政策,那您是晕了头了……”  “混账!谁晕头?我看是你晕头了!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我不反对中日联姻。可我也跟你明说好了,谁娶日本人都行,可唯独你不行!”  “凭什么?”  “就凭你手里的那些东西!那些祖宗的好玩意,永远只能留在咱们这儿,我不能让你留给日本人!”  “留给日本……我……谁说我要这么干了?我太冤了吧?这话谁说不该您说啊,您不是不知道啊,我从日本弄回来多少东西,我还捐了呢我……哎,您不会担心庆子吧?她……她可不是那样的人!”  “哼,你可真是想的简单啊!说句不好听的,没脑子!我问你,即便是你没这么想,她不这么想。可万事无绝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别人要惦记上了你呢?有别人要这么想呢?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打个比方,日后你们要闹和离呢?你人要有个好歹呢?你不提前谋算好,那些东西最后的下落,到时候也许就不是你说了算了!更可怕的,是你自己小命不保。说句大实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冲你这样的心智,你现在手里的那些东西,你就不配拥有!我的那些东西,当然也没法放心交给你。娶日本娘们?你是在找死!”  咔嚓!宛如晴天霹雳!  老爷子的最后几句,宁卫民还确实就没想过,他彻底傻在了当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舍不得 当初的期待有多高,今日的失望就有多大。  自打安排松本庆子和康术德见过这一面后,宁卫民和康术德的关系由此产生了极大的裂痕。  宁卫民肯定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啊。  所以在随后的日子里,他几乎用尽混身的本事想要把康术德说服。  可他的这点招数对老爷子无异于班门弄斧,师父就是师父。  无论他怎么恳求、解释,哪怕罗广亮也帮着说情,都没用。  对这桩婚事,康术德的态度就是油盐不进的俩字儿——不行!  甚至宁卫民表示大不了就把这些东西捐了,卖了,或者交给康术德,也要娶松本庆子。  更惹得康术德勃然大怒,劈头盖脸痛骂起来。  「什么?你还想把东西交给我?我都黄土埋到胸口的人了,还指望你呢~你交给我?混账!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登高峰,必忍其痛。你懂不懂?」  老爷子骂他不争气,没出息,是蛐蛐儿罐儿里养王八,越活越抽抽了,不配给自己当徒弟。  老爷子教训他说,既然他选择走了这一门,还搜罗到手那么些宝贝,那就得有始有终,为这些宝贝负责到底。  虽说东西是宁卫民买下的,可这是祖宗留下的,他们爷儿俩都算上,只有保管的责任,要用一生去保护这些东西的妥当,绝不会是,也不该是,这些东西最后的拥有者。  那么无论是让这些东西流失海外,还是没有个好去处,他都无异于民族罪人。  破罐子破摔算什么?  丢人!  特别是当了解到松本庆子还是个拍电影的女明星后。  老爷子甚至不留情面地说,松本庆子是漂亮,还温婉顺从,有礼貌得很。  可宁卫民纯属就是见色起意,才会爱上了一个日本戏子。  他根本不是找老婆,不过是年轻人贪恋女色而已,等到明白过来那就晚了。  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逃。  就为这么个日本娘们搭上自己一生,不是冒傻气是什么?  哪怕宁卫民提及康术德的师娘就是个日本人,那也没用。  康术德固执着呢,不提还好,提到这件往事,反而愈发坚定了他要干涉宁卫民婚事的决心。  康术德说,「你还敢跟我面前提这件事?事关国家大义,那是一点也不能含糊的,当年的宋先生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就不想想,要不是婚姻上走错了这一步,宋先生又怎么会是妻离子散的下场?我还告诉你,我今天说的这些话,都是宋先生亲口教给我的,他让我永不许忘,绝不能从我们的手里流失一件文物到海外。我今天拦你小子,是对你负责,才不想你重蹈覆辙,遭遇同样的磨难。」  结果,这师徒俩越说越急眼,算是彻底说拧巴了。  恨铁不成钢的康术德,因为宁卫民自误,气上头了。…  手直哆嗦,嘴角不停抽搐,更因为耐心丧失,不惜赌气撵人,说他要不想明白了就永远别回来。  宁卫民当然认为康术德是个食古不化倔老头,太不尊重他的个人感情。  但见师父这副模样,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于是一声不吭赶紧走人。  然而毕竟不是亲生的父子,恰恰就因为宁卫民走得太痛快,反而还让误会加剧了。  康术德见宁卫民我行我素,半点不听劝,走的居然如此理直气壮,不负责任。  觉得他注定要一出溜到底,滑向毁灭和颓废的。  难免为自己一片苦心不被理解,也要彻底付之东流而伤感。  宁卫民呢?  他的生活是热闹的,但他的心灵是孤独的,此时也满是怨怒和愤懑。  他想不明白,几辈子了,他都在渴望亲情之爱,但偏偏就是怎么都得不到。  为什么他要问康术德的意见啊?不就真把这个师父当亲人了嘛。  可就是这个师父如今却成了他婚姻的阻碍,让他失望,恼怒,却又无助。  这让人去哪儿说理去?  就这样,这师徒俩因为赌气而决绝,居然闹到了谁都不理谁的地步。  这不能不说,有的时候好心也未必就能办成好事。  而与这师徒俩相差无几,在这顿不欢而散的酒席之后,松本庆子的状态也是一落千丈。  爱的心劲儿有多么高,跌落的伤害就有多么痛。  她精神恍惚,神不守舍,灵魂几乎被扯碎。  正因为工作中实在无法专心,频频出错,于是也不得不称病请假暂时放下了。  剧组只能扛着巨大的资金损耗,先拍摄无需主角参与的戏份。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因为松本庆子整个人确实宛如大病了一场,动辄就眼泪汪汪,背地里更是经常会哭得一塌糊涂。  宁卫民就见过趴在床上痛哭的她,枕头都是湿的。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埋怨过什么,反而出于体谅宁卫民,极力掩饰自己的伤心,让宁卫民不用太担心自己。  尤其得知宁卫民和康术德发生了争吵,她更是真心着急。  屡屡劝宁卫民要先认错,去和长辈改善关系。  不要让老人家伤心,进一步产生误会才是。  她还忍不住告诉了宁卫民,说其实自己的父母也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事。  还说自己的冲动已经伤了父母的心了,现在是后悔极了,时刻感到内疚。  总不能他们两个在一起,注定要伤三个老人的心吧?  最好还是能欧得到这些长辈的祝福才是。  否则他们今后也是不会幸福的,永远会有负罪感,受到困扰。  不用说,宁卫民这时才刚刚知道松本庆子为他承受了来自家庭的压力。  而越是如此,宁卫民也就越是心疼她,越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她,不忍伤害她。  但也是因此,他都不好意思把康术德为什么反对他们在一起的真正缘故告知。…  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婚前财产协议和提前制定离婚和遗嘱的倡议,都被他默默又吞咽了回去。  总而言之,那是十分让人无奈,痛苦,羞涩,不安,慌乱的一段时间。  被这件几乎无解的事牵扯进来的每一个人,都历经了莫大的情感煎熬。  特别是加在中间的宁卫民,更是头一次真切的感到了财富成了怀中的热炭团,既舍不得,也甩不掉,更扔不了。  而且也难免回忆起老爷子当初就对他太过贪心而有过的预言,说他早晚会因为财富而觉得自己可怜和可悲。  是啊,他在松本庆子和那些古物之间,无法选择。  哪一样他都放弃不了,松本庆子是那么可爱,那么迷人,那么体贴。  如果失去她,他真的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他也不能否认康术德的话的确是有一定道理的,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宁卫民自然也是无心工作的,几乎每天他都在为找不到完美破局的出路而苦恼。  读书社的经营,老匠人们拍摄纪录片的事儿,他无心过问了,分头甩给了张士慧和刘炜敬这两口子。  农业大学那边几次三方邀请宁卫民去参加研讨会议,顺便汇报宫廷黄鸡  和胭脂米的项目进展,他也没太上心,只是把后续资金安排到位,就当甩手大爷了。  就连刚拿下的《红楼梦》电视剧海外版的翻译工作,他也无心进行了。  全权委托外研社代为聘请专家来翻译文本,其余的事儿打算等他人到了日本再说。  原本宁卫民打算要组织皮尔卡顿四大代言人共同亮相在公众面前的计划,更是没能实现。  他只是在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纳芙归国的时候,去机场送了送这两位明星,送了些昂贵的礼物,就算全了彼此的情分。  还有电影《末代皇帝》杀青,剧组在坛宫饭庄和马克西姆餐厅举办的宴请,他同样没能出席。  因而错失了与那位著名的意大利导演,和即将在全世界走红的尊龙、岑冲相识的机会。  至于皮尔卡顿大厦和合资工厂的进展,他更是完全不闻不问,就像与他毫无关系似的。  甚至于就连原本他已经计划好的一些日程,他都食言而肥爽约了。  比如说和陈培斯说好的,要去看看他买下的四合院,再商量商量《父与子》系列的后续作品投资金额。  还有他答应了殷悦,想要和她好好聊聊服装公司的下一步扩张发展计划,再和「美纯洋媚子」一起聚一聚的。  另外还有孙五福那儿等着跟他报账,给他看半年来新囤积的好东西,以及和那些工艺品厂的头头脑脑们联络联络感情的事儿。  结果没有一件他如约前往的,最后全给推了。  说白了,家和万事兴是绝对的真理,如果家宅不宁,他是完全不在状态,根本无心正事。…  然而即便如此,偏偏仍旧有有些事他是不能真正彻底撒开手的。  这个时候,日本的大刀商社居然来电,想要催他回去了。  宁卫民在日本的下属在电话里向他报告了一个出乎意料坏消息,说是公司房产方面遇到了麻烦。  前面说过,宁卫民这次跑回华夏来,除了要为张嫱和崔建出磁带,帮助松本庆子协调国内拍摄电影一些事务,以及有些个人名下商务项目要处理之外。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为了躲是非。  他名下港区赤坂的那套公寓被一家背景复杂的建筑事务所看中了。  这家事务所因为拿到了大楼的土地权,进一步就要收购公寓大楼,但公寓的业主们几乎没人想要出售。  于是公寓大楼从此就不太平了,业主们越来越频繁地受到建筑事务所的游说与骚扰。  而且询问了小野光南和香川美代子这些做房产中介的朋友,宁卫民还预计到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建筑事务所派遣暴力团的骚扰。  为此,考虑自己不是日本人,宁卫民生怕惹上麻烦被遣返,可他又不想出手这么好的房产。  便秉承惹不起躲得起的至理名言,他就脚底抹油回了国。  只留下大刀商社的那些老弱病残跟那些人打擂台。  照他的想法,哪怕出动暴力团也不好太欺凌残疾人和女人,估计拿这些人没辙。  而且他的人是白天上班晚上回去,暴力团都是晚上作妖,问题不大。  结果如今的事实证明,他估计错了,建筑事务所见游说不成,果然出动了暴力团。  暴力团的办法也挺花哨,并不只是晚上油漆泼门,以及丢死猫在公司门口等等。  大白天的还能够拉电闸,喇叭扰音,偷窃和损毁职工上班车辆。  宁卫民雇佣的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几乎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所以如今公司已经人心惶惶,快吓得没法正常经营了。  那么没有办  法,大刀商社的临时负责人觉得扛不住了,也只能通知宁卫民,请他回来亲自处理。  而对于宁卫民而言,大刀商社当然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那可是他在东京经营业务的压舱石啊。  不说作为一头现金奶牛,每天都为他产生可观的利润,是宁卫民在日本的经营活动主要的现金来源。  就说用它作为抵押品,从东方汇理苏伊士银行借来了贷款,对宁卫民也是无比重要。  可以说这家公司要出了问题,宁卫民的麻烦就大了。  虽然不至于能影响到他全方位的布局,但也必定会手忙脚乱,伤筋动骨的疼上一疼。  更何况公司所在地赤坂,如今的楼价也是价值不菲的,一样牵扯到投机的杠杆。  于是宁卫民哪怕再没有心思去处理公务,不能不暂时把自己的私事搁置,赶紧买机票先回日本去了。…  当然,同时也就意味着,他不得不暂时又要和松本庆子分开了。  1986年11月3日星期一,京城机场的候机前厅。  经过两周的调理,情绪和身体都稍微好了一些的松本庆子,今天亲自来送宁卫民登机。  她看了一眼大钟,离起飞的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  「阿民,到了那里,要给我打电话。一定别忘了。」  说着就抱住了宁卫民。  这对日本人来说,是很少有的举动。  日本人从不在公众场合下露骨的表露情感。  这样的失态,也只能说是松本庆子对宁卫民太过眷恋了。  松本庆子把脸贴在宁卫民的胸膛上,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跳。  宁卫民也能觉出松本庆子的身心都在颤抖。  他用自己的手,在她的背上来回来去抚摸着,又轻轻地拍了几下。  本以为这就够了,可忽然觉得脖子湿了,原来是松本庆子掉下来的眼泪。  「庆子,你怎么了?」宁卫民把松本庆子抱在怀里,关心地询问,「你是不愿意让我走吗?还是在担心什么吗?」  然而松本庆子却缩在宁卫民怀里不说话了,大概沉默了五分钟左右,她才抬起头,皱着眉头,十分无奈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又有点伤感了……」  "怎么了?为什么?"  「我好害怕你会离开我。」  「没事的,庆子,呵呵,原来因为这个啊!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我保证。一起过新年好吗?"  宁卫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可没想到,庆子虽然笑了,但笑得很苦,然后再次低下头。  过了片刻,居然小声说,「阿民,要不然,我还是做你……你的情人好不好?」  「什么?」宁卫民没听清。  「我说我做你情人吧,我不要求结婚,你结婚吧!只要我们能在一起。」  她声音颤抖着哭了出来。  终于弄清她的想法,宁卫民也控制不住了。  他没想到松本庆子为了爱情,居然能委曲求全到了这样一种地步。  于是他的心简直要炸裂了,他死一般地抱住松本庆子,紧紧地搂着她。  「不行,不可以,你不要这么委屈自己!不要说这种话!傻瓜!不管如何,我都要跟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分开,永远在一起,在一起!不要怕别人反对,谁也没办法分开我们。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快解决所有问题的。一定娶你。」  「嗯」,她闭上眼睛,流着泪,点了点头。  大概这就是爱情的体现了,无论多么精明的男人,  多么成熟的女人,最后都会变成幼稚的孩子。  舍不得啊……他们真的不愿分开,舍不得彼此。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开个好头 巨型飞机穿云破雾,飞上了万米高空,很快开始了平稳的飞行。  起飞半小时后,脚下一片白茫茫,京城己被那一卷一卷的白云吞没了。  扩音器里,准时传来了女乘务员的那种程式化的甜腻腻的声音。  随后,飞机上的空乘人员照例开始了派餐工作。  而这个时候,心情稍感平复的宁卫民开始注意到这次旅行和他以前的经历比,有了一个很明显的变化。  那就是在他座位的前后左右,都能隐约听见京城话的交谈,历来应该很安静的客舱环境,因此嘈杂了不少。  毫无疑问,这说明乘坐这架飞机的本国同胞,数量已经明显增多了。  因为事态重大,航班又少的缘故,为更早成行,宁卫民这次赴日还是坐经济舱。  他还真没想到,本次航班飞机里的乘客,既不像他去年八月份初次来日本时,几乎都是清一色纯粹的外籍旅客。  也不像他今年春节过后带坛宫的职工们集体赴日时,飞机上掺杂了一些去日本淘金的港澳客和零星几个出国考察的干部。  这一次除了他之外,居然还有不少衣着普通的京城人,看样子应该是留学生。  就比如他旁边的这位年纪跟他相仿的小伙儿。  虽然人长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带着眼镜,有点洋气。  但西服里面的毛背心一看就是家人手工织出来的,随身的皮包是国内目前流行的款式,手表是双菱牌的石英表。  最关键的是他对飞机里的一切都陌生,都好奇。  起飞前,光系安全带就忙和半天,最后还是在空乘人员帮助之下才完成的。  起飞后,脑袋一个劲往宁卫民靠着的窗户外探望。  吃飞机配给早餐的时候就更明显了,连一杯普通的牛奶也让他很是享受,啧啧称叹。  这一切都能说明他是第一次乘坐飞机。  终于,宁卫民醍醐灌顶,开始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关键的历史节点——那就是国内同胞的赴日潮正拉开序幕。  三十年后的人们,都知道八九十年代这段时间,沪海人去日本的多。  其实京城人也不少,甚至因为地处首都,办签证更方便些,京城人要比沪海人去的还多,还要更早成行。  这既与日本政府1983年提出的“十万留学生计划”有关,也与国内出国潮愈演愈烈有关。  不得不说,如今国内的人想出去可是都快想疯了。  越来越多的人做起了他们的出国梦——到西方去,过西方人那样的生活。  尤其是高级知识分子,已经到了非理性的程度。  比如在年轻人中,甚至有些刚刚结婚的妻子每天对丈夫耳边唠叨,怪其无能,没有男子气,原因就是他安于现状,没有像身边的某位朋友那样设法出国。  由于两年前,史泰龙主演的美国电影《胜利大逃亡》曾在国内上映,所以这段时期,许多人都把出国的人戏谑地叫做“胜利大逃亡”。  这样说法当然没有什么政治含义,但是反映了那个时候人们一种普遍的极端心态。  好像能找到任何关系、任何的途径,怎么着都行,只要能出国就行。  目的地的首选当然是欧美发达国家,但大家这么一窝蜂的想出去,这条路肯定就窄了。  像曲笑能前往法国巴黎去挣法郎,完全是因为她从事的是模特工作,还有好友石凯在巴黎帮忙运作一切,一般人可没这样的福气和路子。  于是随着拒签开始变得普遍,有些聪明人就转而求其次——出走日本,到这个亚洲最发达国家来寻梦。  也就是说,国人赴日其实要比赴美和去欧洲,慢上一拍的。  从1983年开始算起,差不多就是三年的时间。  宁卫民和身边这个小伙儿攀谈,是从提醒他“如果喜欢,飞机上的牛奶可以续杯”,开始的。  果不其然,小伙儿充满惊喜又要到了一杯牛奶后,他的回应也验证了宁卫民内心的判断。  “谢谢啦哥们儿,哎哟,原来咱们是老乡,你也是京城人啊?”  “当然啦,哥们儿,你以为呢?”  “啊呀,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日本人呢。”  “骂我?我可听出来了……”  “哎哟,不敢不敢,没那意思。我是说,伱看起来……衣着不凡,颇有气质,洋气得很呢,一看就是个事业有成的大人物,比处长都有派。”  “哈哈,你可真逗。认识一下吧,我叫宁卫民。你呢?”  见宁卫民主动伸出了手,对方也伸出手来回应,并且自报家门。  “我叫刘洋,学工科的,不过这次去日本留学,是想再拿个实用点的学历。哎,看你的样子这么轻松,去日本应该不是去读书的吧?”  “不是,我是开餐厅的。商务签证。”  “开餐厅?”  “对,去拯救日本人的舌头和肠胃。我在坛宫饭庄工作,在日本开了分店,听说过坛宫吗?”  “哎哟,怎么没听说过?最正宗的御膳,算是咱京城最牛的餐厅了!不过我可没去过,听说那贼贵,都是老外。就我这每月不到一百块钱的工资,可顶不住。失敬失敬,难怪难怪,看你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敢情真是货真价实的财主啊。我这样的穷学生可没法跟你比。”  宁卫民笑了笑,为了谈话轻松点,索性拿对方的姓名开起玩笑。  “哎哟,你也不错啊,其实工科就很实用。现在的落寞是暂时的,国内早晚会有你的天地。当然,现在你能走出来,也不能说不对。你看你这名儿,起得多好?留洋!看来天生就注定要留学深造的,是公派?”  “哪儿啊,我可没那个福气,自费。不瞒你说,纯粹是被逼得没辙了,靠着家里砸锅卖铁,才办出来的。”  “怎么会?不至于,你可是大学生,天之骄子啊。”  “大学生算狗屁的天之骄子。你是不知道,我分到的研究所,那儿连扫院子的,打开水的都是大学生。五十年代毕业的老前辈才能混上个办公桌。我成天就负责图书馆里整理资料和旧书。你想想,我这大学不白上了?这不,就因为我在总务科,算二线人员,连七块五的洗理费都给我降到两块了,一个月就发一张澡票。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一气就出来了。咱不争馒头争口气。我横不能白念四年大学,这辈子就混成一图书管理员吧?”  结果他这么一说啊,隔壁邻座也有人响应起来了。  “可不,走就对了。出去起码还有可能活得精彩点,留下就真是等死发臭了。”  那位搭话茬的叫陈颂,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学习的是音乐学专业。  他出国也是为求学,长期以来的封闭,使国内的音乐创作和演奏远离了国际舞台。  而音乐学理论方面的落后,让他萌生了走出去看一看的念头。  特别是他毕业之后进了东方歌舞团,然后看着艺术团的那些元老啊,明星啊,出国的出国,考研的考研,就更让他耐不住寂寞想要出来闯闯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无法学以致用的问题。  陈颂在东方歌舞团也没有什么搞创作的机会,挂着音乐编导的名,好不容易写出了两首自己满意的歌,可团长一点没看就给扔一边去了。  平常里上班也就负责舞台的杂活,拉拉幕布,搬搬梯子,调整灯光什么的。  说白了,合着他就是个拿正式工工资的小工。  总而言之,通过这两位的遭遇,这也只能说国内目前许多单位的人才调配和使用方面是存在一定问题的。  生存空间狭小,没法发挥所长,这同样是许多人想要出国寻找自我价值的原因。  至少对于宁卫民遇见的这两位,并不是完全的崇洋媚外使然。  然而最让人意外的是,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排前座,居然还坐了一对儿个体户。  男的叫李小江,女的叫王艳,他们俩原本是西单夜市倒腾服装的。  这对男女,听见他们的闲聊,也忍不住插嘴加入进来了。  而他们这一开口,那才真是彰显了让人不能不萌生出佩服的闯荡精神。  “你们也是出去留学的?”刘洋一开始还有点不信。  “对了,怎么了,别瞧不起人。喏,入学通知书,财产保证书,纳税证明,护照,留学手续,我们都全了。”  王艳面色略有不悦地从手提包里拿出自己的证件。  “可以啊,看来还是你们个体户有本事,自费留学更容易些,至少钱不成问题。”陈颂赶紧打圆场。  “可不,要不这一个人万八千的学费怎么交得起。”王艳这才缓和了神色。  “哎,许多日本本科毕业的人都想以自费的方式去日本学习,就因为没这万八千的去不成。”刘洋不禁哀叹一声,感慨起来。  自费留学,那确实是一项复杂又庞大的工程,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谈何容易?  就筹款一项,导演了多少人间悲喜剧?  所以,敢于办自费留学的人不但是条好汉,也是一个赌棍。  而刘洋虽然没谈他是怎么筹款的,但通过这一声叹息,显然就是深知其中滋味的人。  “那没办法了,国内就这种情况。大学教授每月二百六十块工资,我们俩每天就能挣二百六,要不说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呢……”李小江面有得色。  “那你们这么有钱,干嘛还要出国闯荡啊?”刘洋羡慕中,又有点不明白了。  “正因为有钱才有可能出去闯荡啊。”王艳理所应当的说,“我们钱是不少,可没有见识和知识也不行啊,再这么下去,迟早被市场淘汰。”  “呦呵,你们还挺超前,居然有竞争意识?”  刘洋不愧理工男,说话就是冲,明明好话吧,可不讲究方式,让人听了就不爽。  果不其然,王艳再次不悦地撇了他一眼。  “多新鲜啊。你以为服装摊好练呢?服装的款式、颜色、潮流,哪一样跟不上也不行,挣钱是快,可砸手里就该哭了……”  这时,宁卫民也不禁插了嘴,好意提醒他们。  “我看你们的入学通知书那是语言学校吧?那你们去东京只能先学日语,等过了语言关,你们要想念商科,恐怕还得考试。你们俩的计划虽然很不错,可变数不小啊……”  “那可未必。我们的计划就是上午学日语,下午去打工——在工作中学习经营,又挣钱又学习,不比上学更管用?听说日本人一天的工资就能顶上咱们国内一个月。再累也没我们挤着火车花城京城两头跑累吧。所以我们就是扔了买卖也不亏,还长了见识呢。”王艳说。  “啊?合着你们来日本还是为了挣钱啊。”刘洋恍然大悟,但语气又多少有点不屑。  这一下气得王艳索性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又不是去偷,同样是劳动所得,干嘛不理直气壮?”  李小江此时也声援起自己的女朋友。  “对,在我们看来,其实去学校上学倒没那么重要。像你们的生活轨迹,是小学,中学,大学,国家干部,出国留学。我的生活轨迹呢,就是小学,插队,打架,劳教,倒爷——出国留学。这也算殊途同归吧。而且刚才听了你们的话,我觉得咱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在不尽人意的生活里寻找更好的可能。我们也需要重新设计自己的人生啊。”  最后一句,绝对触动人心。  谁都没想到李小江能说出这样高水平的话来,一下子,几个人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让机舱的环境奇妙地寂静了下来。  …………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能够勇于走出国门的国人还是少数。  头一批敢于吃螃蟹的人,几乎都是各行各业的翘楚,堪称胆量和素质兼备。  或许是因为谁心里都明白,出国是一种新的开始,过去各自的身份,成就,打这儿起就全都没用了,大家又落在了一个一边儿齐的新平台上。  同乡的情分和共同的成长背景,反而成了更重要的东西,让大家都挺珍惜共乘一架飞机的缘分。  反正这一路上三个多小时,他们这几个人相互间都聊得挺开心,挺投缘,甚至挺动情。  甚至飞机飞到东京在成田机场降落的时候,他们连空中俯瞰富士山的机会都放弃了。  而是用最后的这点时间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和电话,约好以后有机会一起聚聚,另外也算是彼此有个应急的保险。  毕竟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  大家背井离乡的,日后难免有谁遇见难处。  各自的爹妈亲友都不在身边,那么老乡也算是一种依靠。  至于对宁卫民来说,他当然不需要这样的保险了。  不过他倒也不介意把自己的电话和坛宫的地址提供出去  不为别的,在他的心里,这些人的背景相对透明干净。  每个人待人都很真诚,且充满追求和梦想。  绝不像三十年后那些出国人员,身在异国他乡,反而感到本国同胞才是最坑人,最危险的,相互间充满了防备和冷漠。  这让他感到很温暖和开心,甚至以这样的老乡为荣。  尽管他不大可能会求助到这些人的头上,但他却能从这些人身上感到情感的慰藉,愿意适当的时候能够帮他们一把。  毕竟他来东京,目的就是为了抽日本人的血,反哺国家的。  虽然目前混得不错,可单靠一个人,能量太小,他也不乐意始终单军作战。  事实就是,他很难从那些海外的华人身上找到真正的同乡之情,来慰藉自己的孤独和寂寞。  甚至因为方言的缘故,语言和文化交流方面,他和那些在日本开餐厅的华侨老板们对话,比他跟日本人沟通都费劲,更别谈共同的志向了。  现在却不一样了,总算有真正的“家里人”来了。  退一万步讲,孤单寂寞的时候,起码也有人能懂自己,可以互相诉诉衷肠。  而且如果他们都能够混好了,都能够在各自领域实现他们自己的梦想,那对于京城人来日本淘金也是一种助力和成果。  大可以让更多的京城人更顺利,更方便地找到在日立足的窍门。  谁能说日后祖国的强盛,和这些八十年代前来海外追求梦想的人就没关系呢?  即使这些人达成所愿之后不愿归国,但起码也会把更多的外汇寄回给国内的亲人,难道这对目前急需外汇的国家不是好事?  于是下了飞机,宁卫民不但尽心尽力帮忙这些人办理入境手续,提醒他们别错过购买免税店的香烟,还好心地把书包里两本为坛宫职工印制的在日手册分送给了他们。  那上面都是在日生活特别需要注意的事项,是他为了尽快帮助职工们适应在日生活自己编写的,想必一定能为这几个人避免一些生活窘况。  并且他还大方的为每个人购买了从机场去新宿的大巴车票,连个体户小两口要争抢付钱都没用,毕竟那两个人日语不过关哪,哪儿抢的过他?  最终,宁卫民在新宿车站与这些人一一作别,可以说仁至义尽了。  而他的慷慨、仗义的榜一大哥形象,也为这些人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每个人都感觉到日本之行开了个好头。  不过,哪怕包括宁卫民在内,这些人谁都没想到他们这次偶然相聚的缘分,意义还远不止于此。  因为在今后的岁月里,他们这些人在共同的努力下,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原本历史轨迹中赴日华夏留学生和研修生的境遇,并且大幅提高了旅居日本海外华人的地位。  也让客居日本华夏人之间的联系变得紧密,彼此的关系不再冷漠,不再疏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喧闹东京 1986年的11月初,其实对于中日两国来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时间节点。  在共和国,由于深圳举行的全国第四届《力士杯》男女健美比赛,华夏女子健美运动员首次着装比基尼,堂而皇之登上全国最高级别健美比赛的赛场。  对于共和国的老百姓们而言,这段时间成了思想解放,审美突破的标杆性的里程碑。  从此,不但比基尼冲击波从南到北震撼着华夏这块古老的土地,让人们的服装穿戴可以更自由,更开放,更随心所欲了,女子健美热也随之迅速传遍共和国全境。  然而对于日本来说,这段时间却成了这场经济泡沫开始进入亢进期的关键转折点。  敢情10月31日,日本央行在大藏省的授意下,进行了本年度第四次下调基准利率的行动。  让日元的基准利率水平下降到了3%,已经达到了战后最低水平。  此举当然有利于推升大类资产的价格。  于是日本原本就如火如荼的房地产和股票市场宛如烈火烹油,再度暴涨。  这也促使日本原本老实本分的普通老百姓终于扛不住了,因为眼红,因为活期存款的利息则从1.75%被降到了0.26%,开始了源源不断的储蓄搬家。  普通国民们也把辛苦积攒下的血汗钱投入到这两个投机市场中,参与到了投机游戏中来。  甚至当时本来日渐低迷的黄金市场,由于有保值的功能,一样被日本那些靠退休金生活的老年人开始爆炒。  历史证明,并不是只有共和国的大妈们执着于黄金的,日本的欧巴桑一样如此。  就这样,日本全民的投机狂欢开始了。  可要说句实话,这一次的基准利率整体下调原本是没有必要的。  因为为应对日元升值对本土制造业和工业出口的巨大冲击,几乎被日本民众骂成狗的在任首相中曾根康弘让大藏省督促日本央行尽快降息,于是从1986年初开始了降息三连,早就把基准率率从5%直接砍到3.5%。  之后的多半年来日本经济基本上恢复了正轨,日元升值导致制造业萧条的压力减轻了不少,日本工人阶层和制造企业的怒火也得到了缓解,而且国内也没有出现太大的通货膨胀。  可以说,现阶段的日本政府和央行很完美地运用了针对日元升值的标准操作,达到了改善实体经济预期效果。  甚至这个过程里,日本央行也早就观察到了日元急速升值带来的副作用,观察到了本年度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极其不正常的繁荣程度。  别的不说,就冲东京地价在这一年已经翻了一番,日本央行的决策人就知道下调基准利率的举动应该慎之又慎了。  甚至他们已经在考虑,适当的时候尽快加息,及时遏制泡沫进一步泛滥才对。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降息呢?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一年美国的经济格外的糟糕啊。  这一年,美国对外贸易赤字总额,来到了创纪录的1450亿美元,但美国1986年的gdp增长,却只有2.9%。  毕竟日本是儿子,美国是爸爸,爸爸还没缓过来呢,负责美国财政方向的贝克一句不行,你还得接着给我降息,当儿子的就得听令照办。  日本的政客在这点上可是很拎得清的,虽然代表自民党的中曾根康弘在9月份已经再次赢得了大选坐稳了首相宝座,但这老小子懂得亲美不一定有好处,但反美一定下场不妙。  于是当原本奉命去美国跟爸爸求情,希望日元不再继续升值的大藏省大臣宫泽喜一铩羽而归,在美国财务长官贝克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后。  中曾根康弘就授意宫泽喜一这个倒霉蛋大言不惭地欺骗日本国民,当众要改口把失败夸耀成自己的功劳,谎称和美国爸爸已经达成一定谈判成果,只要日本降息,美国就允许日元保持现状。  出身于大藏省的日本央行总裁澄田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瞒着出身日银的副总裁三重野康,擅自公布了降息的决策。  并且同样对于日本国民,谎称这是日本央行充分考虑经济形势,为扶植国内企业而做出的慎重决策。  至此,日本经济殖民地的根本缺陷已经暴露无遗。  这其实才是日本为什么失落了三十年,而德国侥幸没有遭难的原因。  一个经济殖民地难道还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命运吗?  他们永远只能被他们的美国爸爸按在地上摩擦,养肥了之后,要老老实实听话被收割。  而且猪之所以蠢,难逃被人类宰杀的命运,那也是因为猪只能看见眼前的饲料香饵,而看不见未来即将落下的闪亮屠刀。  这个时代的日本人也是这样,缺乏专业金融知识,毫无分辨能力的日本民众很轻易就被日本政客和日银联手欺骗了。  他们不但不能预知未来会遭到的厄运,甚至于沉醉这种投机美梦而不愿清醒,开启了日渐奢靡的自我麻醉方式。  而疯狂消费所带来的快感也让日本人进一步坚信明天会更美好,会更有钱。  导致这块土地上的贪婪人性愈演愈烈,彻底失去了控制。  宁卫民就是这个时候归来的。  别看他离开此地只有短短的四个月不到,仍旧感觉到了东京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像闹市的街头上,宣扬物质至上的广告已经全部更新了。  各种五花八门的服饰、包包、化妆品等,对普通人形成了巨大的冲击。  lv这样的国际奢侈品牌,已经成了被日本大众疯狂追捧的对象。  日本人好像越贵越不嫌贵,lv银座的专卖店门前俨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且趋势还越来越大众化和年轻化。  实际上等着光顾的顾客里,几乎有一小半人都是年轻得不像话的姑娘。  居然连女高中生都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开始想办法弄钱买名牌包包了。  街头还出现了许多新的异国料理店。  意大利,法餐已经不稀奇了,西班牙、匈牙利、希腊、泰国、马来、印度、墨西哥、土耳其、港澳台,好像东京成了小联合国。  而且无论高级还是低档,全都生意红火,人满为患。  在咖啡馆和酒吧里,挤满了各种老板和年轻职员。  而格兰菲迪、大摩威士忌、轩尼诗xo、法国路易十三等各种洋酒,就成了他们的最爱。  如果有人点清酒喝,连服务员都懒得搭理你。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人有钱了,上半身吃饱了,就开始琢磨下半身的事了。  贩卖欲望的全裸导演村西彻在这一年和黑木香初次合作,就来了个全垒打,直接让av崛起,把曾经横扫银幕的粉红电影干没了市场。  深夜的东京马路上,则全是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和女人结伴而行,上至五星级酒店下至以小时计算的情人旅馆,一房难求。  出租车成了最热门的生意,不打表,漫天要价的情况开始泛滥。  有的人为了打车,挥舞着一万円的大钞,站在路边拦车。  而与之相反的,倒是蓝领阶层行色匆匆,衣食寒酸。  几乎被日本的泡沫经济带来的繁荣完全排除在外了。  这个没办法,别看当时日本工人的工作时间是全世界最长的,但泡沫经济下的日本制造业只是在政府的大力扶植下苟活而已,越来越空心化。  日本工人当然也赚不到钱,他们的辛苦工作,只能勉强保证企业正常运转,自己不失业不饿肚子罢了。  另外,电视机里也开始批量涌现各种选美节目,歌唱比赛。  还有穿插各类美食的综艺节目,甚至美食节目出现。  每十个综艺节目,有九个肯定有美食推介。  而这些节目肯定要带火一批名店名厨。  财经节目收视率更是日渐飙升,如今就连日本的家庭主妇也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楼市、股市和外汇的行情上。  刚刚出演了三井不动产的广告,年仅十四岁的宫泽理惠,正是借助这股浪潮,而被日本民众记住了名字的。  还有日本人大量购买美国夏威夷的房产,投资酒店业的消息,也在新闻节目里频繁播出。  这不但大大促进了日本人的国民自豪感,也让更多的日本人把夏威夷当成了首选旅游圣地。  总之,整个社会都洋溢着极度鼓励和崇拜物质的气氛。  “刹那主义”,也就是及时行乐,成为了东京年轻人普遍认可的共识。  “消费即美德”成了日本任何报纸上,几乎每一版能够见到的常用字眼。  所以对于宁卫民来说,这种京城截然相反的喧嚣环境,一下子就让最近已经适应平缓生活和安宁环境他神经紧绷,感到十分的闹腾,打心里不舒服。  等到他到了松本庆子位于西麻布的公寓,安顿好行李后,更是如此,没感到丝毫放松。  因为公寓里的信箱塞得慢腾腾的的都是推销手册,只能当做垃圾处理。  房间里的电话录音也都爆满了,但几乎都是近月来各种推销商品的人和金融欺诈电话,这些垃圾信息把很有可能存在重要信息的电话给挤没了。  在日本用的寻呼机一打开,更是铺天盖地的数字留言轰炸,已经根本没有复台的必要了。  随后他当然是主动联系自己的下属们,可惜从各个企业得到的消息也是好坏参半,并不能完全让他安心和放心。  首先,大刀商社那边是叫苦连连。  那些雇员都是老弱妇残,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骚扰和暴力团无底线的作为吓破胆了,并没有因为他的回归而变得镇定,只是一个劲催他赶紧来公司处理问题。  坛宫饭庄方面倒是买卖红火,在宁卫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一天比一天好。  如今几乎已经是满负荷运转状态了,每日的营业额刨除给那些拉客女的回扣,也在六百万円到七百万円之间,利润能有三百万円,简直赚翻了。  然而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日本服务业人工成本因为市场空前繁荣而飙升,许多日本店员在工作量激增的情况下都要求涨薪。  然而由于宁卫民回国,这件事没法及时获得解决,已经有不少人急着辞职了。  新的人一下子又招不上来,这就造成了极大的人工缺口,目前全靠国内的职工们一个当两个用,日语水平比较好的边罡和郑强这两个保安干事,都不得不来亲自迎客了。  但这些国内的人也不能说就没有怨气,干得多,挣得少,他们的薪水跟日本雇员们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目前全靠着和宁卫民的情谊,以及责任感来坚持着,有人因为过于疲劳开始生病了,背地里也难免发发牢骚。  这件事要不尽快处理好,更大的问题就会出现,甚至严重破坏内部团结,这绝对是不容忽视的隐患。  而惠文堂书店,宁卫民压根就没打通电话,结果他只有去询问坛宫每天负责给店里送茶食的面点师,是怎么回事。  得到的消息也和坛宫饭庄的情况差不多,现在书店的生意也红火了。  可问题是日本社会开始出现用人荒了,尤其大学生简直成了香饽饽,许多人根本无需工作,只需参加各大企业的面试就有好吃好喝和金钱回报。  所以店里原本的两个名校大学生全辞职了,店长香川凛子又不能放心随便雇请个外人来看店,就把一切交给他们,只能自己尽量腾出时间来顶上。  她的姐姐香川美代子和谷口主任偶而也来帮忙,好在谷口主任还有个正在三流大学就读的儿子也需要勤工俭学,总算每天下午和晚上能准时来店上班。  为此,惠文堂书店每天的经营时间也就进一步进行了调整,改成了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营业了。  说白了,这就是日本新的经济形势下出现的新问题,经营成本和聘人的难度进一步抬高了,属于完全不可避免的繁荣苦恼。  但话又说回来了,可想而知,这种社会大形势下的楼市、股市的数据,又会多么的亮眼。  当宁卫民接下来,在给自己的股票经纪人佐川建一和在青叶不动产干的风生水起的香川美代子打电话了解相关情况后,获知的可就全是让人激动的好消息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不喜奢华 “……佐川主任?是的,是我,宁卫民。我已经在东京了,刚下的飞机……。”  宁卫民拨打电话的时间是中午大盘休市的时候,看样子是逮到了正在野村证券营业部的办公室里午休的佐川建一。  从电话里传来话语含混,有点懵逼的反应来看,不难猜出佐川建一这个股票经纪人恐怕正在打盹儿。  此时宁卫民又看了看表,发现还有半个小时开市,于是抓紧这并不算多的时间,赶紧询问最关心的问题。  “说话方便吗?请告诉我,我的账户,现在情况应该还不错吧?”  宁卫民的脾气,佐川建一已经很了解了。  知道他在投资问题上向来直来直去,最讨厌别人绕圈子,卖关子。  何况才刚回来就打电话给自己,就更透着心急。  于是佐川赶紧摩挲了把脸抖擞精神,然后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便从电脑调出早就整理好的数据,如实汇报给宁卫民听。  “嗨以,方便的,宁桑,我旁边没有其他人。请放心,您的投资状况十分良好,截止到上午休市,目前您的个人名下股票资产共计有……我看看,大概是五百三十三亿六千九百五十万円……”  说到最后,他不知不觉压低了声音。  毕竟投资是极其隐私的问题,宁卫民又是他最大的客户,没有之一。  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可不想无意中,让有可能经过他房门外的人听了去。  “多少?请你再重复一遍……”  只是恰才或许正赶上通话线路有点问题,宁卫民没听清。  “嗨以,是五百三十三亿六千九百五十万円……”  佐川又说了一遍数字,这次语速放慢了,但还是尽量压着声音,不敢放声。  “五百三十多亿吗?”宁卫民这次总算听清了。  距离他走之前的四百亿,股票资产又膨胀了一百三十亿。  “是的。”  答复之后,佐川还激动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宁桑,在此我还要恭喜您,您已经成为我们营业部个人投资金额前十位的大客户之一了。”  佐川满心以为宁卫民会开心,可结果宁卫民驴唇不对马嘴的回应,却让他差点没吐血。  “嗯……比我预想的要少一些啊,你确定一股都没有卖过?是完全照我吩咐做的?”  好嘛,还嫌少哪!  佐川可还记得年初的时候宁卫民的股票账户只有几十亿円的光景呢。  后来宁卫民是因为大举增加了六十亿円的后续资金入市,并且加足了融资杠杆,这才真正开始成为市值数百亿的大玩家的。  所以在佐川看来,下半年,宁卫民离开日本不过几个月,资产就继续膨胀了一百三十亿,这简直赚麻了!  相当于多赚了一亿美金,理应大喜过望才是。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胃口这么大!  居然会是不大满足的责问!  “宁桑,您有所不知,在您离开后这段时间里,股市大盘经历了一次深度调整,日经指数从一万八千三百点的位置下跌,最大调整幅度足有两千五百点,曾经一度击破一万六千点大关。也就是这半个月,大盘才稳步回升,如今的日经指数,还在一万七千三百点左右徘徊,至今还没恢复今年的最高点呢。而您的股票市值对比下跌调整前反而涨了不少。”  被惊得瞠目结舌的佐川建一擦着冷汗,小心翼翼地解释着,唯恐宁卫民当真怪罪。  好在宁卫民倒是通情达理,了解到这一情况后,马上一改冷淡,和蔼地表示了充分理解。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问题了。辛苦你了,佐川主任,想必这段大盘调整的时间伱也承担了不少压力吧?你的上司又逼你替我做交易没有?”  有了这样的理解,佐川才算轻舒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宁卫民这也是在给自己表功的机会,于是详细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不瞒您说,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些压力的,九月初的时候大盘调整力度很大,几乎所有的股票都是绿色,您持仓最重的阪和兴业和山一证券,因为前期涨幅较大,调整起来力度也不小,两周时间调整幅度分别高达百分之二十七和百分之二十一。所以营业部经理几乎督促我采取紧急措施,赶紧联系您,建议为您调仓换股,吃进大盘蓝筹股。可我记得您吩咐过我,下跌不超过成本线的百分之三十就不要联系您,要一直按兵不动。我就敷衍着营业部,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结果没想到,阪和兴业和山一证券都在九月底临时发布了业绩预告,数据非常亮眼。然后很快两只股票就因此开始了反弹,所以等到十月中旬,大盘整体企稳反弹时,您重仓的这两只股票早就收复了全部失地,而且还借势上涨了不少。社长大人,我不得不说,您实在是我见过最懂股票的投资人了,您的选股和投资水平实在是令我们野村证券的分析人员……不,足够让全日本所有的股评专家汗颜。幸好您有先见之明,提前做了叮嘱,我才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是您让我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  尽管佐川的恭维相当夸张,让宁卫民听了都有点不好意思,差点喷饭。  但作为佐川本人来讲,他对宁卫民的佩服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十分诚恳,并不感到这些话难以启齿,让人脸红。  理由就是宁卫民在日本的金融投机游戏里赚大了!  佐川可是亲眼看着宁卫民怎么一步步发迹的!  他的融资能力和资产膨胀速度别说没见过了,听都没听说过。  而且做出的决策几乎就没错过,简直就像投资之神一样。  和他的投资策略一比,华尔街那些美国佬都得变成蠢笨得只会数硬币的白痴。  金融投资的对和错靠什么来区分,不就是靠收获,靠利润么?  你分析得再有道理,还得看你赚到手多少钱来说话!  哪怕人家投资逻辑和投资方式再没道理,但只要人家赌赢了,该服就得服!  更别说作为业内人士,佐川还深知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行业内幕。  比如说,尽管日本近年来股市行情的上涨势不可挡,但普通的个人投资者并没有赚到多少钱。  他们仍然是局外人,是经纪商及其特权客户的猎物。  实际上,为了获取佣金,通过大量持有媒体的股份,以野村为首的四大券商不但能够操纵客户可以得到的信息,会共同密谋来决定力捧哪些股票。  他们推荐的那些股票就像“红灯笼”一样,引诱无知的投机大众盲目地追随。  他们的业务专员也会毫不手软地反复帮客户买卖股票。  野村证券不成文的座右铭就是“让客户炒光为止”。  而这种无耻的行径,导致大部分公司的个人投资者因为频繁交易,年均投资回报率还不到百分之十,远远不如股市大盘年平均百分之二十的涨幅。  有少数人甚至还不到百分之四,比存钱强不了多少。  反过来,唯一堪称可靠的赚大钱途径是成为圈内人。  四大券商准备炒高哪些股票,这样的消息会事先透露给他们各自的特权客户。  比如银行家、官僚、政客、有钱人甚至是暴力团首脑。  四大券商会保证这些人的投资回报,还会承诺补偿万一出现意外,他们遭受的损失。  这就是所谓的“炒股包赔”。  对于在股市中损失惨重的特权客户,经纪商会给他们提供“救护车股票”,用这些必涨的股票来治愈他们的财务创伤。  由于经纪商习惯在增发公布之前拉抬股价,所以“某某公司资金不足”这样的消息就变成了十足的印钞机。  尽管日本有法律禁止内幕交易,但是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个。  这个市场就是这么的不公平,也就难怪《远东经济评论会说,东京证券交易所是“世界上最不讲道义、最投机,也最容易被操纵的股市”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宁卫民格外不凡,实在是了不得。  他不靠内幕交易,不听券商忽悠,坚持自己选股,用天量资金进行豪赌。  买了之后就长期持有,坐等价格慢慢上涨,完全合法合规。  然而他的投资策略看似简单,甚至是傻气,却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达成了金融业内堪称传奇的投资成就。  哪怕别人有心想要效仿都很难。  因为一是没有他买入的信心,二也没有他持股的耐心。  野村证券不是没分析过宁卫民的投资模式。  宁卫民实现了异常丰厚的获利,早就促使野村证券的分析师单独把宁卫民的账户数据拿出来重点研究过。  但就连野村证券的自营盘也没法去照做。  就像这次大盘调整,他们营业部的自营盘就忍不住清空了当初追随宁卫民买入的阪和兴业的股票,结果回头就惨遭踏空。  反过来,因宁卫民提前就下了死命令的硬性要求,佐川没有丝毫动摇。  哪怕上司施压,他也没违背宁卫民的意愿擅自去下单买卖,替他守住了名下的股票,这才能尽享最高收益。  否则等到宁卫民回来,他就真没法交代了。  这两相对比,佐川怎么能不把宁卫民视为神明一样去敬仰?  他不知道宁卫民是怎么做到精准的选股和“不动如山”的睿智。  但这份赚钱的能力和对行情把握的自信心,让他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或许这就是能者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他毫不怀疑在未来的日子里,宁卫民会继续荣升在营业部的资产排名。  在他的心里,只要股市的行情不结束,迟早,宁卫民会跃升到本营业部资产排位第一的个人客户。  “好了好了,就不要再恭维我了。你能遵守承诺,做到替我坚守,值得信任。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的功劳我会记在心里的。”  宁卫民打了个哈哈,总算是说出了让佐川高兴和欣慰的话。  “哪里哪里,都是社长您的英明,我只是在尽我的本分而已,您太看得起我了。”  而佐川也没翘尾巴,这样的谦虚,会做人,让宁卫民对他也很满意。  于是话锋一转,又直言不讳地问,“哎,你刚才说过,我已经成了你们营业部资金排位前十的客户之一了,对吗?那我想知道,像我这样级别的客户,你们营业部有没有什么表示啊?总不会是空口祝贺吧?”  “不会不会,这方面您完全不用担心,我们营业部当然是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的。我就等您回来,听取您的要求呢。”  佐川建一目前可就宁卫民这么一个大客户,几乎就等同于他的事业生命。  宁卫民是喜是怒,也就等同于他的乐与悲。  所以连想都不用想,这家伙直接就把营业部给卖了个底儿掉。  “如果您喜欢汽车的话,我看完全可以让营业部送您一辆劳斯莱斯或者是法拉利,如果您喜欢游艇和直升飞机的话,那同样可以。只是那些东西需要预订,很难拿到货。另外,除了赠送车辆或者游艇、飞机之外,我们营业部通常还会赠送给像您这样的客户价值千万高尔夫球场的会员资格,或者是豪华的海外度假套餐……”  “这些啊,坦白说,我还真没什么兴趣。你应该了解我,我不是一个喜欢炫耀和奢侈享受的人。有没有什么更实惠的馈赠。特别是那个高尔夫的会员资格,我那么忙,哪儿有时间去打球?其实对我来说还不如送我点名贵的实物礼品……  宁卫民说的也是真心话,那辆加长的卡迪拉克就让他为停车操够了心。  尽管这些馈赠价值不菲,但那些东西保养起来很麻烦,需要专业的场所和专业的养护工人。  他这人没那么多高雅的情趣,也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没到尽情享乐的时候。  尽管立即躺平,他每月光利息也有两百万美金,完全能够支持如此奢靡的生活。  但玩物丧志啊,他是有追求的人,可不想像日本人一样昏头堕落,在华而不实的玩意上浪费时间和金钱。  为了保持昂扬的斗志,继续取得更大的成功,他还是想要能让自己资产增值的好处。  退一万步讲,他是用奢侈品来忽悠别人的,要是让别人给自己忽悠了,那还像话?  不过这下佐川建一倒是有点犯了难。  “社长,这样的话,我还真是……一时想不到……”  是啊,尽管券商无微不至的伺候重点客户是理所应当的行业规则,只要他们一直有大把的钱在账户里交易,为了让他们满意,招待费用就绝不是问题。  但问题是对宁卫民这样高级的客户,送什么好呢?  虽然他有明确的要求索要礼品了。  但难道送昂贵的酒水、雪茄,金银器皿,艺术品,或者是名表和服装就能让其满意吗?  这些东西可是比起豪车、飞机,游艇的价值差远了,佐川不相信炒股成精的一个天才会算不过这笔账来。  或许也是能体谅到他的难处,宁卫民索性彻底摊牌,“是这样啊,我很喜欢来自华夏的艺术品。我知道在有个人手里有一批价值不菲的华夏料器,大概价值三千万円左右。怎么样?贵公司可以考虑买下来送给我吗?”  说句不好听的,他就差直接开口说“折现”了。  但如此一来,足够直白。  佐川也不禁福至心灵,随之醒悟过来,于是满口地答应。“可以的,可以的。社长您只要告诉我,从谁的手里买就可以了。我马上打报告让营业部准备这笔招待费。”  就这样,两人充分达成了共识,就这么皆大欢喜地敲定了这件事。  对于宁卫民来说,当然是很快乐了。  临时灵机一动,就想出来让野村证券出钱花钱从自己手里买东西,再送给自己的主意。  这样的脑袋瓜,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下作是下作了点,可又白落三千万円,这比炒股都要容易。  白给的钱干嘛不要?难道还便宜了日本人不行。  要是为了谢自己,买了别家的东西让别人发了财,那就该他睡不着觉了。  而对于佐川也真心不为难。  因为这种事,其实在券商的高级客户中也并不少见,有钱人远比常人想象的无耻。  据他所知,9月份的时候,营业部排名第五的个人客户,其情妇开办的夜总会开张。  野村俱乐部的人受到邀请前去祝贺,就在其暗示下,在店里买了一百瓶xo,作为贺礼。  那是整整五万美元啊,就为了博客户情妇的一笑。  宁卫民作为拥有这么庞大股票资产的客户首次开口,就要这么点好处,一点也不过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修成正果 结束了和佐川建一的通话后,宁卫民又拨打了青叶不动产的电话,联系到了同样在工作岗位上的香川美代子,打算探寻一下当下日本楼市的行情。  而他从香川美代子口中获得的信息也再度证明,日本股市疯狂,楼市亦然。  众所周知,1985年广场协议后就是泡沫经济最重要的转折点。  从1985年到1986年,这仅仅两年间,日本全国土地平均价格近乎翻了一番。  东京更是一骑绝尘,翻了将近两倍。  要知道,1984年东京商业区每平方米土地的平均价格为1333000日元(假设1984年1美元=238日元,则为5600美元)。  仅在一年内,东京商业区每平方米土地的平均价格就上升到1894000日元(假设1985年平均价格为1美元=238日元,则为7958美元)。  这大致相当于一年内增长了42%。  到1986年,东京商业区每平方米土地的平均价格已高达4211000日元(假设1986年平均价格为1美元=168日元,则为25065美元),与1985年相比增长了122%。  尤其在东京三大核心区,千代田、中央区和港区,土地和房屋的成交价更是高得令人难以置信,还要远超东京其他地区的平均价格。  而其中又以港区摩天大楼云集的虎之门和中央区名店荟萃的银座涨幅为最。  比如东京银座五丁目鸠居堂前的土地,最近就以三千八百万円一平米的交易价格,刷新了价格天花板和人们的认知,一跃成为东京地王。  换算成美元,那可是二十多万美金一平米啊!  这让所有在东京参与地产投机的国际炒家大为吃惊!  简直要晃瞎了他们的狗眼。  而且本年度,不但东京市中心的土地价格以异常的速度加速飞涨,甚至类似现象,还逐渐扩大到这座大都市的其他偏远郊区。  像房价一向垫底的足立区,如今均价都突破一平米四十万円了。  这同样让有买房需求的日本国民吃惊不已。  要知道两年以前,这里购房才仅仅需要一平米十六万円。  买一套六十平米的房也就也就是九百六十万。  要以东京大学毕业生四百万年薪来算,只要三年收入就能买下来。  如今哪怕不吃不喝,那也得十年。  而支撑地价高涨的,首先是日本民众的期待。  日本都相信“随着日本经济的增长,东京将会成为亚洲的金融中心”。  世界各地的企业聚集在东京市中心,希望在此拥有一席之地。  土地的经济价值上升,地价自然也会随之高涨。  此外,还有政府放任泡沫和大力放水投资搞基建的举措。  本年度,除了日本央行屡次降低基准利率,导致融资过剩,货币泛滥之外。  1986年9月19日,日本经济对策阁僚会议上了通过了总额为3兆6320亿的“特別综合经济对策”,其中2.8兆全部用于大型公共建筑设施道路兴建上。  这也就意味着,日本国土厅下属大都市整备局于1985年提出的“新的首都改造计划-多核心联合都市圈构筑草案”,很可能要开始进入实质性阶段了。  于是在这种强烈的预期之下,人们纷纷抢购土地,各路人马一拥而上争先开发。  “拆迁”、“转卖土地”等词语也逐渐流行。  拆迁是指收购之前低层建筑密集的土地,将其夷为空地,以备将来建造高楼大厦。  市中心的土地权利关系往往错综复杂,需要大费周章才能变为空地。  大型房地产开发集团通常不亲自出面,而是请分包商来做前期工作,因而涌现出了很多来历不明的“拆迁队”。  转卖土地则是指买到地块后,再转手倒卖。  地价不断上涨,倒买倒卖能够牟取暴利。  用土地做抵押,也可以轻松地从银行获得贷款,自己几乎分文不出就能转手套利。  很多公司为了牟取暴利,纷纷投身于这个行业。  此时甚至还出现了“铅笔楼”一词。  指的是,有企业在极为狭窄的土地上建造五层高左右、像铅笔一样细长的大楼。  总之,这些伴随着社会形态出现的新词就像日常用语一样,到处有人在说,到处都能耳闻。  而宁卫民那位于港区赤坂的公寓大楼,无疑也是因为这些原因,而被提前就得到相关消息的“大鳄”给盯上的。  鉴于目前赤坂一带的公寓价格已经涨到了一千万円左右一平米,已经相当于六万美金了。  宁卫民也就一下子理解了,这家想要收购公寓大楼的建筑事务所为什么会急得要跳脚,开始不择手段进行逼迫了。  毕竟房价上涨已经势不可挡,这件事拖越久就对他们收购越不利。  考虑到整栋大楼的面积,也许房价多涨个一百万円,对他们来说就得多花出几十个亿去。  说句大实话,要是换成他,他也得急。  所以为了自身的安全计,为全盘的长久利益计。  哪怕在这套公寓上不能获取最大利益了,哪怕搬家更换办公地点是件麻烦的事,他此时也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赤坂的公寓卖出去了。  这就是没办法的事儿,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不压地头蛇。  谁让他是个外国人呢?来人家的地面发财就得认怂。  所以目前的状况,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去找阿霞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求助于阿霞背后的稻川会势力给自己壮壮声势,能谈个好点的成交价格了。  想到这里,宁卫民便跟为他提供信息的香川美代子道了谢,打算就此挂掉电话了。  毕竟工作时间就要到了,他也不想妨碍人家的正事。  可没想到,反而是香川美代子请他先不要挂断电话,声称还有事要对他说。  “宁社长,我……我和佑二郎终于买下属于我们自己的公寓了,银行贷款也批复下来了。”  宁卫民静候了片刻,电话里终于传来了香川美代子喜气洋洋的声音。  这个消息倒是让宁卫民颇感意外。  原本他还以为穷人出身的香川美代子和左海佑二郎舍不得付利息,惧怕背负债务,非要攒够钱才肯买房。  弄不好会因为他们个人见识的局限,要在这件事上吃个大亏呢。  没办法,日本人就是脑子轴,思维观念远没有咱们华人那么容易改变。  这种事他劝过几次就不好劝了,毕竟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朋友之义尽到了就完了,他也不好越俎代庖。  “你们终于决定买房了?是因为贷款利率下调的原因吗?”  宁卫民很快就想到了真正的原因。  果然,香川美代子承认了。  “嗯。我和佑二郎算了算,现在贷款要比去年便宜一半多呢,也就下定决心了。”  “好好好,这是好事,恭喜啦。那买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江东区北部的龟户。”  龟户是东京古老的下町社区,主要交通枢纽可轻松往返东京和千叶之间。  龟户与锦糸町(墨田区)被合称为“龟户、锦糸町副都心”,是东京东部主要的购物商圈了,车站周边繁荣热闹。  宁卫民去过那里,知道那里的距离中央区不远,美代子和佑二郎上班都很方便,而且当地租房的价格比较亲民。  虽说不是东京都未来核心六区之一,但从房价和实用性来考虑,无疑是性价比很高的地方了。  “选的地方不错啊,不亏是房产经纪人啊,那又是什么房屋种类呢?”  “是一户建。”  “喔!真是了不起啊!”  宁卫民也不禁惊呼出声,东京的房子大致分五种,一户建、团地、公寓、单元宿舍、和农家房五种。  虽然在东京人的心目中,高级公寓特别是高层的公寓因为服务好,设施好,还有垃圾房等福利,是所有住宅中最受青睐的一种,但公寓的面积往往不够大。  而且有的公寓都未必有地权,这肯定对于交易获益方面不够理想。  一户建就不一样了,只要不是太奇怪的地块,最小的一户建面积也应该有百平米以上。  而且香川美代子给她自己买房,肯定是包括了地权在内的。  这无疑是能够改变这两个苦出身穷孩子的最大财富契机。  果不其然,尽管香川美代子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再怎么也没法和您比”这样谦虚的话,但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满足让她自己就跟宁卫民介绍起房子的具体情况来。  “离车站和商业街区不远,拐过一条街就是就是龟户天神社,整个院子有二十五坪大。房屋的朝向也很好。不过,房屋的面积肯定要小一些,屋子里的实际坪数上下两层也就一百六十平米而已。好在房间数目不少,以后就是把我们乡下的父母都接来,也能住下。”  “那很好啊,房子的新旧程度怎么样?”  “满好的,因为房屋主人前年刚刚全面修缮过,我和佑二郎都仔细检查功。电路很安全,下水通畅。屋檐和水槽都很好,房屋外面包铜装饰也很亮眼呢。只是再怎么样,房屋里面肯定需要按自己的心意改建一下。”  “哎呀,那还好,这样会节省不少的费用。不过,我可是吓了一条,比想象的还要大呢。”  “呵呵,不瞒您说,我们为这个也是思虑良久。说起来,面积大开销就大,我们的收入并不固定,也是拿出了很大的勇气来啊。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托您的福,我们完全相信宁社长的判断,房屋还会一直涨下去才出手的。”  “嗯嗯,这点你们不用怀疑,房子绝对没买错。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美代子你为自己选的房,是要多少钱才谈下来的啊?”  “这个嘛……应该算是商业机密了。”  “哦,对不起,是我冒失了。要是不方便的话,那就……”  “呵呵,其实没有了,我是在和社长你开玩笑的。价格方面的事儿,对您当然没必要保密。是这样的,今年上半年这套房子就挂出去了,房主比较贪心,要的价格比市价多一成,并且随着房价上涨,不断再调整,所以一直都没有卖出去。但就在上个月房主突然在外用餐的时候,心脏病暴毙了,而且听说房主在外养了妾室,还有非婚子女。所以房主的正室太太,那位遗孀为避免财产流失就要求降价尽快出手。这栋房子当时按合理的价格,目前应该在二百四十万円一坪左右,总价六千万円左右。我和佑二郎是用五千万円买下来的。虽然银行贷款就要三千五百万円,但如今嘛,这房子的市价已经涨到二百八十万一坪了。”  说到这里,香川美代子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开心地笑了起来。  宁卫民也不禁凑趣说,“啊,真是羡慕啊,你这栋房子买的也太值了,这么几天就等于赚到了两千万円啊。“  “才不是呢。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宁社长你,您名下有多少房产我就不说了,光是位置就足够让我们艳羡的了,像您那套赤坂的公寓,目前的市价,起码可以买下十套我们这样的房子。”  “那我不管,反正你们要请客。”  宁卫民嘴里开着玩笑,但他却是真心替香川美代子高兴。  要说起来,现在买房子,虽然还是吃了不小的亏,但泡沫时期的投机行为无不是一场先富压榨后富,分赃不均的游戏。  此时跑步进场,也算及时纠错,总比不进场要好得多。  不断上涨的资产价格以终究会导致越来越令人震惊的贫富差距。  拥有股票或房地产的人成了新富阶层,没有这些资产的人就成了新贫阶层。  此外,泡沫带来的收益大部分被圈内人拿走了,而泡沫造成的损失却全都落在  了局外人头上。  因此,“不分阶级”的神话已经破灭了。  而且要说句公平的话,美代子的职业确实发挥了不小的力量,这个价格能买到,也算是占了较大的便宜。  总不能非得买在最合适的价位吧,坦白讲,比起其他普通人来说,香川美代子和左海佑二郎真的已经算是幸运儿了。  而这个时候,香川美代子也宣布了另一条好消息。  “没问题,社长您不提这件事,我们也要请的。谁让是您坚定了我们买房的信念呢。其实我们一直都等您何时有空,来参观我们的房子呢。而且不瞒您说,我和佑二郎决定要结婚了,我们两个,都真心亲手奉上请柬,希望您能参加我们的婚礼。”  宁卫民不禁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会以更热情的祝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说日本人结婚,不在乎买不买房的?  人家这俩人明明就是买了房才结婚的吗?  不管怎么说,这是修成正果了,比自己要幸运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掠食者 真是个令人郁闷的星期一午后。  清澄寒沁的天空是暗灰色的,惨淡的阳光勉强透过薄雾一样的空气照射下来。  只显得发青阴沉,却并不能让人感到温暖。  而这糟糕的天气不但预示着今天很可能有雨,也让走出高级公寓大门的宁卫民倍感压抑。  是的,在了解过自己的股票资产安全和房产行情相关信息后。  宁卫民中午找了家松屋连锁店,草草对付了一顿牛肉饭,下午就赶到了位于赤坂公寓的大刀商社,想安抚一下自己人心惶惶的雇员。  结果没想到,亲眼所见的情况远比他想象总要糟糕许多。  以至于不但没能安抚好别人的情绪,反而他自己都被吓到了。  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宁卫民原本在跨国电话里听自己的雇员诉苦,还以为那只是因为都是老实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他所理解的暴力团骚扰,顶多也就是弄点死猫死狗,或是登门威胁,或者是港台片里,在门口泼油漆,写那些吓人狠话。  可实际上来了他就傻眼了,因为日本的暴力组织如今正值鼎盛时期,负责拆迁的这些家伙,因为利益攸关,几乎无法无天几乎到了光明正大的地步。  他们早就驱逐了公寓大楼门口的保安,就连物业都被他们砸的稀烂,属于停摆状态。  所以邮递员不来了,大楼的垃圾不但没人清运,楼道里也遍布屎尿,臭气熏天。  几乎每天晚上都有“醉鬼”和“流浪汉”过来糟蹋。  而且等到进入公司宁卫民还听说,大刀商社的玻璃窗甚至被从外面的子弹射穿过两次,大门被泼汽油烧过三次。  有时候,大白天的,楼道里就有裸男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蹿。  每当有外人进楼,这些赤身裸体,只批一件大衣的家伙就会流露出变态的样子,把人吓吓个半死。  为此,公司的女雇员都没法上班了,现在大刀商社,全靠三四个身残志坚的男性雇员在勉力坚持着。  就这几人还免不了经常遭遇辱骂,恐吓的情况。  所幸他们没有人真的受伤。  而且真正的办公地点已经挪到了附近大刀商社租下的仓库,这才维持住了大刀商社对大和观光的定期供货。  至于整栋公寓大楼的情况,现在已经空了有一大半了。  其中有四成的业主屈服了,在这四个月里,先后都把房屋卖掉了。  剩的下的人中,还有不到一半暂时仍在公寓楼里居住。  这些业主决定要以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力,集体状告要收购大楼的建筑事务所和背后的不动产会社。  原地居民代表中,为首的就是日本五十年代后半期曾经红极一时的“nhk三人娘”之一女优马浏晴子。  但这场官司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骚扰人员与建筑事务所具有雇佣配属仕事关系,打起来也很是麻烦。  就像警察一来,那些骚扰人员就跑,警察一走,骚扰人员重新回来一样。  恐怕这场诉讼也多半又是一场耗时耗力,效果难言的消耗战。  总之,经过亲身了解和亲眼所见,回来后的宁卫民心里那仅有的一点还想要再看看风向的指望也烟消云散了。  心知金钱使人疯狂,既然连日本具有社会地位较高的阶层都被逼到这份上了,那这帮暴力团的拆迁队伍绝不是他能抗衡的。  不过对于这些仍旧坚持为他看守公司的日本雇员,宁卫民倒是相当感动,暗自庆幸自己用对了人。  或许是因为作为社会弱势群体,太怕失去这份难能可贵的工作了。  他的这几位身残志坚的员工简直堪称劳模典范,明明怕的要死,却在恐惧里一直坚持到现在。  于是宁卫民除了拨打建筑事务所留下的电话,亮明身份,表示自己有意就卖房一事在近期登门交涉。  当场还主动提出要给公司的这些雇员加薪,以示奖励。  毕竟房价一直在涨,时间就是金钱,这些人的坚持具有很实际的意义。  现在出售,行情价格比前段时间要高出不少,是谈判的有利条件。  而随后为保证大家的安全,宁卫民就让这些员工收拾东西,早点下班回家。  告诉几个人,明天起也暂时不用上班了,大家先安心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等到确定好新的办公地点再上班。  这一下子,这些日本雇员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幸福地感到这段日子的噩梦结束了。  然而走出公寓大楼之后的宁卫民却未能因此感到丝毫的情绪放松,因为刚才与建筑事务所短暂的几句对话,让他感受到了对方阴谋得逞的嚣张和得意。  老话讲,上赶着不是买卖嘛,对方又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  可以想象,就冲他主动低头之举,这笔买卖他要想拿到一个好价钱,就不是容易的事。  于是想了想,他打消了原本想要去西麻布惠文堂书店看看的打算,而是转而决定马上去联系阿霞求助,干脆一鼓作气安排好这件事再说。  好在钱包里带着阿霞的名片,而且东京的街头几乎每五百米就能找到公用电话。  他很快就实现了对话。  “喂喂,是赤霞夜总会吗?妈妈桑在吗?”  “我就是阿霞,请问你是……哪位?”  “啊,阿霞,你果然在店里啊。这太好了。我是宁卫民呀。”  “啊呀,宁先生,你终于舍得回东京了,听见伱的声音,我也很高兴。不过,您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啊,有件事要拜托你啦,我上次跟你提过的,赤坂公寓的事儿,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现在你忙吗?能不能给我点时间,三十分钟就好……”  “没问题,你过来谈吧。别说三十分钟,再久都没关系。好久不见了,我们好好喝一杯。”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然而别看宁卫民这通电话打起来很顺利,阿霞也表达了热情的欢迎,可是真等宁卫民怀揣着满心期待来到了银座七丁目的赤霞夜总会,却发现老天爷好像又玩儿了他一把。  他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居然大大偏离了他的预想,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阿霞居然也像他一样正深陷在了类似的麻烦里,处于自身难保的处境中。  而且如同他为了赤坂的公寓急需阿霞的帮助一样,阿霞为了保住银座的店铺,同样有求于他。  这下子可好,别说阿霞能不能帮他是个问题了。  就是阿霞愿意帮忙,也有足够的能力来帮他,他也得好好想想这件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和其中所蕴藏的风险了。  究竟怎么一回事啊?  说来很简单,所发生的一切就因为银座的地价跃升的太猛了,因此作为寄人篱下的外国人,阿霞买下的夜总会也就招引来了豺狼虎豹,让别人惦记上了。  要知道,就连宁卫民来到银座的时候,街头十字路口的大屏幕显示屏还在滚动播放着nhk电视台有关银座地价的最新新闻报道呢。  “现在我来到的是东京中央区的银座,这篇区域的土地五年前一平米的价格还只有三百万円左右,而如今的成交价格是——三千八百万!这种趋势在东京都中心十分明显,今年的地价涨幅为百分之七十,其数据之反常,令人吃惊……”  由于现场采访的记者拿出了标注着金额的纸板作为道具,想要更具象地表达两组数字的庞大差异。  所以那两张标注着不同数字,描绘了不同金钱数量的纸板,经常能够吸引到形色匆匆行人的瞩目。  谁不心惊肉跳啊!  综合算下来,那是十几倍的涨幅啊,涨得比宁卫民的赤坂公寓都凶猛得多。  早已经远超常人的想象,要不说是地王呢!  也就难怪会让银座成为膏腴之地的首选,吸引来一些鲸吞虎嚼的掠食者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这家店买来的时候,因为还需要留出经营用的备用金和购置豪华的设备器皿,我就没有完全用自己的钱付清店铺的钱,而是找东洋崇光银行借了三亿円。但之后每个月,我都一直都在准时还着利息,然而偏偏生意才刚刚好起来,银行就突然通知我,要停止信贷关系,让我还钱。这当然让我措手不及,也无法理解。之后为了这件事,我去找银行磋商,本以为是因为他们不满意我签订的是活动利率,日银一降利率他们就不高兴了。所以我表示愿意和他们重新签订固定利率的合同。可他们的态度还是很强硬。我又不傻,当然就意识到这里另有缘故了……”  不知是不是职业的缘故,哪怕阿霞愤愤不平的说着,也没忘了照顾宁卫民。  拿过酒来给他倒了一杯轩尼诗xo。  而她自己,仅用一杯普通的三得利威士忌作陪。  不过宁卫民倒是更愿意相信,阿霞用如此昂贵的好酒来投自己所好,应该是代表着某种期待。  “嗯,没关系。请接着说吧……”他双手握着白兰地酒杯说道。  “后来我就派人专门去调查了,有我自己的人,也有日本的侦探社,坦白讲,我雇请的侦探效率很高,比我们自己人查得更详细也更快,很快就把一些事情替我调查清楚了。银行之所以要终止我的贷款,其实是因为一个叫做川本源四郎的日本人……”  “川本源四郎?这个人多大岁数了?”  “五十一岁吧,他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个人可不简单,他是东洋崇光银行中央区最大的个人股东,担任董事会理事,名下资产也十分庞大。是好几家公司的老板。除了拥有东洋崇光银行的股份,他还有房屋中介公司、出版社,也有土地建设公司。但最出名的是他的美食城,在东京,你到处可以看到的源氏集团的圆形招牌,那都是他名下的产业。他自己拥有太多的房产,而且基本都集中于银座地带。光整栋的大楼听说就有八栋。说白了,这个人好像对买房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尤其是喜欢购买银座的地产。而这一次,他看中的目标,就是我们夜总会所在的大楼、实际上目前为止,这栋楼已经有好几家夜总会被他买下了。现在都在重新装修呢……”  宁卫民边听着阿霞的讲述,边回想起银座的好几条街,确实都有着那种圆圈内的红色霓虹灯的“源”字,这甚至成为了银座夜晚的象征。  不由不寒而栗,点了点头。  心想,看来阿霞才是真倒霉,这回真是被庞然大物盯上了。  然而这还没完,只听阿霞还接着说,“不过对我而言,更糟糕的是,他的源氏集团里还安置了不少司法界高层的亲属。听说源四郎专门设立了一个部门叫社长特助,在源氏集团的总部,和东洋崇光银行的四楼,都有专用的办公室,在这个部门任职的人,全都是司法界人士的亲属。说白了,这样的企业,就是像我这样背景的人天然的克星啊。”  “什么?他这是在用这种办法,来腐蚀拉拢司法界人士,刻意培养自己的势力吗?”  宁卫民料想的果然不错,只听阿霞肯定地回应。  “是的。甚至东京都两位退休的警部,和几位退休检察官本人,也在源氏集团就职,应该都是退休后被他聘请过来的,所以源氏集团的董事会,不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职业股东来捣乱,也没遭遇过绿票讹诈,就连打商业纠纷的官司也几乎是百战百胜,十拿九稳。还有媒体记者也怕这个,只要有这些威严十足的前检察官和警界高层,小报记者就不敢随便造次。总之,这个人太厉害,太聪明了,用这种办法,和日本的司法界做利益沟通和输送,也很难让人抓到把柄。毕竟公职退下来就没好处了,人非圣贤,谁不愿意为自己多着想着想,老了也过过优越的生活呢?”  (注:绿票讹诈,这个名词源于华尔街,也可以被称为,企业掠夺者。这是在20世纪80年代经常使用的一种商业讹诈手段。具体操作起来,首先大量买进某公司的股份,然后以兼并相威胁,迫使该公司高价回购其股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先行者 常言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听了阿霞的这番话,宁卫民不免心中泛起了这句话。  原本他是很看不起日本商界的。  他认为日本社会重学位而不重学历,日本精英阶层普遍缺乏创业精神和创新意识,大学生一心只想毕业进入大企业工作。  导致日本社会严重内卷,阶层固化,日本企业内部也充满了官僚主义和派系山头。  再加上身为美国经济殖民地的属性,所以从长远的角度看,日本制造业注定空心化,企业的进取心也正在逐步退化,根本无足为惧。  没错,松下幸之助,稻盛和夫这样的企业家确实厉害。  可问题是他们的成功和日本人的战后危机感,以及朝鲜局势的战争红利密不可分,现在的时代早变了。  他们又都已经是垂垂老者,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得去另一个世界了。  日本新一代的企业家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又有谁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呢?  难道靠那个生活奢靡堕落,后来被抓起来的日本首富吗?  还是靠那个赌徒一样热衷投机,被软银扫地出门的“十倍先生”?  优衣库的柳井正倒还算个正派人,可谁让他又是从事卖衣服的呢?  其经营策略也不过是在经济泡沫崩溃后主打性价比,这对华夏人来说不要太容易。  说白了,这老小子正撞在自己的手里,自己会不会给他发育空间,还是一回事呢。  所以说纵观日本商界,宁卫民认为无非也就是三井、住友、三菱、富士、三和、劝银这六个历史悠久的顶级财团,仗着根基深厚,占有了太多优质的商业资源,让他还不能不有所忌惮。  至于其他日本的商业集团或是企业,在他穿越者光辉的照耀下,注定会黯然失色,根本不值一提。  估摸着几年之后,怕是大部分的日本企业都难逃经济泡沫崩盘的厄运,从此一蹶不振。  多半还会被他挑挑拣拣,当成韭菜一样收割呢。  然而这样的想法恰恰因为阿霞目前遇到的麻烦终止了。  宁卫民这才发现,日本商界仍旧藏龙卧虎,而自己犯了一叶障目的毛病,托大了。  就说这个川本源四郎吧,那就很了不得。  这家伙的商业布局实在精明,越琢磨越让人惊叹,堪称攻守兼备的完美。  要知道,源氏集团的主业可是餐饮业。  这不但是所有行业中需求量最大、最稳定,且回收资金最快的一个行业。  而且老话讲,民以食为天,吃饭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刚需。  这一行也就成了足以跨越经济周期的行业。  另外,这家伙如今已经基本不去自己搞具体经营了。  他只是把名下的房产转租出去,让那些经营餐饮商户为他赚钱。  这样一来,不但最大程度的规避了经营风险,省心省力。  而且还能让持续收益获得更稳定的保证,能够通过水涨船高的租金,充分发掘出其个人名下房产的商业价值。  所以源四郎的源氏集团安全边界就相当高,永远会有一笔不用支付任何利息的现金流。  他的企业不但不会因为经济形势恶化遭遇资金流断裂,发生突然倒闭的困境。  还大可以用这些钱去购买更多的商业用地和房产,不断地复制这种模式,扩大资产规模。  想必源四郎如今能有这么多房产,就是他前半生靠着这种良性循环赚到的。  对这一点宁卫民非常确信。  因为美国知名的快餐连锁麦当劳就是这么一边开店一边买地这么发展壮大的。  这种模式在日后还将会倍受欧美那些知名商学院的推崇,并且作为经典案例被这些人在教学中反复举例研讨。  何况就宁卫民自己而言,他也是因为拥有这样的现金流,才能支持他不断购买文玩古物和各种有价值的资产,甚至跑到日本来投机。  否则他又何谈暴富与发迹?  至于他自己的现金流又是打哪儿来的?  归根结底,还得说是从服装、箱包和工艺品上来的。  不过别看宁卫民在皮尔卡顿公司担任要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从公司充分借力发展自己的小副业。  别看他是在从事多元化经营,搞得还挺花哨。  但要是从行业本身去考虑,他手里的几种特别赚钱的营生都明显要比源四郎经营的餐饮业逊色一筹。  因为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无论经济形势如何变化,人总归需要吃饭的吧?  但手里缺钱,人却未必再买衣服、旅行箱和工艺品了,这些都是属于锦上添花的东西。  至于宁卫民现在的兴旺繁荣,连他自己都非常清楚,纯粹是因为国内特殊经济形势才造成的,属于时代红利,绝不会长久如此。  更何况在此基础之上,源四郎还专门爱购买银座的精品地产,大概率是要奔着要当银座地产王去的啊,这完全就是霸占了风口在等狂风吹过啊。  天知道当这场泡沫狂欢到达顶峰的时候,这家伙名下的地产能值多少钱?  反正在宁卫民看来,这家伙的眼光比麦当劳的决策人可是强多了。  人家不但懂得餐饮来做地产的模式,更懂得把钱用来购买最有经济价值的精品地段。  别人不清楚银座的地价未来能有多高,他还不清楚吗?又怎么能不羡慕呢?  甚至完全可以这么说,源四郎的经营模式,就是宁卫民心目中最理想的商业模式。  这家伙的今天,恰恰就是宁卫民一直努力奋斗渴望能在未来达成的目标。  他因为源四郎看清了自己原本模糊的未来展望。  就更别说源四郎还懂得用这么巧妙的方法来搞利益输送,为资产安全拉拢了这么多司法界的人士为其当保护神。  在日本这样暴力团合法,充斥着各种金钱犯罪的国度里,这无疑是高瞻远瞩,极其有远见的绝对一招。  实际上,宁卫民对照自己和阿霞如今面对的窘境,除了感到惭愧汗颜和相形见绌,同时也有醍醐灌顶,是大受启发。  那么对这样一个手腕高明的人,他又怎么能不心生钦佩呢?  总之,宁卫民听了阿霞的描述,对这个源四郎的感觉非常复杂。  既有警惕、戒备和敬畏,也有好奇和触动。  别看这个源四郎是为难阿霞的人,但宁卫民是越琢磨这个源四郎越觉得有意思,甚至颇想见他一面,和他好好聊一聊。  他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是天纵奇才,还是像他一样穿越来的作弊者?  否则的话,这个源四郎为什么能够步步都踏准节奏,走在他前面去了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由衷发出感慨,“听你这一细说,这个川本源四郎,好像头脑很了不起啊。他是走白道的,和那些赤裸裸想要靠暴力强买我赤坂公寓的抢劫犯比大大的不同,巧取豪夺的办法可要高明多了。更像个实力超然,智商和手段更加高明的大盗。说来真是有趣,很想和这个人见上一面呢。”  然而这几句话,对于阿霞来说,却产生了不小的刺痛。  毕竟利益攸关,心情不同。  “宁先生,你就别笑话我了。我现在是一筹莫展都快急死了。我去别家银行寻求贷款并不顺利,不是拒绝放贷给我,就是要我等候至少三个月。原本呢,夜总会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走上了正轨,头一段时间,赤霞每天晚上营业额达到五百万円不成问题。上个月结余的利润也有差不多两千万円了。如果算上我投在股市里的钱,即使东洋崇光银行突然毁约,让我还钱,问题也不算天大。可天不遂人愿啊。你也应该知道了吧?日本股市突然遭遇调整,我买的股票可是损失惨重,现在即使亏本卖掉,还有差不多一亿五千万円的缺口呢。而且最关要命的是,我隔壁那几家早早卖掉的夜总会,有两家装修一新,已经开业了。而客人都是图新鲜的,在他们拼命的招揽下,我店里的客人一下流失不少,小姐也有跑掉的。这让我最近生意又开始糟糕起来。我很担心这只是个开始,要是其他的店也这么干,那我就真的前景不妙了……”  果不其然,这个源四郎是阳谋阴谋兼备,比纯粹的暴力团更麻烦。  听到阿霞的这番话,宁卫民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很显然,这些事要是说想要收购大楼的源四郎毫无关系,简直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他们对于在日本捞金的事,想的太简单了。  金钱越是泛滥,洪水猛兽也就越多,所有人都眼红了,为利益驱使的风险也就接踵而来。  没可能让伱仗着一点先发优势,就轻轻松松把钱捞到手的。  于是做出了一个表示同情的手势,照顾了一下阿霞的情绪,宁卫民就开始直抒己见,和阿霞商量其解决问题的办法。  “阿霞,你遇到的麻烦我基本算是清楚了。咱们都这么熟了。那有些事我也就直来直去的问了好不好?如果有什么话我说错,或者是冒犯了你,还请别介意……”  “没关系的,你请问吧。之所以请您来,就是因为我现在需要您的建议。”  宁卫民当然听出阿霞话里在暗示什么,无非是希望他能主动提出借钱给她,解决问题。  几亿円对宁卫民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问题是这件事没可能还上钱,对方就收手的。  所以他根本就没提可以借钱给阿霞的事儿。  “如果不出我的所料,知道了对手是谁,答应保护你的稻川会是不是也拒绝为你出头?这件事他们也束手无策吧?”  “是啊,源氏集团和司法届人士牵扯颇深的关系和背景让稻川会很为难。即使有能力应付这件事,他们也不愿意为我这么个外人,平白招惹这么大的麻烦。那肯定是要付出高昂的代价的。不过稻川会的二代目石井隆匡倒是表示,可以私人名义借钱给我。只是……我……”  眼瞅着阿霞说不下去了,宁卫民索性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  “只是你不敢欠下这么大一份人情对不对?你心里清楚,稻川会不是吃素的。所谓的江湖义气抵不过实惠的金钱,要是能够毫无风险又不损害名誉的情况下,他们绝对不介意落井下石。弄不好他们吃肉你不吐骨头,要的更多……”  然而最残忍的也莫过于揭露世间的真相,阿霞终于沉不住气,情绪爆发了。  “好了,够了。请别再说了……”  或许是最近承受的压力太大,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拿着空酒杯,脸色惨白地对宁卫民说,“我承认,你说的都对。目前,你的帮助,就是我最好的选择和最后的希望了。那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借给我三亿円。咱们在商言商,我不会让你白帮我的。利息我可以给你每月百分之十。如果你不愿意,赤霞的股份我给你两成。你应该清楚的,按眼下的行情,这间店现在绝对值二十五亿円。未来肯定还会更多。你不亏的。还有你赤坂的公寓被人捣乱的事,我也来帮你想办法解决。我们互相帮助,这总行了吧?”  而面对如同溺亡之人,因为情绪激动,身体止不住战栗的阿霞,宁卫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终究是个女人。  平日的强硬都是装出来的,柔弱才是天然本色。  随即便叹了一口气,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充满了同情,改为柔声细语的劝慰。  “抱歉,阿霞,我不该刺激你。可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以为我也要趁人之危吗?其实钱的事儿,你完全不用担心。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见死不救。不就几亿円吗?我不要利息,白给你用都可以……”  这下总算管用了,女人就吃这套。  阿霞的脸色又一下转为潮红,哪怕眼睛里噙着泪,也无比感激。  “哎?你真的肯借给我吗?太谢谢你了。可我怎么能白用你的钱?你放心,说好的事我一定做到……”  “你能不能先别急啊。耐心听我说完,好不好?来来,你再喝杯酒定定神,别太兴奋了。否则我们是没法继续谈的。”  宁卫民无奈极了,只有给阿霞倒了一杯,期望她借此能安安神。  直至又过了几分钟,按照他的话照做的阿霞,才借助酒精勉强从激动的情绪里恢复了一些沉稳和镇定。  然而这依然属于无用功。  因为宁卫民接下来的几句话,又捅了阿霞的心窝子,对她的刺激好像更大。  “阿霞,我不是开钱庄的,我说钱可以白给你,真不是开玩笑。因为我始终记得,是你们帮我把钱弄到海外,我才能来这里捞钱。或许对你们来说,帮我就是生意,但对我不一样。此外,你来银座开店也有听取我建议的缘故,我要是袖手旁观,就等于是我把你给坑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更别说大家还都是华夏子孙,背井离乡的在这里打拼,本就该守望相助。但是,不怕你不爱听,我也得说,眼下是非常关键的时候。我担心我的钱要是借给了你,我怕你弄不好会陷入更大的地狱,也许会失去所有……”  “哎?这……这又是为什么?宁先生,你可别吓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另辟蹊径 “为什么?就因为实力太悬殊了!”  宁卫民叹了口气,尽量以平静的口气对阿霞说出她必须接受的现实。  “你刚才也说过,川本源四郎的源氏集团连稻川会都不敢招惹,而且这家伙还在利用他买下来的其他店铺,对你进行夹击。你真以为,你拿到钱堵上银行贷款就能解决一切吗?”  “我告诉你,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对方想要你难受,方法太多了。我要是他,下一步就发动关系,让日本税务部门对你查税,让日本警察登门调查你所有雇员是否都有合法身份,总之,让一切能查你的人都来查你。你还能安心做生意?”  “你不妨再想想,靠源氏集团生存的企业有多少!源氏集团要打个招呼,让这些人一起难为你呢?你进货比别人贵,店铺有了问题没人修理,釜底抽薪下,生意能好得了?如果赤霞不赚钱,你又能再坚持多久?到时候你面对的就是腹背受敌,处处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还有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洪先生是怎么出事的了?日本的司法界有多肮脏,他们的道德底线在哪里,咱们谁也不清楚。我打个比方,如果有人在你的店里藏点违禁物,你能怎么办?封了你的店不是没可能。说来说去,我们终究是外国人啊,这就是天然的弱点。”  “真要是在留资格出问题了,没法再留在日本了,你还能保住这家店吗?到时候,怕是你只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重新带着洪先生的孩子,还有你那些江湖弟兄去另找地方流浪了。这些还是在稻川会发慈悲,不跟着裹乱算计你的情况下……”  别说,宁卫民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这些话听起来很吓人,却无疑是很可能发生的。  哪怕再不公平,但合法啊!  谁让你跑到人家的地盘捞金的?  人家能在自己的地盘轻而易举收割你,为什么要高抬贵手?  以至于阿霞听得毛骨竦然却完全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此时的阿霞心绪已经乱了,不再是那个精明的女强人。  甚至因为过度恐惧和焦虑看,她凝视着宁卫民的脸庞,眼泪汩汩流出。  然而即便如此,宁卫民还是硬着心肠对她说出了最残忍的实话。  以至于这个可怜的姑娘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几乎昏厥过去。  “卖了吧,把店卖了吧。没有别的办法了,光棍不斗势力,好汉不吃眼前亏。谁让咱们把东京这地方想简单了呢。事到临头,不认也不行,听我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了吧。”  “是吗?只能卖掉吗?这就是你……你给我的建议?”  阿霞在极度痛苦和恐慌中压抑着情感。  “是的,这就是我的建议。”宁卫民平静地望着阿霞。  “这太过分了!我做不到!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阿霞咬牙切齿,目光是愤怒之火,身体也因为极度气愤而战栗,好像宁卫民就是逼迫她的仇人。  宁卫民叹了口气,一个好心人总是不免让人误解。  但他总不能因此跟一个闹情绪朋友置气,谁还没有急眼的时候?  他相信阿霞最终会想通。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还会把钱给你。不是借,三亿円,我送给你了,我只要求一件事。就是这笔钱你不要透露是我给你的。此后,你的事儿就与我无关了。请原谅,我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真的不想惹来老虎……”  三亿円!  相当于二百万美金!  说送就送了!  别说在商场了,在江湖也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宁卫民用自己的慷慨和义气,让阿霞没法再怀疑这份友谊的含金量。  从而不得不重新考虑起他的建议来。  于是片刻后,阿霞终于认清了现实,在失魂落魄中缓缓点头。  “看来……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宁先生,你说的对……我明白了……”  但此时此刻,只剩下了软弱无力的呓语阿霞,心里不但充满了沮丧和失落,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愤和从未有过的屈辱感。  难免不迁怒于替她揭破真相的宁卫民,认为他缺乏勇气,没有血性,太过窝囊。  没错,她知道宁卫民是个好人,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但可惜的是,面对欺压和压迫,他只会用忍气吞声和委曲求全来应对。  对于14k的人,哪怕14k的女人,这可是最难接受的事实。  要不是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孩子的安危。  她一定会豁出性命去,与敢打她主意的人来个鱼死网破。  所以宁卫民的建议哪怕是目前最合理的建议,最理智的做法。  可阿霞却难免会失望,并且因此不免把宁卫民和洪先生放在一起比较,忍不住去想,泰迪哥要是没出事那该多好啊!  如果泰迪哥还在的话,那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不过人生的事儿还往往就是那么出乎意料。  大多数的时候,哪怕再聪明的人,也很少能够同时猜中开头和结尾。  阿霞也是一样。  实际上,恰恰就在她思念起那个坐牢的硬汉,哀叹自己已经沦落到被人任意欺凌的时候。  那个让她今天颇感失望的宁卫民却又为她掀起了一场头脑风暴。  竟然用另辟蹊径的商业智慧和永不言败的执着耐性给她重新上了一课,为她展示出另一种强者风范,重新刷新了她的认知。  “怎么样,阿霞,情绪好一点了吗?我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很难,你需要时间来彻底平复心情。不过,现在事情迫在眉睫,我们的时间不多,恐怕还得再好好谈谈接下来该怎么办……”  “啊?接下来?”阿霞对宁卫民的话实在是意外。  “接下来还要谈什么呢?我把店卖了不就都结束了吗?”  然而她可没想到,宁卫民反而露出比她还要不可思议的神色。  脱口而出一句句的询问,让她哑口无言。  “这是怎么话说的?都结束?怎么可能!难道我们不要赚钱了吗?难道我们的人都不要吃饭了吗?难道你不想替洪先生继续打官司了吗?”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可就让本已经对谈话兴味索然的阿霞重新又打起了精神,对生活萌发出了希望。  “阿霞,你不要灰心嘛。你应该往好处想想。那些狗日的虽然能夺走我们的房子,不让我们获得最大的利益,在半途中就抢走了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丰硕果实。可我们下手早啊,行情又好,肯定还是赚的。即使我们的房子即使被迫卖掉,可前面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也算有了不小的积累。那这条路走不通再走别的路就好了,吃过的亏我们记住就好了。俗话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咱们俩大活人又岂能让尿憋死?所以现在要紧的除了尽量在谈判中为自己争取更好的价格,更多的利益。还得想好我们未来要把钱投资到哪里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得也是。”  阿霞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已经有点被宁卫民整不会了。  她直凝视着宁卫民的脸庞,已经完全猜不到后面宁卫民还会说些什么。  反过来宁卫民见阿霞听得如此入神,倒很是满意,谈兴更浓。  “我也不瞒你啊,这个川本源四郎算计你的店,对你来说虽然是无妄之灾,可话说回来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猜怎么着?刚才听了你的介绍,我了解到他的这些情况之后,却也因此认识到了我以往商业策略上的不足,反而找到了更好的投资方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首先,我认为我来日本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发达国家法律是万能的。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傻大胆儿似的,先朝人家最好东西下手。以为花钱买到手,就能为自己换回利益,却没考虑自己的综合实力,够不够格吃到这口大肉。”  “你想想,银座是什么地方啊?那是全东京最好的繁华地段,让咱们这样的外来人拿在手里,本属侥幸。事后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让日本人嫉妒和觊觎?这就相当于日本人买走了我们京城最好的四合院,买走了历史悠久的王府。这种事要让京城百姓知晓,那就不是普通交易那么简单了。因为会伤害民族自尊心。背地里难免要叱骂,负面情绪大了,由此而生出的事端少不了。”  “所以我们当初想平平安安发财?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没有这样的好事。我敢说,我们只要手里有银座的地产,就是没有源四郎也有方四郎找上我们。你还记得我那坛宫来过流氓吗?要不是我急中生智,吓退了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而这也不算安全,地价再涨下去,我的坛宫恐怕就又悬乎了。所以我们这一次再投资,就要反其道行之,注意隐蔽性,才能比较安全的笑到最后。”  道理是对的,但这些话越发让阿霞萌生出好奇心。  她可没心情像宁卫民这样自省,不免有些着急地催促。  “宁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好嘛。你快告诉我吧?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把钱投到哪里?”  “停车位!”  “停车位?”  “对,或者也可以说是停车场!”  宁卫民的话让阿霞大吃一惊,她可真没想到宁卫民会看上这么草根的行业。  说实话,对于停车场这个行业,阿霞还真不陌生。  因为港城也是寸土寸金,人口密度极高的地方。  由于停车场稀缺,在港城泊车就是个难题。  所以港城的豪华酒店和高档娱乐场所都打出“代客泊车“的招牌。  其实就让一些港仔把客人车子开到很远的停车场,然后当吃晚饭时提前通知他们在把车子开回来。  而这个行业也一直是被港城黑社会垄断的。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对于没有学历的社会底层,这一行算是油水不错的。  虽然很多五星酒店等高消费都是有免费车位的,但是,这只是名义上的“免费”。  以半岛酒店这样的五星酒店为例,代客泊车的消费一般都是五百港币起跳。  如果客人是从下午一直停到晚上,那么比较合适的是给一千港币。  阿霞和胜仔跟着洪先生当年就一起替14k管过半岛酒店门前代客泊车的那些小弟。  她还记得曾经有一次,因为手下小弟实在找不到地方为客人停车了,不知如何是好。  洪先生就从小弟的手里接过车子,索性亲自去开着客人的车子在路上飚车直到客人吃完饭。  三个小时后,等到那位客人要走的时候,那辆车的里程表已经开出去二百公里。  她可没想到,自己都开了夜总会当了老板了,如今却还要吃回头草,再掉头跟停车场打交道,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所以根据以往的经验,和本能的抵触,她立刻表示质疑。  “宁先生,这个主意真的行吗?停车场的回报率好像不怎么高哎。在港城,别看公共交通没有日本发达,但哪怕是市中心区域,停车收费也不过三块港币。商业性的私人停车场倒是高一些,能到八块,十块,十五港币一小时,但那些地段都很好,就像银座和虎之门的停车场,同样不是一般人能买下来的。港城这个行业真正赚钱的是代客泊车的服务。而日本人好像不时兴这个啊。日本人买了汽车好像都敝帚自珍,不怎么开出来,也不喜欢别人碰。尤其小费对于日本人来说,反而更像是一种侮辱,是会被嫌弃的。”  遭到质疑是很正常,宁卫民有这个心理准备,他可没指望自己一开口阿霞就会赞成。  正所谓灯不拨不亮,理不辨不明,他极为耐心的开始了解释。  “没错,阿霞你说的这些都对。尤其是文化差异方面,这格外需要我们重视。但是你还忽略了一些问题,东京和港城的不同差异还会导致另一面,是对这个行业有利的一面。比如说东京的出租车收费和停车费来说,基数都要远超港城。在港城出租车没这么贵吧?东京的停车场也一样,日本停车费,真的很刺激!”  “你可能是因为不开车的缘故,又长期在六本木和银座这样繁荣地带工作生活,可能没有太过注意日本停车场的收费情况吧。我这么跟你说吧,东京高昂的停车费并不仅限于繁荣地带,日本政府好像是有意利用高昂的停车费限制私家车出行,东京都内二十三个区停车费,普遍都不低。最便宜的地方每小时也要三百日元,那就是两美金,十五块港币了。”  “而且这仅仅还是起步价,在中心商圈地区,那是按照每十分钟,或是半小时来计费的,一个小时停车费,能达到上千円,这才是正常标准。要想包租一个停车位,在市中心每个月花费六七万円也不稀奇。”  “而且你还这还别嫌贵,因为有的地方,停车还是限时的,比如限停一个小时或者两小时。如果超时停车不开走,立刻会有人上来贴条。超时停车和违章停车一样,被贴条罚款也挺狠的,上万日元起步,最高可以达到三万日元。”  “要是从上班族的角度来看,如果不考虑日本加班文化,仅按照每天工作八小时算,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开车上班的话,每天停车费至少五千日元。一个月下来十五万日元左右,几乎占了收入的一半!这才是日本人不愿意把私家车开出来的真正原因。靠上班薪水的话,真是负担不起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触及真相 「什么?竟然会是这样的吗?」  听宁卫民的话,阿霞除了吃惊之外,也仿佛看到自己前景似的莫名地兴奋起来。  「请等一等,我先算一算。」  说着,她就跑到酒吧台那里,找到纸笔和计算器回来,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到数字的计算之中。  半晌过去,再抬起头来的阿霞神色已经明显明朗起来。  「好吧,我承认,东京的停车费的确比港城要有吸引力得多,从回报率上看,似乎还不错,值得一干。尤其停车场跟其他的不动产投资不同,不需要建筑物,初期投资少,很快就可以开始运营。要考虑到日本地震多发的情况,这种不动产的投资具有很大的安全性……」  只是好景不长,刚说几句投资停车场的好处,阿霞渐渐又皱起了眉头,似乎仍有困扰。  「可这就是你决定要投资停车场的全部原因吗?我还是有点担心啊。不是我非要泼冷水啊。主要东京土地这么个涨法,停车场的收费总不能像土地那样飞速涨上去吧?这一行的收费可是有天花板的。没办法像我经营夜总会似的,给客人写个条子,写多少就是多少。那些豪客为了体面,绝不会表示异议。」  「要是考虑到东京土地长期上涨趋势和速度,那这一行回报率就有问题了。要想投资划算些,也就是说,我们经营停车场只能买,不能租。可这样又会产生一个问题,经营规模上就会很有限了。」  「但即便如此,从目前的地价涨幅来看,停车场也好像是所有商业地产里涨幅最小的,并没有我们直接买下其他种类的商业性房产获得的投资回报大。那这还值得我们去做吗?停车场就算经营省心,也得经营啊。要是还没有我们买下店铺转出租出去赚钱,岂非多此一举?」  「最关键的还是地块的问题。那些能停满车的好地段,我们肯定不容易拿到,没有人愿意把下金蛋的金鸡卖掉。何况我们就是拿到了也难免重蹈覆辙。可要是地段不好,我们买下来,又怎么能保证会有足够的车辆愿意停到我们的停车场呢?」  「你自己刚刚说过的,东京的普通上班族是负担不起日常的停车费的。那他们顶多周末开车带家人出行。要是我们平日里只有很少的车辆来停,那我们岂不是会赔惨了……」  说到这里,阿霞的脸色又开始阴沉,变得忧心忡忡了。  似乎她已经认为宁卫民有点过于乐观了,只是一时兴起冒出的这个主意,没有能够提前充分考虑到种种弊病。  然而实际上可不是这样的,她的困扰对于宁卫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点也没难倒他,反而引得他笑了起来。  「阿霞,你算账真是一把好手,我至今对你掌管地下钱庄时的风采记忆犹新。可你的专长也有点限制了你。真不是我说你,你过度关注于数字了,生意可不是纯粹的数学题啊。在这件事上,目前你恰恰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去考虑人的变化,这座城市的变化,还有日本经济模式的变化。也就是未来趋势。」  宁卫民的话立刻遭致阿霞不服气的反驳,  「不是吧?我们只不过是在考虑是否要投资停车场而已。难道还得去研究心理学,城市学,金融行业的相关专业知识?宁先生,拜托你,用不着这么夸张吧?好像你就能准确预测到未来趋势一样!真要是这样,不如你去港城做风水先生好了。看一层楼盘至少上百万啊……」  这话尽管客气,却明显充满嘲讽意味。  不过宁卫民却一点也不介意,他倒是因为阿霞无意中触及真相而不自知,产生了想要大笑一番的冲动。  「没错,我是不能准确预测未来。但是人的需求总是要考虑的吧?最赚钱的生意离不开人的需要。在我看来,商业就  是研究人的,因为经济活动都是由人主导的。所以一旦把人琢磨透了,商业也就通了。无论是投机的生意,还是投资实业都是如此。」  宁卫民违心地撒着谎,而他难以克制的笑容和继续装逼的言语,却让阿霞萌生出一种他很大度的错觉,也有了高深莫测的感受。  她不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分了,立刻收敛轻佻,再度重视起他的意见。  「宁先生,难道你的意思是东京停车场很快就会变得稀缺起来?日本人不会再介意高昂的停车费了吗?这可能吗?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这次阿霞的发问绝不是因为情绪反弹,只是单纯的好奇和真心讨教。  宁卫民便不吝赐教,详细为她开始阐述自己的全部想法。  「为什么不可能?东京作为日本第一都市……不,作为亚洲第一都市,这座城市人口密度太大了,而现在又正处于极度的繁荣期。日元升值导致股市、楼市飞涨,许多日本人都赚到钱了,不但花钱痛快极了,大街上的豪华进口汽车,也明显变多了。这点你应该有感觉吧?现在经济领域有个新的专业词汇专门解释这种经济现象,叫‘财富效应,意思是当人们拥有较多资产时,其消费意愿就会相对增强……」  对这些情况,阿霞点点头表示认可,但仍旧还有她自己的保留意见。  「我承认,开业以来,随着股市、楼市的行情日渐高涨,店里的客人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可那些人不是社长,就是会长,要不就是医生、律师和知名艺术家。毕竟是日本的高端阶层,属于少数群体,你总不会指望这些人购买的豪车,就能把全东京的停车场停满吧?」  「不,你错了。这种经济现象才刚刚开始,其真正的影响不但涵盖了个人,也会涵盖家庭、企业,甚至波及整个经济体系。不信的话,你不妨看看出租车行业,我这次一回到东京,感到这个城市最大的变化,就是出租车比较难叫到了。尤其是夜晚,现在可不是客人挑车了,而是司机挑选客人。你有钱都不一定叫得到车。我用打车券是会被嫌弃的,出租司机只喜欢挥舞万円大钞,又不需要打里程表的客人。你看,出租车的收费天花板是不是开始消失了?这不是只凭数字就能解释通的问题吧?」  这一席话,可谓击中要害,让阿霞当场哑口无言。  而眼瞅着阿霞带着困惑的神情开始了沉默地思考,宁卫民又进一步来解释。  「我个人把这种情况理解为‘社会资源挤兑。阿霞,投机市场的膨胀会刺激人的欲望。而一个城市发展再快,也赶不上人的贪欲、奢侈程度膨胀的速度。你不要小看人类的欲望,古代人能骄奢yin逸到了弄出酒池肉林的地步,今天的人就能为了炫耀,而买尽天下所有品牌的豪车。」  「关键这种现象还能从上之下传播,横向传播。公司老板赚到钱了,当然想提高公司运转效率和雇员的待遇,既然出于经营需要肯给雇员提供免费的打车券,那如果出租车市场供小于求了又怎么办呢?难道企业不会为了解决商务需求,购买专用的汽车吗?不会为了职工去报销停车费用吗?一定会的。而对于职员来说,自己公司提供这种方便,不用再为叫不动出租车烦恼,那就会以此炫耀。进而引起同业公司的嫉妒、羡慕和效仿。」  「总之,日本经济异常且快速的繁荣,终究会导致原本可以足够满足社会需求的一些东西变得紧张起来,原本就稀缺的东西会变得更稀缺。最后变成价高者得,让这里的生活成本抬高到匪夷所思的程度。而决定这门生意获利多少的关键,只在于日本经济还会繁荣多久,以及日本人有多贪婪,多膨胀。这就是我对这一行业未来趋势乐观的基础。我愿意花钱投资停车场,说白了就是在抢占未来注定会变  得稀缺的社会资源。」  由浅及深,有凭有据。  虽然一切分析都还是推测,但宁卫民严谨的思维逻辑和对于日本社会和人性人心足够的了解,却让阿霞无法不心生佩服和敬仰。  而且这还没完,宁卫民的口才也充满了蛊惑的张力。  「说真的,你知道做停车场这一行最赞的是什么吗?那就是这种空间需求就像人要吃饭一样,是人们几乎避无可避的刚性需求。只要有汽车就需要空间停放,除非你心甘情愿让买来的汽车当摆设,永远不开上马路。而且因为太草根了,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做了什么。相信我,很快东京出租车市场的异常状况就会传导到停车场行业。我们不会为了这门生意缺乏顾客发愁太长时间的。」  「听我一句劝,不要去白费精力担心价格的问题了,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大陆人,对于社会资源这种东西感触最深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最公平的配给制度,最严格的管控方法和惩罚措施,也没办法限制一种稀缺资源的价格。人人需要的东西总会自己去对标真正合理的价格。饥荒年代,连一个不起眼的窝头也得用黄金来换。」  「如果你还不能放心,你不妨再去想想,那些真正的富人都是靠什么发财的?别的地方不用说了,咱们就说你最熟悉的地方——港城。你知道吗?那些真正的大亨靠的不是别的,就是收租。据我所知啊,港城几乎所有的民生产业都被四大家族牢牢控制着,不夸张的说,港城百姓只要早上一睁眼就要把钱交到四大家族的口袋中。」  「其中,那个长江实业的李大亨,除了地产行业之外,正再妄图控制港城电业、水利等民生产业,郑氏家族一直牢牢控制着港城的公交车和珠宝行业。另外一位李大亨则控制了港城航运和天然气等产业,郭氏家族控制了港城大部分物业。虽然他们只是收租,对社会毫无贡献。但就是这样没有人能够逃离的营生才最养人,才能造就一方豪门望族。而现在我们也找到了一个少人注意到的机会,一个涉及民生的项目,即便没我们预期的那么好,至少也能让我们像这些成功者那样安枕无忧。这种机会一辈子可能都碰不上一次,难道你要错过吗?」  阿霞终于被说服了,此时尽显「小女子甘拜下风」的俏皮,由衷地赞许道。  「宁先生,我明白了,还是你的眼光独到。这件事……我听你的。哪怕地价的回报率上要吃亏我也认了。有杀错没放过。没办法,你口才太好了。大不了全当我冲动一回,脑子秀逗了。」  突然改变心意,整个精神也快活了起来。  虽然认输不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此时的阿霞却因为宁卫民卸下了心理负担,还是愉悦居多。  可问题是她这话听到宁卫民耳朵,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宁卫民不禁把手里的酒杯一放,带着不高兴嫌弃上了。  「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在蓄意引诱你,欺骗你似的。你这个小女人可真难搞,我明明是在好心带你发财嘛。怎么搞的我是在要你一起承担风险似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要勉强的话,那就算喽……」  阿霞不愧是妈妈桑,此时立刻动手,及时给宁卫民倒了一杯xo,以示赔罪。  「宁先生,不要跟我计较啦。你也说,我是个小女人嘛。自然没什么见识喽。真心话,我是很感激你的,绝对没有任何怀疑你的意思。其实我很清楚,你所帮我的,比我为你做的多得多。我会报答你的……」  这话倒是管用,天底下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面对漂亮女人,都是扛不住几句好话的***。  这属于刻在基因里的天然性别压制。  宁卫民脸色立刻好转。  「算了,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彻底打消你的  顾虑好了。你不妨再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一起干。真的不勉强你……」  阿霞这次没说话,而是聪明地又为宁卫民端来一盘切好的橙子。  用笑嘻嘻的表情和温柔的服侍来化解他余下的不满。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巨大蛋糕 宁卫民果然拿她没了办法,之后就再没有难听的话。  “阿霞,你自己不是也在投资股票吗,那你应该清楚现在日本股市一些反常的情况吧?现在人们买股票普遍忽视价格基本面的问题体现在各个方面。同一领域内的不同个股齐涨齐跌,根本不管不同公司在盈利表现和前景上的差异。当公司增发股票时,尽管原有的股权被稀释了,可股价却照涨不误。不仅知此,当公司宣布配发红利股时,尽管这只是单纯地分割股票,并没有创造任何实际价值,但股价仍旧照涨不误,而且是大幅上涨。尽管日本出口商的赢利能力在下滑,制造业基础也在空心化,但股价却继续上涨。这一切的一切,说明了什么呢?”  阿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毕竟还不是信息年代,隔行如隔山。  像宁卫民问出这么专业的证券投资问题,实在是有点难为了她。  不过因为她自己的股票也正处于亏损之中,宁卫民说的恰恰是她关心又想不明白的问题,她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眼神是亮晶晶的,充满了探寻的欲望和期待。  于是宁卫民也懒得藏着掖着了,自己就主动说出了答案。  “说明行情来了,牛市之下,日本的股市奖励的是市场份额的增长,而不是赢利能力的提高。再说直白一点,这些股票之所以会上涨,就因为他们是股票,是一种能参与这种投机游戏,通过证券市场分享经济红利的特殊筹码。在大家都争先把钱投进日本股市的情况下,只要买到就是赚到,谁还在乎买的是什么呢?只要是股票,只要能涨就行了。”  这下阿霞算是听明白了点了,多少有点喜出望外。  “宁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股票上亏掉的钱丝毫也不用担心,要买的人太多了,肯定能赚回来?”  万万没想到,宁卫民给她的回复无比惊喜。  “那当然了。别说你买的那些股票了,就是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垃圾股,日后也是一样会上涨。常言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其实反过来的道理也是一样的,真赶上风口,就连猪也能飞起来。你要知道,日本新闻报道,现在连丝毫没有股票常识的散户都从银行取出存款开始入场了,那就到了所有股票会一起上涨的时代。这种市场情况下,最容易上涨的股票就是低价股。只因为跟数百万日元的天价股相比,它们的价格比较低,大家买得起。在普通人的眼里,这些低价股总有一天会追上那些高价股。”  而且这还不算完,宁卫民接下来话才是前面铺垫了这么多的核心内容。  “日本这次由本币升值引起的行情,两大投机市场,股市和楼市是相辅相成的。邮储操作的门槛高低有所区别,股市比楼市先行了一步。所以我们看股市基本上就能知道楼市的下一步变化。不用说,作为筹码,土地比股票当然更稀缺,毕竟股票还可以通过公司上市增发扩股等手段增加,土地却不能凭空变出来。在此,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阿霞,等到日本股市万股起飞之后,接下来就是日本的土地重复这一步骤。你想想看,明明都是土地,用途不一样,性质不一样,那改建不就好喽。只要是差不多的地域,凭什么这一块地就比那一块地更高贵?没道理的嘛。”  常言道,快马不用鞭催,响鼓不用重锤。  阿霞不仅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而且还是个能算经济账的行家。  宁卫民的分析是否有道理她当然分辨得出。  于是沮丧和失落一扫而光,几乎兴奋得满脸潮红。  “那要是这样的话,要是这样的话,基于现在停车场和其他商用地产的差价,那我们要是买下来可就捡到大便宜啦。现在入手,也就意味着远比同地段的其他物业更划算!宁先生,你可太了不起了!”  此时的阿霞已经豁然开朗,终于发现了停车场这块大蛋糕的惊人魅力。  不但为宁卫民惊人的洞察力和对金钱敏锐的嗅觉而激动,也终于意识到宁卫民为什么会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可不是吗?谁不喜欢便宜货啊。  既然有了这么好的投资标的,哪怕现在把银座的店卖掉,也未见得就亏。  反倒用银座赚到的钱去抄底,算是在楼市里打了一个时间差,非常划算呢。  可即便话说到了这一步,宁卫民也仍未道尽全盘的好处,他居然还有更令人惊喜的补充说明。  “阿霞,我们现在下手,可不仅仅是捡个便宜这么简单。我所了解的日本人,大部分都很保守,缺乏利用金融杠杆的勇气和知识,可是呢,偏偏又很贪心,也很自大。股市因为套现比土地容易,一旦又重新开始疯涨,再加上炒股的人越来越多,我相信许多停车场老板难免就会心动。而且很多人是不愿意背负债务的,又急不可耐想要去炒股。”  “到时候,比起用停车场抵押贷款炒股,他们恐怕更愿意把停车场卖掉。所以我们未必就不能弄到好地段。碰巧了,也许价钱还出奇的划算呢。然后我们就可以用停车场去银行贷款,买下更多的地块。就像俄罗斯的套娃一样,规模也就不成问题了。”  “哎,对了,你要不要报复一下这家摆你一道的银行呢?如果你想的话,回头等地价真涨起来,给他们挖个坑。我建议你挑最烂的地块拿去找他们贷款好了,然后等到楼市崩盘之后,这些烂地一文不值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华夏人是不好惹的。不是任凭他们随便欺负,想咬就咬上一口的。”  宁卫民所描述的前景真的不要太美好!  想到这么波澜壮阔的前景,而且还有机会能报今日之仇,阿霞不由得心脏狂跳不已。  此时此刻,她再没有半点嫌弃宁卫民没有血性,缺乏男子气概的念头了。  宁卫民的形象如耸立的高山,一下子高大起来。  至少,可以与洪先生相提并论了。  他们绝不是同一类人,但确实一样的出色!  “宁先生,感谢你肯带我发财!你真是个商业奇才!我阿霞对你心服口服!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来,我再敬你一杯……”  应声端起酒杯,宁卫民居然还挺谦虚。  “哎,谢什么谢,你太客气了。其实哪里有天才?我只不过是把你们大家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吃卤煮了……”  只是这话却让这个自小在港城长大的姑娘听晕了。  从宁卫民嘴里蹦出来的,是阿霞从没听说过的名词。  “啊?卤……卤什么?”  宁卫民还是笑眯眯的。  “嗨,你不知道正常。等有机会去京城,我请你……”  ………………  要是按照道理来说,在和宁卫民在商量好投资停车场的事情之后,阿霞身上的压力应该减轻,心里的负担应该消散,紧绷的神经应该松懈下来才是。  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由于兹事体大,想到这次自己是要卖了店铺把全部身家押上去,近似于破釜沉舟之举,再没有半点退路。  在最初的兴奋和短暂的愉悦之后,阿霞反而更感压力倍增,紧张得睡不着觉了。  想当初,连她不惜以跟银行借贷的方式投资银座夜总会时,也没这么煎熬过。  毕竟她还身负洪先生女儿和一干兄弟们的安危。  而此前她可从没和宁卫民进行过如此深度、如此重大的合作。  这相当于凭空多了不少变数,把自己的半个命运交给了别人。  真要是一着不慎,走错了这一步,那她所损失的绝对不止是金钱那么简单。  最终的结果恐怕是她所承担不了的,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  只能胜不能败!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阿霞就开始反复研究宁卫民提出的方案,拼命地通过各种方法验证这件事是否真的可行。  常言道,眼见为实,她可不光在家里坐着盘算。  在白天夜总会不营业的时候,她发动了全部兄弟外出调查东京停车场的经营情况。  而她自己则带着胜仔亲自去了距离中央区较近的墨田区和台东区调查。  甚至出于谨慎,念着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雇请了侦探帮忙跟踪宁卫民,记录他的行迹和私下活动。  好在所有调查的结果倒是很不错。  东京停车场的收费和经营情况确实大体如宁卫民所言。  而且价格上停车场相较其他用途的商业不动产也存在较大差距。  甚至要想买的话,墨田区就有两个现成的停车场在出售。  一块在国技馆附近,地形比较规矩,但面积不大,只有三十个车位,挂牌价一亿五千五百万円。  优势是这里每逢1月、5月、9月,举办大相扑赛事,收费会比较高。  但缺陷就是面积太小了,哪怕都占满了,也赚不到太多的钱。  另一块地面积不小,足有上百坪,在押上地区,但地形不太规则,位于几栋建筑的夹缝里,挂牌价两亿三千万円。  这块地的周围有点冷清,怕是很少有停满汽车的时候。  但优势是销售价也要低一些,土地一旦升值,无疑会占便宜。  她预计这块地两亿円就可以拿下,真要像宁卫民说的,地价有一天会持平。  那也就意味着目前有好几千万円的便宜可捡,这还是按均价算的。  最关键的宁卫民私下里也没闲着。  阿霞从侦探社给予她的记录和照片来看,宁卫民这几天一直在新宿区、文京区和目黑区这几个区域调查停车场,并且频繁出入了两个房屋中介公司。  这等于他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诚意,表示他没有其他的打算,确实言行如一。  换句话说,显然宁卫民也正在认真研究他自己提出的方案,琢磨下一步如何实施的事情。  这件事应该没有阴谋。  但问题是利益动人心。  走到了这一步,阿霞的内心虽然没了大部分担心,有了安全感,却更不平静了。  由于职业病使然,在金钱的刺激下,以及这个计划具体实施时间日益逼近下,她的心情更为紧张亢奋。  她拼命盘算着自己的赤霞俱乐部到底值多少钱,能卖出多少钱,自己怎么去跟要收购夜总会源氏集团谈判。  而且她同样也在暗自揣测,宁卫民的赤坂公寓能够卖出多少钱来,以他的能力,还能够筹措出多少资金来。  尤其是涉及到最后的合作,股份的划分,阿霞更是感到闹心。  一方面她很感激宁卫民,她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很想做一些什么事情来回报宁卫民从困境中解救了自己的恩情。  但另一方面,她又看到了这件事里蕴藏着难以计算的庞大利益。  知道一旦轻易让出一个百分点的股份,就等于割舍掉未来不知多少的实际利益。  所以她真是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样是好?  也正因为这样的为难,对于宁卫民的看法,她也同样在心里不断变化。  有时候她会想,宁卫民还真是个好人,善良得简直有点傻气。  就像投资停车场这件事他明明可以自己去干的,好处都归他自己。  然而却好心把这个主意说了出来,还不厌其烦的解释清楚。  难道他是跟钱有仇吗?  这不等于把好处白白分给自己。  这个人实在是太好了,这样的恩情自己要记一辈子,不能辜负。  但有时候,她又会认为,虽然宁卫民对自己帮助莫大,可明明他上下嘴皮子一动,只是出了个主意而已。  真要具体操作起来,不还得靠14k的这帮兄弟?  宁卫民来找自己合作,恐怕因为他势单力薄,无可用之人。  否则也不见得会拉着自己一起干。  所以自己这方要是多占一些股份,也无可厚非,说得过去。  自己不把他一脚踢开,也就算对得起他了。  今后白白给他送钱,难道他还不满意吗?  总之,天使与魔鬼,天人交战。  在没有迈出那实质性的一步之前,阿霞的内心一直在经历道德和利益交汇的考验。  她既想贪心一点,尽快把洪先生从港城营救出来,同时又感到这么做,实在是有负恩情,如同反咬一口的中山狼,太对不起人了。  这种情况下,她感觉自己犹如划着一叶扁舟,正在一片波涛汹涌,阴晴难定的大海中航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防不胜防 其实不光阿霞在想自己应该怎样对待宁卫民。  同样的,宁卫民也在等,等着阿霞做出选择。  接下来他才知道该怎样来对待阿霞。  人心难测,世情如霜,慎言慎交,做人良方。  知人莫言尽,交浅莫言深,升米养仇人,斗米养恩人……  要说这些道理,宁卫民全都懂。  那为什么他还要像个毫无城府的傻子一样,把自己绝妙的主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诉阿霞呢?  就好像他是个认准了“天下无贼”的傻根儿似的,纯真的以为满世界都是好人,别人就不对他萌生歹念。  其实答案很简单。  首先是宁卫民认为阿霞是个相当不错的合作伙伴。  这块停车场的大蛋糕只有他们双方合作才可以尽可能做大。  阿霞的手下都有管理泊车小弟的相关经验,甚至他们不少人当初加入社团时,就是干这个的,对停车场的管理熟悉,街头社交能力强,干这一行再合适不过了。  再说阿霞他们还带有14k背景,是港城的地头蛇。  像停车场这种躺着就能收钱,随着城市繁荣发展,未来前途远大的营生,谁说只能在东京做,不能在港城做的?  宁卫民要想在港城捞金就需要带路党。  何况他也清楚只要洪先生一出狱,照样还是那个上炕能玩十三姨,下炕一呼百应的江湖好汉。  所以在东京他眼下既可以依仗阿霞的人手,未来在港城还能利用阿霞的人脉关系。  这又有多么的好呢?大可以把两个亚洲繁荣都市都握在手里。  另外,是这件事也不能等,时间紧迫。  东京的地价一直在飞速上涨,几乎一天一个价儿。  想买停车场当然越早进场越划算,越往后拖,就对他们投资越不利。  哪怕慢上一步,也许就意味着增加数以亿万的成本增加。  最划算的办法,自然就是他们赶紧卖了他们两个人的房产套现。  然后确定合作关系,趁着地价还算是洼地抓紧时间来扫货,用“俄罗斯套娃”的模式扩大资产规模。  宁卫民的头脑和阿霞的人手,在这个过程里都会发挥莫大的作用。  所以宁卫民就没有多少时间去跟阿霞软磨硬泡,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干脆直截了当,直来直去。  成就成,不成就算。  免得浪费时间,还显得他人品好,不藏着掖着。  而最后,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宁卫民对于他自己的价值具有充分的自信心,他也相信阿霞会认识清楚他身上的价值。  凭他的头脑、眼光和运作手段,会给生意带来常人难以想象的超额利益。  所以他为阿霞所提供的这个合作机会,就会是她难以拒绝的诱惑,一定会无比珍惜。  至于合作后的相互信任感如何建立的问题,怎么才能保证不会遭到背叛,宁卫民也有自己的理解。  毕竟人是经济动物,大部分的行为都是经济行为,所以要是从经济链条和利益关系上分析,这种事就简单多了。  在商场上,他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他却十分信任货币。  他认为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信任货币的威力。  说白了,当一个人明确懂得你的价值,渴望和你合作,相信你可以给他源源不断利益的时候,那你就可以像信任货币一样去信任他了。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  其实无所谓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  这就是他最大的安全保证。  要金蛋还是要金鸡?  脑子没毛病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当然,也备不住阿霞出身社团戾气太重,一时糊涂,急功近利要吃独食。  或者是猪油蒙了心,惦记着合作中暗地里玩手段黑了他。  这种几率虽然不高,但是也有。  但那没关系啊,一头雄狮难道还会怕一只掏肛的鬣狗上蹿下跳吗?  阿霞真要是不知好歹,不分好赖,那也就不能怪他把阿霞当盘儿菜给吃下肚儿了。  别忘了他是谁啊?  他是穿越时空的超人宁卫民,他给的肉包子是那么好吃的?  聪明人都是藏一半,露一半。  他送出去的这肉包子里头就藏着七步断肠散呢。  要知道,这天底下任何财富背后都有危险。  光知道宝藏埋哪儿有什么用啊?  还得知道怎么应付恶龙,把宝藏安全弄走才行呢。  三年之后,这场经济泡沫就要寿终正寝,走向破灭崩盘。  这世界上除了他宁卫民,谁能准确知道什么时候该跑路?  阿霞要是做个人也就罢了,大家可以和和睦睦一起发财。  要是敢跟他掉腰子,玩儿阴谋诡计,早晚有她哭的时候。  到时候,他略施手段能让阿霞手里的停车场全砸在手里。  回头等卖不出去的时候低价被他买走,还得帮他数钱,谢谢他呢。  总而言之,这是一道有关人性善恶选择题,阿霞能从中得到什么就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是好是歹,今后是伙伴还是敌人,是一念成佛还是堕入地狱,都是阿霞自己来选,怪不得别人。  一切结果他都能接受,反正他自己是不会有任何损伤的,他怕个屌!  这就叫大伪似真,大奸似忠。  …………  宁卫民和阿霞再度见面是在三天后,是宁卫民主动打电话联系的阿霞。  电话里,他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明天上午要去那家建筑事务所去谈判。  因为想要借助阿霞对日本社团的经验,所以希望阿霞能够假扮自己的秘书陪同自己一同前往,必要时可以为自己提供相关意见作为参考。  这还是宁卫民第一次对阿霞提出需要帮助要求。  所以作为已经得到宁卫民好几次帮助,并且从宁卫民的坛宫饭庄一直在拿外快的阿霞来说,于情于理都没有办法拒绝。  毫不犹豫的,她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且为次日见面专门准备好了干练的衣服和合适装扮。  只是出于女人的直觉,阿霞也意识到这次见面,很可能还要就双方是否合作,以及大致的合作条件做最终确认。  为此,化好妆后,打扮得像个日本职场白领一样的阿霞,在第二天出发之前,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坦然,松快,反而忐忑极了。  仍旧还未曾拿定主意的她,望着公寓的窗外,既有一种事到临头,不得不做出选择的紧张,又有一种看不穿命运,生怕选错的彷徨,期待感远小于畏缩和迷茫。  是啊,她既不像当忘恩负义的小人,但又不甘心放着肥肉不吃。  为人的良心和社团的利益,还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信仰,这种强烈冲突,相互矛盾的感觉,已经多年未有过了,太让她为难了。  这些事原本不是她一个优柔寡断的小女子能定夺的。  话事人的角色不是她能担得起的,只有洪先生那样的人才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说实话,此时看着窗外的世界,看着那些在楼下蚂蚁一样行走的普通人。  阿霞是既羡慕他们又为他们感到悲哀。  羡慕的是他们有家有业,有儿有女,却不必承担太多责任、情谊、面子和利益。  一个个活得轻松自在,健康快乐。  悲哀的是他们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辈子,赚来的仅仅是衣食温饱。  他们几乎永远都没有机会活得精彩,没有机会走到社会的上层俯视众生,去感知高贵和荣耀,权力和金钱的美妙滋味。  孰重孰轻?要利益还是要情义?  阿霞发现,没走到最后的一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选什么。  于是她也不想了,索性随遇而安……  ………………  看看手表,即将到约定好的时间,阿霞把接洪先生的女儿放学的事儿托付给一个弟兄,不厌其烦地叮嘱了几句。  自己则招呼了胜仔和另一个叫大口英的兄弟,陪同她坐电梯一起下楼,然后走到街口去等宁卫民的车来接。  之所以带人下来,倒不是说阿霞对宁卫民心有戒备。  主要还是出于替宁卫民做考虑,毕竟这次是去和一帮和暴力团有牵扯的恶徒谈判,谁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儿?  既然宁卫民没有提出求稻川组出面,阿霞也不知道他人手够不够,是不是需要两个外形勇猛一点的保镖壮胆。  按照她的想法,带着人多一些总是好的,以免气势落于下风。  可惜阿霞的这份好心完全没有意义,因为她完全想错了,宁卫民根本就没想走这种针锋相对,硬抗硬的路数。  实际上当宁卫民的汽车远远驶来,停在她的身侧时。  不但瞬间就让她们几个人瞠目结舌,变得目瞪口呆,也引起了周围路人的瞩目,让众多目光的焦点一下聚集到了他们的身上。  不为别的,就因为宁卫民的这辆车的可太牛了!太非同寻常了。  车身外型以方直线为主基调,给人一种庄重、沉稳的感觉,一眼看上去就让人产生肃穆之感。  此外这辆汽车的车头,居然顶着寓意着祥瑞与高贵的金凤凰车标。  这足以证明这辆汽车尊贵属性,超然的地位,论起来比日本首相的座驾还要牛呢。  因为这可是丰田旗下最顶级的产品,有“日本劳斯莱斯”之称丰田世纪(century)!  据说,这是为了纪念丰田汽车始人丰田喜一郎的父亲丰田佐吉诞辰100周年而研制的豪华汽车。  自1967年推出第一代车型以来,它便一直是能够代表日本的豪华车,并为包括日本皇室成员在内的许多贵宾提供舒适的移动出行。  但即便如此这还不算什么,更惹人瞩目的是,这辆车前后都带有红色的旗帜,牌照居然还是蓝底白字。  竟然是由日本外务省发出的“蓝牌”,也就是所谓的“外交号牌”。  这也就从各方各面都证明了这辆车是具有特殊属性,享有诸多特权的特殊存在。  等反应过来,阿霞的心里就是陡然一震。  她不敢相信,宁卫民怎么可能会弄到这样的一辆汽车来充当座驾?  这种汽车开到大街上,不但不受交通措施影响,优先通行,甚至连随意停车都不会收到警察的罚单吧?  正想着呢,车门已经打开,宁卫民的笑脸从汽车后舱里露出来,毫无架子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很准时啊,阿霞。可以走了吗?”  但阿霞几个人因为太过惊奇,此时却不敢有半分小觑。  不但胜仔和大口英热情回应,叫着“宁先生”。  阿霞更是像日本人一样鞠躬行礼。  “是的,可以的。”  宁卫民却无视他们的崇敬,依然是一副随随便便的和气样,自来熟似的跟胜仔和大口英说笑。  “那么好,两位兄弟,阿霞我就带走了。你们放心好了,下午三点前,我一定把她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阿霞并不是傻瓜,而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相当聪明的姑娘。  只看眼前这辆车,就对宁卫民的用意猜出了七七八八。  既然是这样,那一身江湖气的两个兄弟跟去就不合适了。  于是也就立刻改变了初衷,转头吩咐他们回去,自己痛快地上了车。  “来,把这个佩戴在胸口。”  更没想到的是,刚一上车,宁卫民又递过来给她一个特别的徽章。  看到宁卫民胸口也别着这样的徽章,前面两个座位坐着两个留着寸头,保镖一样的男人,一看就是重要任物出行的配备。  再考虑到自己今天要扮演的角色,这下阿霞更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同时脑子再一次“嗡”地一下涨了,不禁对宁卫民背后的高能量感到无比惊讶。  “宁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身份是我不知道的?您难道……难道竟然是官场中人?出国做生意只是伪装吗?”  却没想到,宁卫民居然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霞,你居然这么好骗啊!真是没想到……”  “啊?我好骗?这……这是什么意思?”  “嗨,这辆车是障眼法嘛。我哪儿有什么官身啊,就是普通的商人嘛。不瞒你说,这车呀,我是花了一百万円从非洲一个小国暂时租用的嘛,反正这种号牌普通人也分辨不出,谁知道究竟是哪个国家驻日机构的车。其他的徽章还有小旗子,都是道具而已啦。不过连你都骗到了,建筑事务所的人肯定也会上当。这下我倒是放心了,看来不会穿帮了……”  阿霞这下总算真正弄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她心里突然像倒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连这种伎俩都想得出来,她突然发现这个宁卫民还真不是那么老实。  其实最危险的就是这样平日里行事正派,好像一直都很守规矩的人。  不动歪心思还好,关键时候突然这么一下子,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虚张声势 兵者,诡道也。  而商场亦如战场,所以商人的狡诈也一样是生意中最有威力的武器。  阿霞今天就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并且因为参与了谈判的全过程,完全刷新了以往对宁卫民这个人的认识和印象。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极其简单的伎俩,居然会那么管用。  宁卫民就靠着这虚张声势一手,与原本蛮横霸道,强行要收购他公寓的建筑事务所达成了条件非常优厚的收购合同。  而且其间,她自以为有着丰富社团经验,一定能帮上一些忙,结果居然完全毫无建树。  她怎么都没想到,整个谈判过程,她都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宁卫民在谈判对手面前展示口才和精湛的演技。  至于所谓的帮忙原来仅仅是人家把她当做一个人形道具来用。  她除了负责给宁卫民端茶、点烟、送纸、拿笔,显得宁卫民这个从共和国来日本淘金,好像大有来头的“官商”身份更可信之外,再没有任何实际的用途。  “宁社长,我真是敌不过您。那我们就说定了,总共十一亿五千万円,我会在两天内付清的。”  眼看着建筑事务所的金岛所长跟旁边的会计师一阵耳语之后,然后站起来笑容可掬的向宁卫民伸出手来,告诉他事情就这样谈定,阿霞简直无语了。  要知道,建筑事务所开出的这个价码可比目前的市场价足足溢价了三成,简直美好得让人不可置信。  说实话,要是川本源四郎要愿意以这样的溢价来购买她名下的俱乐部。  那她早就没有什么可烦恼的了,反而还会为之感到幸运呢。  因为哪怕按照目前的最高税率,扣除掉将近百分之二十的让渡所得税,宁卫民卖房之换回来的钱,比起赤坂的当前房价还有足足一成的溢价呢。  在阿霞看来,宁卫民落在手里的钱是实实在在的变多了。  如果没有像投资停车场这么好的主意,只要及时在赤坂其他的地方买下一套公寓他也不亏,反而还能套出一亿円的现金来呢。  现在可好,拿这笔钱直接去购买价值洼地的停车场,简直是鸳鸯奶茶一样丝滑的交接。  这样占尽了便宜的交易谁还能不愿意呢?  何况再想想,宁卫民又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呢?  仅仅是一百万円的租车费,还有几个不值钱的徽章和红旗道具,不要太简单啊。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本应该刀兵相见的对手,一直在强买强卖的建筑事务所一方也太容易上当,轻易就范了。  难道这就是那个暗地雇佣派遣暴力团捣乱,却不留一点把柄给警察的涉黑企业吗?  难道这就是那个不怕知名媒体人状告自己,在法律上和舆论上也不落丝毫下风的强硬企业吗?  他们唯利是图的狠辣、无耻的作风和思维缜密的头脑呢?  怎么一遇到宁卫民就统统丧失了?  反倒像是开善堂的一样把本该据为己有的利益拱手相让?  “嗯,就这样说定。我是个讲信义的男人,也能够理解您的立场。我会恭候您的好消息,只要这笔钱一到账,我们立刻可以完成房屋转让的法律手续。”  “感谢宁社长成全。”  “哪里的话,我嘛,也希望早点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不想被这种事情绑住,不如快刀斩乱麻尽早处理。这对我们双方都好,不是吗?金岛所长你不用太客气。”  “承蒙社长您的包容,我在此向您深深致谢!真是不好意思,前一段时间对您公司的经营造成了一定困扰,还请您多多谅解。”  说着,金岛所长就转头吩咐下属拿来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说是oldparr威士忌,非要送给宁卫民,作为“下属不懂事”的赔礼。  这种酒的酒瓶呈四角形,咖啡色酒标上有印象派巨匠鲁班画的老寿星的头像。  原产地英国,创于1909年,是一种混合威士忌。  用汉语翻译过来就叫做老伯威士忌。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是因为英国曾经有一位152岁的老寿星thomasparr,他是英国历史中最长寿的人。  据说这位英国的寿星老80岁时才第一次结婚并育有一儿一女,至122岁时再婚。  国王查尔斯一世还曾赐给他一栋伦敦住宅。  不过或许是水土不服,parr在当年就去世了,英国国王下令将其葬在西敏寺诗人墓地中。  因此这种酒也就寄托着成熟、智慧、长寿的寓意。  除此之外,这种酒对于日本人还有特殊的情结。  因为据传言明治时期带日本使团出访西方的岩仓具视,从英国带回来献给天皇的威士忌就是oldparr创始人初酿的威士忌。  当时虽然还没有oldparr这个牌子,但要说有差别,也不过是茅台酒前身和茅台酒的差别。  所以这种酒完全可以说是日本人最早接触到的威士忌。  被日本人视为充满历史感的“老爷酒”,也被称为“一款说起就说不完的威士忌”。  在日本上层和政治圈里非常受欢迎。  吉田茂和田中角荣等政治家就是这种威士忌的粉丝。  尤其是泡沫经济时期,随着日本经济腾飞攀升到顶峰,这款酒的地位和价格也同步到达了顶峰。  它的出场环境通常总是非常“老派”的。  比如带着翻译的正式商务场合,人们总在吸烟,还伴有为外国人而准备的艺妓表演。  另外,这种酒在进口酒商有心运作下,越来越豪华的包装,装在陶瓷,水晶和木盒里的威士忌,也令这种酒的价钱直线走高。  最终结果就是像共和国曾经的月饼一样,让这款本来价格很普通的苏格兰威士忌变得华而不实,价格奇贵。  总之,oldparr这种酒已经成为了日本惊人经济增长的一种奢华装饰。  成了日本经济繁荣时期,西方人投日本人所好,收割日本韭菜的利器。  此时别说在夜总会消费一瓶,动辄得几十万円。  哪怕在商店里购买平价货,也要八九万円一瓶。  阿霞身为银座夜总会的妈妈桑,又曾经做过斯纳库的陪酒小姐,对这一点是最清楚的。  她了解此时的日本社会,苏格兰威士忌品牌俨然已经成了代表社会阶层和思想的标志。  并且因此产生了非常明确的鄙视链和分级制度。  部长喝什么牌子,课长喝什么牌子,系长、平社员、新社员、入门级等等,各有不同。  至于oldparr,当然就是最高级别的部长酒了。  所以,当眼睁睁瞅着宁卫民居然从本该对他不吝颜色的对手手里,又接过这样较高规格的交际礼物。  阿霞心头不禁又是一颤!产生了啼笑皆非的感受。  这个场景可太有戏剧性了,这个宁卫民的本事也太神了。  如果是换一个场合或者换一个对象,她一定不会相信。  然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就这么活生生的发生了。  她也只能承认宁卫民是个谈判高手,不得不由衷感到佩服。  她现在觉得宁卫民处理事情什么时候都是头脑清醒,有条有理,面对何等的难题都能想到绝妙的主意,并且应付什么场合都能做到不温不火,恰到好处。  这样的人,真是天生的商人,不发财才是没道理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哪怕都到了这种便宜占尽的地步了,宁卫民也没就此罢休。  他很客气的收下了礼物,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对金岛所长致谢。  “承蒙您的厚爱,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今天来的匆忙,并没有准备礼物相赠,颇感惭愧啊。这样好不好?有时间的话,欢迎您携夫人和家人光临我的餐厅,我请您品尝正宗的华夏宫廷料理。”  说着,宁卫民竟然又从身上掏出一张坛宫饭庄的名片,双手递给了金岛所长。  “哦?宁社长名下还有餐厅吗?”  金岛所长大感意外,用双手接过名片后,颇为意外地认真端详起名片来。  “原来在银座吗?光看地点,就知道一定是很高级餐厅喽。”  宁卫民露出稍微沾沾自喜的神色。  “让您见笑了。虽然可能是整个东京最昂贵的华夏料理。不过这家店和赤坂的公寓还有那间公司一样,只是挂在我名下罢了。我只是出面替大人物忙碌罢了。所以比起所长您来,我还是差得远了呀。说起来,咱们同样都是替别人办事的,但您的名下,毕竟还有实实在在的资产归属于自己,我就不一样了。像我这种角色,其实就像是银行的柜员。虽然看得见,也摸的着,天天点钞票,但一切都不是自己的,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说实话,真的很羡慕所长您嗯。”  “呵呵,宁社长实在太风趣了。光看您这样出行的气派,谁敢小觑您?何况话说回来,从贵国的体制来看,像您这样能走出国门,来日本替大人物打理资产的人,本身就很不一般呢。其实我今天一见您的面,就知道您肯定也是大有来头的大人物。”  “哈哈,所长可真会说话呀。我被您夸奖得可是如沐春风呢。啊,对了,有件事得提前说明,因为本餐厅是会员制的,还经常需要招待本国使馆人员,所以您想来品尝的时候,还请提前打个电话。到时候等我安排好,会用清代皇帝的宴席款待您,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哇,那可太感谢了,真的是清代皇帝的饮食吗?实在是有些期待呢。”  “这绝对没错的,我们可是有足够来自宫廷的文史资料可以佐证呢。虽然价格是贵了点,可无论是味道还是食材和烹饪技巧,开业以来一直饱受好评。这不马上就年末了嘛,现在就已经有许多大企业和跨国公司都预定好了席位,要在我的餐厅办忘年会呢。”  “哎?说的是呢,很快就要到年末了呀,我们事务所也要考虑这个问题了。”  “呵呵,那所长不妨考虑考虑我的餐厅,要不要给你的客人换换口味呢?只要您的客人不超过三百人,我的餐厅就可以承办。”  “能接待三百人的餐厅?在银座?那还真是不小啊!”  “哎,不行不行,这样的规模不值一提。哪怕暂时算还可以,但以日本经济的发展速度,大概很快就不行了。我相信东京的银座,以后能款待上千人的餐厅也不会缺少的。”  “哈哈,宁社长还真是非常看好我们日本经济啊。”  “那当然了,别的不说,就说所长您即将拿下赤坂的地块,未来打算兴建的大楼就一定会是高层建筑吧?说实话,我也隐隐有些期待呢。等您把大楼盖好,我可是有打算要把公司迁回来的呢。”  “那我一定记住这件事,到时候给您留最好的楼层最好的朝向。至于忘年会的事,我们另外找个时间再谈吧。”  “好说好说,依我看倒不如这样,干脆这周五,您就带着夫人一起,来我的餐厅吃晚饭吧。到时候应该我们的交易已经顺利完成了,我们也都能各自交差了。那为什么不干脆坐在一起庆祝一下呢?您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呢?”  “嗯,我看是可以的,就是难免要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话,您都请我喝威士忌了,哪怕出于礼数,我怎么也得请您喝几杯香槟才对……”  就这样,宁卫民和金岛所长一直热络地聊着,等到金岛所长亲自毕恭毕敬把宁卫民和阿霞他们送上了那辆丰田世纪。  宁卫民居然又差不多为自己的餐厅和对方谈妥了一幢买卖。  他还真是搂草打兔子,鹌鹑腿儿上也得咬下一块肉来,什么好处都不放过。  当然,阿霞也就对宁卫民的心计盘算,做生意的手段,更是心生敬仰了。  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像是做梦。  坐到车上,汽车刚一开走,哪怕送出来的金岛所长都没有转身离去。  阿霞就忍不住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宁先生,这次我可是真长见识了。原来生意居然是可以这么做的,你这个人还真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真是够狡猾的了。想想那个建筑事务所的所长还真可怜,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想要把你赶走,结果最后却被你轻而易举用一辆车给唬住了,他还以为你是什么大有来头,沾了内地官气的人。大概因为怕惹出外交纠纷,引得警察干预,才不得不用这么好的价格来买下你的房子。你可真是好算计。见识过这一回,我这辈子在谈生意的时候,大概都不会轻信他人,掉以轻心了。连亲眼所见都能是假的,还有什么假不了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红灯 虽然阿霞一连用了三个「真」字,来表示自己的惊叹。  宁卫民对此却并不在意,她只是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你看,这就叫烈火干柴、两相情愿,多好啊!」  然而像这样满不在乎的调侃却进一步挑动了阿霞的神经。  她反应强烈,忍不住脱口而出。  「真看不出,宁社长,居然这么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完全掌握了别人投鼠忌器的心理。原本我还以为你是曾先生介绍过来的,肯定也是个行事规矩的老实人呢。没想到你大大的狡猾。我今天算明白了什么叫‘卖了别人,还让别人为你数钱了。可真黑呀!」  宁卫民哈哈一阵大笑,然后摇摇头感慨地说,「商人哪里有真正的老实人?守规矩也要分情况嘛。这件事也是逼到这份上了,我不黑不行啊!我不黑怎么保护自己?要不耍点非常规的手段,难不成就要屈服于野蛮和强横,老老实实把自己应得的利益拱手相让?不是我黑,而是这家建筑事务所太黑。日本虽然富庶,却不是天国。反而因为金钱泛滥,更能体现弱肉强食的残酷。你信不信?过上几年这里更乱。到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会在东京出现,这个城市保准儿吓你一跳……」  对这些话,阿霞倒是没法不认同。  她点点头,冷静了不少,为刚才略有不敬之语设法找补。  「这倒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人为了钱是会发疯的。请别误会,我没有半点批评之意。换成我也会不甘心,你的手段无可厚非,且让人惊奇。我只是单纯的感到意外而已,发现看清一个人太难了,好像又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你。」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其实今天之所以把你请来,我的本意,就是想让你更全面地了解我的行事方式。以免我们真开始合作了,你才发现我的另一面。那样难免会造成误会,或者引起咱们相互误判的。合作嘛,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  不但坦然接受了阿霞的说辞,宁卫民还顺势标榜自己的坦诚。  他边说边解开了领口的领带,好像似乎直到此时他的神经才开始松懈。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对我的人品产生什么糟糕的看法。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算坏。我对待朋友和敌人是不一样的,亲疏远近是分得清的,向来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你看,我们接触这么长时间,我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帮忙,实实在在地为你着想吧?我从没让你吃过亏吧?」  阿霞可没想到他会这么顺杆儿爬,不禁愣了一下。  不过想了想,也确乎如此。  只是她仍旧不甘心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说出口的话,就多少又有点变味了。  「宁社长开诚布公的方式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啊。说心里话,我确实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身在东京,也因你的建议获益量多。没有你的帮助,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过得这么舒适。不过就像你刚才所说的,这个世界很危险,人会为了利益疯狂,许多事情都会该变。我们没有利益牵扯是一回事,一旦合作了,就是另一回事了。由于这件事的成败牵扯太大,关系到我们在东京所有兄弟的生计,还有洪先生女儿的安危,所以还请恕我谨慎从事。就事论事,恐怕我还需要在合作条件上看到你更多的诚意,才能真正下定决心。」…  言下之意,竟然是条件如果不满意,她还有可能反悔的意思。  这当然是阿霞为了争取更好条件的以退为进。  只是她却没想到这手完全没用。  宁卫民的情绪毫无波澜,给出的回应反而让她感到了焦虑。  「这很正常,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先小人后君子是有必要的,这也是对咱们  双方负责嘛。尤其越早发现问题,越早解决分歧越好啊,总比半截分道扬镳要好。不过,虽然我很想给你时间去充分考虑,我也希望你能充分考虑。可惜时间不允许啊。在你的店卖给源氏集团之前,这件事必须得定下来。」  阿霞登时眉头紧蹙,表情极为不悦。  「为什么?宁社长,你难道是在逼迫我吗?」  「不不,请别误会,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因为我们最大的机会就在于和时间赛跑。」  见阿霞产生了误解,宁卫民便开始解释。  他极为坦荡地说,「很快就要十二月了,按照日本社会的惯例,年底会有丰厚的奖金发放。这点你也清楚吧?所以年底是日本的消费旺季。各大城市,各行各业都会进行大促销。日本的各大企业也开始进入财务结算期。银行的如果有本年度未完成的贷款任务,这段时间会比较容易批复。东京地价会不会因此暴涨我说不好。但股市肯定会的。」  「因为银行的利率几次下调,导致银行存款搬家现象越来越严重,从现在已经到了散户纷纷进场的时机了,我预计不少白领的年终奖会变成股票。不久前股市又刚刚调整过,就是没有散户参与也已经具备一定上涨动能。」  「关键日本企业允许把股票浮盈计入财报,却不用把浮亏录入财报的特殊记账方式,实属畸形。这导致日本企业想要交出亮眼的财报不要太容易。赚钱的股票当然还想继续上涨,亏本的也没有企业愿意卖掉,变成实际亏损。同时又有大批拿着钞票等着入市的散户,那结果还用说吗?所以我要恭喜你,你在股票上的亏损快解套了。」  意外地从宁卫民口中听到有关自己股票的好消息,阿霞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这当然也让她更容易接受宁卫民下面的说辞。  「至于我对于停车场的投资策略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儿,当下筹集资金尽可能多一点。好趁着停车场的价钱相对不高和年底股市飞涨,对于日本人诱惑力大增的好时候,尽可能的拿下比较好的优势地块。然后再用这些地办理抵押贷款,还有经营停车场所产生的现金流持续买地,扩大规模。真等到东京地价再度飞涨,或者停车场与其他物业的价格追平,基本上就是躺着挣钱了。所以刚开始的第一步就显得尤为重要。直接关系到我们未来的收益。」  「我可以这么说,对于时间的执着,我还要远胜于今天咱们刚拜访过的建筑事务所。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哪怕多耽误一天,我们都要承担难以计算的成本风险。如果我们这几天不能达成共识,错过了下手良机,万一停车场的价格产生重大变动,后面的事我简直不敢想象。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还有,如果我们决定合作了,为了募集更多的资金,我还想借着你卖房子的机会,跟源氏集团提出向东洋崇光银行融资的要求。这甚至会直接影响到我们去和源氏集团的谈判策略。这方方面面,我都是为了咱们的共同利益着想啊。还希望你能理解。」  不能不说,宁卫民的理由充分又实际,让人实在无从反驳。  于是随着汽车遇到了街口红灯而逐渐止步,阿霞陷入了沉默。  沉思了良久之后,直至绿灯放行,汽车重新启动,她这才终于拿定了主意。  知道避无可避,该来的终归来了,宁卫民说的对,这件事确实不宜再拖了。  「那好吧,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停车场投资计划的。大体上我很赞成。而且以我们的交情,再怎么说,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那我们就来谈谈具体的合作条件吧,出资比例和职权归属,应该怎么划分?你的想法是怎样的?」  阿霞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的,隐藏的心思大着呢。  在她看来,管理停车场这  门生意,必然要倚重她麾下的弟兄们。  那么在权益分配上,她自然就能占据主动,大股东大概率会是几方。  如果宁卫民想要占据优势,就只能用资金量的优势来弥补。  只是她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响,却没想到,宁卫民可没按照她的套路来,说出口的条件几乎差点让她吐血。  「我算过了,你的店目前差不多能卖到两千万円一平米了,大概价值二十五亿円左右,去除让渡所得税大概还能剩下二十亿円。然而这其中还包括找东洋崇光银行借贷来的三亿円。」  「有关我计划中,用出售你的店作为条件,跟东阳崇光银行交换的贷款。数目暂时不确定,那么好吧,去除你原本贷款,就算十个亿吧。这样的话,你的股本可以算作三十亿円。我个人也至少出资三十亿円。咱们双方总共注资六十亿円成立公司。」  「至于公司经营方面,我是会长,你是社长。具体分工方面,我来负责把握投资大方向和融资的相关事项,你和手下弟兄们负责停车场日常事务的经营管理。为了咱们双方都放心,也需要必要的财务监督。管账的人手,你我一人安排一半。财税审计方面,我们找可以找一家口碑好的第三方公司外包服务。持股比例嘛,我六你四。如何?」  什么!  就这个条件,让阿霞彻底无语,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为别的,明明投资额度双方大体一致,苦活累活还都是阿霞一方承担着。  宁卫民只需要下下命令而已,他居然美其名曰说自己负责投资大方向和融资。  说白了,就动动嘴的人想要拿走百分之六十的收益?  这有多么的异想天开啊!  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啊!…  「宁社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种分配方式也太不公平了。明明应该是我六你四才对呀。怎么居然反过来了呀?有几点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第一,从投资额度来说,我们是一人一半。那么权益也理当平分。第二,资金和债务压力是我们共同背负的,投资标的和融资的工作当然需要协商才是,不可能完全由你把持。还有具体经营上出力的既然都是我的人,你只需坐享其成。那就更没有道理多占多得。恕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的思路。」  此时,从语气中完全能够听出,阿霞是真有点按捺不住怒火了。  说来其实也正常,因为在阿霞眼里,见过无耻的,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宁卫民为了多占多得,实在是太不讲究吃相,过于显得贪婪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打宁卫民的主意呢,宁卫民倒是惦记反咬她一口了。  这叫什么事?  难怪这么非要拉她入伙,果然天下没有真正的好人。  然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宁卫民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倒振振有词。  「你会这么想我有点遗憾。不过每个人的立场、观念、心态和思维模式都不一样,获取的信息量和解读信息的方式也不一样。你的反应我也理解。所以这事我们确实有必要说清楚。」  「在你看来,或许在停车场经营上,你和你的兄弟出的力最大,就理应多分一份。可在我看来,投资停车场这件事本质上,已经由一个正常的行当变成了投机土地的行为。如今我们就可以预计到,我们未来所产生最大的收益不是经营收入这部分,而是来自地价的投机上涨。这点我们都得承认吧?」  「那么我的投资眼光,判断力,智商,以及人脉和融资能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问题来了,既然是我创造了最大的价值,自然就该最大块的蛋糕呀?这难道有错吗?如果按人头分,那不就成我们大陆的大锅饭了?  这可是你们港城人最看不惯的呀!」  「还有你说投资标的和融资的事情需要协商,这可不行,倒不是我非要自己一人独揽大权。而是因为我们合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强强联手,各取所长吗?我们是互补性的合作,各自做自己擅长的事儿才是最优选择。如果对彼此的领域都要横叉一手,那就成了互相拖累。反而不如单打独斗了。你说呢?」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白痴 宁卫民这一番道理确实说得冠冕堂皇。  不过俗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从小在鱼龙混杂的混乱环境中长大阿霞可没有这么容易被说服。  毕竟利益攸关,她反而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可问题是,你的投资能力有多重要,这些都是你说的呀。单纯是你一面之词,事情没有做完,就没有办法通过实际来验证啊。是的,我承认这个投资停车场的主意来自于你。你的眼光独具一格,这个想法绝对高明。可它最大的价值也就在于指明投资方向,找到投资洼地这一步了。”  “我的话,或许你听了会有些不高兴,觉得我是忘恩负义,但是事实如此。宁社长,其实当你把这个主意毫无保留告诉我之时,这个主意最大的价值也就至此为止了。后面的事情就要靠真金白银来办了,甚至就像你说的,只要开局给力。那么越到最后操作越简单,完全是钱滚钱,利滚利,顺水推舟的事儿,哪儿还需要什么头脑?”  “即便我应该承情,为了感谢你,在股分上让一步,但百分之十也太多了。至于所谓的融资能力,我本身就是做钱庄的,宁社长应该清楚的吧?这方面怎么就成了我不擅长的领域了?我承认,或许在东京,你人脉比较广,弄钱比我有路子。可问题是如果资金运作除了问题,借来的金额同时也是一种负担,会反噬我们自身。”  “所以我们的资金担负额度,总得划一条红线控制风险。万一入不敷出怎么办?万一银行再反悔又怎么办?难道我们还没吃够苦头吗?哪儿能由你随便去借呢?我不妨直言相告。资金方面我是必须要插手的。毕竟天下哪有包赚不赔的买卖!万一你的判断失误,要是错了,那我们可就……”  听到这里,宁卫民终于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只是他却不是被阿霞的话问住了,而是单纯为自己的判断失误感到沮丧和懊恼。  他忽然从和阿霞的对话中意识到相当重要的一点,好像被自己忽视了。  如今可不是信息时代,当代人真的很无知。  不是蠢,而是无知,缺少见识。  这个年代的人对投机常识的缺乏简直令人发指。  哪怕连阿霞这样生在港城这个国际金融都市,经营地下钱庄的人也不例外。  她超过常人的专业技能,只在于懂得怎么把洗白,怎么在国家与地区之间悄悄周转,怎么从中收取抽水。  但对怎么合理利用资金,在国际投机市场上获利,所知却非常有限,和普通人差距不大。  这种情况下,阿霞自然没法对他的价值正确衡量,才会对他们的合作造成了严重阻碍。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拿港城来说,毕竟今年9月份,港城证券市场才刚刚完成“四会合并”,由港城证券交易所、远东交易所、金银证券交易所及九龙证券交易所合并而成的联合交易所刚开业不过两个月。  别说港城的股票市场目前只有主板没有创业板,就连金融衍生品也乏善可陈。  就是日本这亚洲金融最发达的都市,这次经济泡沫的中心,大部分人不也才刚刚对投机市场有所关注吗?  所以这么看的话,无论股市和楼市的行情距离当代普通人的生活,的的确确还相当遥远。  否则全球证券市场的普通参与者也就不会被那些股票经纪人当做傀儡一样,耍得团团转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被时代差距撞了一下腰,宁卫民也只能认了。  这只能算是穿越者的水土不服。  剩下的也就只有说个透彻,尽力而为了。  “阿霞,我原本以为我们双方除了利益一致之外,也很清楚彼此的价值的。这是我们合作最大的基础和前提。但现在看,或许是我想错了。虽然我懂得你的价值,可你不是。或许是缺乏对投机市场的了解,你对我的价值不但没有正确的认识,甚至完全就没有信心。”  宁卫民嗽了嗽嗓子,转头凝视着阿霞,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真的以为投机生意就那么好做吗?在投机市场赚钱只要用钱去买就够了吗?不,你错了。要是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那你为什么还会为了股票账户烦恼?要是这么容易就能从中获利的话,股市岂不是就成了人们的提款机了吗?”  “如果人人都可以随便通过股市发财,那钱还是钱吗?难道华尔街的那些金融专家存在的意义就是每天喝着咖啡,拿着高薪,轻松地买买股票,卖卖股票?”  “我再问你,难道职业经验、智商、分析、直觉、操作手法全都不重要?为什么同一个市场,有的人赚到,有的人亏惨了?为什么有人发财,有人跳楼?”  原本自以为占理的阿霞被宁卫民的连连质问一下给问懵了,完全应答不出。  宁卫民说过的这些她确实没想过,就像思想被偷袭,瞬间一片混乱。  “阿霞,别看现在日本股市行情好,可你要经历过一回股市大崩盘你就会懂得了。真不是谁想去炒股都能炒的。坐过山车的感觉是很刺激的,但也很悲催。人们总是看到股票涨才冲进去,整天抱着发财的美梦仰着脖子看大盘,最后却往往免不了眼睁睁看着血汗钱被人家卷走了。”  “就连楼市也是一样的,同样的故事也在反复上演。就比如现在,虽然地价都在上涨。可别人的地涨得多,你的地涨得少,你会不会心急如焚?会不会想要换地?甚至干脆用卖地的钱投资股市。那你不就成了那些被我们盯上的目标了?我不知你想过这些没有?如果没有,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自己是否真有能力接受投机市场的摧残?”  宁卫民的话再次击中阿霞的心口,这次是爆锤。  这几个月来,账户的亏空让阿霞还没到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地步,股票市场下跌的滋味仍旧让她记忆犹新,她无法忽视自身在投资经验和心理素质上的不足。  但因此她也是格外好奇,宁卫民又是怎么做到如此处变不惊和人间清醒的?  他一直都在大陆啊,明明不可能有什么股市投资的经验的,更不可能经历过什么市场崩盘。  难道这种事真的要靠天赋?  “阿霞,我干脆这么跟你说吧。投机是一种考验人性的生意,没有清醒的认识就盲目参与一定失败。我出手从不会是随随便便的情绪使然。背后都是有着详实的考量和投资逻辑支持的。逻辑没变,我的投资就不会改变。”  “我不妨再说明白一点,在我看来,无论股市还是楼市,暴利并不产生于生产经营,而是产生于市场本身的投机性。它的运作动力是,要把你口袋里的钱装到我口袋里去。它的规则是,要把大多数羊的肉填到极少数狼的嘴里。”  “所以有没有足够的钱买,买什么,什么时候买,当然很重要。但能不能坚持下去,坚持到什么时候,怎么应对意外,什么时候卖,更重要!干这种事,需要的资金成本高,但心理成本更高!”  “是,你说的的对,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正确。但无论从哪种角度,哪种条件来说,咱们两人相比,都是我胜于你。那么既然我们要合作,当然就得我占主导地位。这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的事儿。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当这些话说完,那才当真是一万点暴击,让阿霞彻底扎心了。  虽然宁卫民口中揭露的事实,是阿霞完全不能否认的。  但人的自尊心是不能反复伤害的。  她一向心高气傲,现在当面被指出缺陷和不足,这让她情何以堪?  于是沉默了好一会儿,阿霞冷淡地说,“我算听明白了,宁先生的意思是,这笔生意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你是不可或缺的大人物。可对我来说,能有个往牌桌上凑的机会就已经很不错了。哼哼,我要不懂感激就是不识抬举,是吗?可你似乎忽略了其他方面的风险。”  阿霞的话有些刺耳,但宁卫民也早有预料。  毕竟她还年轻,这种时候难免因难堪而生怨。  “哦?我愿洗耳恭听,说说看。”  “宁社长,就算你才学兼备,绝顶聪明。但有些事情可不是仅靠赚钱能力和卓越智商就能摆平的。赚钱虽然重要,但安全更重要。赚到手的钱,也得有机会享受才行。这是东京,你只是孤身一人,你需要朋友来支持你,保护你。”  阿霞大概已经确实理屈词穷了,感到没什么牌可打了,这时候终于拿出了江湖人的做派,试图引起宁卫民对人身和财产安全的焦虑。  “你当然清楚,只有我们联合起来才最强大,才能不受欺凌。相比起来,其实你更需要我,需要我的兄弟。只要有我们加入,不但能够替你打理停车场,还可以替你守住基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你不会希望总出现今天这样,产业被别人收购走的事情吧?”  “真要是反复上演这样的事,你还怎么安心赚钱?何况不是每一次对手都像金岛所长这么好骗的。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价格给你。你能骗一时,骗不了一世。这种招数用多了就不管用了。而且谎言难免有露馅的一天。到时候你又怎么办?所以我认为股份还是五五开,咱们平分比较公平。”  “不过资金借贷规模我还是要插手的。刚才你说了那么多,我虽然相信你的话,我也对你的投资眼光和头脑有信心,算是被你说服了。可话说回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能用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孤注一掷,全押在你的身上。请你原谅,这一点实在没办法商量。怎么样?你同意吗?”  应该说,阿霞说出这番话的背后,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交织碰撞的结果。  有不甘,有郁闷,有讥讽,有反抗,但也有认同,有欣赏,有冷静,有迁就。  反正最终不管是矛盾是纠缠,是主动还是被动,宁卫民以卓越的口才和见识,确实成功打消了她曾经不断泛起的“以大欺小”的念头,此时真心愿意来个公平交易了。  而在阿霞的眼里,宁卫民完全没必要去计较这百分之十的股份。  他这个人一向都很好说话,讲究和气生财,而且非常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阿霞几乎吃定了,性格柔和的宁卫民肯定不会拒绝她的橄榄枝,这件事至此就算尘埃落定了。  只是可惜,阿霞还是错误的估计了宁卫民对于掌控资金大权和投资方向的执着,他不想受到半点掣肘。  所以他给予的回应,颇为无情地敲碎了阿霞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期盼。  “不,阿霞,非常抱歉。如果你非要坚持如此,看来我们是没有机会成为合作伙伴,不可能在一起共事了。”  “什么?宁社长,你不答应?”  阿霞杏目圆睁,吃惊得要命,她甚至以一副看到白痴的样子看着宁卫民。  “为什么?你就这么在意这百分之十的利益吗?居然宁可放弃和我合作,也不肯有所让步?有没有搞错啊,一点面子不给?”  只是真正的白痴到底是谁,此时还不能下定论。  “不,阿霞,不是我不给面子。可假客套不能当饭吃。如果我答应了你,那就等于我自己给自己脖子上拴了个套儿。你真的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要求的是什么。是你把我的好意和友情看得太廉价了。”  起码宁卫民一反常态的强硬态度是阿霞没想到的,他不留情面的说辞更让人吃惊。  “我知道你不愿屈居人下,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对这一点我很理解,也很欣赏,像你这样能干又聪明的姑娘不多。但问题是,对于核心利益,我是没法退让的。你非要插手资金的使用,对我的生意就是最大掣肘,甚至是破坏。”  “我不妨坦率的告诉你,这次投资停车场项目我抱有的期望相当高,可能远超你的想象。而最终能否实现我的预期目标,主要就靠资金运作这一环。而我原本对你期望的是,你对钱庄管理的经验能够帮到我,能够为我的‘套娃’策略提供助力,而不是限制我。否则的话,与你合作,一心求稳,对我而言就不是双赢了,反倒是会造成让我不能承受的损失。仅靠停车场经营方面的获利,远远没法弥补减小投资规模带来的损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绿灯 “至于你说的所谓安全问题,我也不否认,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对强与弱的理解,对安全与危险的看法,显然我们彼此也存在着大大的差距。或许在你的世界里,应付危机就只有正面还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我的师父告诉我,刚强的东西容易折断,柔软的东西反而难以摧毁。我信奉的是吃亏是福,好处均沾,与人为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对待为难我的人,我会寻找化解矛盾的办法,尝试用双方共赢的方式解决问题。对待帮助我的朋友,我当然更会以更大利益来回报。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利益一致的朋友。没有朋友才是弱小,有了朋友就什么都不愁了。因为一旦出现了想要对付我的人,提出让我无法接受的敲诈。那我的朋友利益也会受损,到时候根本不用我着急,自然有人就会主动替我解决麻烦。”  “我不是在跟你吹牛。拿这家建筑事务所来说,哪怕金岛发现了真相也没关系。我仍然会安然无恙。为什么?因为我这种欺骗只是不想给我的朋友找麻烦,才采取的便宜之策。并不完全都是假招子,只是我为化解矛盾,在用一种最直白的办法,展示出利害关系罢了。”  “金岛可没你想得那么轻信他人,表面上是因为一辆车,因为我的气派。他才相信我的话,但其实不是的。你好好想想,作为一个共和国的人,我能来日本东京,能把商业做到目前的程度,这说明什么?这才是根本原因。”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也不知道,谈判最后阶段,我和金岛在私下里单独交涉的几分钟,所谈及的是彼此的个人好处。装做为大人物打理生意的我,跟金岛说只要他答应我的报价,我们就一起瓜分作为零头的五千万円。这才是他如此厚待我的缘故。”  “你想想看,既不妨碍给他背后主子交差,还能为个人捞一笔不用报税的外快。这位金岛所长还会是我的敌人吗?即便是知道真相又怎样,他只会装不知道,甚至帮我保密。现在你应该明白,他为什么兴致勃勃答应去我的饭庄吃饭了吧?那是为了去拿钱。”  “所以你说你给我提供安全。可实际上在我看来,却是我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加入我主导的利益链条。只要你和我站在一起,并且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出力,你也就变得安全多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只要再给我一年的时间,就是日本首富看上我的东西,他也不能再强取豪夺了。因为一旦我把停车场的项目展开来,我就会变成一些银行最重要的客户,和日本真正的主人——像三井、住友这样的财团扯上关系。”  宁卫民的话堪称惊世骇俗。  而阿霞也直到这时才似乎真正意识到了他在谋划什么样的局面。  差距!真是不可想象的差距!  无论是胸襟、气魄、眼光、手段、知识、见识,阿霞感到全都被比下去了。  她甚至有种感觉,就是洪先生好像也没这样的手笔,办不出这样的大事。  阿霞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但此时此刻,她的思想和心理正在经历一次从未有过的冲击。  认识宁卫民,对她来说就是开了一扇窗户,能让她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听到不一样的声音,能让她思考,惊讶,震撼。  其它还有很多,比如道义、友情、机会、帮助,她并不确定到底是些什么。  许多东西在一般人的眼里,可能不重要,她过去或许也认为不重要。  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她凭直觉知道,这些很重要。  于是她惊慌了,后悔了,开始为刚才自己不知好歹而懊恼。  她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把几乎堵死场面圆和回来。  而这个时候,又恰恰遇到了路口的红灯。  随着汽车停下,她焦虑的心情,简直像是一个后悔执意离家出走,却又丢了钱包没法回家的孩子。  没想到宁卫民此时又开口了,“阿霞,你不是担心风险吗?那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再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接受不了目前的条件。那我们就局部合作吧。我们各自收购自己的停车场。反正东京的停车场足够多,好处完全够我们瓜分的。如果你愿意呢,我买下的停车场可以交给你经营。经营所得,你六我四。怎么样?你肯定是旱涝保收的,这个方案你满意吗?总不会说我对不起朋友了吧?”  怎么?他真的肯把经营收入的大部分利润白给自己?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好像一点不在意负债额度和停车场经营收入似的?  为什么他会笃定投机一定会取得胜利?  难道他在做出和大部分人截然相反的判断时,真的就一点不担心自己犯错吗?  这个时候,阿霞的大脑思维运转到了极致。  事实上,就在宁卫民刚刚说出“不急,你还有几天可以慢慢考虑”的时候,阿霞终于拿定了主意,下定了决心。  这次她不再变了。  “不不,就按原本的条件的办!我们合作,你六我四!资金你全权做主!我输了,全听你的!这总行了把?”  当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后,阿霞眼睁睁的看着,宁卫民先是一愣,然后就冲她笑了,而后友好地冲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过多的话语再没有了。  随着两个人共同唏嘘似的舒出了一口气。  路口的交通指示灯也恰逢其时的亮起了绿灯。”  汽车重新启动,此时阿霞则感到了一份难以言表的轻松。  她的心境变得无比安宁,头脑前所未有的异常清醒。  看着窗外的风景,她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做了对的选择。  因为她已经懂得了,宁卫民送给她最有价值的礼物并不是经济利益,而是觉悟。  …………  生意就是时机,就是冒险和谨慎之间的战争。  对于这句话,在与宁卫民达成合作协议后,阿霞就开始逐步在领悟了。  尽管整个谈判过程中,她在宁卫民面前完全处于被动地位。  最后的结果对她而言,也属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勉强接受。  可在与宁卫民终于达成合作协议后,事情就变了。  阿霞一点都不后悔自己所做出的决定,反而感到了由衷的幸运与发自心底的欣喜。  而且她对宁卫民也是越来越敬仰,越来越崇拜。  不为别的,就因为宁卫民他所说过的话,所做出的许诺,并没有言过其实,夸夸其谈。  不但被逐步一一印证都是真的。  而且随后的发生的事情,几乎全盘都在宁卫民的掌握之中。  每一个步骤推进得都是那么超乎想象的顺利和理想。  甚至经常会让阿霞感受到意外的惊喜。  就比如说他们和藏在幕后的黑手——源氏集团谈判这件事吧。  原本收购阿霞这家夜总会,按照对等的层次来进行交涉的话。  由东洋崇光银行的信贷部课长出面牵头,源氏集团只要派个经营部的副部长出面就足够了。  已经算是人家很给面子。  然而宁卫民却相当聪明,他懂得这次帮阿霞卖店和他自己卖公寓情况不一样。  房价上的高溢价于他们好处有限,能够借助东洋崇光银行的贷款扩大投资规模对他们才是最有利的。  所以对方级别越高,这件事就越好谈。  为此,宁卫民不惜使用了曾经高价买下山口淑子个人回忆录改编权,并促成影视化的这份人情。  依靠这位正活跃在日本政坛的女议员的面子,获得了与源氏集团的老板川本源四郎本人见面的机会。  到了见面当天,宁卫民带着阿霞一同低调前往,坐的车仅仅是宁卫民自己开的丰田。  但为了讨源四郎的喜欢,宁卫民却不惜以带到日本最豪华的工艺品——五挂的料器葡萄摆件作为礼物。  这样谦虚又大方的做派不但全了山口淑子的面子,也获得了源四郎的好感。  另外,宁卫民个人非凡的谈吐和商业见解也在当天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因为与源四郎对于餐饮加地产的看法比较接近,他们聊得很投缘,以至于最后源四郎的秘书不得不频频进门提醒自己老板,接下来还有重要的安排。  就这样,虽然他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真正用于来谈这笔买卖。不过成效可是相当斐然。不但完全实现了宁卫民和阿霞的最初期待,获得了源四郎首肯,答应他们可以从东阳崇光银行拿到十五亿円的无抵押贷款。  而且在签署卖房意向书时,宁卫民还灵机一动,顺口跟源四郎打听了一下,问他买下赤霞俱乐部之后的用处,是否有意自己经营。  在听说源四郎只是为了获得不动产所有权,在装修一新后仍然会对外出租后。  宁卫民笑了,马上顺杆儿爬,提出一个新的建议,“既然如此,那您还不如租给我们的好。这样一来,您不用费心去找租客了,省下了装修的费用,对我们来说也不用搬家,照样还可以继续经营。这又有多么的好呢?”  就这样,宁卫民还替阿霞讨要到了为期五年租期的合同,等于变相替她保住了自己的赤霞俱乐部。  好家伙,完全可以说,他们凭空发了一笔横财啊。  不但多了三十多亿円的资金可以炒地了,而且也没有产生任何的损失,  这样的交涉成果,一开始谁能够想得到?  哪怕宁卫民就是亲口告诉阿霞,说这是自己要争取的目标。  阿霞都会觉得不现实,会认为他精神大概是有问题。  可事实如此,这也只能说是宁卫民的脑子和嘴都好使,才能创造出的谈判佳绩了。  不用说,这件事一搞定,接下来的事儿就更好办了。  宁卫民和阿霞开始分头行动。  一个找办公地点。  一个去注册公司。  一个聘请财务公司找税理士。  一个去银行开账户聘招聘自己的财务人员。  一个去选合适的停车场作为买入标的。  一个去找停车场的设备厂商要报价,谈价格。  一个去东洋崇光银行拿批复下的贷款。  一个去住友银行,从大刀商社的户头倒腾现金……  总之,也就十天左右,他们合资创办的停车场管理公司就在墨田区本所吾妻桥附近的一座公寓楼里低调的开业了。  尽管开业当天,他们没搞任何庆祝活动,也没邀请什么有名气的社会名流来充当嘉宾。  仅仅是晚上去坛宫饭庄开了两桌酒席,大家吃喝一顿家乡饭菜就算庆祝。  但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实际上,别看他们公司才刚刚成立,但他们的业务一开始就超级忙碌,红火极了。  他们初步入手的停车场实在不少。  除了阿霞在墨田区押上和国技馆找到的那两个不错停车场之外。  还有宁卫民早就委托东基业不动产的小野光南和青叶不动产的香川美代子,在核心三区周边的几个区,帮助物色寻找到的几处停车场。  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总共花了二十五六亿,以均价一百五十万円一坪的价格,接连在台东区、江东区、墨田区、涉谷区、品川区、目黑区总共拿下了十一家大大小小不等的停车场。  总面积五千多平米,按位置来看,几乎把港区、千代田区、中央区给包围了。  然后该平整土地的平整土地,该补沥青的补沥青,该换设备的换设备。  要说停车场还就是这点好,跟其他的不动产投资完全不同,压根不需要建筑物。  设施方面投资少,这年头连监控系统都没有,只需要围栏、地锁、挂板,很快就可以开始运营。  而且停车场受到土地的限制较小,即使窄小、形状怪异的土地也可以经营。  从功能上讲,几乎每一平米土地都不会浪费。  另外,公司取名为“赤霞驻车场开发株式会社”这一点,也让阿霞非常的开心。  总之很快,源源不断的现金开始进入公司的保险柜。  哪怕全天只有百分之五十五的车位利用率,而且有三成是已经预交过费用的包月车位。  那每天也有六七十万円的现金收入,一个月就是两千万円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红火 真是不干不知道,一干就吓一跳。  虽然在日本,经营停车场并不是像经营高级公寓一样,属于政府减税的对象。  像地方税、国土交通省的建设费,以及不动产固定保有税,一样都不能少,税金负担属实比较重。  这可能也是许多停车场老板嫌弃这一行的原故。  但像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行业,以差不多同等的投资额来计算的话。  无论毛利还是净利,居然已经赶上阿霞在银座开办的专门瞄准阔佬富翁的赤霞夜总会了。  这也真是够令人匪夷所思的了!  就凭这个,阿霞就不后悔投资这个项目,对宁卫民指点迷津的恩情也更感激。  别忘了,这些停车场和基本上已经走上正轨赤霞夜总会可不一样。  如今还没摸着窍门呢,阿霞就已经能够从中取得这样的收入了。  她当然有理由相信,要是自己认真经营,这其中大有潜力可挖,绝对很快就能够大幅提高收入和流水啊。  更何况除了地价和经营上的经济回报,干这个还有别的好处呢。  交际圈子也打开了,起码能多认识一些有钱人。  就比如说他们通过交易认识的这些停车场老板们。  那些答应把停车场卖给他们的,当然个个手握以亿为单位的重金。  那不是激动得嗷嗷的,纷纷冲进股市,就是转头拿着这笔钱去花天酒地。  即便是买卖没有谈成,不肯卖给他们的停车场老板,大多数人名下还有其他的企业。  完全可以说这些人无论哪个,都是富得流油的金矿啊,那是代表了一个富裕的阶级。  无疑都是坛宫饭庄和赤霞夜总会的潜在顾客啊。  不论以什么名义,谁请谁吧,反正宁卫民和阿霞往往带他们去上一次。  有许多人就会爱上坛宫的饭菜,或是被赤霞的小姐迷住,从此成为这两处常来常往的回头客。  那想想看,打自己手里花出去的钱,居然还有机会再被挣回来。  这种循环往复的捞金模式,简直不要太爽。  哪怕和川本源四郎的餐饮加地产的置业收租模式比起来,也似乎还要更牛上一些呢!  尤其是为宁卫民和阿霞供货和提供服务的那些企业老板,更是得上赶着讨好他们。  比如想要卖给他们停车场设备的企业,还有给坛宫饭庄和赤霞叶总会供货的那些商家。  在宁卫民和阿霞的相互介绍下,这些老板时不时的得来坛宫和赤霞消费一下,为拉进关系“意思意思”。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想野村证券这样在日本证券业首屈一指的大券商。  阿霞当时可是在坛宫饭庄的办公室里亲眼目睹,宁卫民从自己的股票经纪人佐川主任的手里白白拿走了三千万円。  而且还居高临下像吩咐奴才一样提出,希望佐川所在的营业部可以在坛宫饭庄举办忘年会。  然后随手扔给佐川一摞钞票,就像扔给狗的一块肉骨头。  把佐川高兴得眉开眼笑,不但满嘴都是恭维话,也一再保证会尽力促成此事。  说实话,像这种光明正大吃着自己碗里的,还等着别人上赶着给自己碗里夹菜的舒心日子,是阿霞平生从来没有想象过,更没有经历过的。  直至过上这种左右逢源,滋润无比的生活,她这才豁然开朗。  原来真正的大生意是这么做的,讲究的是润物细无声,而不是一口吃个胖子。  敢情这个世界真是拼头脑的,什么奇珍异宝也抵不过人的聪明才智。  真正的聪明人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过的舒心自在,获得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这一点,他宁卫民就做到了。  毫无疑问,对比起来,像这样指挥若定,依靠智慧的赚钱法子可比港城的社团经营黄赌毒,或者用资金放高利贷,再动用暴力收账要高明多了。  只可惜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天赋,普通人该怎么办呢?  难道只能远远望着,心生羡慕吗?  其实也好办。  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就要有足够好的眼光。  只要在自己身边尽快发现这样的天才,找到这样的天才,把握住机会加入这样一个天才的阵营,那就足够了。  而这一点,阿霞也做到了。  所以阿霞自己也是很幸福的,甚至比一手打造出这一切的宁卫民还要飘飘欲仙。  她同样看到了铺在自己脚下,通往未来的金光大道。  这还不算什么,更大的喜事还有呢!  对于股票,阿霞果然没有焦虑多久,说起来就像宁卫民能掐会算似的,日经指数忽然间就神奇地上涨了。  根本就没等到各大企业把年终奖发下来,就跟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预先安排好的似的,日本股市猛然就出现了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的飙升行情。  从11月中到11月末期,日本股市表现好过美股等全球主要股票市场,不但一举收付失地,再创新高,而且这一次是万股奔腾的现象。  不分行业,不分市值大小,几乎所有的股票都是红的。  绿颜色的股票每天最多只有二十只而已。  这一来,不仅股票经纪人们开始在交易大厅里疯狂庆祝,开香槟、打气球,举办庆祝的自助餐会和音乐会。  普通民众构成散户群体更被这种异常红火的行情,刺激得亢奋不已,面红耳赤地争先入市。  大家好像直到此时发现了一种既快速又无风险的挣钱办法,似乎一旦买入几只股票,积累财富就变得轻而易举。  而托股市这波行情的福,不但阿霞投入股市的那些资金,夺回了损失,获得了丰厚的回报,甚至连购入停车场这件事也变得容易起来。  因为对比停车场的升值速度,很明显,还是股市显得更快速,更容易。  所以最新的情况是,连新宿歌舞伎町街附近,一个面积六百平米,能停九十辆汽车,几乎日夜都能停满的停车场,居然也有意想要出售了。  而且报价只有五亿円而已,唯一的要求就是三天之内全款付清。  这可是高达百分之九十出租率的一块宝地。  哪怕不考虑地价涨幅,只对比日流水四十万円的收益,最多六七年就能回本,简直不要太划算。  毫无疑问,一旦他们顺利拿下,就是合资公司的核心资产。  甚至于许多日本经济学家对这一现象的专业分析也与宁卫民的大致观点出奇一致。  他们宣称日本正在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火车头”,提示日本到了抛弃战后养成节俭习惯的时机了,日本消费需求的爆炸增长即将到来。  这让阿霞对宁卫民专业素养再也没有了质疑,对他倾尽全力去扩充资产规模的忧虑自然大大减轻。  甚至出于惭愧,主动开始帮他计算起扩充规模该怎样有效利用现金流,最大化减少成本。  这当然让两个人的合作关系变得更为紧密与默契,谈判时产生的芥蒂彻底消散。  至于这段时间里,要说阿霞所感受到的唯一的苦恼,怕也就是要挣的钱实在太多,有点忙不过来了。  毕竟赤霞夜总会的那些重要的客户都需要用心来维护的。  尤其到了年关消费旺季,许多客人都在忙碌各种应酬,出席各种酒会。  如果没有适当问候和加紧联系,客人绝对不会想起来光顾,也许渐渐就会把赤霞给遗忘了。  还有,因为妈妈桑穿着也与陪酒女郎不同,大多数时候都是穿端装的和服,平日的梳妆打扮也很耗费时间精力。  每天不只更换上这样的服装费事,需要专人帮忙。  去美容和做头发,更是必不可少的每日作业。  而为了保证每位客人都要玩儿的开心,营业时更要一丝不苟,处理好所有的细节。  否则就会容易让客人感觉到档次不够。  像每天晚上七点,阿霞是必须提前来到店里的。  她要检查好店里各种设施,确保一切都准备妥当。  还有那些在赤霞上班陪酒女公关,说来更是没有几个让人省心的。  想想把,都是又漂亮又有学历的人精儿。  谁甘心屈居别人之下,心里不再打着自己的小盘算?  要想维持赤霞夜总会日复一日的正常运转,阿霞不仅要压得服、制得住这些女公关,也要时不时对她们耍些怀柔手段,让她们感到工作还算开心,免得她们被别的店挖走。  总而言之,在银座开夜总会来钱快不假,但在经营上也着实不容易,绝对费心费力。  只要一个粗疏大意,神经大条,就可能出问题。  这种情况下,阿霞在白天还必须分出大部分精力去安排停车场的扩张业务和日常经营。  虽然这一行对她手下的弟兄们算是轻车熟路,运营的方式比起大部分行业也算简单透明的。  可毕竟业务速度扩展太快了,阿霞他们干活儿的,适应性哪儿有宁卫民花钱买得快啊。  架不住说话间也许就又有新的停车场又被他给买下来了。  阿霞手底下总共也就八个可以信得过的兄弟,现在的局面就需要有人监管两三处了,从长远看,人力资源方面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而且日本毕竟不是港城,许多法律法规和港城的也不一样。  连违规停车被警察抓住都要罚款两万円,就别说其他方面了。  所以赶紧补课,学习相应的行业规矩,对阿霞来说也是当务之急。  否则真要是一不留神违反了哪项规定被人举报,弄不好是要出大血的,甚至惹来法律上的麻烦。  总而言之,哪怕像阿霞这么精明,有能力又有才干的姑娘,身兼两职也做不到面面俱到,颇有分身乏术之感。  时间一长,更是免不了叫苦不迭,有点疲惫不堪了,最终阿霞没有办法,只有跟宁卫民当面认怂,讲述自己的苦衷,和他打商量。  寄希望于他愿意暂时先把选址收购的事情放一放,让自己缓上一口气。  然而让阿霞没想到的是,再知道了自己的“苦难”之后,宁卫民虽然表示理解。  但压根就没提停止收购的事儿,而是提了另外的一个建议。  “我理解你的难处。既然夜总会和停车场你一手兼管忙不过来,那你不要做夜总会了,专心去管理停车场好不好?我们干脆为你的赤霞,外聘一个妈妈桑。反正银座想做妈妈桑的女孩子一大把,谁不愿意从打工人变成合伙呢?”  这倒是阿霞没想到的倡议,道理倒是没错,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迟疑了。  “聘谁啊?这个行业可不是谁都能干好的。而且即便是有能力,我们还得信得过才行。我的店里可没人能胜任我的位子。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没想到宁卫民明显心里早有腹稿,他把一直为坛宫饭庄揽客的另一位领袖式的带头人物推荐给了她。  “哎,别说,我还真有。你还记得坛宫饭庄那个帮我带客人的玛利亚吗?她可是烛台俱乐部的头牌女公关。成为银座的妈妈桑正是她的目标呢,为此她不但一直在为开店攒钱,也花费了无数精力和时间学习。不怕你不高兴,实话实说,她为我坛宫拉客的成绩可比你还强呢。我一直都很看好她。如果你愿意给她一部分股份的话,我想她可能会动心的,也一定能把赤霞经营好……”  “啊,那个玛利亚啊!我记得的。她好像是银座很有人气的女公关呢。”  阿霞点点头,“那……要给多少?”  “百分之三十吧。我觉得至少得三成股份,否则不显诚意。”  宁卫民沉吟了一下,果断地说。  “这倒是可以,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她……到底是不是会长你的情人?”  因为一起开了合资公司的缘故,此时阿霞已经对宁卫民改了称呼不叫社长,叫会长了。  结果这一句话,让宁卫民措手不及,“噗嗤”一口,把嘴里的茶都喷了。  咳嗽了半天,才颇有些狼狈不堪地说,“啊!我说阿霞!你别胡乱猜疑好不好,我和她清白的很啊。”  “我没乱说啊,是我听别人私下议论的嘛。正因为没把握,才亲口问你呀。会长你是喜欢那种混血姑娘的吧?”  莫名其妙遭到冤枉的宁卫民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但也只能无奈地说,“你能别胡思乱想吗?天地良心,我绝对是为了你考虑……”  可问题是阿霞这么古灵精怪的姑娘,在八卦方面的才华堪称天下无敌。  她不仅促狭地冲宁卫民眨眨眼,“你别紧张嘛,看,脸都红了。”  而且跟着又问了他一个数学问题,结果直接就让宁卫民百口莫辩了。  “会长,你真的是为我着想吗?那为什么会把我的股份挤压到最小?”  “这是哪里话啊?我没有啊。”宁卫民既不解又冤枉。  “哼,还没有呢。”  “真没有。”  然而阿霞却是振振有词,理由是相当充分。  “那好,我问你,咱们开合资公司后,赤霞就算共同财产了对吧?你六我四对吧?这样一来,假如按你的意思,我们把赤霞三成股份再给了那个玛利亚的话,会是什么结果?会长你当然还是大股东喽,占股百分之四十二,可我的股份就成百分之二十八了?排位直接降到第三位。我的会长啊。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你是不是早有预谋的呀?就这么想把我的赤霞吞下来,变成你们夫妻档吗?”  “我……我……你可别开这种玩笑,舌头根子压死人啊。”  错愕至极的宁卫民脑子一转,好像还真是这么个数儿。  他急得都冒冷汗了,事关名誉加信誉,在这事儿可不能不较真。  “不是,不是,阿霞,你……你,你要这么说的话……嗨,那干脆我让百分之二的股份给你好了!我四十,你三十,她也三十,这总行了吧?”  哪儿知道阿霞还就等这句呢,听了立马鞠躬,然后双掌合十,开心地说。  “谢谢会长,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又这么诚心,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  好嘛,就这一声,她就把这事儿给敲实了。  堂堂的宁算盘啊,是怎么也没想到,好心没好报。  他出个主意都能把自己的股份搭进去。  几句话就让自己今后的每月少了好几十万円收入。  关键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数学比赛上输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外援 被宁卫民看好的外援——玛利亚,真的不是一般的陪酒女郎。  尽管她容貌身材俱佳,哪怕在银座这个遍地是美女的地方,她也显得出挑。  明明可以以色娱人,靠着和客人搞搞暧昧,就可以轻而易举过上富足的日子。  但她的内心却一直都明白,这个世界,男人的「爱」和「怜惜」是靠不住的。  自己的人生始终只有靠自己来创造。  何况银座的俱乐部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再漂亮的女人也有年老色衰的那天。  如果没有高超的情商和出色的话术,很难真正得到顾客的欢心。  要是没有长期光顾的忠实客人,轻松的生活只是一时,想拥有真正幸福的人生更是镜中花、水中月。  更别说光顾这里的顾客非富即贵,大多都是精英阶层,来银座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纵欲,找情人。  除了必要的应酬和交际之外,也是为了找找生活中缺乏的情趣,或是排解生活工作的压力,渴望的是在繁华的都市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和秘密收藏者。  比如说,大文豪川端康成,漫画家手塚治虫,家渡边淳和松本清张,都是银座的常客,也因此诞生了许多名作。  所以玛利亚的个人对于行业本质的理解,一直都比其他的女孩子要透澈,她给自己树立的目标也就比其他人要高得多。  一开始的时候,为了积极博取客人的欢心,成为最顶尖的女公关。  她除了利用业余时间时闻政务来充实自己,还兼修心理学,揣摩人性,甚至学习外语,以便更好地服务客户,和客户建立更多可交谈的话题。  然而在成为头牌之后,她的脑袋仍未就此止步,又开始想着要如何成为夜总会的经营者了。  她不但把观察客人的生态、陪酒小姐招呼客人的服务态度、她们的性格以及环境的配合等,当作未来「营业」的参考,暗自记下了许多重要客人的个人信息和喜好。  并且还把自己体会领悟的一些交际窍门,主动传授给初入银座的新人。  表面上是帮助那些没有经验的姑娘尽快适应工作,但同时也是在为自己未来开店积累人缘和培训女公关的经验。  不用说,像她这样的工作态度,自然会得到夜总会上上下下的好感。  因为做事非常干练,而且担负起来本来许多可以不用操心的事儿,玛利亚颇得烛台妈妈桑对信任与器重。  她也因为对别人的友善和帮助交到了不少朋友。  不管是否真正知心吧,反正作为同事的那些女公关们没有人把她当做自己的敌人,私下里都愿意和她联系保持一定的接触。  一到休息的私人时间里,玛利亚的身边从来不缺少人相伴,大家都会邀请她逛街、喝咖啡、吃饭。  新人无不渴望接受这个善良大方的前辈的指导。…  有经验的女公关也愿意和她讨教技巧,聊一聊工作中的烦恼。  甚至有人当了解到她想要开店的期望时,还会私下跟她说「你若开店,请雇用我」这种话。  玛利亚的客户也大多是这样的。  他们除了喜欢玛利亚的美貌和风情之外,更惊讶玛利亚不光只有外表漂亮,竟然与他们有着那么多共同语言。  时间一长,有许多顾客还受益于玛利亚为他们和别的顾客牵线搭桥,推动了他们的工作和事业更进一步。  因此也越发信任玛利亚的踏实与干练,并且心生依赖,变成了她的「死忠粉」。  就这么不知不觉中,玛利亚在烛台俱乐部成了最资深的女公关,当之无愧的「烛台一姐」。  这也是  为什么她能替坛宫饭庄拉来那么多顾客,并且还带着许多女公关加入到这种捞外快的「兼职」里的原因。  这都是她从业数年,长期积累的人脉和人缘在起作用。  当然,宁卫民做主,代表坛宫给出的丰厚回报,也进一步巩固了玛利亚在烛台俱乐部的地位,以及她在银座的名气,让她俨然成了陪酒女郎中颇有信誉和威望的「大姐头」。  毕竟银座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声色犬马的男女好找,自私自利的事情常见。  但愿意把实惠的好处分给别人,也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却实在是难找。  总之,在这些综合元素的累积下,玛利亚越来越接近她当初给自己设定的目标。  她在陪酒女公关的名气如日中天,几乎已经成了「烛台俱乐部」的一张活名片。  夜晚在银座工作的许多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字。  可以说除了金钱的积累尚有些许不足之外,她在经验、见识、人脉和同业关系中的条件都已经成熟,完全满足创业开店的需要了。  所以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下,宁卫民对于玛利亚发出合伙人的邀请,可谓恰逢其时,他的确选对了人。  只是话说回来了,剃头挑子一头热可没用。  宁卫民就是再看好玛利亚,那也得人家乐意才行啊。  实际情况上可有点不妙,因为玛利亚对此并不十分感兴趣。  为什么啊?  不为别的,就因为玛利亚没这种迫切的需要。  说白了,玛利亚为自己当老板都奋斗那么多年了,哪怕宁卫民和阿霞不开口邀请她,最多不过两三年,她也可以单纯凭借个人的力量开办起属于自己的夜总会或者俱乐部了。  那她又何必要替别人营业夜总会,白白替人做嫁衣?  尤其是当她了解到赤霞原本的妈妈桑,阿霞之所以对赤霞撒手,要离开的原因,是为了全心全意去和宁卫民经营停车场之后,她就更是了无兴趣。  因为她心里很明白,阿霞只是暂时离开,迟早有一天是要回来的,这家店毕竟还是别人的,不是她的。…  对于玛利亚来说,反而离开已经把她宠溺成公主的烛台俱乐部有点得不偿失,没必要去扔下众星捧月的舒心日子,去个陌生的夜总会当高级打工仔。  反正出于种种个人考虑吧,玛利亚完全没有意动,表面上很礼貌地跟宁卫民做着敷衍。  不过宁卫民是谁啊?  那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灵机应变的人精儿。  他故意装作不经意地去探问玛利亚犹豫的真正原因,没几句话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见自己的条件还不足以对方对自己抛出的橄榄枝动心。  便当机立断就又增加了补充条件,并且施展他最擅长的本事,开始了蛊惑人心的忽悠。  第一,他告诉玛利亚,说当前日本经济异常繁荣对于银座的夜总会和俱乐部来说,是最好的时代。  同时也是千载难逢,不容错失的机会。  因为一旦大家都发现这一行的钱好赚了,必然会引起越来越多的人跑到银座投资开店。  所以接踵而来的就是激烈的同业竞争。  对玛利亚来说,当然越早开始进入妈妈桑的角色越好。  这样的话,既可以抢占先机,进一步丰富提升个人履历,也等同于在降低日后自己投资的风险。  同时还能增加不少收入。  以赤霞目前的营业额为准,她至少能拿到每月六百万円分红,等于加速了自己筹钱开店的速度。  否则的话,等两年之后,物是人非,别说开店的难度会大大增加,连开店的  成本也不好说了。  第二,宁卫民还跟玛利亚许诺,说如果赤霞的业绩在玛利亚接手后,只要在原有的基础上保持良性运转,业绩不明显下降。  那么等到一年之后,假如玛利亚有需要的话,他愿意出钱出力帮玛利亚在银座再开一家规模不亚于赤霞,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夜总会。  到时候,他出的钱只算借贷,不要求任何股权。  结果这么一来算是行了。  经过宁卫民的利弊分析,玛利亚不知不觉想法就发生了变化,她开始担心两年之后行业的变动,对于目前跳槽到赤霞当妈妈桑还真有了兴趣。  随后第二天,在宁卫民和阿霞陪同下,她又亲临现场看了一看赤霞夜总会的具体情况。  发现阿霞管理得很不错,夜总会的运转方式没有太大问题,晚上营业的氛围也很好后,玛利亚感觉自己接手没有太大营业方面的风险,终于给出了让宁卫民和阿霞都松了一口气的回答,她决定加入了。  三个人签好了合同,约定好彼此的权利和义务之后,紧跟着又过了两天,玛利亚结束了与老东家烛台俱乐部的关系,带着两个与自己交好的女公关到此走马上任。  由于提前阿霞已经跟店里的工作人员都打好了招呼,玛利亚又是在银座很有人气的一个角色,双方的交接很顺利。…  并且由于陪酒女郎的工作核心就是人与人的交际,多年工作中积累的经验已经足够玛利亚应付她可能遇到的一切。  没用几天,阿霞就彻底从赤霞的经营工作中解脱出来了。  化身为商业女强人的阿霞,从此终于可以专心去扑在停车场的收购事务和日常经营上。  而从此赤霞的妈妈桑也就正式变成了玛利亚。  但这仍然不是后续的全部。  要知道玛利亚可并不是个尸位素餐的人,她可是有抱负的,绝不甘心像宁卫民所要求的那样,只想维持赤霞的现状。  而且毕竟她从业多年,她的客户积累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是阿霞能比的。  于是刚跳槽的几天里,玛利亚除了适应新环境,了解赤霞夜总会的人员与经营情况。  其他的时间里,她都用来打电话和写明信片,以最诚挚的方式把自己成为妈妈桑的消息,依次通知到自己的每个客人,并表示随时欢迎他们的光临。  为此,很快赤霞就因为客人盈门,而异常忙碌起来。  特别是因为这些客人财大气粗,为表达祝贺之意,频频要求开香槟。  赤霞营业额甚至开始刷新纪录。  这当然也让赤霞原有的工作人员大为服气,特别是那些陪酒女郎,无不感到「烛台俱乐部的头牌」果然名不虚传。  而且日本是个讲究人情义利的社会,银座也有银座的规矩。  规矩其一就是,想要单干的妈妈桑不能在老东家附近开店。  因为,这样会影响老东家客流和生意,实属不道德。  但是反过来,自己的店里出了徒弟,去自立成为了妈妈桑,原来的妈妈桑也得意思意思,来捧捧场,有所表示才说得过去。  所以烛台的妈妈桑泽口春江,尽管丧失了店里最大的摇钱树,知道必不可面会造成营业上的损失。  但因为玛利亚做足了规矩,不但走之前她到赤霞工作的「请托」和开店的「问候」都没有缺少,而且赤霞的位置和烛台也相距较远。  春江仍旧还得强颜欢笑来祝贺,甚至不得不为赤霞带来了几位有身份的老顾客。  12月3日晚上八点,就是这位烛台妈妈桑初次登门的时刻。  这一天,身着和服身材高大的泽口春江刚  轻轻地推开门,店里的几个小姐齐头回望着她,以及她身后的几个客人。  不用说,她的来访是相当惹眼的,毕竟这种地方一般的女人是不会来的。  「哎呀,妈妈桑!您来了!」  同样身着和服的玛利亚认出推门微探的前上司,赶紧移步过来,拉开大门站在他们跟前。  听春江介绍,她带来了几位刚刚在国立美术馆举办了展览的画家,玛利亚赶紧语气热情的鞠躬行礼。  「哟,几位老师也来了。欢迎大驾光临,请进!」  随后玛利亚在画家和春江的面前坐下,招来的一位女公关也在一旁陪坐。  在他们座位的旁边,可以看到有七八桌都已经坐了不少客人,少则两三个男人,多则七八个,每一桌都有一两位小姐坐台,空余的桌位只有两处。  就连柜台前还坐着五名背对着他们的男客在谈笑,蓄着长发的酒保不时跟他们聊天。  在他们所有人看来,这个时间这里就这么多人了,生意绝对红火,超过银座大多数地方。  而且不出意外的,对于几位画家来说,赤霞俱乐部因而得名的大型九谷窑所容纳的巨大花卉也颇具冲击力,让他们心旷神怡,不禁连连赞赏。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要事 「妈妈桑,玛利亚能在这个黄金地段的大楼里开夜总会可是真了不起啊。这里的面积好像和烛台差不多啊!真不愧是烛台的头牌小姐。刚刚自立门户,就这么高。」  「就是啊,这里蛮不错的。想不到你店里装修这么有品位,尤其这些红色的组合花卉,壮观浪漫,其美丽不亚于秋天的枫叶,让我一下子就联想起六义园的枫树呢。赤霞,这个名字可真恰如其分。玛利亚很有艺术天赋啊。」  「谢谢老师夸奖了。只是……这些都是以前妈妈桑的手笔。」  面对两位画家笑盈盈的夸奖,给他们奉酒的玛利亚用手捂嘴浅笑,也做足了男人最喜欢的淑女的样子。  「这应该是我的运气比较好,才接手了这么一家兼具规模与格调的店。实在是惭愧啊。我好像窃取了别人的劳动果实呢。」  「哎呀,原来是这样的吗?」  「哦,不好意思,我们不清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哪里话啊,尽管不是自己的功劳,可接手这家店之后,我也会和赤霞荣辱与共。听到两位老师给与这样的评价,还是很高兴的。只是我不能欺骗两位老师啊,人和人的交往始终都需要保持真诚的。不管怎么说,我一定会把老师们的夸奖视为对我的激励,会努力把这家店经营得更好的。」  「说得好,即使当了妈妈桑,玛利亚也没有变啊,始终行事都是这么坦诚直率啊。」  「是啊,没问题的,如果是玛利亚,一定能把店经营好,我可是很期待呢。以后我会找时间来光顾的。来,我们为玛利亚终于成为了妈妈桑干一杯!」  两位画家纷纷表示释然,并且主动举起了酒杯。  说话间,几个人都端起了装着威士忌苏打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但实际上这却体现出了玛利亚的卓越的个人魅力和业务技巧。  因为刚才她的谦虚,那是所谓「自我暴露」法的反向操作,运用了这一行业的专用话术。  其中的道理在于——如果我能跟你敞开心扉,直面我不好的一面,说明我真的非常信任你。  这无疑会给两位画家一种她在寻求他们的认同的感觉。  而人心是很奇妙的,当一个人听到另一个人的隐私,出于补偿心理,他自己也会增加自己暴露真我和内在的程度。  尤其每当女人先做出暴露举动,男人就会觉得自己拥有了主动权,安全感更盛,也更容易信任异性对自己的心意。  果不其然,虽然才刚刚坐下,但两个画家就已经在陌生的店里找到了放松的感觉,开始放开说笑,并且在畅饮的过程里,谈及他们在这次画展中的所遭遇的尴尬和小坎坷。  为此,深知其中奥妙的泽口春江,则毫无顾忌地盯着玛利亚,情感颇为复杂地说道,「你还真是有妈妈桑的架势了,看起来很有威严呢。」…  「谢谢妈妈桑的夸奖,都是您教导有方。」  玛利亚显露出充满自信的模样,不卑不亢的回应。  此时她的心里也是无比开心,相当愉悦的。  这不仅因为她如今身份的变化,与其他俱乐部的妈妈桑可以平等了。  更因为从过去上司的表情来看,并不只是说客套话而已。  泽口春江的眼神中明显充满讶异。  想来,她大概觉得,妈妈桑和陪酒女公关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大概没想到玛利亚的身份转化如此自然,这么快就已经适应新的身份和工作职能了。  这也是一种认可。  很快,事实就印证了玛利亚心里猜测的没错。  因为接着,泽口春江的视线就  转向店内的摆设和陪酒小姐与酒保的应对进退,并打量着到店里消费的客层,还若无其事地探查起玛利亚的背后金主。  早在前几天,玛利亚来到烛台俱乐部面对泽口春江提出辞呈,说自己也要去当个经营者的时候,泽口春江就问过她。  「你若在其他地方开店就另当别论,可是在银座开店得有庞大的资金才行。难道你有那么多钱吗?或者有什么幕后金主?」  当时由于玛利亚只告诉泽口春江说自己顶人家的旧店。  大概泽口春江就误以为是什么经营不善的小地方被她买下来了。  这种情况在银座也并不少见,开店也要看规模的。  若是在大楼里租个地下室,弄个吧台式的小酒吧,也能坐个二十人左右。  只要雇个酒保,不雇小姐坐台,用不了多少资金就可开成。  许多急着想当老板的银座小姐都爱干这样的事。  所以泽口春江做出的回应,是口气模棱两可地说,「咦?女人光靠自己的资金开酒吧很辛苦的。你不要以为这一行这么好做,弄不好白白忙碌一场,赚得还没你现在多。我劝你还是留下来再好好做几年的好,到时候再开店也能像那么回事。」  现在,泽口春江真正来了,亲眼看到了赤霞的店面和里面的环境,这才懂得了玛利亚为什么毫不留恋地离开烛台俱乐部,放弃了在烛台每个月能挣二三百万円的头份薪金。  当然,她也在推测元子必有金主支持,正极力从玛利亚的打扮、容貌与店内的模样嗅出其中端倪。  「到底是什么回事?究竟是哪个大老板给你开的店?你通过什么门路认识的男人啊?这样的店铺,这样多的雇员,每月光运营成本就要一千多万円吧……」  越来越觉得吃惊和蹊跷,泽口春江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假借去洗手间,拉了玛利亚一把,把她叫到角落,直言不讳地打听。  玛利亚无奈,也只好说出一点局部的真相来做个交代。  「妈妈桑,实话告诉你好了,其实是这家店的妈妈桑慕名来找到的我,因为有更赚钱的生意要做,赤霞的妈妈桑无法兼顾这里,所以才委托给我的。她说相信我的名气,也相信我的工作能力。这应该算我捡了个便宜吧……」…  「便宜?哼哼,不要想的太好了。女人哪里有男人好打交道?男人还有可被你迷住,女人眼里只有利益。所以你更要小心,可不要受骗。」  泽口春江的语气不无妒意,明显在懊恼自己没有明察秋毫,轻易放任玛利亚离去。  「不会的,妈妈桑,相互的约定内容都写到合同里了,我很谨慎。」  「哎,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泽口春江摇摇头,叹了口气,她也知道事到如今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最后唯有握了握玛利亚的手,留下几句场面话。  「玛利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事出蹊跷,替你担心。这几年,我对你怎样你应该清楚的?烛台俱乐部就像是你的家。烛台的大门也永远会向你敞开,假如你在这里做的不开心,或者有一天,这家店被别人抢走了。到时候你就回来,我老了,其实你也可以接我的班的。烛台会有你的位置,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是,我记下了。」玛利亚点头,也似乎有点动情地说,「我一直都很感谢妈妈桑您的照顾,我不会忘记烛台的。」  就这样,当两个银座的女人结伴回去后,又聊了一会,这次会面也就到了要散去的时候。  「我们该走了。」  一个画家看出了泽口春江露出焦虑,很识趣地主动起身。  玛利亚和另一个陪酒女郎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哎呀,不多坐一会儿吗?」  面对玛利亚客气的挽留,另一个画家也说,「不了,妈妈桑店里正忙,她得回去店里了。下一次,我们专程再来,再跟你好好聊聊。」  跟着画家就要掏皮夹子。  玛利亚见状赶紧阻拦,「这次我来请客好了,两位老师肯光临这里可是我的荣幸。如果您不肯的话,那我只有认为你们刚才的许诺只是说说了。」  如此一来,画家笑着道了声谢,也就作罢了。  倒是泽口春江此时从身上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纸包,光看厚度就知道是上百万円现金。  「玛利亚,这是送给你的开店礼物。」  玛利亚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厚礼,颇感惶恐。  「哎呀,您不必这么如此。」  然而泽口春江异常坚定的说,「你就收下吧。银座的规矩向来如此。你也记住我今天的话,我的许诺可是算数的。」  如此一来,玛利亚也就只有收下礼物,真诚的致谢了。  「谢谢。妈妈桑,百忙之中,你还专程来这里看我,真是不好意思。」  最终,玛利亚亦步亦趋地把几个人送至楼下门外,哪怕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也是目送他们直至走远。  回来之后,她的心情也不免有些复杂。  因为尽管过去的妈妈桑带着两位知名的画家来送礼,其借机察看她的后续状况的动机昭然若揭,但这么重的礼物也足见一定的真情。…  毕竟相处久了,一向相安无事,她们彼此肯定有相互依托的感情。  如今变成了平起平坐的竞争者,想来泽口春江的内心也会很矛盾吧。  而这好像就是银座女人的宿命。  永远抱团取暖,互相依靠,一起从男人身上赚钱,但永远也会经过自己的手为自己培养出明日的对手。  不过这种优柔寡断的困扰,也只是一时之间的情感波澜。  再走入电梯之后,玛利亚细长的凤眼便射出锐利的光芒,重新坚定了意志。  她在今晚,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很可能是她人生目前为止下决心要达成的最重要的一笔交易。  不多时,她就走进了店里最深处卡座里。  而在那里,有两个面对面默默地喝着酒的人,还在等着她。  其中一个是把她挖来的宁卫民,另一个是赤霞以前的妈妈桑阿霞。  正好他们的一杯威士忌苏打喝完,玛利亚走过来坐在宁卫民的身边,就殷勤地为他们两人倒酒。  「会长先生和社长女士,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刚才实在脱不开身,应酬了很久才结束……」。  玛利亚以自来熟的态度,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和刚才的温婉可人的职业形象判若两人。  「对我们,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都是自己人了,请随意点。」宁卫民亲切地招呼他。  然而或许是因为女人专爱为难女人,或许是看不惯她亲昵地贴近宁卫民,卖弄风骚的样子。  阿霞却不禁皱起眉头,选择了唱白脸,有点咄咄逼人的问。  「今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事非要把我们约过来?难道就为了向我们炫耀一下你提升了赤霞的营业水平?是,我承认你做的不错。毕竟连你过去的老板都来捧你的场嘛,看她的样子好像很希望你能回去吧?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了。你已经加入了,没法再退出了,也没法再提什么条件了,我们已经签了合同了,不是吗?」  这个卡座的位置相当绝妙,尽管不起眼,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却可以把全场的情况一目了然。  阿霞平日里感到累了,  就喜欢坐在这里偷闲,同时也能不失对全场的把控。  所以刚才玛利亚和烛台妈妈桑的互动情况,全都落在了她的眼里。  她不认识烛台俱乐部的妈妈桑没关系,宁卫民认识就够了。  所以,她此时才会发出这样诛心的言论。  「你误会了,这只是银座的规则使然罢了。对于每个在银座开店的女公关,她们曾经的妈妈桑都会这样做的。否则妈妈桑就会显得没有小气且缺乏人情味,这种名声要在银座传开,就很难再找到优秀的女公关哦。今天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就是这么回事。」  然而玛利亚并不紧张,非常淡定的解释到,从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看,都一点破绽都没有。  「是呀,也没有那么严重啦!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嘛。」  宁卫民此时便来打圆场。  他可不愿意手下的两员女将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剑拔弩张的。  无缘无故就怀疑别人,这太不利于团结哦嘛。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却是玛利亚下面的一番话,这次就连他也惊愕的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会长大人、社长大人。我今天把你们请来这里,还是有些特别的事和你们商量的。虽然无关赤霞的经营,但和你们现在正在忙的事情有关。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能不能也加入到你们的新生意里呢?这样的话,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合作伙伴吧?」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激赏 原本谈话的气氛就有点不和谐了,这一出戏,当然更是加剧了气氛继续恶化的势头。  一时间,宁卫民和阿霞的面色都不大好看了。  甚至都没等愣住的宁卫民开口说话,阿霞就先不干了。  “你说什么呢!别乱开玩笑好不好!你先想好了再说,否则我可就当真了。”  阿霞说完这话的同时,一双大眼睛闪着母豹般的光芒,死死盯着玛利亚的眼睛。  不亏是江湖人,光凭气势和眼神就像能把人杀死一样。  只是玛利亚同样不是什么普通人。  能在银座这样的地方成为出类拔萃的女人,首先见识和定力就非常人能及。  在日本这样暴力团随处可见,甚至是合法化的国家里,阿霞的“死亡凝视”还吓不住她。  她仍然极其镇定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请你们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想要有任何胁迫你们的意思。我想要做的是等价交换。不过我确实比较着急,因为我很清楚,如果等你们的生意上一个台阶,那么我能提供的帮助,贡献成色就会降低。要是等你们的生意走向正轨之后再提,那时我就完全没有机会了。还不如现我在提出来,碰碰运气。成功的概率要大一些。我这样说也许有点不自量力,但像我这种人,最懂得机会的重要性。我为了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兢兢业业打拼至今。如今发现快速实现梦想的最佳机会就在眼前,我当然要一把抓住……”  然而她的告白,却遭到了阿霞的怒斥。  “不是也许,你就是自不量力。我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你没有任何机会。想干什么和能干什么是两码事!”  阿霞甚至发出威胁,“我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威胁,我正式警告你,你正在奢望你不该拥有,也不配拥有的东西。你最好赶紧给我闭嘴,然后转身离开这里,去干一个妈妈桑该干的事。别再让我生气了。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这话就连宁卫民,后脊梁都冒了凉气。  他当然清楚阿霞不是空言恐吓。  她要真急眼了,毁容、剁手、噶腰子,甚至更可怕的事儿都会发生在玛利亚的身上。  可惜不知是出于日本人面对两个华人的心理优势,还是因为对于女人的威胁她听过得太多了。  对此玛利亚却只是微微一笑,阿霞的话她根本没当回事。  “你不用这么凶巴巴的,我知道我的话并不足以让你们完全放心。尽管我很想让你们相信,无论允许我参与与否都不影响我会用心经营赤霞,可这本来就是一块擦不掉的黑,我也只能默认了。”  她甚至公认挑衅说,“阿霞,虽然赤霞曾经属于你,可你并不是我的老板。我们目前在赤霞的股分一样,我们是平等的。所以别来这一套,你是生气还是高兴,其实我根本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因为你才来这里工作的,会长才是最终决策人,我说的没错吧?我倒是要提醒你,女人行事说话要注意场合分寸,太强势是会让男人心生厌弃的。难怪你的赤霞拥有这么好的店面,客人的档次却上不去……”…  说完,一双美丽的凤眼凝视在了宁卫民的脸上,还冲他露出了风情万种的笑容。  这种连消带打的还击方式,不但越发激化了矛盾,把阿霞气得直哆嗦,眼见就要愤而发作。  而且还把皮球也传到了宁卫民的脚下,让他也不能置身事外,再沉默下去了。  “哎呀,别别,都别闹意气,有话好好说。大家是自己人,这是何必呢?”  被夹在两人中的宁卫民自然是不好受。  他一边给阿霞打眼色,一边有意息事宁人的说。  “你们俩可真是,尊重是相互的,你们都是我的合作伙伴,每个人的意见我都会尊重。”  应该说,玛利亚比阿霞高明就高明在这儿了,她等的就是宁卫民的开口。  听他这么说,立刻语调变得缓和,态度马上就起了一把八十度的变化。  “好吧,既然会长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阿霞,我向你道歉,刚才我的话过于刻薄了,是我不对。我只是希望你能先听听我的建议……”  跟着又向宁卫民鞠躬行礼,“非常对不起,今天是我自作主张,累您操心了。不过请放心,我没撒谎,真的没有胁迫之意。赤霞的营业我绝对不会懈怠的,一定会尽到妈妈桑责任。以后我也会尽力和阿霞好好相处。”  这样的一种态度,当然让宁卫民极为受用。  尽管他也懂得这是金牌女公关的职业特性,或者说是技能之一——对男人不要质疑,只表达理解和认同。  但谁还不喜欢顺从的女人,懂事的下属呢?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表面上只要玛利亚与他态度保持一致,表现出和他身上相同的部分。  他就难免会对玛利亚心生好感,亲近感也随之上升。  说白了,身为金牌的陪酒女公关,玛利亚跟半路出家的阿霞在职业素养上不是一个级别的。  多年的工作经验,让玛利亚早已经能充分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肢体语言。  随时随地都能做到让男人赏心悦目,完全是习惯成自然的下意识反应。  可阿霞还做不到这一点。  虽然她一样也懂得男人最讨厌女人的反驳和自以为是,在当妈妈桑的时候也懂得蓄意讨好男人,可角色扮演的痕迹较重,还不够流畅自然。  尤其实际生活里,她对待越是熟络的人,就越容易表现得放松和随便。  就像眼下和宁卫民关系越近,江湖草莽的缺陷和自身性格的棱角也就越发暴露了出来。  这两相比较,从职场的角度来说,玛利亚当然是完全碾压阿霞的存在。也就不奇怪宁卫民无论心里,还是言行上,都会对其有所偏向了。  “阿霞,你看玛利亚都主动道歉了,这件事你就不要计较了吧。”  没能逃脱性别局限的宁卫民,出于怜花惜玉的心理,主动为玛利亚说情了。…  另外他也听出来了,玛利亚一直都在强调等价交换,那肯定是手里有什么东西,觉得是他所需要的。  “何况行与不行,咱们也的确应该先听听她怎么说。你瞧,人家一直都在强调自己没有胁迫的意思,也不会影响赤霞的营业。我认为咱们还是应该拿出一些耐心来……”  如此一来,阿霞也就只有强压下怒火,寒着脸点了点头。  毕竟风度还是要的,再不依不饶就显得她像个因为嫉妒而有意针对的泼妇了。  而且江湖也讲大小,刚才她的越俎代庖只是对敲诈感到惊讶,一时愤怒导致的情绪失控。  宁卫民是大老板,在从属关系上,她并不真的糊涂。  就这样,玛利亚终于得到了阐述自己想法的机会。  于是接下来,她也就不卖关子了,赶紧说出自己真正的意图。  “是这样的,自从接手赤霞以来,我就知道你们正在拼命的买入停车场,也知道你们渴望的是东京繁华区域,停车需求旺盛的地段。巧合的是,我正好认识一位做代理进口汽车销售和汽配维修的社长,其名下就拥有好几个停车场。”  “这个人名叫武田光夫,他的停车场主要为了用来存放他要销售的车,和修理好的车。其中正好有这么一块符合你们要求停车场。而且更巧的是,最近这位武田社长代理进口汽车的买卖十分红火,订单猛增。他决定明年扩大生意规模,已经向国外的合作伙伴提出了扩充进口车辆的品牌范围和增加进口车辆数目,以及原装零部件的要求。相应的,也就需要额外缴纳一大笔保证金。”  “然而找银行贷款是需要时间的,银行那边放贷要求和时间都满足不了他的要求。他正想方设法多方向筹措资金。我想我可以尝试去说服他把那块旺地的停车场卖掉。就是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愿不愿意和我配合,尝试着争取一下?”  这当然是件好事,宁卫民和阿霞颇为意外地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到了对方意动。  说白了,其实这囤地也是“家里有粮,心里不慌”的道理。  像他们最近一个劲的狂买,手里的资金也就剩二十五亿左右了。  因为没有了踏空的担心,目前买入停车场已经不是那么饥不择食,策略已经逐步转移到重质轻量上。  尤其是拿下新宿的一块停车场后,他们发现一个好地段停车场的营业收入基本上能顶别的地段的五个,然而地价上的差距却只有两倍多。  这样丰厚的收入,无疑促使他们对于优质地块的渴望更加迫切。  所以玛利亚提供的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还真的是他们此时正需要的。  “你能具体说说那个停车场的情况吗?位置,面积,大概的价钱……  宁卫民忍不住开口打听细节。  “好的,那么我就尽量说的详细一点……”…  面有喜色的玛利亚认真思索后说,“那个地方在西新宿的东乡青儿美术馆附近,我昨天还亲自去看过,难得的一块能停一百八十几辆汽车的场地,几乎没有空位,忙碌的时候,甚至得排队半小时以上。停车场收费价位也较高,白天五百円十分钟,一千四百円半小时,两千五百円一小时,夜晚三千二百円一整夜。至于停车场的出售价格嘛,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知道那位武田社长需要堵上的资金窟窿差不要一千万美金左右。”  越说是越让人流口水了,难得的一个一千多平米的大型停车场,居然还同样是新宿区的热门地段,  这样一个地段颇佳的大型停车场完全可遇不可求的,所有情况都出乎宁卫民和阿霞意外中的好。  真要是拿下来,不但他们的核心资产得再次提升一个档次,关键还能和新宿歌舞伎町街的另一块地形成联动经营,共同管理。  由于两地的距离相差不远,甚至可以互相调配车位,实现互补。  尤其最近,伴随新宿地区整体地价的快速升值,新宿的停车场的价格已经在悄悄往上浮动了。  隐约价格已经压抑不住了,即将迎来价格爆发。  所以就连阿霞也被这块大肉吸引,眉眼间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一千万美金啊,那就是差不多十五亿円。而且他要想拿到这么一大笔钱,还要考虑交给政府的让渡保有税,对于停车场来说,如果差不多上万美金一平米。这个价格可是高了点。你的意思是这位武田社长如果拿不到十五亿円就不肯卖吗?能不能让他再降低一些价格?要知道,以目前的行情来算,新宿停车场的土地价值每坪大约二百七十万円。一平米也就是九十万円。而停车场建筑物本身就没什么价值。这样的话,哪怕按五百坪来说,合理的价格也差不多就应该控制在十三亿五千万円左右。难道你竟然要我们出十八亿円买下来吗?”  出于经营地下钱庄的本能,阿霞对于金钱的数目极为敏感,甚至远超于正规的银行从业人员,她一丝不苟的认真计算着。  而对这一点,玛利亚为了避免再和阿霞起争执,很聪明地没有直接接话。  她只是笑了笑,又把皮球转给了宁卫民。  “价格高低我是不懂的,但是以我对武田社长的了解,能够解决资金困境,就是他的心理预期。如果低于这个数字,成功的概率不大。武田社长大概也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停车场随意卖掉。而且考虑到方方面面,我也不希望自己撮合的交易是单方胜利的。那样不仅会有损我个人的名誉,也同样不利于赤霞的长久经营。这点还请两位见谅,所以到底要不要做,还请会长和社长仔细斟酌。”  这话不但说得漂亮,uu看书et而且也颇有智慧。  能为交易双方做综合考量,追求双方共赢的结果,足以证明玛利亚不是个目光短浅,杀鸡取卵的女人。  她懂得自己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更懂得自己长远的利益该如何维护。  宁卫民虽然理解阿霞出于地下钱庄的职业本能,想要把利益最大化的那种本能冲动。  但心里却不禁为玛利亚激赏,简直要为她喝彩了。  是啊,吃鱼何必非要吃全部呢  能吃到最肥美的部分就足够了嘛!  金岛都懂得为了大局,花大价钱买下他的公寓,难道他还能不懂得这个道理吗?  但是这种情绪他却没有表露出来,因为他还必须不动声色地询问玛利亚的索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看准了 “玛利亚,你提供的这些信息,我的确很感兴趣。不过,这件事究竟是否能成,我还需要对于付出成本做全盘的考虑。所以我现在更关心的你从中想获得什么。现在是不是该说说你的要求了,你到底想要些什么呢?”  “股分!当然是这个停车场股份!”  玛利亚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激动,想到自己理想的目标即将实现,她不由得心脏狂跳不已。  “如果我能促成这笔交易,我希望能加入你们的财富游戏中来,获得这个停车场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并且享受这部分股份未来的全部权益……”  “什么?好大的口气!你是不是在做梦呢?空口白牙的就想要这么多股份?”  然而玛利亚还没说完,阿霞便怒极反笑,对她再度语出讥讽。  “就不说这些股份未来如何了,即便是眼下,光按你说的价格买下来这个停车场,你索要的东西就价值两亿七千万円,你觉得可能吗?哪怕你是专业的不动产经纪人,替公司收取合理的中介费用,也不过最多交易额的百分之三!你的无知简直可笑,你所做的一切换算成金钱,最多不过价值五百万円。不如这样好了,如果此事顺利促成,这个月你可以从赤霞多拿一份分红……”  只是玛利亚也语出惊人,丝毫也没有退缩一步。  “请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出三亿円!”  “什么?”  “我说为了获得这些股份,除了促成此事的贡献之外,我个人还可以出三亿円!”  “开什么玩笑?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阿霞已经傻了,她没想到玛利亚还有这么一出。  三亿円啊!换算过来,对标的是二百万美元!  这对普通人来说,无疑是一笔近似于天文数字的巨款,几乎没有人能拿得出手。  为此,她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有这么多钱吗?”  不过对于阿霞的反应,玛利亚无疑是得意的。  为了扩大精神领域上的战果,她还故作轻松地说,“这点钱不算什么。我一直都希望能开办自己的夜总会,这个目标从没有变过,所以多年以来我大部分的收入都积攒了下来。虽然和你们的赚钱能力不能比较,但作为烛台的金牌公关,三亿円我是拿得出的。如果你们同意,我明天就能和银行约好,把这笔钱钱取出来。”  阿霞真有点懵了。  对于银座夜总会经营目前仅能算半个行家的她,完全没想到一个陪酒女居然有本事攒下这样的身家。  在港城这可是绝对没有半点可能的事儿,毕竟挣得多花费也大呀。  她可想不出玛利亚是怎样攒下这样一笔钱的。  关键是玛利亚居然还有这样的胆量,毫不犹豫地拿自己的血汗钱来跟投。  她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阿霞一时只觉此地并非人间,空间和时间都很虚幻。…  “噢,原来如此。”  至于拥有未来见识的宁卫民倒是没有像阿霞这样对玛利亚的手笔感到震惊。  毕竟信息时代网络上早就披露过,银座头牌女公关的吸金能力。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个叫爱沢绘美里的公关小姐因为酒精过敏,滴酒不沾。  单只凭陪聊,一夜就能让客人开两千八百万円的酒水。  玛利亚所处的年代虽然还到不了这么夸张的地步,但她每月酒水提成加上指名费也不算少了,三亿円以她大学就开始兼职的工作经历,并非不可能。  不过他对于玛利亚报出的金额却存有疑问。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愿意拿出三亿円,从我们手里去换原本价值两亿七千万的东西?你是这么想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吃亏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这件事不能用数字来简单衡量。”  玛利亚眨着的大眼睛里,露出了聪慧的光亮。  “我很清楚停车场的日后经营上,我帮不了什么忙,只能仰仗你们。除了一开始促成此事之外,我就只有这笔投资算是能够给予的贡献了。那么理应多付一点溢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嘛。否则的话,今后我什么都不做就坐收红利,难道你们的心里就不会不平衡吗?”  宁卫民怎么都没想到,玛利亚对于合作和投资居然能有这样的觉悟。  这种善于替对方思考的处事态度,和待人接物的分寸,让她总能带给别人富于真心的印象。  前面她意图染指停车场这笔生意,所造成的胁迫意味,在此时确实已经充分化解,不复存在。  “哦,还有这样的好事呢?那我们可赚了。”  宁卫民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但随后也是出于提示风险目的,问出了一个他自己不仅没想明白,同样让阿霞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不过我也是很奇怪啊,你怎么会对我们这么看好?你是哪里来的勇气,敢于把这么一大笔血汗钱都交给我们?你就不怕这笔钱投下去亏掉吗?万一出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我是信任会长你这个人呀。”  宁卫民万万没想到,玛利亚居然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换一个对象,我一定不会相信。但你不一样,你是一个靠自己的力量,短短时间就在东京实现暴富的人。我见过那么多的社长和会长,没有一个人有你这样的商业头脑。”  “虽然我只了解你很少的部分,只是明白你是怎么经营餐厅的,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仅限于我带客人去你餐厅吃饭。但这还不够吗?我们合作的几个月里,我亲眼看见你的餐厅是怎么一点点变得受人追捧,生意兴隆的。”  “虽然客人不少都是我们这些银座的女人带去的,但这也是因你的大方和守信使然。是你愿意主动分好处给大家的绝妙主意使然。拜您所赐,许多像我一样的女孩子,日子可是好过了不少呢,几乎相当于多了一份工作。而且也得靠你对餐厅管理有方,有真正上档次的美味佳肴能够留住客人才行。总之,无论是能力还是信用,你在我的心里早就过关了。”…  “那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你的餐厅明明已经很赚钱的情况下,在赤霞生意也不赖的基础上。我发现你们两人居然无不扔下这么好的生意,甚至不惜花钱请我这样一个外人来打理赤霞,也要把全部精力投入在现在的停车场生意上,那说明什么呢?”  “只能说明你们全力在做的生意更有前景,更赚钱啊!你们的店铺可都是在银座啊!已经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就舍弃到一边,难道还不值得我跟着下注博一搏吗?”  宁卫民被玛利亚用话捧得美滋滋的,阿霞却对玛利亚的恭维颇有点嗤之以鼻的意思。  但无论怎样,他们俩谁都得承认,玛利亚确实非常聪明,有她自己独特的眼界和格局。  也就难怪她能成为金牌,在银座数以万计的众多美女中脱颖而出啦!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考虑到毕竟存在着意想不到的可能性,宁卫民也必须得把话对她说透。  “蒙你看重,实在惭愧。呵呵,你说的不错,比起我们的餐厅和夜总会,我们确实认为停车场一种更值得投入的生意。但是,这也只是我们自己的判断,而且我们目前在做的事情存在着极高的投机性,虽然可以赚大钱,但失败可能性也一样存在。我希望你对这一点必须得有清醒认识,必须对投资失败的后果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听宁卫民提及风险问题,玛利亚倒是不能不严肃起来。  “那请说说看,到底最坏能糟糕到什么样的地步?会蚀本吗?”  宁卫民斟酌地说。  “概率不高,应该说极低。但万一呢?真出现这种事,到时候你会怎么办?你开店的梦想也许就要泡汤了……”  没想到玛利亚看着他的眼睛,先是想了想,轻咬住嘴唇。  然后片刻后就舒展地笑了。  “会长,原来你在唬我。”  “我没有啊。”  “我从你的眼神里只看到轻松。对于男人的话,是真是假,我还是有把握分辨得出的。会长你在考验我吗?还是想戏弄我?”  宁卫民愕然,“不,不是的,这是哪里话……”  “是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想好了,真出现这种事就算我倒霉。钱要真的亏掉了,大不了我靠自己再挣呗。我毕竟还是银座最受欢迎的女人之一。所以我这儿其实你不用考虑。”  “我就认一个道理,连在银座开店都有风险,天下是没有无风险高收益的事情的。反正你能做我做不了的大生意,你懂得我不懂的事,你也有本事把这样重要事情做成。而且相对于其他男人,你是最值得让我信任的,我从没见你说话不算过。”  “对我来说,如果靠自己的力量,在银座能够开店就已经到达事业天花板了。其他的,都是不切实际的。而像这样能够让我真正改变生活轨迹的好机会或许只有一次。我看准了,不想错过。”…  其实玛利亚还真没有理解错,这种情形下,确实很像是一场简单的考试。  而她所做出的判断和理由,也无不说在了宁卫民的心坎上最敏感的地方。  尤其是前不久宁卫民和阿霞才刚刚进行的那场有些艰难的谈判。  玛利亚这种于近似于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阿霞时时刻刻保持的狐疑一比较,就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宁卫民感到分外熨帖。  谁说男人就一定不喜欢被女人发好人卡的?  这两个女人对宁卫民看法那么的不一致,这反而等于阿霞无意中帮了玛利亚一把。  “你可真是有魄力啊。玛利亚!”宁卫民以叹服的目光回视玛利亚。  “会长过奖了。能力不够,财力有限,又不甘心过平庸日子的我,也只能想出这种雕虫小技。”  “你就别谦虚了。眼光和决断力,也是能力。”  说完,宁卫民终于给出了她渴求的回复,“那就这样吧,我同意你入股。”  而眼瞅着玛利亚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为他的成全一个劲地道谢。  直到这时,宁卫民这才想起了阿霞的意见也很重要。  于是为了对方周全面子,也只有带着尴尬,假模假式的补充了一句征询意见的话。  “阿霞,你看呢?这样可以吗?”  阿霞一时无语,不禁用充满郁闷和不满的眼神看着宁卫民。  过了好一会儿,直至看着他又尬笑起来才算罢休。  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头去给玛利亚实施最后象征性的打压。  “既然会长都同意了,我也不好从中作梗。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想再确认一次,玛利亚,你果真要为这件事投资三亿円吗?投资的回报也许未必及得上股市啊?”  “那当然,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我绝不变卦。”玛利亚语气坚定的说。  “对比把钱拿到证券公司,去让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替我管理财产,出主意这件事来说。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也更相信把钱交给会长会更安全。”  “我想也是。你还真是挺明白的。”  阿霞终于点点头,初次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认可。  跟着又说道,“那我最后再提醒你一件事,如果事情谈成了,资金交到我们的手里,起码你要有三年之内无法撤资的准备。我们也会把这件事写进合同里。如果你遇到用钱的地方非要抽离资金,因此造成的一切损失由你承担。请注意,这不仅包括你个人的损失,也包括由此为我和会长造成的损失。你同意吗?”  对这件事,虽然阿霞语气森然,但玛利亚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投资和生意都需要精密的计划,谁都不会想发生资金突然撤离这种事。  于是她再次点点头,语气强烈的说。  “阿霞,这一点请你务必放心,我有遵守约定的准备和承担相应后果的决心。”  跟着她还补充了一句,“承蒙会长和社长包容我无理的要求,我在此向你们深深致谢!作为回报,我一定努力工作。除了我会尽全力促成此时,我也有信心一年之内能让赤霞的收入实现翻倍。”  没想到玛利亚居然还懂得这样来投桃报李,阿霞倒是有点意外的小欣喜。  此时,她也觉得再没什么可说的了,uu看书这件事有如此的协商结果,还真的是多赢。  仔细想想,好像又是让宁卫民这个家伙给说中了啊。  在商场上真的没必要太强势了,让人产生信任感才是重要的。  这不,好事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家伙和这个玛利亚真的没有一腿吗?  明明看样子,根本就是送到嘴边的肉啊,只要他愿意,就能轻而易举多个情人的。  年纪轻轻的,居然还有人嫌女人多的吗?  又不是养不起,有钱的男人不都是贪得无厌的吗?  哎呀,这家伙,不会那么可怜吧。  到底是生理有问题呢,还是心理有问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赴约 过去的日本,因为贫穷,民间风俗也大多和我们国家苦难中的岁月类似。  像买东西没钱的时候可以赊债,累积赊欠在年三十之前必须还清。  所以每一年在即将结束的12月里,日本老百姓只以清理债务、打扫卫生等为迎接新年做准备而忙碌。  但如今就不同了,战后的日本由于在美国的大力扶植和帮助下经济走上正规,还持续腾飞了三十年。  如今每到12月份,日本民众已经过上了领取奖金,互赠年末礼物,举办忘年会等年终例行活动的繁忙生活。  特别近年来,由于日本开放金融市场,日元升值导致的经济泡沫,日本社会除了制造业以外,完全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  于是在日本人的年终例行活动中,还增加了圣诞节的庆祝活动。  正如我们国家曾经经历过的由穷变富的过程一样,只有经济发达才能促进社会消费。  而一个国家庆祝节日的多寡,举办活动的规模,以及人们过节的兴致高低,也全是由国家经济运转是好是坏来决定的。  1986年12月6日,周六,也就是日本人所谓的土曜日。  宁卫民如约前去香川美代子和左海佑二郎买下的新房子那里和大家聚餐。  才刚开车驶上大街,他就感受到了东京街头扑面而来的年末繁荣景象。  不是基督教徒的人们也在买圣诞节蛋糕,街上到处飘荡着圣诞节颂歌。  圣诞老人的模型和作为装饰品在百货店的橱窗举目可见。  大型的圣诞树在广场成了引人瞩目的招幌  实话实说,东京这座亚洲都市的圣诞气氛丝毫不比西方世界逊色。  而且无论是大新百货商场、超级市场还是餐厅、酒吧、蛋糕房,都以各种各样打出圣诞大促销、年底大促销的广告。  像什么“美味人生”,“辉煌生活”,“梦想成真”之类的广告语,早已泛滥成灾。  甚至不乏有商家雇请了特型演员在街头分发广告,组织乐队和杂耍演员进行露天表演,以此招揽更多的顾客。  以至于这个休息日里,许多东京人都以家庭为单位,走出家门来到商场和餐厅进行消费。  宁卫民不得不承认,他眼前的日本东京,繁荣富庶得简直就是人间的天堂。  不但没有流浪汉和乞丐,街上的人也几乎没有愁容,都是舒展的笑颜。  毕竟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嘛。  电视里、广播、报纸上,全是对日本经济欣欣向荣的美好展望和颂词。  这种大环境下,哪怕在日本当社畜,忍辱负重也是有价值的。  再不如意的人,低落的心情也能通过几天之后即将落入口袋的丰厚奖金获得抚慰。  或是通过在各种消费场所用花钱享受,来弥补自己的身心损耗。  这还是白天,没到夜晚呢。  否则要是看看口袋里有足够零花钱的年轻姑娘们,像美国的小太妹一样,穿着狂放不羁的性感衣服,坐在西餐厅或者酒吧里喝“莫斯科骡子”鸡尾酒。…  或是那些衣冠楚楚的绅士们出入繁华热闹的娱乐场所,花起万元面额的钞票来,随意得就像是扔掉一张张擦过鼻涕的餐巾纸一般。  恐怕就更得使人认为,这里才是世界的中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地方。  对于这一点,宁卫民还真不免有些吃味儿。  倒不是他小气,见不得别人好,关键是日本人在二战时期犯下太多的罪恶。  那才受了几年罪啊,就解脱了,远远没能赎清这个民族的罪恶。  尤其他们的发迹根本,还是建立在我们与美国交战的基础上的,这种再吃华夏人血馒头,享受战争红利运气就更恶心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由投机导致的经济繁荣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也甭说日后日本怎么失落几十年了,就说眼巴前,日本全国的土地和房价连年呈快速上涨,就使得原本就缺少住宅用地的日本人在欧美人的眼中暴露出了极其可怜一面——他们成了“住在兔子窝里”的种族。  这是欧洲共同体今年关于日本的总结报告中的话,导致许多正为日本经济即将赶超欧美而美得冒泡的日本人,自尊心遭遇暴击,严重受损。  他们不满地发出抗议,“日本的住宅再小,也没到这种程度嘛”。  纷纷表示,“这是蓄意污蔑,这是种族歧视,这是见不到我们大日本的好!”  但话虽如此,在日本的大城市,一平方公里,一万人以上的人口密度是不争的事实。  以东京为例,作为日本的首都,亚洲第一大城市,国际五大都市之一,从日本全国来的人口都集中在这里。  东京的面积只占日本国土面积的百分之五,却有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十一在这里工作和生活。  这种情况下,原本普通人的生活空间就逼仄至极,等到楼市一涨起来那不就更完蛋了!  对一些没有学历,只能从事低端工作的人来说,他们只能住在那种叫做“阿巴托”,厕所和厨房共用的廉价公寓里,睡觉和生活的空间只有三四坪。  像“兔子窝”这种话,正是恰如其分。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日本人的居住条件还没宁卫民给自己的职工安排的宿舍好呢。  而且这种情况要想改变,对于日本大多数毫无积蓄的年轻人来说,几乎终身无望。  要知道,现如今地价昂贵,东京都内的地皮已经炒到了让人望而却步的恐怖数字,普通上班族想要在东京有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如同痴心妄想。  目前东京核心三区的房价已经高达一平米千万円以上,连郊区最远的住宅区房价都到了二十万円一平米以上。  房租也都相应上涨。  虽然日本的大部分企业,薪水同样在上涨,但速度肯定赶不上房价啊。  像今年,大学毕业生的薪水已经由最低十八万円上涨到了二十万円。…  有一些热门行业或者大企业,甚至能给出刚入职的新社员四十万的月薪。  可这又怎样?  哪怕拿四十万円的人,合着一月收入也就挣出两平米的郊区房。  何况光应付公寓和借房的租金就不易了,又有什么多余经济能力买房?  他们已经不赶趟了,这就是大多数日本人需要面对的残酷现实。  最近,东京的几家报纸就都在报导,说与独门独户的一户建相比,选择按户出售的公寓单元住宅的人多了,这就是日本人住房情况进一步恶化实证。  说明哪怕有一定经济基础的日本人,也已经开始放弃他们在传统理念上情有独钟的一户建。  毕竟能建新房的土地已经所剩无几,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所以要是这么看的话,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为了结婚的刚需终于鼓起勇气,买到手一栋一户建的房子。  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福气了。  尽管他们从宁卫民最初的建议开始,磨磨唧唧,拖延了小一年,为此不得不额外付出了多一倍的价钱。  哪怕他们为了买下这栋一户建,不得不找银行贷款,一下子背负上了三千五百万円的债务。  可他们毕竟买在了地产泡沫的早期,对比日后涨上天的房价还算便宜。  而且拜托了通勤的苦恼,成功实现了大多数日本人都没能实现的梦想。  要是和那些始终还在犹豫,没下手买房的人比起来。  要是和那些不得不放弃一户建的要求,退而求其次的人相比。  要是和那些只能够寄希望于摇号住进公共住宅的人一对照。  他们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幸运儿了,足够让这些人羡慕死的。  甚至可以说,作为一个来自小地方的外乡人,他们已经在东京淘到了金子,拿到了原本是他们不该得到的东西。  就凭这房,哪怕他们今后不卖出获利,也已经稳居日本的中产阶层,追赶上了许多身在东京长在东京的本地人了。  别忘了,连宁卫民现在还住在松本庆子那位于西麻布不足千尺的豪宅里呢。  这两口子已经住上好几层楼的带庭院的独栋里了,这无疑给人一种超越了他们身份配置的赶脚。  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最难得的是他们买的房子地理位置还好,就在江东区北部的龟户,交通便利,性价比极高。  距离宁卫民的住处只有十几公里。  虽然路上堵车,但他开车穿过皇居门前走最近的路,半个小时左右也就到了。  说起来这也是托了日本停车费太贵的福,东京道路特别拥堵的情况不常见。  哪怕是周末,普通人要想开车带全家出行也得掂量掂量。  虽然许多消费场所号称可以免费停车,可方不方便是一回事,要等多久才有车位是另一回事。…  关键免费时间是有限的,多数情况下也只有一个小时。  那也就勉勉强强够吃顿饭的时间,用京城话来说,那就是“逗你玩”。  谁也不傻,周末出来消费的开销之外,为停车还得花个大几千,就是日本人也怕极了这种“停车场刺客”。  所以说句不算吹牛的话,如今这东京里,怕也只有宁卫民这样斥巨资狂囤停车场的神人。  才能不考虑停车成本,毫无顾忌开车出来,满城的逛游了。  这种肥水不留外人田的滋味,那是超级好!  不过这世上的事儿还就是这么绝,越是不怕花钱的人吧,还越是花不出去钱。  宁卫民今天就是免费停车,一个大子儿也不用掏。  因为一户建是带有独立院落和车库的。  偏偏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还都没买汽车。  于是这么一来,宁卫民不但到了就有地方可以停车,他还在车库里看见了谷口主任的座驾——一辆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深蓝色马自达。  想也知道,对早到一步的谷口主任来说,今天肯定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终于可以摸摸自家汽车的方向盘了,否则那汽车就真成摆设了。  这就是东京,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买得起马,但配不起鞍子。  毫无疑问,宁卫民的到来获得了主人家以及客人的一致欢迎。  大概早就在等待他了,这些人一直在透过窗户着外面的情况。  实际上,当宁卫民才刚把车开到这条街巷里,他就看见香川美代子和香川凛子姐们俩很快走出了院门口朝着他招手。  跟着等到把车开到近前,宁卫民才发现,不但左海佑二郎已经帮他拉开了大门,为他指引车库的所在。  而且谷口主任、谷口太太和他们的儿子谷口辛佑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大门口恭候相迎。  而这样的架势,当真让他受宠若惊,且感到受之有愧。  不为别的,因为自打回到东京后给香川美代子打过一个电话了解了一下楼市行情后,宁卫民就一直在专心为自己的公寓和停车场忙碌了。  原本早就说要来这里拜会的,但因为没有时间,他把聚会一拖再拖,总是延后。  而且在此期间,就连委托香川凛子代管的惠文堂书店,他也没去看过一次。  直至这个礼拜在玛利亚的促成下,他完成了至今为止,停车场业务上最重要的一笔收购——终于从那个武田社长的手里买下了西新宿的那块大型停车场,也履行了对玛利亚的承诺后。  他这才安下心来,终于有时间,也有心气,和这些他初到东京就相识的日本老朋友们见见面,叙叙旧了。  此时回想起来这些,尤其是和大家待他的热情一对照。  难免觉得自己有点市侩,显得薄情寡义了。  做人不能太自以为是了,别人凭什么这么老哄着你?  虽然他的确把收购停车场的生意交给了香川美代子一部分,也继续让左海佑二郎的保险公司为自己承保,但香川凛子和谷口主任可不欠他什么。  反过来他的书店倒是多亏这香川凛子和谷口辛佑尽心尽力的帮忙,uu看书才能维持住,没关门歇业,他得感谢人家才是。  好在这事儿上他虽然处理得有点操蛋,但今天的礼物带来得倒是充分,总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做出有效的情感补偿。  应该说,宁卫民几乎拉来了整整一车的东西。  不但后备厢满了,车后面的座位上也放的都是。  所以也得说,这些人都出来迎接他倒是合适。  七哧咔嚓,大家齐动手,你一件我一件,没怎么费事,就把东西都搬进去了。  等到了客厅里,这些琳琅满目的各色东西聚集在一起。  老实说,这些日本人看着都有点眩晕,颇感失神。  直至宁卫民亲自逐一发放,大家才搞清楚这些东西都是些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礼物 这些礼物,其中有送给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夫妻俩的一瓶竹叶青、一瓶桂花陈、一个料器花卉摆件,一个料器葡萄摆件,一尊送子观音。  还有送给左海佑二郎和香川姐妹的每人一个皮尔卡顿和金利来联名的镀金名片夹、每人一只联名的高级镀金笔。  以及专送给香川姐妹俩的人手一把手绘着工艺花鸟的纸扇、一把木雕檀香扇,一些京城特产的绒花、绢花配饰和珐琅掐丝的首饰。  对于谷口一家,宁卫民则送了谷口主任的一坛即墨老酒,一瓶老寿星的方瓶醉流霞,一条牡丹牌香烟。  还送给谷口太太的一条京绣的真丝围巾,一套仿古瓷茶具,一罐茉莉花茶,一罐大红袍,一罐子六必居的酱瓜。  此外还有给他们两家人各带来了二百个坛宫饭庄包的中式水饺,一大匣子坛宫烤制的中式点心,还有一个昨天提前在超市买好的大西瓜。  可以说,吃的、喝的、抽的、用的、玩的、戴的……什么都有,包罗万象。  宁卫民简直就是个从天而降的圣诞老人,好像是专门开着汽车跑这儿给这些人发放礼物来了。  虽说这大部分东西都是他从国内带过来的,根本就没花几个钱吧,但物以稀为贵。  由于都是日本很少见,甚至根本买不到的华夏特产,对于这些从没去过华夏大地的日本人来说,那是相当的受欢迎。  尤其是那些不具什么实际用途,却充满吉祥寓意和浓郁文化特色的华夏工艺品,日本人是格外欣赏和喜爱。  所以一时间屋里到处都是对宁卫民的道谢声,众人从宁卫民手里依次接过属于自己的礼物都是眉开眼笑,让客厅变得热热闹闹,充满欢声笑语。  至于为什么这些东西宁卫民都只送一个?  这是因为日本人对于送礼不讲究成双成对。  和我们国人喜欢偶数不一样,日本人喜欢奇数,像一三五七九这样的数字。  他们普遍认为奇数是阳数,象征吉祥,而偶数则象征不幸。  因此,若是像国内一样使用双数的礼品赠予日本人,图个四平八稳什么的,估计会被日本人赶出家门的。  这种送礼禁忌,宁卫民当然乐于入乡随俗,起码那是相当经济啊。  不过要说起来,他今日送礼的这个过程也不是完全顺利,一点没出意外。  像宁卫民就没有想到谷口主任的儿子谷口辛佑也会来参加聚会,这让他稍有措手不及。  要是不送点什么吧,不但面子上过不去,情理上也有亏欠。  毕竟这个大学生在他不在日本的时候,及时顶上了惠文堂书店用人缺口。  不管是自愿的想要勤工俭学,还是因为看在谷口主任的面上答应帮忙。  反正是关键时刻替他解决了大难题,于情于理都必须要表示感谢的。  他又怎么好不拿豆包当干粮,单让人家空手而归呢?  可要说送吧,问题是临时又去哪儿抓挠去啊?  他又该送点什么好呢?  要说多亏上辈子的宁卫民是个精明的邮商,这件看似无解的尴尬事儿才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敢情为了入乡随俗,想着也要在年底答谢一下自银座的坛宫分店开业以来,照顾坛宫生意的那些有头有脸的重要客户。  这次回东京前,宁卫民在京城拿四千块人民币,专门请在信用社工作的江惠帮忙兑换了一批新纸币和硬币。  然后在把这批纸币和硬币带到日本后,宁卫民就抽空找个印刷厂帮忙印制专属封册。  不久前,他用这些东西做出了二百套精美的人民币封册。  封册内容除了国内正流通的第三套人民币全部纸钞和硬币,还配以坛宫饭庄银座店的精美照片和宫庭菜、官席的大致文字介绍。  同时在册子上印制了1987年的年历,和“恭喜发财”和“恭贺新禧”这样的新年问候语,算是兼具华夏文化特色和企业广告性质的礼品册。  别看一套钞票成本才二十块不到,制作册封都比这套钞票贵。  可异国货币本身就带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极具亲和力。  何况这些金钱还加上了一层文化包装,也显得不那么俗气了。  实际上,这些人民币封册可是颇受那些日本老板的欢迎呢,几乎是送谁谁笑。  此时此刻,宁卫民就忽然想起来,他的车上还留有几册。  那是他最近收购停车场后,分送给一些停车场老板走场面剩下的。  于是他灵机一动,拿出来一册送给谷口家的儿子,不正合适吗?  虽然没有提前弄好礼品包装,稍显诚意不足。  可那又怎么样?  他毕竟是个外国人,这里的人,难道还会跟他较真吗?  正好应急,也算是个不错的小玩物了。  果不其然,谷口辛佑对于这份礼物很是喜欢,拿到手后一点没介意包装没到位,反而兴致勃勃反复翻看不停。  其实还别说他了,左海佑二郎和谷口主任也感兴趣的凑过来看,还交口称赞。  当父亲的说,“啊呀,真是了不起的一份礼物啊。这可是全套的华夏货币呀。在日本很少有人见到过呢,就别提拥有这么一整套了。辛佑,这是宁桑不远万里带来的心意,一定要好好珍惜……”  另一个故意逗闷子,“真是羡慕你小子啊,你可真幸福。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会送给你?我说辛佑,要不要考虑卖给我?我可以出两万円……”  这一来,谷口辛佑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死也不肯撒手了。  宁卫民在旁边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没别的,这也只能说这年轻人有点单纯,没什么社会经验,真的太好骗了。  另外,让宁卫民没有想到的是,本来他这次来,是有充分的觉悟,当光出不进冤大头的。  可来了才发现,他自己居然也有礼物可拿。  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专门为他准备了产自法国波尔多的红酒和从银座资生堂订购的西式点心。  谷口主任和谷口太太送了他一整盒出自百年老店青野总本铺的日式和果子和高级绿茶。  香川凛子则送了他一套日本本土品牌——贝印的高级剃须刀。  虽然人家不像他似的,搞得那么花里胡哨,几乎逢人就送好几样礼物。  但他拿到手的这些东西也价值不菲,每样都是高级货,最便宜的一样也得五千円起。  谁说日本人只会送毛巾和肥皂的?  以宁卫民此时亲身的体验来说,这个时代的日本人还真的都挺大方的。  无论于公还是于私,送礼也是为了面子尽量讲究昂贵和奢华的。  绝不是国人传言的那样,经常用精美的包装盒里装上不值几个钱的玩意来糊弄人。  他不能不想到,国人之所以会对日本人形成的这样吝啬印象。  恐怕也跟日本经济崩盘后,日本人失落的心态不无关系。  毕竟日子不好过了嘛,如果穷途末路的人还大方,那才叫纯属有病。  总之,这天的聚会一开端就气氛满好,人人都有礼物,人人都在感谢,人人都笑颜逐开,为许久不见的重新聚会在热情寒暄。  当然,也是在为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乔迁新居在庆祝。  其实和京城人搬家要请客,讲究“暖房”的习俗差不多,日本人也有相似的风俗,叫做“温居”。  尽管日本人普遍不爱在家里宴客,可当搬到新房子时,日本人一般也会请亲戚朋友到自身的新房子一起吃饭饮酒打游戏。  为的是图个好彩头,预示着自己家的新房子从住进来那一天起就热闹非凡蒸蒸日上。  所以作为初次登门的客人,接下来,宁卫民就免不了要在主人的陪同下,从客厅开始逐一参观这栋房子了。  应该说,“一户建”是一个相对专属于日本住宅的名词。  需要注意的是,它与我们国人通常概念中的别墅有着很大区别。  虽然看起来一户建也是独栋住宅,但与别墅的最大区别,就是一户建明显比不上别墅的“奢侈”程度。  比如别墅往往是在富人区,面积很大,装修豪华,院落绿化精美,位置及视野极佳。  但一户建往往是在普通居民区,与左邻右舍的间距很小。  并且虽然是二三层楼的建筑,但基本上就是三室或四室一厅,能容纳一家三四口人居住的“刚需”设计。  西式的一般是洋房的设计,日式的则是传统的木制结构、榻榻米房间等等。  另外因为是独立的建筑,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安保、物业服务了。  有的时候受条件所限,一户建建成的朝向也不是那么的理想。  弄不好还可能完全背阴,成了京城人最嫌弃的那种坐南朝北,冬不暖来夏不凉的“倒座房”。  所以说如果从环境、设施和服务的宜居角度来考虑,不考虑地段,宁卫民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去羡慕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  毕竟日本人工费用很贵,如果想要享受公寓的物业和安保等服务,如果想要随时随地的处理掉自己家里的垃圾,那肯定要付出不少成本。  还别看宁卫民目前住的公寓面积不大,可那是松本庆子在东京最宜居的地段买下的高级公寓。  无论设施还是服务方面,或者是房间朝向和景致,都完全碾压不是别墅的“一户建”。  说白了,像松本庆子这样的知名演员和左海佑二郎、香川美代子这样的普通人始终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阶级差。  只不过由于国情有所区别,这一点宁卫民还没有太清晰的认识和感觉呢。  因此在他的眼里,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的新房子还挺不错的,堪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除了房子的西侧面被远处的大楼遮了点光,傍晚可能会阴暗些,看不到夕阳之外。  这房子在他的眼里没太大毛病。  为此,从参观的过程一开始,他就很凑趣地满口称赞,恰如其分地表露自己的欣赏和惊奇。  特别是对左海佑二郎做主把几间卧室给改造成了榻榻米和壁橱式样的设计,他很是支持。  赞许的说,“只要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样住着才舒服。不会因为建筑是纯粹的西式洋房而感到生活模式的陌生不便。我们对于西方文化就应该有选择的吸收,经过改造才能适合自己的需要。”  这让左海佑二郎一下子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忍不住对宁卫民当面倒了一通苦水。  说这个东西合璧的主意是自己冥思苦想出来的,还花了不少钱,本以为会让美代子高兴。  可自从完工起,美代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主意。  一直就埋怨他把几间房子弄得不伦不类,搞得他精神压抑。  如今才算是在宁卫民这儿获得了平反,看来还是英雄所见略同。  于此同时,谷口太太也在一旁劝慰因为左海告状而有点气不平的香川美代子,跟她说着能宽心的体己话。  谷口太太声称,在东京这个大城市,如果不是靠继承,想拥有一户建,那是需要奋斗一辈子的。  许多人都是临近退休,才总算能拿下一块地建了属于自己家的房子。  否则他们老两口又怎么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团地房养育子女呢?实在是耗不起啊。  因而对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来说,结婚时共同买下这样一栋房子,婚姻生活也就有了足够的保证,实在没必要再为些不如意的小事动气了。  只要想想,他们的子女就和他们做父母的不一样,一出生,就是正儿八经的东京人了,那就应该高兴起来。  结果这话算是管用了。  日本人一样都有阶层焦虑,一样都会教育内卷,一样都会为了子女盘算。  香川美代子一想,他们现在在东京奋斗经历过的那些苦头,他们的孩子可不用受了。  而且从小学到大学都会比他们顺利许多,也会有更好的前程,果然就开心起来。  于是乎,参观新房的过程就此也算圆满地划上了句号。  左海佑二郎的郁闷得到了发泄,获得了同情和支持,香川美代子的不满也被谷口太太成功化解。  尽管宁卫民知道未来的日子不会想他们现在想得这样美好,他们的孩子也许反而还不如他们今天的处境,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年轻人即将组成一个新的家庭,现在他们靠着自己的努力,在经济上无疑已经超过大多数同年龄的人了,这样的事业有成绝对值得骄傲。  甚至就连香川凛子也因为他们俩买了房子,从此免于了租房之苦,在姐姐和准姐夫的家里也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  怎么看都是件令人高兴的好事,值得大家为之庆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美餐 这一天的午餐相当有光采。  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家的饭厅餐桌面积都不够,又拼了一张折叠桌,几乎摆满了菜肴。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桌子上并不是日本人家庭平日惯常吃的那些大众食品。  没有什么炸猪排、炸鸡翅、土豆饼、咖喱饭、炒合菜、煎饺、春卷、超市买来处理好的金枪鱼和乌贼刺身,或是几块煎炸肉排搭配通心粉。  今天的桌子上除了煮了一些宁卫民带来的水饺和谷口主任最喜欢的蛋包饭,以及一份蔬菜沙拉,还算是大众菜肴之外,其他的都是原本普通人享用不起的高级食材。  摆在桌子中间的主菜,除了用脂肪分布均匀的一大盘和牛之外,最让人吃惊的,是还有一整条赤尼鲷。  和牛的价格就不多说了,即使左海佑二郎他们是从超市买的a4品级的,这一大盘也得一斤半的肉,少说也得一万五六。  关键是这种高级的鲷鱼更贵,赤尼鲷在日本的关东地区被视为超高级鱼类之一。  在市场上最低价格为每公斤一万五千円,有时甚至会超过两万円。  而且这种鱼个头越大越美味,今天餐桌上的这条长达四十公分的高级鲷鱼少说五六公斤,足够他们七个人饱餐尽兴的。  香川姐妹俩把这条鱼还弄成了一鱼两吃。  鱼肉拿来做刺身生吃。  鱼头、鱼骨和鱼皮都用来炙烤,口味上也保证了多样性。  所以这堪称美味的一顿饭,不算酒水,光食材成本就得有十万円了。  相当于日本大企业的一个白领,拿出四分之一的工资来请客。  如果换算成国际货币那就是差不多七百美元。  老实说就是美国人这么奢侈的机会也不多。  你想啊,一顿米其林单人收费三四百美金,还得扣掉少一半的酒水钱,那花食材上的才有几个钱儿?  何况那是在餐厅吃这是在家里。  所以这顿饭的菜色着实让宁卫民有受宠若惊之感。  都有点怀疑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这是不想好好过了。  别忘了,他们可还背着三千五百万円的债务呢。  就说现在的利息低,一月还本付息也要拿出十几万円啦。  就这顿饭钱都快够一月的还款了,拿来付房贷好不好啊?  谷口主任和谷口太太也是相当惊讶,看着餐桌比宁卫民更感局促,都不好意思落座。  尤其是谷口主任,先看看自己太太,再看看请客的两位主人,然后一个劲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顶,带着对少有点怯懦的意思喃喃自语。  “这……这也太破费了!怎么好意思?”  而这一下子,可算是满足了左海佑二郎的自尊心了。  他当场哈哈大笑起来,越发起劲地展现出身为主人豪气的一面。  “哎呀,这不算什么啦。主任,太太,快请入座啦。今天请大家来,当然要让大家吃得满意才好啊。不瞒大家说我今天还有一个小小的喜事要宣布,因为完成业绩出色,我要升职了!”  “哦?还有这样的大喜事呀!”以谷口主任为首,谷口太太、谷口辛佑和宁卫民这几个外客,都不禁瞪圆了眼睛,大感意外。  “是啊,从新年起我就是分公司的组织所长了。虽然只是比正式员工略高一级的基层干部,可比起过去,也算是有份说得过去的固定薪金了。而且公司还有住房补贴。这样的话,差不多每月就能有三十五万円固定收入。”  看着左海佑二郎喜气洋洋,满心得意,却又偏偏故作谦虚地说着。  大伙儿这下才终于恍然大悟,彻底释然。  也是,像左海佑二郎这样在保险公司做销售的人,多数都是兼职,只有保险提成可拿。  哪怕左海佑二郎是为数不多的正式工,月薪也是极低的。  每月也就十万円左右,聊胜于无。  这一下升了职,对他来说无疑是天壤之别,比起过去全靠保险提成生活的处境来说,那是稳定多了。  起码光靠这份薪水,也能月月还上贷款了。  那么趁着手头宽裕,花钱大吃大喝的庆贺一下,也不算过分。  于是乎大家纷纷恭喜,香川美代子也美滋滋的过来打开酒瓶,和妹妹香川凛子一起,给客人们还有自己的杯子,都依次倒上酒水和饮料。  “佑二郎,了不起啊。有点一家之主的样子。”  宁卫民最先主动端起酒杯,表达祝贺。“几个月不见,已经成干部了。恭喜你,请继续努力,我祝你和美代子生活美满幸福!”  “是啊,好好加油吧!”谷口主任也跟随着举起酒杯,“佑二郎我看好你。你以后一定会成为真正的中坚骨干的。”  没想到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谷口太太就嫌弃上了。  大概又想起谷口主任职场上的不得意,多年来始终未能升职的事,这个家庭主妇不免怨声载道,开始数落自己的丈夫。  “你这都是废话!人家佑二郎的前程怎么样,难道还用你说啊?我就没这个命,像美代子这样挑了个好丈夫。哎,都是我自己当初的眼光不够好,选错了丈夫。我老纳闷,当初我怎么就看中了你呢?光人老实,又有什么用?我现在就希望辛佑长大了别像你这样就好了,否则的话成家就成问题了,如今哪还有像我年轻时那么傻的女人……”  这一席话,毫不留情面。  不但说得谷口主任脸色登时就变了颜色,尴尬起来,就连他们的儿子谷口辛佑也被这话稍打进去了。  “妈妈,您怎么能这样说,太过分了……”  这个大学生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苦难,与谷口主任休戚与共地红了脸,  下意识里,更不由自主瞥了一眼对面眼眸明媚的香川凛子,然后带着自卑低下了头。  眼瞅着气氛不对,好在现场能打圆场的聪明人倒是有的是。  既没让这对父子的脸彻底变成猪肝色,也及时阻止了母子间的龃龉。  香川凛子特别机敏,第一个就说,“太太,恕我不能赞成您的观点。谷口主任在公司可是不可缺少的人呢。我就受主任照顾颇多,从入职那天起一直心怀感激。说心里话,我可巴不得公司里像谷口主任这样的可靠的人能多一些,那样的话,公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浮夸了。还有辛佑,帮了我太多的忙呢。踏实认真这一点,真是像极了谷口主任,要不是这样的话,宁桑的书店怎么能像现在这样井井有条?还请您放宽心,辛佑的前途一定错不了的,等毕业之后进入大公司,一定会有出息的……”  这些话不但让谷口太太的怨气大为好转,又露出笑容,“承你吉言,希望如此吧”。  同时还获得了谷口主任和谷口辛佑这对父子满怀感激的眼神。  香川美代子也不比妹妹差多少,和她同样的聪慧。  看了一眼自己身边那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中,始终笑不拢嘴的左海佑二郎,美代子赶紧替未婚夫来自谦,同时也正式代表两人向宁卫民致谢。  “说起来,我和佑二郎也是全托了宁桑的福啊,否则单靠我们自己,哪会有如今的日子?宁桑无论是对佑二郎还是我,帮助都太大了。要是没有宁桑在关照我们,别说佑二郎不可能升职,我们更不可能拥有这栋房子。想当初还是宁桑力劝我们买房子,我们才动了这个心思的呢,想想这一切,宁桑可是我们的贵人啊,真是应该认真地致谢才是呢。”  说着她就郑重其事地在席间给宁卫民行了一礼。  跟着又说,“所以我们佑二郎又哪里好跟谷口主任比?我就是一个山沟里出来的烧炭人的后代,论学历也不过是夜校毕业,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主任可是全靠自己的奋斗拥有现在的一切呢。凛子说得没错,我们作为年轻后辈,还有很多经验不足的地方需要跟主任讨教学习呢……”  这话说得绝对到位,一番话捧了两个人。  别说谷口主任一下脸上增光,眉开眼笑。  即便是最通晓场面话的宁卫民,也一样被哄得高高兴兴的。  于是也就顺着这话,凑趣地开了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们姐妹俩可真会说话呀,都有做主持人的天赋。可惜电视台有眼无珠,否则应该聘请你们姐妹做主播才是。谷口主任,谷口太太,你们说是不是啊?我觉得她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比最近电视上经常看见的那些面孔要好……”  这一下,彻底把大家逗笑,气氛一下欢快至极。  被宁卫民打趣两姐妹害羞归害羞,却也都抿着嘴笑。  只有左海佑二郎如大梦初醒,稍显茫然和尴尬地摸了摸头。  他好像这时才刚刚发现大家谈论的聚焦点,早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了。  见此情景,宁卫民也是无语,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禁不住事儿,这么点成绩就至于意忘形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他也得承认,左海佑二郎这小子还真是捞着了,居然娶了这么个又贤惠又漂亮的老婆。  虽然这小子只顾沉浸于个人美梦忽略了客人的情绪,丝毫没有尽到主人的责任。  可家有贤妻男人还真的不遭横事啊。  这不,他惹出来的麻烦,本该他说得话,全让未婚妻胡撸圆了,也是福气。  反正不管怎么样啊,至此,宴请的气氛就算渲染到位了。  于是伴随着大家一起共同举杯互相道贺,庆祝共聚一堂的缘分,宴会就此正式开始,  每个人都放开肚皮开始吃喝起来。  别说,这顿饭倒是真的不负期待,很是美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些日本普通人相处的格外和睦,宁卫民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情谊,与他和国内的朋友相处并无什么不同。  又或许是这些昂贵的食材质地的确出色,正应了那句话——没有花钱的不是。  这一餐,无论牛肉的滋味,还是鲷鱼的味道,都是那么令人深刻。  肉质既有弹性又很丰腴,慢慢咀嚼就会感到泛起满口的余香。  就连鱼皮烤过之后的口感也是微甜,有种独特的味道。  总之,宁卫民坐在这里难得的感受到了精神彻底放松,这顿饭吃喝格外畅快,身心愉悦。  要说唯一略显不足的,就是聊着聊着,大家的话题就逐步跑了偏。  从彼此生活的近况,彼此情感的分享,变得世俗起来,居然又回到了现在全日本的人都在普遍关注,天天聊也不嫌烦的话题——经济和金钱。  没办法,日本这个玻璃瓶所泛起的经济泡沫在这一年里极大的改变了日本民众的生活。  宁卫民的这些出身贫贱的日本朋友们,现在也都异口同声谈着股票、外汇、房价、银行、利率等。  当然,倒不是说他们这些缺乏基本金融常识的人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投机家,掌握了多少投机知识,妄想要靠这些手段一朝暴富。  而是因为环境的使然,他们的生活已经完全被这些因素所主导,所影响。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对此很是陌生,但根本脱离不开这些东西的控制。  别的不说,日元的购买力一夜之间翻了一倍,就导致很多人赶紧跑到国外去抢买名牌皮包。  于此同时,日本国内的奢侈品店也在降价。  一个香奈儿的皮包,如今在日本售价不过十五万円,二十万円。  哪怕是学生妹单靠打小时工的收入,攒一攒也能轻松到手。  香川凛子因为工作的原因和这些公司也有不少交集,可以拿到相对的优惠价格。  她最近就给自己和姐姐买了几个。  见到谷口太太,几个女人自然就聊起了这种事。  听说香川凛子买到一个包比去店铺买能省大几千甚至上万円,谷口太太当然也动心,自然希望也能沾光、  谷口太太就跟凛子商量起怎么去店里选货,怎么记录货号,然后告诉凛子,由她帮忙购买的细情。  而谷口主任和左海佑二郎在推杯换盏中,则聊起了社会上最近的变化,报纸上报道的八卦。  敢情由于本来就比较值钱的东京土地,在今年里又上涨了一倍。  这么一来,日本社会长期奉行的传统的长子单独继承制行不通了。  因为小弟弟小妹妹都要分到一杯羹,结果导致了普遍的家庭矛盾。  谷口主任说他家附近一家传承百年的寿司店,如今成了老板兄弟姐妹八个人互相打官司争夺的对象。  左海佑二郎也说他过去曾经租住过的那间小公寓,如今也成了房东三姐妹互相打官司争夺的对象。  这种事儿,当然是宁卫民这样单本儿独一个的孤儿绝对不会遭遇到的。  但他听来也不能不为之动容和唏嘘。  因为他非常清楚,官司总有一天要打完,但是骨肉之间的感情,闹了彻底别扭以后,再也没有办法修复了。  这就是人们因为房市走高导致的一朝暴富所要付出的代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有求必应 另外,因为马上就要新年了大家也不免谈及过年的计划。  对于日本人来说元旦新年这一天是全家老小团聚的场合,重要性如同我们的春节。  所以假期也很长。  12月下旬日本学校就开始放假。  12月28日左右,日本的公司和政府机关也开始放假。  在日本大城市工作的外乡人,绝大多数都会马上收拾打包回乡探亲。  因此,年末对于日本人来说,也和我国春运类似,是一年中交通最拥挤的时候。  按照日本的传统习俗,真正过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不但要提前准备年货,准备年菜,给亲戚朋友购买礼物,寄贺年卡。  一月一日早晨,日本人还应该全家一起去附近的神社参拜,然后回家吃年饭。  小孩子收到压岁钱,并用“福笑”和“羽子板”等只有新年才看到的玩具顽耍。  一月二日,则要去母亲的娘家吃吉祥食物、年糕,并再一次领到压岁钱。  可是到了泡沫时代,从1986年开始,这些传统习惯也开始有了显著的变化。  要知道,随着日本国内汽车和轨道交通的快速发展,日本民众已经不满足于面前一亩三分地的活动范围了。  他们因为拥有了更迅速便捷的出行方式,开始渴望更广阔的天地。  于此同时,在泡沫经济促进国内消费的大环境下,为了吸引更多的顾客,赚更多的钱,日本的商家们也费尽心思包装出让民众享受生活的概念,提倡消费主义。  近年来,在日本各地更是雨后春笋般地建起了很多超级豪华度的假村。  根据今年报纸刊登的数据显示,仅仅是大型高尔夫球场,刚刚兴建完成的就多达上百家。  另外还有大量滑雪场,主题乐园等。  这么一来,日本逢年过节的传统习俗也不免受到经济模式的影响,以极快的速度地消失了。  正如同我们共和国在2000年之后所经历的那样,更加合理化、计算化的思考压倒了古来的生活文化,导致日本传统的年味越来越淡薄。  像谷口主任今年就不打算在家过年了,而是计划带全家去参加旅行团到汤泽町过新年。  既为了休息也为了省事。  汤泽町是个小地方,地处日本新泻县最南端鱼沼郡,北邻群马县,背靠日本中部谷川连峰山脉,具有总面积357平方公里的环山地貌。  但这里坐拥丰富的温泉和滑雪资源,是日本著名的冬季旅游胜地。  尤其1968年川端康成由《雪国》获得日本文学界首个诺贝尔奖,这部长篇的舞台地“雪国”便是汤泽町。  于是在和翻拍电影的加持之下,此地一跃又多了个全国瞩目的人文胜地名号,从此名扬四海。  1973年借由此地苗场滑雪场举办国际雪上竞技比赛成功,日本西浦集团在当地扩修了苗场旅馆,容客率由过去的1222千人涨到了4532千人,逐渐聚拢人气。  1982年11月上越新干线开通,1984年11月关越高速通车。  自此,从东京新桥站到上越汤泽站由过去需要2天1夜的时间一下子缩短为84分钟。  所以谷口主任选择带家人来这里度假,不但便捷,而且也经济啊。  他们一家人既不用再花费时间精力去筹措过年需要的种种事项,而且还能从烟火、温泉、滑雪、溜冰等冬季活动中找到各自喜欢的项目。  连他在内,所有家庭成员都能够乐在其中,各取所需。  特别是具体开销方面,按谷口太太的算计是蛮充裕的。  受益于今年日本国内消费提升,皮尔卡顿日本分公司业绩相当不错。  冬季下发的奖金比往年会有一定增长,谷口主任很可能拿到一百万円或许更多一点。  那他们用二十万円带家人去度假几天,还有百八十万可以结余,不是满好吗?  要说此事哪里还有让人不太满意的地方,那就是相对于那些“一亿总中流”中比较富裕的家庭,今年纷纷把关岛、夏威夷定为旅行过年的目标,他们家就显得比较拮据和吝啬了。  其实要不是大家都是关系这么好的朋友,怕是谷口主任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家的。  因为谷口太太总觉得别人都去外国,自己去国内,多少有点颜面无光呢。  此外,其实还有一样也让谷口家多少有点苦恼,那就是年终奖如何处理的问题。  以银行目前的那点利息,这百八十万円的结余存起来肯定是不划算的。  还想继续买股票吧,偏偏股票又涨得老高了。  谷口主任当初听宁卫民用二百万円买入的股票,一直都让他一根筋似的捂着不卖。  结果傻有傻福,如今已经变成一千二百多万円了。  但也是因此,如果让他们用这百八十万奖金再去买手里的股票,他们心里肯定含糊。  总觉得去年花十万块就能买下的东西,现在居然要花这么多钱,这好像是亏本买卖。  再加上谷口太太最近发现有许多邻居们正在炒黄金,好像还挺热闹的。  所以既然说到这里,谷口太太就想跟宁卫民讨教一下,这钱他们该怎么处理?要不要也买点黄金?  按她的想法,黄金入手起码能保值啊,她还挺有兴趣的。  而对此,宁卫民也没敝帚自珍。  本着彼此关系不错,好心给出了明确的策略指点。  他跟谷口太太说,“如果信我,你们可千万千万别买黄金。那玩意是对冲投资风险用的。经济向好的时候,黄金的需求是降低的,大家都乐于参与收益回报更大,风险更高的投机游戏。需要买黄金的时候,应该是经济不好的时候。所以眼下黄金即便上涨,幅度也有限。实属一些不懂投资的人拿钱堆起来的。你要真想赚钱,那还是得坚定地抓住主流品种,持续买入股票才是。你们觉得股票有点高,心里害怕了,这没关系。要知道,现在日本股市这么兴旺,几乎每天都有新股上市。你们不敢买那些已经涨了许多的,就买新股吧。不用太费心去选择,也不用了解基本面。反正现在市场好,什么股票都有上涨机会。只要找个价格低的,闭眼买进去就行,有耐心的话,肯定有的赚。毕竟对比那些已经涨得很高的股票,这些新股才刚开始上涨,你们这百八十万投进去,风险不大,一点不用怕……”  如此一来,说的谷口老两口都连连称是,一个劲的点头。  一下子就解决了他们的这块心病了。  毕竟他们一家全是托宁卫民的福才发了洋财。  而且宁卫民如今投机生意做的这么大,来日本才几天啊,就成了真正的富翁,成就和本事都有目共睹。  像他们这些眼睁睁看宁卫民实现暴富的人,哪儿还有不信他的判断的理由啊。  至于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今年因为刚买了新房,他们过年计划对比昔日也是大不一样了。  本来作为来东京淘金的外乡人,这种时候,他们应该谋划归乡探亲的。  可现在他们在东京有了自己的小家,那就不一样了。  谁还不想让家人来东京看看自己奋斗的成绩,为自己高兴高兴啊?  所以按他们商量好的,今年就是左海的家人要过来,在东京过年。  明年则轮到香川美代子的亲属。  经济方面他们也不用发愁。  左海佑二郎加上香川美代子,两个人加起来年终奖也能有一百万五十万円左右。  而且关键是,由于宁卫民头几天狂买停车场,这有相当一部分产业都是过香川美代子的手经办的,而且这些停车场的保险业务也给了左海佑二郎。  那么他们额外还会陆续受到至少数百万円的提成奖金。  这里里外外都加起来,能有四五百万円呢。  这毫无疑问,不但能保证他们过一个肥年,甚至让他们把明年结婚的费用都挣到手了。  所以他们除了决定要把两个人的年终奖都用来冲贷款之外,也有足够的能力招待左海的家人在东京吃喝玩乐。  像今天他们就还有个事情想问问宁卫民——坛宫饭庄新年营业与否?  如果还营业的话,他们希望能带这左海佑二郎的父母和弟妹在坛宫吃一顿中华皇帝享用的料理。  对于这件事,宁卫民当然乐于成人之美,爽快答应了。  并且他还特别愿意看到这种子女孝敬父母的事情,也愿意帮助香川美代子能跟未来的婆家人和睦相处。  便很大方的表示可以在除夕夜给他们安排一个包间,免费提供一桌价值二十万円的高规格中华料理宴席,连同酒水也都包括在内。  登时把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又高兴坏了,站起来一起对宁卫民再度道谢。  还不光他们,在座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此时除了惊奇,心里无不感慨万千。  感到宁卫民实在是太善良了,太仁义了,一点也不像来自于第三世界的人。  因为这些事要是在日本人和日本人之间,那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别说对待朋友了,就是对待亲人,也没有这样大方,这样关照的。  但这仍然不算完,宁卫民最善于察言观色。  见说到新年,大家都兴致勃勃,连谷口辛佑一个半大小子也在展望未来,对滑雪和溜冰充满期待。  但唯独香川凛子神色落寞,甚至有点黯然神伤的意思。  于是他立刻好奇起来,忍不住关心地询问,“凛子,你过年有什么计划?要回家过年还是留在东京和姐姐一起?”  香川凛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本来想回老家的陪妈妈一起过年的,可是车票实在订不上。看样子,今年也只能留在东京过年了……”  这时还不太懂得人情冷暖,完全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谷口辛佑插了句嘴,“难道在东京过节不好吗?凛子姐,你要是感到无聊,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汤泽町?”  这话单纯的简直让人发笑,香川凛子立刻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然而宁卫民却清晰地正确读懂了香川凛子的心情,没有人比他更懂得一个人对于亲情的渴望。  “家乡是不是只有妈妈一个了?你是怕妈妈孤独,才想着要回去一起过年吗?”  香川凛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家乡其实还有舅舅一家,只不过舅舅自己的孩子多,平日里已经不大走动了。母亲确实很孤独,一年中也只有盂兰盆节和新年能和我们姐妹见面。只是没想到,今年姐姐回不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能回去。而外出的人又是加倍的多,我试过了,连机票也统统没了。目前看,能否回的去,大概也只能碰运气等有人退票了……”  “果然这样啊……”宁卫民琢磨了一下,心说了,难怪凛子刚才的样子让他想起《红楼梦》里的林黛玉。  所以也就是迟疑了片刻,他也就决定了要出手帮忙,想好了办法。  毕竟老话讲,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西嘛。  连左海佑二郎那个货,他都给看在香川美代子面子上安排明白了。  香川凛子可是自己的书店经理啊,论起来跟他的关系比这两口子更近。  那是直系下属,又怎么可能不关照一二?  “没关系,凛子,这件事不用着急,我帮你从大和观光旅行社问问好了。如果有票我会及时通知你。”  “哎,大和观光?不会给您添麻烦吗?”  “这是哪里话,这只是小事而已。我和这家旅行公司很熟的,业务上有许多关联。他们东京分部的忘年会,下礼拜就要我的餐厅举办呢。我会亲自和他们的部长说的。肯定会尽力帮忙的。”  宁卫民明显能看出香川凛子意动,只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罢了。  “要是这样的话太好了。”  香川凛子登时面露喜色,如同她的姐姐和准姐夫一样,由衷道谢。  “宁桑,谢谢,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太麻烦您了。”  “哎,先别急着谢,我也不一定能打包票的。我只是想啊,大和观光和航空公司是合作关系。应该是有点办法吧?”  宁卫民笑着说,客气的安抚了香川凛子的激动。  跟着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谷口主任,如果你们的旅行团还没订好,那我也可以帮你们问问。我想,冲我的面子,也多少总会有些折扣的吧?”  于是这样一来更热闹了,不但香川凛子见有望回家,几乎高兴的泛出了泪花。  香川美代子也为妹妹得偿所愿,能替自己陪伴目前感到欣慰,同样对宁卫民谢个不停。  甚至连谷口一家也因为收获到意外的惊喜,一起加入了感谢的队伍里。  尽管宁卫民把话说得很谦虚,但谁其实都明白,这些话分谁说,对宁卫民还真的只是谦虚而已。  这一下子,宁卫民算是真成了宴会中众望所归的主角了。  本就受到众星捧月一样的待遇,此时他几乎变成了人人爱的香饽饽。  这得亏不是京城,否则真能让人把他当土地爷给供起来。  没别的,谁让他这么好心,老是“有求必应”呢。  他这样的人,即使想低调,可实力总是不允许啊。  哪怕是异国他乡的东京,居然也没他办不了的事儿,照样平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文化输出 日本人的社会体制,有一点特别值得让人羡慕。  他们不似咱们国人,过了年就只知埋头苦干。  在越来越卷的工作中,日以继夜的加班忙碌中,往往不知不觉中,就度过了春夏秋冬四季。  再一抬头,刚喘口气,就又到过年了。  日本人不是这样,的哪怕离开学校走向社会,他们的日子也依然清晰可辨。  起码每年都在以寒暑转换作为标记,明显分为上半场和下半场。  日本成年人就像曾经学生时代一样,在每年的寒暑两季依然还有可以期待的东西,那就是奖金。  在日本,无论是政府机关还是企业,奖金都是一年发放两次。  分别是6月30日发放的“夏季奖金”和12月10日发放的“冬季奖金”。  冬季奖金也被称为“年终奖”。  相对来说,冬季奖金要比夏季奖金稍微高一些,一般能高出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  至于发放奖金的具体金额是多少?  公司的经营状况不同,奖金数额也就不尽相同,但必定发放奖金已经成为整个日本社会的惯例。  就连不以盈利为目的的学校、公立医院、政府机关也发奖金。  只不过作为公务员,由于薪水均来自于国民缴纳的税金。  日本政府设定的公务员奖金标准,一直都以中小企业与上市公司之间的奖金中间值为准,以免国民眼红。  所以在日本大家谈及收入都有一个基本算作共识的概念,就是一年可以领到十六个月的工资。  多出来的四个月工资就是奖金,相当于小半年的工资了。  所以发奖金的日子也就成了日本人最欢欣鼓舞的日子,6月和12月也就成了最为特殊的月份,甚至这种奖金制度对于日本的经济都有不小的直接影响。  例如,在正常月份一般的家庭是买不起录像机、空调等高档产品的。  购买这些物品的大笔开支一般都会安排在发奖金的月份。  百货公司及其他商店根据这种情况大多都实行提前提货,待发奖金时再付款的销售方式。  在住宅、汽车等长期贷款的偿还计划里,6月和12月的偿还金额也远比平时多。  那为什么日本人就这么喜欢发奖金呢?  其实日本人所习惯的这种薪酬制度,最初本来的目的是通过减少基本工资来发临时奖,以增加员工的报恩意识。  说白了,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不过是哄着员工傻高兴罢了。  不能不说日本企业主和政客的奸滑,良心大大的坏了。  这完全就是变了个戏法——逗你玩儿呢。  尽管泡沫时代大背景下,伴随日本经济的繁荣,日本人的工资和奖金也是呈螺旋式的年年上涨,但再涨也没有老板的收入增长快啊,难道不是吗?  甚至从投资的角度来说,作为企业主,老板从员工每月积攒下来这些资金要用于投机生意,甚至能够轻松赚到比平日里更多的金钱。  这要从普通民众的角度来看,未尝不是一种剥削加剧。  不用说,同样作为老板,宁卫民也是这样的一个魔术师。  这一年,他充分利用了名下企业的户头资金在股市里进行投机的活动。  别说那些每月截留,早就应付给给职工们的奖金了,就是皮尔卡顿华夏公司和金利来的账款都被他一压再压,从而薅走了大量羊毛。  把损公肥私做到了极致。  所以自从拜访股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的小家之后,又过了几天,真到了12月10日这一天。  他名的企业,甚至松本庆子个人事务所都到了开始给员工发年终奖的时候。  宁卫民可是一点也不心疼。  看着那些领到奖金的人,因为数字远比他们预计的要高而一派欢欣鼓舞。  他其实也是很高兴的,笑眯眯的如沐春风。  对于有些人,他甚至于会亲自把奖金发到对方手里,而且从厚从优。  比如在赤坂公寓楼里坚持到最后,帮他守护大刀商社的几个人。  他就比旁人多给了这些人一个月的工资,发了三个月工资当奖金。  再比如惠文堂书店目前的两个顶梁柱。  宁卫民也给谷口辛佑发了五十万円。  让这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临时工,没有奖金可拿的小子大喜过望,忠诚度暴增。  尤其对于香川凛子,宁卫民更是没按常理出牌。  还什么两个月啊?  直接给了二百万円  一个信封装不下,就装了两个。  搞得香川凛子接过来时一头雾水,还以为宁卫民这是不打算待在日本了,要把明年夏季的奖金提前发了呢。  最关键的是打开信封后,她真的被两沓万円大钞唬了一跳,这钱也太多了。  要知道,这个书店当店长,于她只是一个兼职。  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拿到手的奖金居然比自己本职工作多出一倍。  这也太梦幻了,不合情理啊!  没别的,她赶紧对宁卫民出言提醒,并打算把钱归还。  “那个,这钱数……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呀。就是二百万円。”  “怎么这么多?”  “哪里,不多呀。”  “还不多呀?你给我这么多奖金那你不亏大了?还能赚什么钱呀?”  香川凛子身为店长,她心里自然有本账。  她非常清楚,目前书店每天营业时间有限,虽然赚钱,但每天除了卖书、卖点华夏工艺品,连点心带咖啡、茶,也就七八万円的毛利润。  一个月净利还不到二百万,这还是不算房租的情况下。  要交房租的话,那宁卫民兴许还真的是亏的。  但是她却没有想过,宁卫民的算法可跟她完全是两个样的,她的算法对宁卫民来说如同幼儿园小朋友算一加一那么肤浅。  说句大实话,宁卫民打最开始买下惠文堂书店,他真正的目的就仅仅只是为了玩儿“金融套娃”。  在谋求地价和房价的溢价的同时,还能用书店抵押贷款去炒股,把投机收益最大化。  原本就没指望这书店给自己挣钱,只求拿在手里的时候别赔太多就好。  当初之所以会答应书店老板的种种条件,不外乎是知道日本人的花岗岩脑袋,怕人家不卖给他罢了。  所以他不但把书店的消耗计算在了投机成本里,也没在这书店日常经营上花费多少心思和金钱。  现在可好啦。  麻布地区的平均地价如今已经突破了一千万円一平米,他光从囤地囤房上就赚翻了,就更别提从股市上赚到的了。  而且在香川凛子的精心操持下,如今的惠文堂还成功实现转型。  通过销售京城的茶点和咖啡实现了多元化经营,变成了一所颇受顾客喜爱和眷恋的文艺书店。  从此不但不用宁卫民再往里搭钱了,反倒等于让宁卫民白落了一个既可以为他赚钱,还可以潜移默化,对日本国民进行华夏文化输出的最佳平台。  这样的丰硕成果,难道还不够让宁卫民欣喜的吗?  那他也太贪心了。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好好奖励一下香川凛子。  何况宁卫民也不是识人不明的蠢货。  像香川凛子这样要学历有学历,要格调有格调,要道德有道德,要理想有理想的“文艺女青年”,正是他在日发展事业可以倚重的人材,他又怎么不好好用心笼络呢?  说真的,要不是日本社会男权思想太重,又把资历放在能力之上,他还真未必能找着这么好的帮手呢。  总而言之,资本家的秘密无人懂啊!  而这一切便注定了宁卫民为自己所打造的人设没法不讨喜。  “凛子,别这么说呀。我可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啊。难道你的劳动,你的创意,你的付出,就只能用金钱来衡量吗?我不这么看。这家书店能有现在这样的局面,你有很大的功劳。在我眼里,无论多少金钱,都没法与你为这家书店所做的事相提并论。这么说吧,你现在可是我不可或缺的帮手,我还怕你嫌弃呢。明年这家店我还要继续拜托你呢,所以请安心接受我的感谢吧。”  “不不,话虽然这样说,这钱还是太多了。已经超过我姐姐和佑二郎两个人的年终奖了。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器重,我明年也一定会为店里尽力的。但说实话,我也感到受之有愧。要不,我还是把这钱留在店里,以防万一吧……”  “哎,怎么这么说?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吗!”  “哎?瞧不起?我……我哪有?”被宁卫民突然这么一说,香川凛子睁大了眼睛。  “没有就好,凛子,安心把钱收下吧,否则我可会认为你是担心我要破产呢。”  “我没有那个意思……”  “哈哈,开个玩笑,有点幽默感好嘛。”  香川凛子这才意识到宁卫民是在取笑她,不过还没等到她有所嗔怒,宁卫民就又成功把话题引开了。  “……还有,请不要担心店里的资金状况。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明年开始,除了工艺品的销售收入,店里其他的营业收入我就不再拿走了。到时候你赚到的钱,就自己决定怎么用吧。该增加人手就增加人手,该增加设备增加设备。只要你觉得对店里经营有益,你就放手去做好了,不用再问我。关于经营方面,我只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可能有点麻烦,但希望你务必帮忙……”  这么郑重其事的拜托,由不得香川凛子不重视,她好奇心起,连忙询问。  “什么事?这么重要?请尽管说……”  “是这样的,我注意到许多来书店对顾客都比较喜欢漫画书。所以我这次回东京,还带来许多套华夏出版的连环画。像《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应该都是一些在日本有一定知名度的传统故事。这些连环画书,是华夏的绘本读物,我想放在店里比较显眼的地方展示,也算是书店的一种特色书籍吧。但同时,我想了解顾客的喜好程度,所以希望你能帮我记录统计一下数据。我想看看那一种书,最受人欢迎。如果客人反应还不错,我可能会和共和国的出版社进行协商,然后找专业人士翻译,申请书刊号,正式在日出版。我们惠文堂书店作为百年老店,也该有自己独具特色和市场的出版物了,你说是不是?”  这世上什么最能打动文艺女青年的心?  不是风花雪月,也不是金银珠宝,更不是鲜花豪车。  真正的答案,其实是像宁卫民这样年少英俊,多金多才,且有远大理想的钻石王老五,能够与之有爱好上的共鸣,有思想上的共通。  宁卫民这一番话说完,香川凛子这个冰美人彻底被打动了。  她的心里就是一颤,这一颤里是心与心的理解,是男人与女人的感动,也是一种来自本能的不自觉的尊敬。  作为国立名牌大学美术专业的毕业生,香川凛子不但对宁卫民努力促进文化交流之举心生敬意。  而且也对华夏文化充满了强烈的探寻欲和好奇心,以至于她立刻激动地赞赏起来。  “是真的吗?真是想不到,您居然有这样的计划,太了不起了呀!”  并且兴奋地追问起来。  “老实说,我对华夏的绘画也很感兴趣呢。您居然带回来了这么多绘本吗?都是全套的吗?是华夏的漫画家绘制的?”  “不是漫画家,是真正的画家。那些连环画都是我们美术家协会的正式会员,起码也是美术院校教授级别的画家绘制的。要是以日本漫画书的标准来看,每一张都是相当于出自大师之手的华丽和精美作品。相信一定不负你所望。”  实话实说,宁卫民还真不是吹,我们的连环画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那是一种独立的文化存在。  要是按照资本主义那一套来,要付给这些画家的劳务费简直是天价。  所以才铸就了长达几十年独树一帜的辉煌。  就拿刘继卣的《西游记》为例,不但传神,画面精美。  尤其以写实程度和表现力来论,日本另走一脉的漫画书,没有任何能与之媲美的。  单纯从美术的角度出发,走心的艺术创作和商业性的快餐文化,质地不可同日而语。  这也是善于观察的宁卫民,为了国内美术从业者,发现的一条很有可能走得通的发财门路。  “什么,是这样的吗?真的太激动了,好想马上看看呀,不好意思……请问,大概什么时候送到店里来?”  “这么心急吗?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尽快吧。啊对了,你回乡的车票已经解决了。我明天就能拿到,到时候我再给店里打电话吧,如果你在的话,我会和那些书一块送过来给你。当然,那些书你是可以先看的,回乡的时候选几套带着吧……”  “实在感谢,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心情了……”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开开心心回乡过年吧……”  “嗯……”  常言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至此,宁卫民已经彻底把自己的店面经理拿捏住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闹情绪 年终奖下发之后,日本全国都迎来了消费狂欢。  除了那些从事派遣和兼职,只能打散工的人,但凡有正式工作的日本人在这个时期都欣喜无比,各自盘算奖金的用途。  不过这个问题上,不同年龄的日本人,其实差别还是比较大的。  作为此时日本社会的中坚力量,正值四十岁左右的黄金工作年龄的人,还是理性者偏多。  就像谷口主任,他们这代人是二战结束后出生的婴儿潮一代,在日本称作“团块世代”。  尽管他们进入社会时正好是日本经济高速增长的鼎盛期。  但因为这一代人在小的时候吃过苦,晚饭的咖喱汁里没有肉是常态。  所以他们对于贫困深感畏惧,哪怕日子富裕了,还是不敢随心所欲的享乐,毫无节制地太过挥霍。  像谷口主任跟宁卫民聊天时就回忆过,说在东京举办奥运会之前,他们还过着缺少电器的日子。  像水井,洗澡盆,蚊香,风铃,煤炭炉,和服,塌塌米,一直与他的日常生活为伴。  直至1964年奥运会一来,这古老的一切才走了。  可以说,他们这一代日本人,其实和生长在共和国五十年代人有一定共同点。  塌实肯干,朴实本分,格外珍惜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没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和追求。  往往在奖金到手之前,差不多就已经规划出了比较切合实际的用处。  除了把奖金用于还房贷、车贷和信用卡欠费外。  许多人还要为子女留出一大部分作为教育经费。  其余还要为自己养老谋划,或是存银行或是买些金融产品去投资。  所以他们真正用于生活享乐的花费,除了买几件衣服、办办年货,去较好的餐厅吃一餐,最大的开销可能就是去旅游了。  正如谷口先生和谷口太太所盘算的那样。  然而相比起来,他们的年轻后辈就不是这样了,那是属于追随欲望去消费的一代。  20世纪60年代出生在大城市的日本人,被称为“新人类一代”,差不多可以对标共和国的七零后或者八零后。  他们在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期度过童年,是完全不知道战争和战后物资匮乏滋味的这一代人,常常受到长辈“没有忍耐力”,“被宠坏了”,“没有常识”之类的责难。  这些新人类大部分人的小时候,都经历过家里每年增添新的电器的生活。  像电话、双门冰箱、彩电、热水器、空调、立体声音响组合、微波炉,都是他们亲眼见证怎么进入自己家庭的。  上学的时候,大多数人家里已经可以关起门来开冷气,在塌塌米上铺化纤地毯,放西式家具穿着牛仔裤看美国连续剧,或听英国摇滚乐。  这种生活的改变让这一代人都觉得很赞、好酷。  却甚少有人介意传统文化和街坊生活同时被破坏。  所以别看这一年的八月份,《樱桃小丸子》漫画原作才刚刚开始连载。  但一经推出就获得了超高人气。  归根结底这部围绕着淘气小学生小丸子及其家人日常生活展开的作品之所以能引发日本读者的热捧。  除了诙谐幽默逗趣儿外,更重要的则是因为这部漫画作品反映该的是战后一代日本人的共同记忆。  《樱桃小丸子》的故事以二十世纪六十年末至七十年代初为时代背景,小丸子恰恰就是生于日本黄金年代的“新人类一代”。  所以对这一代人来说,生活好像一直都是越来越甜,没有贫穷的担忧,花钱就格外大手大脚。  他们对于奖金的用途远不像他们父辈那样有规划,而且习惯于用信用卡透支。  住宅、汽车、家电、游戏机、名包、名表、名牌服装,他们什么都想要。  吃喝玩乐的享受也不可或缺。  餐厅、酒吧、柏青哥,滑雪、温泉、出国游,还有迪士尼乐园。  当下,在各种娱乐场所寻欢作乐,花钱如流水的主要就是这一代年轻人。  因此奖金发得再多,对他们也好像不够用,他们毫无疑问成了这个时代的消费主力。  哪怕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这样穷乡僻壤苦出身的孩子,他们也相信今天无论花掉多少钱,明天也可以通过努力赚回来的。  要不为什么明明身负巨债,还敢在请客时摆那么大的排场呢?  这就是乐观的情绪在发挥作用,简直就像罗大佑的歌曲名儿一样——明天会更好。  然而,尽管如此,他们却还不算对未来预期最为乐观,最敢花钱的日本人。  因为仅仅比他们晚出生几年的学弟学妹,也就是1965年到1969年出生的人,在这两方面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才是纯粹的享乐主义者,以及坚定的消费主义信徒。  由于刚进入社会的时候,就恰逢日本经济泡沫膨胀,企业大量招聘雇员的时期。  像谷口主任子女的这一代人单独构成了一个群体,被称为“泡沫一代”。  他们从小树立起的生活目的是赶快富起来跟美国人过一样的日子,祖先留下的一切,对他们反而显得陈旧落后。  在他们的童年,之前那些严禁他们的哥哥姐姐站着吃东西的父母,反而开始鼓励他们边走路边嚼口香糖,甚至吞下汉堡包。  因为整个日本社会从那时开始,就认为学美国人就不会错。  而当他们长大,日本社会的失业率几乎等于零,大企业的终身雇佣制给上班族保证了一辈子的铁饭碗。  甚至因为有经济专家预判未来日本社会会出现用工荒,许多企业已经开始进学校抢人了。  不光名校毕业生成了香饽饽,就是谷口主任的儿子,谷口辛佑这样的三流大学生,也有企业需要,以优厚待遇招揽。  所以他们这“泡沫一代”,那才是心气儿高到了天上去,把人生中一切的美好都当成理所当然,把及时行乐当成唯一追求的群体。  他们反正不担心明天,玩儿的就是心跳,因此也是最能花钱的人。  别看年纪不大,出手却大方。  他们不但需要他们这个年纪最需要的体育用品、游戏机,摩托车,运动鞋。  也效仿比他们更成熟的哥哥姐姐们,学着化妆,谈恋爱,买奢侈品,出入高级场所消费。  没钱都不要紧这个年代又不愁工作,既可以打工挣钱,也可以找自己老子要嘛。  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想要钱就更容易了,援助交际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兴起的。  这是笑贫不笑娼的时代,女性获得合法的就业机会还没多久,男人花钱又太过大手大脚。  那么受到物欲的驱使,许多女孩子都渴望用最快的赚钱方法来感慨获得可以让同伴们羡慕的高档皮包和高档服装,也就顺其自然的和有钱男人泡在了一起。  没人觉得这种事羞耻,她们只担心自己衣着寒酸被朋友和熟人看不起。  这种心态其实目前的共和国也可初见端倪、  只不过那得换一个名词儿,我们国人把这种现象叫做“傍大款”罢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对于发了奖金的日本人来说,眼下就到了所有的人都要比赛花钱的时候了。  而且再这种比赛中,越年轻的“选手”越不在乎,越不把自己劳动所得当回事,这就是这个时代日本社会最为堕落和疯狂的一面。  像这种崇尚奢靡,把钱不当钱的不良社会风气,别说那些从苦日子熬过来的“老鬼子”们看不惯。  对于外国人,特别是在日工作的外国人,更是为此深受刺激。  别处也不说了,就说说坛宫饭庄银座分店。  那些跟着宁卫民来到东京打工的国内职工在这种时候就倍感五味杂陈,情绪上出现了重大问题。  为什么呀?  就因为同工不同酬,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他们又不是宁卫民,怎么可能用高出常人的眼光,去理解这种事情的本质呢?  他们也没有宁卫民的手段,或通过参与金融投机游戏,或通过当坛宫饭庄的房东收取房租,来增加个人的收入。  他们只知道大家都是打工人,他们工作的甚至比这些好逸恶劳的日本人更卖力。  但偏偏他们的收入明显拉胯,远远比不上这些日本雇员。  平日工作中也就罢了,看着那些日本客人带着漂亮女人光临。  除了点鱼翅、燕窝这样的高档菜,还喝十几万円、二十万円的法国红酒。  虽然他们也会觉得那种花钱如流水的奢侈程度很夸张,但这些坛宫的国内职工并不眼红。  毕竟日本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那些能在银座这样高档餐厅用餐的顾客都是非富即贵的社会名流。  这种对于常人的奢侈生活,对人家本就是司空见惯,人家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活的。  他们很清楚自己和这些顾客之间的悬殊差距,完全不是可以比较的人,那有什么可难过的?  但是,让他们很难接受的是,那些坛宫雇来的日本服务员,居然也在收入上大幅超过了他们,这就有点不可理喻了。  因为这些家伙明明就是没有什么学历,也没有什么技术啊,都是日本人堆儿里垫底儿的主儿。  甚至这些家伙其貌不扬,连个头儿都不高,要是生在在京城,他们连坛宫招聘的初试都过不了,形象上就给刷下去了。  但就因为是日本人,居然每天就靠引领客人,为客人点点菜,就能拿到每月四十万円的薪水。  而且每时隔半年,还有相当于两月工资的奖金。  对于这种优厚的待遇,让那些国内的职工们可就真有点吃味儿了。  三十五万円、四十万円的工资加七八十万円的奖金!  合着这一个月,这帮能吃不能干的小鬼子,个个都成了百万富翁!  换成美元都有八千块了,要换成人民币,那是好几万!  妈的!凭什么?  凭什么大家都干一样的活儿,甚至他们还干的更多,但这帮小卡拉蜜一个月挣得数儿,却足够他们这些真正的行家里手,恨不得忙和一辈子的!  这也太不公平了,哪儿说理去?让人没法不生气啊!  是!他们出国工作是有补贴,除了国内的工资,每个月还有五万円。  折算成人民币,像杨峰和江大春这样的厨师骨干能有两千多了,一般的职工起码也有上千块,比在国内还要多拿一点。  相对于国内企事业单位平均只有一百块的工资水平,或者同行业二百多块的工资来说。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更是已经算是富裕阶层,收入上足足领先国内的同胞数倍到十倍。  但即便如此,和这帮小鬼子的收入比较起来仍不够看,一个天一个地差距太大了。  于是乎,在坛宫饭庄发放完奖金的第二天,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国内的大部分的职工都有点心里不平衡,有些人就表现出消极怠工的态度来。  12月11日的早上,坛宫饭庄开业前,好些厨师和服务员就凑一块儿嘀咕上了,话里全是酸溜溜的不满和怨气。  “喂,我说,昨天看见没有,那帮小鬼子人人发了一笔洋财啊。乖乖,好几十万日元当奖金!把他们都快美出鼻涕泡来了!”  “可不,我当时就在旁边瞅着呢,会计点名发的。这帮日本人人全都有,相当于俩月工资呢。不是我说,就他们拿走这笔奖金,咱们哥儿几个绑一块,跟这儿累一年都未必挣得出……”  “妈的!这样太不像话了!都是人,凭什么差别对待?”有人震怒了。  “哎哟,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了。人和人能一样吗?俗话说人比人得死啊!谁让人家是日本人……”  “日本人怎么了?日本人才该死呢!我爷爷那辈,跟他们有血海深仇……”  “打住吧你!你来这儿目的就是为了伺候日本人,你怎么不把来光顾的客人都给掐死啊?厨房就有菜刀,有种你剁一个去啊”。  那位已经顾不上理这位愤青,跟其抬杠了了,说了几句又把头转回了人群之中,那里正议论纷纷。  “你们说,日本人怎么就能挣这么多啊?这不人人都是富翁了吗?我也没觉着他们怎么能干啊!就咱们店里那些日本人能干个屁,除了点头哈腰鞠躬行礼他们还会什么?就这坛宫还不是靠咱们哥们儿顶着……”  “那没办法,人家好像所有企事业单位还有公司、工厂都是这样的……”  “哎呀,来之前觉得日本好,来之后才知道自己和日本人有多大差异。最可气就是餐厅那个青木,你知道那小子吧?昨天居然跟我面前炫耀,说他马上就要用奖金贷款买汽车了,还问我咱们那儿是不是没什么人会开汽车啊?一般人的收入永远都买不起汽车?你说他挤兑谁呢?这么一比啊。我还真有点后悔来了,真不想干了……”  “这话你可不该说啊。我怎么听着你这是在怪宁总啊?合着宁总带咱们出来,还落个不是?  “哎哟,没有没有,我可真没那意思。你别给我乱扣帽子,我是那没良心的人吗?”  “那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羡慕呗。说真的,咱们要是也有这么份奖金,那我要回去,可就能跟全家老小交待了。”  “谁说不是呢。可你也就想想得了,这事儿连宁总都没辙。要按你说的,那饭庄得发多少钱啊?怎么可能!”  “对啊,宁总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事儿他可做不了主,那得请示上级。上级是肯定不会批准的。要我说,还是知足常乐吧,往开了想想,毕竟咱们管吃管住,这点日本人比不了不是?咱挣的是少了点,可都能带回家去啊。”  “哎,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少了点啊!那少太多了。这不是食宿费能弥补啊。我要能那这么一月的奖金,我交食宿费我都愿意…“  “你能别这么故意找茬吗?你也得替宁总想想,这种事儿你提出来,除了让他为难,还能有什么用?这是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吵吵 往日里这个时间段儿,早就应该开始忙了。  毕竟餐饮业会被叫做勤行,本身这种工作就是以艰苦著称的,纯靠人工赚钱的。  尤其是高档餐厅,无论餐具后厨的卫生要求,食材的处理,还是用餐环境,都要求颇高。  这就更带来了巨大的工作连,让坛宫的人在工作上就更需要争分夺秒。  更别说这里还不比坛宫饭庄在京城的总店,这是东京分店,赴日员工总共也就三十三人,原本人手就少。  其中还得刨除两个保安,两个乐师。  要再加上轮流值换休息,那这些真正的业务骨干就又得减员好几个。  其他的人要负担起整个餐厅的运作,他们的工作能不忙吗?  说白了,根本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是一个萝卜两个坑啊。  真是每天都跟打仗似的,有人生了病都不敢轻易休息。  但现在偏偏没人有心思工作,大家都围在一起吵吵,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是大家都觉得这些辛苦付出不值得了。  每个人的心里很烦,又没有办法宣泄,所以才围在一起议论这事儿。  哪怕后厨来自峨眉酒家的伍师傅和素材刘的刘师傅,以及老两个负责演奏的乐师,看着到这种情况,同样也很郁闷。  他们是外援,包吃包住,拿多少钱一个月,出国前已经都说好了。  按理说奖金什么的没他们的份儿,原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但谁都没想到日本人还有一年领两次奖金这样的美事儿。  他们更没想到日本人真正的收入会高到这种程度。  突然发现这种情况心里没有落差那是不可能。  要知道他们在各自的行业里可以说都是杰出的精英,从来走到哪儿都是横着走,吃大头儿的。  凭手艺吃饭嘛,理所应当,这没什么可说的。  但现在和那些做啥啥不成,干嘛嘛不灵的日本人一比,他们什么骄傲和自信都没了。  在他们眼里,这不就是明着拿钱操人呢嘛!侮辱谁呢?  这帮狗日的,除了天天鞠躬“嗨嗨嗨”的鞠躬,“瞎敲瞎敲”的叫唤,还会干点啥?  凭什么拿这么多报酬?  难道就凭倭寇厚待的血统高贵?  他们和坛宫的正式工一样想不通。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现在还真的有点怀念起在国内吃大锅饭的日子了。  哪怕就剩下一碗粥,那也得全国人民一起分着喝。  至于这天带班的中班厨师组长,轮值到了小查和戴红二人,餐厅领班是刘建兴。  他们仨尽管都是宁卫民的铁杆儿班底,亲信里的亲信,知道孰重孰轻,不至于随便闹意气。  但问题是两个厨师太年轻了,他们完全是靠烹饪技术过硬,才被提拔的技术型人材。  管理能力和威望还略显不足,做不到彻底压服厨房比他们年长的人,让大家在这种明显带气的情况下去各司其职。  而刘建兴虽然是个人精,管理上也有点手腕,但坏就坏在他只是管餐厅这一摊儿的。  顶多把他自己的人和俩乐师给提拉走,管不到厨房这块儿。  非要多事反而会激发新矛盾,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所以呀,后厨这些厨师们一吵吵起来还真是越闹越厉害。  架不住这些耍大勺的个顶个都是暴脾气,越说越气啊。  原本小查还想干涉一下的,想行使组长的权力,好言好语地让这些人先不要太计较个人得失,把该干的事儿干了再说。  结果刚搭上话就差点犯了众怒,换来手底下的人一番讥笑,说他就会唱高调,可惜领导听不到,再积极也没奖金拿。  气得小查要跳脚,戴红赶紧把他给拉住了,就怕他不知深浅再和同事们吵起来。  要知道,这种情况下不比平日,大伙儿火气都已经上了头,硬来是万万不行的。  平时身为组长挑剔活儿干差了,骂一句也就骂了。  现在要敢耍横,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变成大家伙的阶级敌人。  真要是那样,把工作耽搁了都算好的,弄不好就能在后厨干起来。  别说以后小查工作不好干了,而且这样的内讧岂不是让日本人看笑话了吗?  所以呀,对这帮人说又不能说,管又不能管,劝还劝不散。  这一下子后厨就成了一盘散沙。  过去这些很听话的职工,宁卫民亲自挑选带出来的精兵强将,全成了气不愤的滚刀儿肉。  然而因为担心不能准时开餐,小查和戴红急得脑门子都冒汗了。  那又该怎么办呢?  倒是戴红还镇定点,说不行咱就赶紧汇报吧。  咱俩谁都压不住,得赶紧打电话回宿舍求援。  找你师哥或者许姐、杨哥。反正离得倒是近,不拘是谁,能过来一趟把局面给理顺溜就行。  小查一琢磨,这时候别怕丢人了,先把问题解决了是真的。就说好。  也是巧了,就在他要去打电话通风报信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的师哥江大春,烧烤组组长杨峰,还有负责餐厅保安工作的边罡,这些本该午后来接班的人全来了。  而且他们一来就发现了后厨动静不对,听着闹哄劲儿就找过来了。  不用说,看到后厨乱成这副样子,大家散漫至极,都快没人干活了。  这些人也跟着着上了急,像江大春,都没等小查诉苦,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前怒骂自己师弟。  “小查,这特么就你管的厨房!你今儿没睡醒是不是?不打算开餐了?餐厅的损失你补啊!”一句话,差点没给小查骂哭。  但他这不是真生气,而是演戏给旁人看的,以求起到杀鸡骇猴的作用。  只可惜,因为法不责众,也因为日本人的奖金太让人没法接受了,这一手没太大用。  还别看当江大春、杨峰和边罡出现之后,众人虽然因为惊愕,一时间是没了声音。  但很快就有人带头,迅速把他们几个围了起来,不但照样继续声讨此事,而且还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老江,你也别骂你师弟。今儿这儿事怪不到他,是我们大伙儿不明白!干活儿我们不怕,但这活儿不能稀里糊涂的干啊!”  说这话的人姓于,是从听鹂馆餐厅正式跳槽到坛宫的厨师。  他擅长的是杀鱼,所以“于快刀”的外号,专门负责水台。  但也因为工作经验丰富,有一定资历,也是个年岁比较大的老油条,对于江大春和小查并不真的那么服气。  而他这么一说,后面就立马有人跟上了。  “就是,于哥说的对啊,我们可不是干活偷懒惜力的人!京城的时候,我们谁干过杂活啊?在这儿我们大伙儿连碗都刷了,对得起人啊。”  “就是,换你们来说。这事儿操蛋不操蛋?妈的!咱们大伙儿累死累活的,倒养肥了这帮日本人?这抗战不早就胜利了,怎么如今小鬼子还骑在咱们脖子上啊?”  “哎,你们几位,也都说说,这事儿对嘛!哦,都是咱们大伙儿一起累死累活挣来的辛苦钱,怎么没到咱们大伙儿手里了,反而都便宜日本人了?我们大伙儿就是想不明白!”  “对对,这事儿总得有个说法啊!这太没道理!”  “宁总呢,都得有好几天没见着他人啊,这事儿他知道不知道啊?”……  人太多,七嘴八舌,吵吵得太厉害,声音太嘈杂。  说白了,这后厨就跟古代京城城门口,大家看见有人酒后无德撕了国家皇榜似的那么闹腾。  吵得这几位刚来的脑仁儿都疼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仨哪怕想要分辨解说,也是说不清的。  所以没别的,他们只有联合一致,一起举着手,大声喝止,先让所有人冷静下来。  接下来的话才总算是能清晰让大伙儿听见了。  “你们大伙儿都急赤白脸闹哄什么啊?丢不丢人!还像咱坛宫的人嘛!你们不是要个说法吗?我现在告诉你们,咱宁总发话了。我们就是受他的委派,就最近大家疑惑的问题,特意来跟大家做个说明。”  这话是杨峰说的,紧跟着,江大春挨后头敲锣边儿。  “对,我们来就是为了说清这事儿来的。宁总的话要不要听?要听就安静下来。你们急什么急?吵什么吵?把这儿当什么地儿了?这可不是在筑地市场!别自降身价好不好!”  众人被他们俩这些话一下唬住了,都愣了愣。  是,虽然他们都希望自己的意见可以“上达天听”。  但现在宁卫民确实有指示下来了,他们反倒又有点忐忑不安了。  毕竟宁卫民的权威在这些人的心理根深蒂固,无论他说什么,那都得听啊。  于是心情矛盾下,不由有人迟疑着问,“那……那……宁总都说什么了?”  老于这时候犯了嘴欠的毛病,余怒未消的他,又被这么两句压了一下,很是不爽,便冷笑着抢白一声。  “嗨,能说什么?无非是安心本职工作,国情不同的套话呗。出国不是享受,是艰苦奋斗,这些话,连我都会说……”  哪知道,这次江大春可不惯着他了,直接就骂出口了。  “放屁!你个于快刀啊!真他妈没良心!宁总什么时候薄待过大家伙了?你居然说这样的话!你都忘了想当初出国名单见着你自己的名字,你丫高兴成什么样了吧?你都忘了当初一来东京,宁总就发了你五万円,还好吃好喝带着你四处游玩的好处了吧?当时你怎么不这么说啊,你说你是不是属白眼儿狼的?”  而早憋着报仇的小查,这时候也算逮着机会了。  打蛇随棍上,扣的帽子更狠。  “就是,老于,你可太不是东西了!哼,我现在算明白了,合着你有奶就是娘啊,没奶就要拆台老!刚才我让大伙儿去干活,就是你阴阳怪气的挤兑人。你说你,是不是受了这附近rb餐馆的黑钱了,就盼着咱们坛宫垮了,你才高兴?要搁解放前,哎,你丫就是一汉奸……”  得,老于被这师兄弟二人抓住了把柄,瞬间就闭气了,直接缩回了人群中。  不为别的,宁卫民人品过硬,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基本人人心服口服。  他刚才那几句,其实自己也知道过分了,那很容易引起公愤。  而且这些话一说,大家又都念起当初出国时的感受来。  连他都记起宁卫民的好来了,也确实感到惭愧。  于是还能怎么办?  也就剩下打马虎眼了。  “得得,怪我怪我,就怪我嘴没把门的行不行?大春,小查,我也没说宁总不好啊。高抬贵嘴,你们哥儿俩别给我扣帽子,跟我来混合双打了。我算怕你们哥儿俩了!今儿这烟我请了行不行!咱还是赶紧听宁总指示吧……”  这么一来,大春和小查心里才算舒服了。  不怕你老小子折腾到天上去,但凡你有一怕就行啊!  而杨峰见没了捣乱的人,也顺势息事宁人地把话题转到了正经事上。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书归正传吧。是这样啊,最近给rb雇员发奖金的事儿啊,宁总知道大家心里不舒坦。所以啊,怕大家不安心,工作上有情绪,特意来让我们跟大家解释一下,再顺便通报一个喜讯。”  听话听音儿,就凭杨峰的表情和用词酌句,大家就知道下面有好事。  在场的人顿时齐齐松了口气,都安了心。  但同时大家伙也更好奇了,都全神贯注期待杨峰接下来的话。  “先说喜讯吧,省着你们心里闹腾。”  杨峰果然懂得大家的心情,一点没卖关子。  “其实大家一点不用羡慕日本人。他们有额外的奖金,咱们也有。但是咱们和日本人不一样,日本人过的是公历新年,咱们过得是农历新年,所以日本人的奖金先发,咱们的后发。宁总说了,等到临近春节放假,他就把奖金给大家发到手里,而且还会额外给大家两天假期,让大家能够在东京有较为充裕的时间给家里人采办年货……”  这确是个好消息,特别是春节前的两天额外的假期,不能说宁卫民替大家伙想的不周到。  可问题是,俗话说的好啊,隔夜的金子不如今天就拿到手的银子。  虽说一时不发,大家伙也信得过宁卫民。  但毕竟眼瞅着日本人高高兴兴数票子,他们眼馋啊。  于是这话的效果,也只能让大家脸色见缓,露出些许喜色,但要说有多么振奋人心还谈不上。  实际上不但许多人都面面相觑,显示出杨峰提供的消息与大家期盼的消息有一定落差。  甚至还有人冷不丁提出了很实际的问题。  “那……那……我们的奖金是多少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誓死追随 这次提问的人可不是于快刀了。  老于这根老油条刚刚才被狠狠敲打了一番,已经没了折腾的心气。  发问的人就是汤组的一个年纪很轻的厨师。  肯定也没什么恶意,纯粹是关心则乱,毕竟涉及到切身利益,有一探究竟的冲动很正常。  但他这冒冒失失的一句,也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了,立刻引发了群起响应。  好几个厨师都忍不住追着他的话,一个劲儿紧着打听。  「是啊,我们的奖金和日本人差距大不大?」  「我还听说人家日本人可是一年发两回呢。那我们是发一回还是发两回?」  「不会是就给我们发人民币吧?我们能不能选日元啊?」…………  可反过来,杨峰和江大春听到这些询问,脸色却不会有好看。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种询问固然可以理解。  但也表示出了对宁卫民的不信任,是一种过于市侩的计较。  「我说你们差不多行了啊!能有奖金就不错了。还一年两回?还日元?扯什么呢!来的时候可没说有奖金,当时只说每月有五万円的补助。你们大家伙就快抢破头的了。怎么?一来了就不知足了?你们自己觉得好意思吗?」  江大春最先发难。  不过他这话纯粹是负气而出,只有责怪,没有解释,***的,不大受听。  这让那些刚才还兴致勃勃询问的人感到碰了钉子,一下就尴尬了。  于是回应便也是拉满抵触情绪,没了好气。  「江哥,我们不就是随便问问嘛。也没别的意思。何必把话说这么难听?再说了,奖金也是我们劳动所得,连那些日本人都好意思拿,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对呀,大春,既然宁总本意是为了让大家安心工作,要给大家发奖金。那我们不问清楚了,能安心吗?要按你这话说,宁总不是诚心诚意的?」  「对呀,你们是组长,当然有底气了。亏谁也亏不了你们呀。可我们平头老百姓能和你们一样吗?你要真觉悟好,有本事奖金你别要啊……」  杨峰比江大春要稳重得多,此时见本来已经开始冷静的厨师们,被江大春刺激得又有了集体对抗的意思。  他生怕把事儿办砸了,赶紧插口来打圆场。  「大家都静静,大春是直脾气,他刚才口无遮拦,有些话或许是说过了。但我能担保,他可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他觉得宁总太不易了。因为有些事儿你们大伙儿还不清楚。这也是我们今天过来,一致认为很有必要跟大伙儿解释清楚的地方。」  接下来,他就开始详细给大伙儿分说,这件事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  敢情今天啊,一大早宁卫民打电话约他们几个人见面。  见了面后宁卫民就把昨天给日本人发奖金一事专门拎出来,为几个亲信详细地解释了自己的为难之处。  宁卫民口称日本人发奖金的制度,他最开始并不知情。  等知道的时候差点吐血,没想到雇佣日本人的成本会这么高。  何况如今因为日本经济一片繁荣,大大刺激了内需。  日本社会的服务行业已经最先出现了用工荒,工资更是水涨船高。  原本日本人的收入就比国内普遍高几十倍,这下子那就得上百倍了。  可难就难在这儿了。  虽然打心里讲,宁卫民也觉得雇佣日本人不值。  可第一个难题是,他们毕竟是在人家日本人的地盘做买卖。  这儿说的是日语,有大大不同于京城的风土和人  情。  如果不雇佣日本人,他们哪儿有足够的人手来招呼客人?  如果不雇佣日本人,他们又怎么能够根据日本人的喜好,年节习俗和饮食上的忌讳来调整菜单和服务?  所以,坛宫饭庄东京分店,是绝对离不开本地雇员的。  真要离开这些日本人,那坛宫饭庄的正常运转也就没法维持了。  这还不算,由于坛宫饭庄是华夏企业,对于在这儿工作,那些面对华夏人极具心理优势的日本人还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呢。  总觉得他们给第三世界的人工作,有损颜面。  为此,作为坛宫的总经理,宁卫民就得给这些日本人开出别其他同行更优厚的薪水,才有可能留住这些日本雇员。  否则又有那个日本人愿意在华夏企业给华夏老板打工呢?  总而言之,一句话,没办法。  大家想得通也罢,气不过也罢,只能接受这种现状。  目前改变不了什么,这就是客观现实。  要想改变,除非咱们自己人能够迅速掌握日语,熟悉日本风俗,有朝一日顶替在这些目前只有日本人才能胜任的岗位上才行。  否则就别废话,大家一起忍着耐着熬着。  其次,受限于国情和体制问题,即便宁卫民能体谅到大家的心情,他本人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很想给大家多发点钱,尽力弥补一下这种差距。  可实际上真要办这事儿,也不是想办就办,那么容易的。  毕竟坛宫饭庄的股东构成复杂,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算是外企,财务制度上还灵活点但天坛园方和服务局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这两家股东可都是百分百的国营单位,讲究的是颗粒归仓,财务管理上很严格的。  宁卫民尽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可他要敢私自做主给员工发奖金,这拿回国内去就都是事儿。  算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角?根本说不清楚啊。  何况对比国内的那些职工们,出国的这些人,收入已经算是高高儿的了。  要知道,国内餐饮行业普遍工资也就八九十快,京城坛宫服务员工资少,但奖金高,最少都能挣四百块,这已经远超国内同行了。  而他们这些走出国门的人,是在此基础上更高了不止一筹。  别的不说,大家也沾了日元升值的光,如今光每月五万円补贴就近两千块人民币了。  宁卫民真要为了东京分店的职工跟股东们去申请,他也有点张不开嘴,没法交代啊、  他不可能跟股东们说,需要增加奖金的原因是日本人有这个传统,他是为了让分店的京城职工心里平衡才决定这么办的。  而且即便他这么说了,国内的几方股东也不可能会理解,更不可能会同意的。  就为了让你们心理平衡就增加奖金?那我们的心理平衡呢?  好嘛,那大家都跟日本人比收入好了,谁也甭好好过日子了!  所以宁卫民最后拿出来的章程是,他自己会动用自己的钱来贴补,给大家发奖金。  要知道,按照来东京前,宁卫民和几方股东立下的协议。  如果让坛宫分店实现盈利,他就有百分之五的纯利分红可拿。  这笔钱他年底之前拿到手,正好可以挪出一部分,用来给大家发奖金。  这么一来,不动用公款,就会少许多事儿。  他的钱当然可以自己做主,股东们也就没了干预和反对的道理。  只是具体多少暂时还没法确定,还必须得等会计的财务报表做出来才行……  讲到这里,后厨的这些人可都绷不住劲了。  从刚才开始保持的安静现场再度喧闹起来。  只是和刚才的气氛迥然相反,这次后厨的人是感动加激动!  「什么?你说什么?杨子!这都是真的?」  「不可能吧?杨哥,宁总居然要拿他的分红给我们大家伙发奖金?」  「这……这是怎么话说得……难怪大春刚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现在才算明白过来……」  「是啊,谁知道宁总他这么为难啊!瞧这事儿闹得……」  「对对,宁总为人没的说,实在太局气了!但这钱我可没脸要啊……  因为在场的无论哪一个人心里都有数。  这是什么奖金啊?  这分明是宁卫民在割他自己的肉喂给大家伙!  那没什么好说的,这钱太烫手了,谁要是想要这份钱,丧良心啊。  那无异于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在人世间重现了。  还能对得起带他们出来的宁总吗?  「哎哟,你们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如此,那……那我们大伙儿……还……还闹个什么劲啊!是不是哥儿几个?」  刚才闹得最凶的于快刀,此时更是一马当先,居然带头号召起来。  「我说,大伙儿散了吧,都麻利儿干活吧!今儿咱们就是一出笑话!这事闹得怪没意思,丢  人现眼!好在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抹不开面子的!得,就这么地吧!哪儿说哪儿了,到此为止……」  为什么会如此,原因很简单。  于快刀家里五口人,妈没工作,是个纯粹的家庭妇女,弟弟还是个残疾,媳妇工资也不高。  全家的日子可就指望他呢。  宁卫民当初愿意跟听鹂馆讨人情留下他,如今还能带着他出国。  这不只是帮了他,而是帮了他全家。  他再喜欢钱,这种钱他也不碰的,那叫恩将仇报,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虽然他过去气日本人干得少拿得多。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已经懂得了宁卫民的难处,最初的那些不平的怨气就全散了,反倒认为到了自己该涌泉相报的时候了。  那觉悟自然也就上来了。  于是这个时候,随着他的话,原本聚拢在一起厨师们都懊悔不已,讪讪然地要离开。  打算就此散去,各就各位开始忙碌干活了。  唯独两个一直冷眼旁观的外聘师傅自诩为经历过大风大浪,见多识广,彼此对视一眼,反倒会心一笑。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想得要比这些厨师多那么一层。  他们都以为宁卫民这是耍了手段,行的是拖延之举,糊弄这些厨师呢。  结果就利用这些厨师的善良,不但躲开了压力,还靠卖惨成功为自己树立起一个仗义的形象,让这些人自己就打了退堂鼓。  真是不可谓不聪明,不可谓不高明。  年纪轻轻就这么能算计,了不得啊。  而在他们的眼里,这些厨师却实在蠢得可笑,傻的可怜。  居然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不成了被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呢吗?  不过他们就是外聘人员,拿多少钱干多少活,看破识破不说破,默默看戏就完了。  可问题是这世上的事儿还就是这么绝!  两位「老江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走眼,成了「老浆糊」的一天。  事实证明他们竟然想错了,敢情把别人当傻子的他们自己才真的傻。  因为就在厨师要散去  的时候,杨峰他们几个还不干了。  那江大春反而把大家伙叫住。「干嘛呢你们。走什么走?臊得慌啊!这奖金要也是你们,不要也是你们,怎么这么儿戏?谁都不许走,事儿还没说完呢。要走也先等把话说完。」  这时候一直没言语的边罡面色也正经起来,第一次开口说,「各位,宁总这么做全是为了你们大家,他可没开玩笑,说发奖金,那奖金是一定会发下来的。说实话,我们今天还劝过他,说把事情只要跟大家说一下,大家肯定都会理解的。他实在没必要做这么大的个人牺牲。但宁总却说,他当初带大家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他要的不仅仅是把外汇给股东们挣到手,也要他带出来的每一个人衣锦还乡。他还说,自己当初跟股东们要这份奖金,就没打算独吞。本是为了跟大伙儿年底一起分的,日本人拿奖金属于意外情况,他没有想到,但这事是他最初的心愿,也是他计划之内的。」  杨峰这时候再接口,「现在你们大家都明白了吧?宁总其实一直是为咱们大家伙考虑。虽然很忙,可一直都在替咱们大家伙和这个饭庄在盘算。至于他现在最担心的只是两件事。一,就是他怕大家对于日本雇员有看法,会导致工作配合上出问题,他让我提醒大家,一定得搞好团结。因为从道理上轮,咱们大家都是主人,是拿分红的。日本雇员其实是在为咱们挣钱。二就是他希望大伙儿拿到奖金后不要炫耀,这不走公账,算是咱们内部的秘密,是小工资。他倒不是怕别人背后说他什么。但这件事如果让日本雇员知道,怕也会平生事端,影响坛宫的营业。如果让咱们那些没来成日本的同事知道,怕更会让总店人心浮动,惹出额外的麻烦了。以后出国名额就不好安排了。这些问题大家都应该明白了吧?」  「明白!」  这一声众人可是一改颓废,喊得可是兴奋无比,整齐划一。  看样子,都恨不得一起举手高呼「万岁」。  要是宁卫民现在说要去造反,这帮厨子弄不好也会二话不说抄家伙跟着上。  没别的,杨峰他们转达的这些话导致大家心生一个共同的想法。  他们的宁总,可真是个极有担当的上司,也是个爱护部下的上司。  明明宁真可以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的,也没人会怪他。  但他打心底里为了大家考虑,宁可自己承担损失和压力,也不肯亏待委屈大家。  这样的领导……不,这样的圣人,简直太罕见了,以后一定要追随他到底!  「那就好,咱们除了好好干活,也没什么可以替他做的,所以……接下来,咱们餐厅的工作不能出错,年底是最忙,也是最挣钱的时候,大家要想多拿奖金,就看咱们的能耐了。明白了吗?饭店的净利润越多,咱们分的就越多。」  「明白!」又是气吞山河的一声共鸣。  随着几声欢呼,这些人都是喜笑颜开散开,都嗷嗷叫着干活去了,刚才的颓废和沮丧全扔到爪哇国去了。  要形容一下啊,此时这帮人那真跟吃了人参果似的,钱没拿到呢,就红光满面,那么高兴。  这样神奇的转折和结果可是两位外援老师傅没想到的,伍师傅和刘师傅这下眼对眼,都懵了。  心说,怎么不是我们想的路数啊,居然不是敷衍。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呢,他们还有一样没想到,是杨峰居然又走过来对他们说,「伍师傅,刘师傅,宁总嘱咐我们给您二位也带个话,两位师傅陪我们忙半年了,我们是把二位当自己人看待的。所以这年底奖金,也有二位的一份。还得仰仗二位尽力。两位老师傅也请安心……」  「什么?还有我们的?」  「是啊,宁总真这么说?」  「当然。」杨峰甚至还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伍师傅,您还是两份呢。宁总说了,当初约好的是半年,春节后就得按照承诺,派您去承德那边帮衬了。那边不比这边,挣钱肯定要少的多。他是想替承德那边再给您垫一份,您也不用跟那边说。免得大家面子上不好看。反正只要再过半年,如果您还想再回东京这边,他会夹道欢迎……」  得,这下就连两位老江湖也跟着感动,跟着佩服上了。  瞧人家这事儿办得,不但大气,而且漂亮。  由此看来,这不是空头支票,宁卫民是来真的呀。  确实是个有担当又说话算数的主儿,值得让人誓死追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损人不利己 宁卫民如此的行事风格,算是深入到大家心坎里去了。  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还别看这天上午因为大伙儿闹情绪,耽误了不少工夫,但所有人都出奇的卖力和专注。  他们用埋头苦干和通力协作很快就弥补了拉下的工作进度,直至下班竟然没出任何篓子。  这还不算,大家伙还把这件事特意告诉了上晚班的同事们。  大家可都被感动坏了,有些人一激动,眼泪都差点没挤出来。  「宁总仁义啊!这也就是宁总,才能办出这么局气的事儿来,能这么替咱们大伙儿着想……」  「可不是嘛!这也太仗义了,换成其他的领导绝不可能。摊上这样的头儿,真是福气……」  「所以大家还计较什么呢?也得替咱宁总想想啊。就像现在咱们国内的大厂,不也得请几个外国专家,好吃好喝的伺候嘛。说来说去,还是有求于人,才得让人家骑在头上。得嘞,咱还是先把自己该干的事干好吧。而且宁总的那句话说得对呀,咱们才是坛宫饭庄的主人。咱们就甭跟那些日本人攀比了……」  「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要是有一天咱们人人都会说日语了,那这帮日本饭桶当然也就得打铺盖卷儿走人啦。全是外来户,给地主家打短工的而已。哪儿像咱们呀,咱们才是坛宫真正的自己人……」  「可不?所以嘛,自己人就得有自己人的样儿。咱们见着那些拿奖金的日本就得笑,可不能因为气儿不顺闹意气。那叫迷惑他们。得哄着他们替咱们继续干活呢。还有,各位,奖金要发下来,无论多少咱都不能挑,对宁总可得承情啊……」  总之,大家说什么的都有。  中心思想就是为了宁卫民如此仗义之举感动,增加了对坛宫饭庄的归属感。  甚至他们还非常难得的真的做到了宽容与大度,都按照宁卫民的话以餐厅经营为出发点,努力和气待人,尽量和那些奖金丰厚的日本同事搞好关系。  搞得那些日本人都有点晕头转向了,谁也不明白这些华夏人怎么一下子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以至于好些人都私下里猜测,12月11日是不是什么华夏重要的节日?  但最蹊跷的就是,华夏人的好心情并不是一日两日的昙花一现。  此后的日子里,坛宫饭庄的华夏职工们居然一直保持了这种良好的精神面貌。  不但对日本人越来越友好,而且工作上倍加努力和认真,干劲十足。  厨师们本就味道绝妙的菜肴,连摆盘细节都开始趋于完美,越发受到客人的喜爱,倍受好评。  那些服务员也开始努力学习日语,口语水平很是有点突飞猛进的意思。  好家伙,这下子,让目前还不懂的什么叫「卷」的这些日本服务生简直都懵圈了。  他们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些华夏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越到年底繁忙时,他们就越开心呢?  而且这么拼命工作,努力学习日语为什么呢?  明明华夏人的工作报酬是那样的低,连奖金都不发的。  何况老板又不经常来的,再努力也没有办法被上司看到啊。  怎么这些华夏人都这么傻呢?  好像连摸鱼都不会呢?  好嘛,想想看吧,连以花岗岩脑袋瓜和干活拼命认真的日本人,内心都承认他们这两样比不过坛宫的华夏职工了。  可见宁卫民拿出自己的奖金要与属下们分享,这一举措对于职工积极性的促进,效力有多么大!  所以啊,宁卫民百忙之中,偶尔再到坛宫饭庄来。  不但发现这里没了他也一样井井有条。  买卖真彻底兴旺起来,何时来看基本都是满客状态。  而且无论他的目的是用餐还是巡视工作,路遇的工作人员都是既亲切,又饱含敬意地和他打招呼。  「宁总,您辛苦了!」  「宁总,您好!」  甚至那些手拿重物或者端着托盘的人都会主动退到一边,把路优先避让给他。  这让宁卫民感觉到,大家待他的态度也和平日有些微微不同。  往日这些人也对他很客气,但往往都是出于下属对上司的礼貌。  点头哈腰笑一笑,或者叫声「宁总」就够了,没有拘束感,多少还有点随便。  而今天感觉起来,倒是显得对他有点生分了,但同时也好像饱含敬意,更走心了。  这无疑也让他感到了一种熨帖,觉得自己做出的牺牲其实还是值得的。  真心换真心,八两换半斤。  他的这帮下属都懂得好歹,分得清好赖,更知道他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要依着他的性子,他还真想把国内的职工们召集在一起,马上为他们透露一下底牌。  让这些国内的职工也知道知道,他们年底会得到多么丰厚的回报。  因为说实话啊,以他对于坛宫饭庄经营数据的了解,再加上看到年底的买卖又是这么红火。  最近各大公司的忘年会在坛宫频繁举办,那银子是哗啦啦流进了坛宫饭庄的钱匣子啊。  那不用细算,哪怕按最保守的判断,以如今每天的营业额早就突破了一千五百万円来看。  宁卫民也可以预计到春节为止,坛宫饭庄的净利润当不少于三亿円,能顶国内坛宫总店一年收入的。  那也就是说,他能动用的百分之五起码是一千五百万円。  这笔钱他要均分到三十三个职工手里,就差不多平均五十万円了,相当于三千多美金,已经足够令他这些下属们惊喜的了。  别看还是没有日本人拿的多,可别忘了,国内的环境消费多低啊。  日本人的奖金拿到手在东京花,可不够他们造的。  而这五十万円被华夏职工拿回国内又是什么感觉?  目前看,要是再加上华夏职工每个月攒下来的五万円补助。  那一年他们就能拿回去上百万日元,换算成人民币,到手四五万。  这几乎够国内的普通人干一辈子的了!  用未来的话说,那就叫实现财务自由!  相信没有一个职工,手握这样的巨款,还会不知足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尽管他想马上就看到这帮职工们的惊喜反应。  好好和大家分享一下这多半年的丰硕成果,然而这事儿却不能这么急茬办。  一是他怕这些人一下接受不了,会像范进中举一样乐疯了。  二也是他最近真的特别忙,毫无闲暇顾及到其他。  这也是为什么他连处理奖金风波都没有亲自露面,而是委派杨峰几个代为转达和解释的缘故。  要知道,要想实现财务自由,那往往是以时间自由为代价来交换的。  哪怕大刀商社和坛宫饭庄的买卖基本不用他操心了,惠文堂书店有香川凛子帮忙照看,停车场和赤霞夜总会,也有阿霞和玛利亚负责打理。  可宁卫民仍然感到时间紧迫,有无数的人要见,有无数的饭局得吃,有无数的决策要做。  不为别的,就因为年底除了是日本频繁举办聚会的时期,有些应酬是他必须要出席的,有些人是必要要去拜访,有些关系是必须要去稳固  的。  而且年底还是日本娱乐圈各大奖项评选的季节。  为了保证松本庆子的明星段位,为了替松本庆子报被人毁谤名誉之仇,甚至为了松本庆子即将杀青的《李香兰》在明年公映时取得较好的票房成绩。  宁卫民都认为有必要得对今年的一些奖项开始进行实质性的拉票下注了。  像有「日本奥斯卡」之称的日本电影学院奖就是他出手的重点目标。  而松本庆子此时为了让剧组的日本人来得及回国过年。又在京城做着最后的拍摄工作,忙着赶进度,根本顾不上日本国内。  那么具体该怎么办,当然就得由宁卫民替松本庆子操心,代表她坐镇事务所,和她麾下的两员大将商量着办了。  客观来看,这件事其实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容易的是,松本庆子作为松竹映画力捧的女演员,在影坛的段位够高,入围了最佳女配角提名,难度本身就不高。  反正松竹映画想要的只是让《火宅之人》获奖,增加影片发行录像带的收益,那么这部电影里的三个女演员,谁获奖其实对松竹都无所谓。  那么松本庆子在提名委员会衡量相关奖项获得者时,就比较占便宜。  毕竟她的名气大,选她最保险,对于评委会来说,是最省心的选择。  他们只要在松竹运作奖项的基础之上,额外再给松本庆子加把  力气就行了。  何况宁卫民还通过各种方式,已经提前替松本庆子争取到了日本著名导演黑泽明、野村芳太郎的投票支持,以及想要求和的蛟川春树以选票作为支持的许诺。  在这些人的选票带动下,只要不是想刻意和松本庆子为难,其他人看在这几位的面子上,都会选择成人之美。  但难度就在于蛟川春树的许诺是真是假还不好说,这家伙很可能是两面派,到时候反悔也说不定。  而且导演深作欣二也在出面替他的姘头原田美智子运作,明显和他们是对头。  关键是这个女人再拍摄这部电影时,也足够拼的,根本不在乎尺度。  相对而言,就显得已经不拍脱戏的松本庆子,在这部电影里的表现有点清汤寡水,份量不足了。  这些都是对最终评选结果会产生重要影响的变数。  至少宁卫民就清楚,在原有历史中,松本庆子就输给了原田美智子,与最佳女配奖项擦肩而过。  那还是她为了艺术在影片中再度牺牲自己的结果呢。  所以宁卫民操持此事一点没敢掉以轻心。  他通过松本庆子事务所的股票账户筹措了两亿円资金,  打算采取银弹攻势,毫不吝惜地统统砸下去,到处施肥送礼。  也跟坛宫那边打好招呼,给自己留了一个专属的包间,专门用于请客拉票。  想想看,总共花五亿円投资的影片,他动用将近一半投资的钱财来拉票,为松本庆子争取的又是最佳女配这样次一等的奖项。  这样的手笔相信日本影坛还没人比的了,应该可是算是有较大成算了。  而且宁卫民不但有钱,他有自己的餐厅可以随时请客,最重要最关键的是,他也够坏,人够阴险,心里全是弯弯绕儿。  在与那些日本影坛的业内人士接触时,假如对方表现出专业人士的执着和公正性,对于幕后交易不是那么热衷,对于松本庆子在《火宅之人》的表现也感到不是太满意的话。  他也不沮丧,还礼照送,客照请,只是愿望会稍微改一改,变成次一等的要求。  那就是不求松本庆子当选,只求不让原田当选。  他话说的也好听,口称佩服对方的正义和公正,为自己不那么正大光明的行为汗颜。  不过据他所知,原田也在私下运作,干着同样的事儿。  所以他认为原田美智子同样也不配当选,他希望能够为学院奖的公正性尽一份提醒义务。  说起来是有点损人不利己,可这一招也是真狠。  因为还是那句话,想办成一件事不容易,但毁一件事可容易得很呢。  对于那些装腔作势,固守原则的评委来说,这意味着接受好处的代价直线降低。  反正日本人的道德也就那么回事罢了,不喜欢松本庆子的表演,也不代表就喜欢原田的。  那么多候选人呢,这些评委在不影响自己「公正性」前提下,还是很乐意顺手捞一点的。  真是坚持己见的杠头,其实也就不会答应这样私下的见面了。  不过要说唯一可惜的是,深作欣二作为《火宅之人》的导演,与松竹映画的利益极大的绑定在一起,本届电影学院奖的最佳导演奖落在他脑袋上是毫无疑问呢的既定事实。  宁卫民懂得这一点,所以即便想要做恶人,也无力阻止,没法改变。  也只能先便宜他,慢慢的等待机会再找后账了。  这一次,也只能先毁个小角色,给庆子出出气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三连霸 宁卫民还并不只限于对日本映画界的奖项出手。  在这个年底,除了为松本庆子夺得电影学院奖去拉票,频繁与那些对于奖项评选有影响力的业内人士接触之外。  宁卫民还把自己的一双手伸进了日本音乐界去搅合。  妄图去干预对于日本音乐人最重要的本年度全日本唱片大赏的评选结果。  但需要说明的是,这件事起初可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实际上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纯属临时起意。  要说起此事其实很有些机缘巧合,误打误撞的意思。  敢情宁外民呀深知投拍电影蕴藏着血本无归的危险性。  据他上一世掌握的信息无论国内还是国外,因为投拍大制作电影,掉坑里的例子比比皆是。  有的电影公司甚至能因为一部电影就直接破产。  所以自打投资这部电影啊,对如何迅速收回十亿円的巨大拍摄成本,他是真没少动脑筋。  最主要的,这部片子还是松本庆子自认为已经赌上所有的电影。  哪怕是为了庆子的心态好点,轻松一点,宁卫民也不好把回收投资成本的希望,就放在电影票房和录像带这两种常规途径上。  必须得多想点捞钱的法子,才能减轻松本庆子感受到的重重压力。  所以想来想去,在国内已经充分品尝到了音像出版甜头的宁卫民,自然而然就把主意打到了为松本庆子发行一张电影原声音乐专辑的主意上。  没别的,共和国的音像消费市场实在是太庞大了!  根本不是日本这种一亿多人的小国家可比的。  何况相对于日本的娱乐市场又是很封闭的,没有那么多选择。  哪怕只卖出去五百万盘磁带,就能挣出个一千万人民币。  那理论上也就等于收回了全部投资拍片的成本。  这样一来,电影票房和录像带收入那不就成纯利了吗?  这笔账太容易算清楚了,怎么可能还会亏本?  另外,宁卫民也很清楚,虽然文艺片和人物传记片的属性,让《李香兰》这部影片在票房上有点吃亏,绝对不会像商业片那么卖座。  但假如换个角度考虑,如果把这两点放在发行音乐专辑上,却又成了额外的加分项。  别忘了,当年李香兰可是当年中日皆知的大明星,她平生所唱过的流行金曲至今已经有多首成为经典。  只要打打怀旧牌,愿意为了她花钱购买这部电影音乐专辑的人,可远比真正好奇她人生轨迹,愿意花钱去看电影,感受历史氛围,接受反战教育的观众数目要多得多。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儿。  弄不好电影拍出来,很有可能会沦为这盘音乐磁带的助推广告,最终会造成喧宾夺主的结果呢。  除此之外,其实从生产成本上来看,为这部电影发行音乐专辑也是超级划算。  因为歌曲都是现成的,早就被唱红了,既不用在创作上费多大力气,还先天带有人气。  从费用上看,松本庆子的灌录费那不就是肉烂在锅里的事儿吗?  至于李香兰这边毕竟她唱的都是当年华人写的歌曲,所以什么版税不版税的,宁卫民只要给个百万円意思意思就够了。  对于国内的那些词曲作者的后代,这方面的付出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要知道,这个时代大陆内地的国人都没见过钱也没版权意识。  这种大环境下,宁卫民的仁义全靠同行衬托。  他只要和这些作曲家后人联系一下,每家象征性地给个千八百人民币,就  已经足够让人家对他感激不尽,成全他良心资本家的名声了。  想想看,明明可以不给的,然而他却给了。  这样鹤立鸡群的道德操守,谁还能指责他什么呢?  磁带灌录生产方面,宁卫民也是轻车熟路。  如同今年上半年他对张嫱和崔建的专辑那般运作即可。  就在东京搞封面设计,进录音棚制作母带,然后到大陆批量生产磁带。  既能充分利用日本这边的录音设备和音乐制作能力,保证音乐专辑的整体制作水平。  又能利用国内低廉的人工和原材料,最大程度降低生产制作费用,那太合适了。  说句大实话,在日本哪怕随便发行一个数量为五十万磁带的原创专辑呢,费用都要比宁卫民发行五百万盘磁带贵得多呢。  总而言之,无论怎么看,这事儿都很便宜很划算啊!完全没有不去做的道理!  更别说这件事如果做成了,从中所获得的好处,还远远不止金钱收益这么简单。  因为对于宁卫民来说,经济回报只是最基础的收益罢了。  他真正所期许的,是一种更高层次的野心和追求。  比方说,他就认为自己有能力把这张音乐专辑搞成能让中日两国歌迷都追捧的大制作专辑。  从而帮助松本庆子打入共和国的音乐市场,占据一片天地。  然后他就可以把经典日本歌曲翻唱成中文歌,或是把经典中文歌曲翻唱成日文歌,以极为高产的方式,来吃中日两头的音乐市场。  从此不但金票大大滴,赚钱能赚到手麻的程度。  还等于把松本庆子塑造成中日文化交流使者,让她在中日两国都能获得名气和影响力。  既成就了松本庆子的演唱事业,又能赚大钱,这可有多么的好呢!  至于要说到具体的搞法,宁卫民首先想到的就是,既然是两国发行,那这张音乐专辑就得搞成双语歌曲,两盘磁带。  同一首歌,既有国语版,也有日语版的,这才像话。  就比如《夜来香》,同样的旋律,中文一个味道,日文的又是另一种味道。  大不了磁带分两个版本的好了,任君选择。  真正的歌迷,有不少都患有收集癖,肯定不少人会全买下的。  其次,为了搞搞噱头,博得媒体的关注,宁卫民还想到了绝妙的一招。  他想请如今当上国会议员的山口淑子再度出山,去录音棚也录上一曲,以李香兰的身份,为这部电影来亲自演唱电影的主题曲,为她个人的曲目中再添加一首经典金曲。  歌曲的质量当然很重要。  不过宁卫民对此可不为难,他早就选好了,也也和松本庆子定好了。  电影主题曲就用上辈子他听张学友唱过的《秋意浓》。  那首歌,说起来是原本历史中日本音乐人玉置浩二为了泽口靖子主演的电视剧《别了,李香兰》所创作主题曲,日文版原名是《请别走》。  无论是意境还是旋律,都是对李香兰人生际遇恰如其分的烘托和注解。  如今宁卫民既然在影视创作上已经抢了先,他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连这首歌都顺手牵羊给拿过来了。  从他的角度出发,那是相当有信心,只要电影别拍摄得太拉胯,太无聊了。  就凭这首歌切合主题,打动人心的唯美旋律,那是一定会受到两国歌迷的喜爱,完全可以在中日两国都传唱开的。  可熟料他计划得挺好,想得挺美。  这事儿一旦进入实际操作阶段,却意外地在山口淑子那儿碰了壁。  倒不是人家不愿意啊,主要是岁数不饶人啊。  如今的山口淑子坦言自己已经不是当年李香兰了,早就没有当年那样的好嗓子了。  虽然她个人也非常喜欢这首歌曲,对这首歌曲赞不绝口,真心希望能够亲自演唱。  但试了一试,却感到力不从心,也是真的没有底气,能把这首歌演绎好了。  所以也只能带着遗憾,敬谢不敏了。  她反而一再请求宁卫民一定要挑选一个优秀的歌者来演唱这首歌,那样她才会减轻无法亲自演唱的遗憾。  这下子,宁卫民可就犯了难了,虽然山口淑子拒绝了,他满可以让松本庆子来唱这首歌。  可这样一来,最大的噱头也就没了。  而且这首歌抒情部份难度不小,松本庆子的嗓子又偏硬一些。  她可没有这么理想的柔性表现力,多半会让这首歌失色不少。  尤其看山口淑子的意思,委婉地表示让他寻找合适的歌者,大概也有看不上庆子的音色,不情愿让她随便来唱这首歌的意思。  那又该找谁来唱呢?  符合他需要的歌者,首先必须得嗓子好,其次还得中文、日文都精通,同时名头在中日都够响亮才行。  否则就没有办法表达出这首歌的魅力,也没办法吸引媒体的关注,达成软广告的效果。  何况就是有了合适  的人选,那也得人家有这个时间安排,愿意来为他演唱才行。  总之,就因为山口淑子这儿出了问题,这事儿一下变得难以掌握,充满变数了。  宁卫民一时之间有点发懵,感到好像很难再找到一位像山口淑子这么合适的人选了。  不过也恰恰就在他挖心掏肺,冥思苦想,感到为难的时候,媒体上的一则消息,让他的忧愁烦恼彻底消散,意识到自己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最合适的人选其实一直就在他的身边,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敢情就在12月11日这天,日本音乐界的一个相当重要奖项——日本有线放送大赏获奖名单出炉。  正在日本发展事业的邓丽君凭借一首《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也就是《我只在乎你》的日文版本,在本年度获得日本有线大赏的「大赏「、「最佳歌曲赏「、「有线音乐赏「,成为这个奖项的最大赢家。  这还不算,吸引众多日本媒体瞩目,纷纷报道的一个惊人事实是,邓丽君居然已经连续三年获得全日本有线放送大赏的「最优秀赏「了。  如果算上1984年,她以《偿还》获得日本有线大赏的「大赏「、「最佳歌曲赏「、「有线音乐赏「。  1985年她又以《爱人》获得日本有线大赏的「大赏「、「最佳歌曲赏「、「有线音乐赏「。  她已经成功达成了至今还无人达成的「三连霸」的成就,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有线放送女王」!  这个奖项可了不得,那是由日本境内数百个统计中心,统计歌曲的点播次数,来决定谁是大赏受赏者。  要比起用一些评审来评判歌手和歌曲,这样的方式是特别的公平。  说白了,是只看票房不看专家建议,完全是根据听众喜好来决定谁是获奖者的。  要想多次获得这个音乐奖,对于日本土著歌手来说都是万分难得之事,要想连续三年获奖更是不可能的任务了。  可是非本地的华夏歌手邓丽君居然办到了!  不愧是亚洲级别的巨星!  不愧是永远不会褪色的歌后!  就这样,宁卫民看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找  到抓挠儿了。  对啊,这可是八十年代,是有邓丽君的八十年代啊。  明明半年前,坛宫分店开业还请人家来撑场子来了呢,怎么能把她给忘了呢!  真是够糊涂的!  得嘞,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只要能请到邓丽君来相助,那一切问题就全解决了!  不但牌面足够,嗓子足够婉约!而且人家无论中文日文也都拿得起!  尤其唱李香兰的《夜来香》,都比不原唱者逊色,这不就是给咱准备的吗?  于是乎,宁卫民就火速用邓丽君给他留过的私人电话联系了这位歌后,在表达祝贺之意后,也不兜圈子,直接提出约她和其经纪人见面,想代表松本庆子的个人事务所就电影《李香兰》的主题曲商谈合作一事。  或许是因为上次坛宫餐厅的开业场面以及那些上流社会的宾客们,给邓丽君留下了深刻印象。  或许是宁卫民给钱也比较痛快大方,作为头一个肯花重金请邓丽君来捧场的大陆人,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清新脱俗。  或许是因为《李香兰》这部电影是饱受日本映画界和影迷关注的一部热门电影。  而且个人情感已经长达几年空白期的邓丽君对于能代表松本庆子商谈合作的宁卫民也起了好奇心,难以控制的八卦之魂,促使她很想了解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之间的真正关系。  反正不管这么样吧,尽管刚刚斩获大奖,名气如日中天,但邓丽君还是在接不完的通告和商演中挤出了一点时间,很快与宁卫民约好,在东京放送电视台一层的咖啡厅里见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古灵精怪 见面的时间,双方约好的是下午四点,宁卫民带着松本庆子的合约代理人冈本晃一同前往,于下午三点四十就赶到了这里,  他们找了个最容易被人看见的地方坐下,要了咖啡,硬生生喝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后直到实在两个人都因为内急憋不住,轮流跑了一趟厕所之后。  难为刚刚获得“双冠三连霸”的“有线放送女王”才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要是沉不住气的人,这时候肯定会有点急躁了。  甚至很可能会生气,猜测对方是耍大牌,故意给自己下马威看。  然而宁卫民却没有,反而对于邓丽君的迟到有着绝对的体谅。  这不仅是因为他天生跳脱的性情已经在康术德的调教下,磨出了一定的耐性。  也因为他已经为松本庆子装扮过不知多少回司机了,非常清楚明星到电视台参加节目制作的无奈。  他知道哪怕像松本庆子这样的大牌明星,许多时候也会因为节目组的额外要求,而加班加点。  甚至为了满足剧组的拍摄要求,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牺牲个人的休息时间。  日本艺能界敢于对电视台节目组挑三拣四,耍大牌的演员不是没有,但很少。  毕竟日本娱乐市场行业成熟,作为目前全球第二大娱乐市场,已经开始进入各大事务所以流水线模式批量造星阶段,演员之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  如果不和居于垄断地位的电视台打好关系,艺人就没有前途。  所以宁卫民一看邓丽君浓妆艳抹,还身穿一身华丽演出服,就知道她是利用有限时间从演播室舞台上刚跑出来的。  而且从其疲惫的神态上也可以看出,多半是因为节目制作不顺利的原因,对方才没办法严格固守见面的时间。  “真是不好意思,节目彩排的顺序又调整了。累您久候了。”  果不其然,乍一见面,邓丽君的道歉就印证了宁卫民的想法。  陪同对方而来的经纪人也很诚恳地表示,“真是失礼了,您就是宁社长吧?我是金牛宫唱片的舟木稔,刚才演播室里一直有事耽搁,才让您等了这么久,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说着掏自己名片双手奉上。  宁卫民自然是赶紧表示没关系。  结果等彼此换过名片他才发现,这个看起来非常塌实稳重的中年人,居然就是签下邓丽君唱片公司的社长本人,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工作人员。  堂堂社长还如此的低姿态,这不免让他有点意外,也颇有受到重视的欣慰。  于是预感到这次谈判很可能会顺利,心情也就一下子舒畅起来。  “原来是舟山社长啊,没想到您也在,这太好了。这样一来,许多事就方便来商量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最好今天咱们就能把这件事定下来。”  知道对方时间宝贵,接下来宁卫民也不在客套上瞎耽误工夫了。  他一反常态开门见山说事,表达自己的期望与诚意。  “就像我在电话里说过的那样,这是一件双赢的事。由松本桑投资拍摄并且亲自担当主演的电影《李香兰》有一首非常重要的主题曲,我们认为很适合泰丽莎来演唱。如果我们双方可以协手合作,相信不但这部电影会因为泰丽莎的歌声增色不少,泰丽莎本人也可以借助这部电影来扩大个人在亚洲乐坛影响力,并且还能拥有一首非常优秀的歌曲用于明年来冲奖”。  说到这里他还转头让冈本晃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份歌词和一个索尼walkman,跟着又道,“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口气大了些。但我真没有吹嘘之意。这是歌曲的小样和基本已经确定下来的歌词,已经得到山口淑子女士本人的充分认可了。她还一再要求我们慎重寻找演唱这首歌的人呢。你们听一听看一看就会明白了。我真的认为对泰丽莎的演艺事业会有很大帮助的。”  宁卫民口中的泰丽莎(teresa)就是指邓丽君,这是邓丽君在日本闯荡专用的艺名。  他的话语间,也展露出极大自信。  这不奇怪,既然是上辈子已经被证明过优秀,饱受欢迎的歌曲,他凭什么没自信?  想想吧,都别说这是张学友最受欢迎的代表作之一,连《国产凌凌漆》的周星驰都能靠这神曲保命,连这种喜剧都能靠词曲让观众湿润眼睛。  要是打动不了两个业内的行家,那才见鬼了呢?  事实上,就在邓丽君和舟木稔依次试听过之后,宁卫民从他们面上的神情就已经看出他们都已经明显意动。  这一点不奇怪,如同电影演员需要好剧本好角色一样,歌唱演员也需要好歌曲。  他们自然一听就能懂得这首歌曲和邓丽君个人条件有多么的契合。  只要他们点头,那至少能保证明年邓丽君又有一首能打的歌曲了。  虽然拿下有限放送的四连霸这种梦想有点太过吓人了,但等到电影一公映,凭歌曲质量和电影宣传力度,以及邓丽君已经达成的三连霸成绩,让这首歌成为点播热门问题不大。  一旦进入获奖入围名单,大赏前日媒记者们一定会拼命报道的,而获得这样的关注度对于邓丽君就已经算是赢了。  更别说这个时候,宁卫民还趁热打铁,张口抛出了优厚的报酬,就更让他们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至于酬劳,这首歌要灌录中日双语两个版本,一千八百万円如何?不过音像制品的版税完全归我们,贵方只可以享有演出时的使用权。”  不得不说,这是价码绝对是极高的了。  想当初,坛宫开业时,宁卫民把邓丽君请来唱了几首歌,才不过一百五十万円。  而且这不是只给她一个人的,是包括她的乐队和化妆、助力所有人报酬在内的团队价,也就相当于一万美金吧。  就说如今邓丽君名气已经达到歌手顶峰,日本经济泡沫也有助推价格的作用,那翻一倍,三百万円演一场商演也差不多了。  一千八百万円以目前汇率相当于十三四万美金,至少够请她连唱六场的。  尤其对她这么一个天才歌手,仅仅录这么双语版的同一首歌,最多也就是四个小时就能解决的工作。  难道这还不划算吗?  虽然版税方面,宁卫民不肯与人分享有点可惜。  但对邓丽君来说,其实也就损失了相应权益创造净利润的百分之二。  说白了这毕竟只是双语版本的一首歌。  哪怕这张音乐专辑能媲美她今年在日本创造的最高销售成绩,像《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一样卖出二百万张。  可要是去除制作成本,其余利润再分摊到每一首歌上,她所能拿到手的版税也未见得有多少呢。  整张专辑应该有几千万円,可一首歌几百万円就到头了。  宁卫民肯出的这个价格,等于提前就把该收的版税已经预付了两倍以上。  邓丽君又不可能知道这首歌究竟会火到什么程度,更不会清楚日后的流媒体时代版权方面会有多大收益,并不难接受这个条件。  事实上,金牛宫的社长舟木稔听到这个报价就忍不住喜上眉梢,立刻转头对邓丽君说,“太好了,泰丽莎,没想到宁社长真是个痛快人,看来很欣赏你,也很有诚意啊。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的话,有关通告时间方面不要担心。我会尽力替你协调好的,有些工作我会想办法帮你延后。”  说白了,舟木稔已经成了宁卫民的说客,很有点不加掩饰,迫不及待的想要让邓丽君签定合同了。  不为别的,作为唱片公司的老板,他很可能比邓丽君本人看到了更多有利的东西。  起码这首歌的合作,无疑对于邓丽君市场价格段位的提升,也是很有的帮助的。  他又不傻,无论是为邓丽君还是为了自己的金牛宫,都希望能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就能凭借此事跟别人多要价了。  然而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邓丽君居然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话,看态度并不是很积极。  “怎么?难道你不想唱吗?对这首歌不感兴趣?”  宁卫民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理解邓丽君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却听邓丽君说,“不是的,我很想唱,也很喜欢这首歌。只是……由我来演唱,很可能对于贵方想要兼顾两国市场的商业规划有所不便……如果最后因我给贵方造成一定投资损失,是我不愿见到的结果。所以……出于为贵方考虑,我恳请宁社长你……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  在邓丽君的善意提醒下,愣了一下,宁卫民才忽然恍然大悟。  只能说又被时代撞了一下腰啊。  不过他也是个办事爽快,有主心骨儿的人。  虽然他此时发现自己做事有点孟浪了,又用几十年后的思维来办事了。  但思来想去,能演唱这首歌的,压根就找不到比邓丽君更佳的人选了。  而且他此时还感到这个亚洲歌后不仅嗓子好,人品也同样够好。  为了不让他花冤枉钱,邓丽君宁可自己冒着失去丰厚酬劳和名气的机会也要提醒他。  不愧是所有华人众望所归的天皇巨星,确实配得上这么多人喜欢她。  为此,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打定了坚持原计划的主意。  大不了先上车后补票呗。  真要补不了也没关系,起码这部电影的日文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且多等上几年,到了流媒体时代有版权有噱头就能变现。  反正他怎么都不亏啊,只是早赚晚赚,赚多赚少的问题。  “我不用再考虑了,泰丽莎,感谢你的提醒,这些困难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但你知道什么是最关键的吗?那就是我认为只有你才是最合适演唱这首歌的歌者。要是这首歌出自别人之口,不是由你来演唱的。那么在我看来,无论对于这部电影,还是对这首歌来说,都是最大的遗憾。”  而有了宁卫民这样不容置疑的态度,这件事接下来才算是真顺当了。  不但邓丽君笑靥如花,从宁卫民的身上感受到了被尊重、被欣赏的快乐。  刚才还一度以为这份合同要险些失去的舟木稔,也重新定了神,大力恭维宁卫民明智的决策,随后便开始商洽合同签署和双方合作的细节。  不用说,像什么时间,场地,人员等等具体实际问题,根本用不着宁卫民来操心。  所以这位舟木社长商议的对象就是宁卫民带来的冈本晃。  至于宁卫民则和同样无需对这些问题操心的邓丽君,两个人这次见面也算熟人了,就如同朋友一样的闲谈起来,而且他们还都颇有默契用的是中文。  不得不说,邓丽君的确有个有趣的灵魂。  聊了没两句,宁卫民就感受到了她古灵精怪的一面。  就比如她好奇松本庆子和宁卫民之间的关系,可又不明着打听,旁敲侧击来搜集信息。  “哎,宁社长,你和松本桑一直一起做生意吗?上次你的餐厅开业,我记得她就在台上也宣称自己是餐厅的股东啊。”  “是啊,她也有股份的,你记得很清楚啊。”  “那她的事务所和买下的制片厂你也有投资啦?你是想要在日本娱乐业有所发展吗?”  “没有没有,我今天来只是因为松本桑还在大陆拍戏,又和邓小姐你有过商业合作,所以才委派我帮助冈本先生做一次中间人。”  “那也足以说明松本桑和您的交情匪浅了,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是不可能这么放心的托付给你啊?”  “还好啦。不过我真的高兴能促成此事。我还是那句话,由你来唱这首歌,这是我认为最好的结果。”  邓丽君赶紧伸手指比嘘,“别那么大声。别人听到怎么办?我会害羞啊!”  就这故作腔调的一句,宁卫民当场就被逗笑了,“你搞什么啊?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谁听得懂中文?”  “那可未必哦,你可不要小瞧别人嘛。有一次,我在这里的电视台还遇到个会说山东话的日本人呢。差点让我误以为在日本遇到内地的老乡。”  “老乡?原来你祖籍是山东吗?”  “不是,其实我是河北人啦。不过河北可是紧挨山东哦,而且我会说山东话,我还会唱山东歌。你有没有听过我的那首……嗯,那首《山东曼波》?”  “山东?曼波?”宁卫民觉得很奇怪,两样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东西,构成了一首歌曲名字。  “真的没听过?那我给你唱几句啊。很严肃的,不许笑啊。”  说完,邓丽君就小声唱了几句。  “哎老乡,俺们的山东出馒头,北方人吃了肚子饱,南方人吃了可睡不着……大鼻子吃了死翘翘……”  邓丽君的有言在先反而加剧了这首歌的效果,那惟妙惟肖的山东话和幽默的歌词差点没让宁卫民笑岔气。  他不得不表示臣服,希望邓丽君不再这么密集展示她幽默的才华了,太容易让人失态。  没想到邓丽君并不会因为他的告饶,嘴下留情。  “哎,问你件事,找我来唱这首歌,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松本桑的想法?”  “是我的提议,但她也充分认可了。难道这会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啦。我可是她的忠实影迷,我就想知道松本桑知道不知道我?”  “哎哟,你怎么还小看你自己?你这个有限放送女王,在日本怎么可能有谁不知道你啊。我说真的。她也是你的歌迷啊……”  “真的假的?那要么这样吧。你再当一回中间人,帮我跟她交换一下签名吧?上次见面太仓促了,我都没好意思提起这事儿……”  好嘛,这是要互粉互圈加关注啊。  宁卫民差点一口咖啡吐了出去,还真被她这天马行空一样的率真想法给惊艳了。  没错,信息时代的网络传闻的没错。  邓丽君果然浑身上下全是梗,这个歌后也太皮了,居然是个被唱歌耽误的“段子手”。  不禁唱歌在行,脱口秀也很拿手啊。  但也恰恰就在他们聊得渐入佳境,越来越熟络,愈来愈开心的时候,有人来打扰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名利陷阱 “啊呀,泰丽莎小姐!原来你们在这里啊!真是让人头疼,让我们好找啊!”  “就是啊,外国人可真是不懂礼貌!就是大歌星,也不能不说一声就跑掉呢!这太不负责任了吧?”  宁卫民这一桌的人,都被这两声不客气的打扰吓了一跳,下意识下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两个像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以包含怨气的表情走了过来。  然后就跟邓丽君欠了他们多少钱似的,毫不顾忌地当众大声斥责邓丽君和她的经纪人不告而别,影响了节目组的彩排工作。  这突如其来的喧闹登时引起了咖啡厅里其他人的瞩目。  这个时候,距离正常白领的下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正是东京放送电视台一天之中访客最多的时候,坐在这里会客和等候见面的人很多的。  在数百双眼睛的凝视下,别说邓丽君和舟木稔顿感颜面扫地,就是宁卫民和冈本晃也感到如针芒在背那样尴尬。  惟独一点好处,就是目睹这一场面的人,大多都是tbs本部的人,不会有外泄的不良影响。  即便有记者也不会把这让人难堪的一幕曝光出去的。  但话说回来了,无论怎么样,这两个节目组的人的态度也委实太过分了。  要知道,日本人其实是最在意公众场合保持安静,避免打扰旁人是最基本的公德和素质。  哪怕气急了,也不能这样大声喧闹,让人当面下不来台。  而且日本人也注重等级观念,很少有以下克上的情况出现。  听口气这两个人明明只是节目组的普通剧务,却肆无忌惮到忽略等级训斥正当红的一线明星,连点公德和素质都不讲,这也太反常了。  明显这两人是有恃无恐,才会故意耍威风,当众落邓丽君和舟木稔的面子,不能不让人怀疑背后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更何况邓丽君和舟木稔在这件事上还很委屈。  哪怕他们一再解释,来会客的事儿已经跟现场负责协助总导演彩排的执行导演打过招呼了,而且清楚地告知了会客地点在大楼一层咖啡厅,以便剧组通知他们,也没用。  对方不但毫不谅解,全无体谅,反而阴阳怪气地出言讥讽。  咬死了邓丽君拿了有限放送大赏,就不把唱片大赏放眼里了,在工作中太过敷衍毫无诚意。  为此,还坚持要他们必须立刻结束会客,马上去和导演解释,并向其他演员道歉。  就那一副尖酸刻薄、自以为是的小人模样,让谁看了都要大皱眉头。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与邓丽君和舟木稔商谈合作的伙伴,宁卫民更是一看就上火,恨不得想揍他们一顿。  再加上他也觉得是这次会面连累了邓丽君,自己也要负有一定责任,就更做不到置身事外。  然而正当他要出面仗义执言的时候,却被冈本晃拉了拉袖口,小声拦阻。  “宁社长请不要干涉。否则一定会让舟木社长和泰丽莎倍感困扰,甚至委屈白受前功尽弃的。这里的情况很复杂还是先等一等再说吧……”  面对冈本晃煞有其事,莫测高深的眼神,宁卫民尽管充满疑惑,但也知道不好贸然行事了。  既如此,也就只有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眼睁睁地看着邓丽君和舟木稔受足了刁难,委曲求全地再三道了歉,才换得两个剧务的“高抬贵手”过了关。  那不用说,被这两个不速之客这么一搅合,双方的合作商洽也就没法完成了。  只能暂时告一段落,然后通过电话联系再约时间,才好把合同签完。  就这样,直到双方草草互道再见,邓丽君和舟木稔又在两个剧务的“押解”下,重新赶去了楼上演播室。  之后,宁卫民带着冈本晃也离开了tbs总部大楼。  不过,两人没有回事务所,而且又找了一家居酒屋去喝一杯。  直到这时,就着冰凉的啤酒和玉子烧、烧鸟串,刚才发生的这件事才被冈本晃拿出来又当做了他们下酒的谈资。  宁卫民也正是因为从冈本晃的嘴里听到一些艺能界私下里所流传的八卦,这才惊讶地发现,其实邓丽君在日本处境,远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春风得意,那么风光无限。  据冈本晃所说,在日本演艺圈,邓丽君属于“外タレ(gaitare)”,就是外国艺人这一门类。  所以早从七十年代,她签约在宝丽多旗下初次来到日本发展,就饱受排挤。  她的华人身份,以及不取日本艺名,不穿和服的个人坚持,都让日本听众和业内人士不喜欢。  不但许多词曲作者不愿意为她写歌,而且她在演出中,还会经常遇到粗鲁观众的骚扰和羞辱。  甚至很长时间,她都没有一间独立的化妆间,只能和普通演员一起共用化妆间。  然而即便如此,邓丽君的嗓音实在太过甜美,空灵的音质,温柔的气质完全是得天独厚。  默默无闻的挨过一年后,当找准市场定位后,她的嗓音就像一颗闪亮的珍珠,在日本歌坛绽放出耀眼的光泽。  其发布的单曲《空港》,哪怕没有很浓厚的日本味道,完全是属于普世化的演歌风格的抒情歌曲,说来也真没什么特点。  但就是俘获了众多观众乐迷的心,打破多项唱片销量纪录,也创下了宝丽多公司成立以来旗下歌星最畅销纪录。  并凭此获得“日本音乐祭银赏”、“日本唱片大赏新人歌手赏”、“新宿音乐祭铜赏”、“银座音乐祭热演赏”等多项大奖,一下子成为了日本家喻户晓的歌姬。  但可惜的是,还是因为华人身份,耀眼的成绩非但没能改善邓丽君的处境,反而为她招致来了更多的敌意,惹来了更多的敌人。  除了引起了许多日本歌手对她眼红和嫉妒,对她的实力大为忌惮之外。  就连颁发给她最佳新人奖的日本唱片大赏的评选委员里,也有一些人因为不得不把这个奖项发给一个外国人而感到屈辱。  要知道在此之前,还从没有一个外国艺人能在日本乐坛获得过像邓丽君这样的成就。  于是邓丽君在此之后,可以说饱受日本乐坛的排挤,成了日本乐手共同的潜在的敌人。  虽然没有人在明面上表现这种敌意,但针对无处不在,许多歌手都拒绝与之合作,还有人故意陷害。  像“假护照”事件就是有人瞅准了时机向日本政府举报的,落入陷阱的邓丽君不但因此入狱,惹出了好大的法律麻烦。  之后也不得不放弃在日本初见起色的事业,被迫离开日本好几年。  然而就在许多人都以为邓丽君在日本的事业就此终结的时候。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卷土重来,而且一回来就接连三年夺得日本有限放送的大奖,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创造了比当初更辉煌的成绩,成为了真正让人不能忽视的亚洲歌后。  可问题是在邓丽君演唱实力完全被日本全体国民认可的同时,一直存在的问题却没有解决,反而更加严重了。  “双冠三连霸”的她简直快要把有限放送大赏当做她的专属奖项了,其他败北的歌手和唱片公司岂能不把她视为心头大患?  风水轮流转嘛,你一个人把锅都端走了,这叫什么事儿!  何况邓丽君也不是什么高产的歌手,每年居然仅凭一张专辑中的一首主打歌曲就能夺得大赏,别人发三四张专辑顶多也就能在唱片销量上战胜她。  这就像在故意卖弄实力,狂抽日本乐坛的耳光。  可鉴于日本有限放送大赏的特殊规矩,那完全是靠日本观众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打进来,然后再记录这些观众点歌数据选出来的。  这个奖项最公平,全靠人气,其他的人再眼红也拿她没有办法。  除非有限放送大赏可以改变游戏规则。  如此一来,邓丽君在日本越红就会变得越被孤立,绝不会有任何一个日本歌手真心愿意和她做朋友的。  与此同时,日本唯一能与有限放送大赏相媲美的音乐大奖——日本唱片大赏,就成了日本乐坛歌手们唯一可以保住颜面的奖项。  毕竟唱片大赏除了要参考唱片销售成绩之外,最终名单只单靠几个评审决定,说白了就是方便黑箱作业。  唱片大上每年年底那令人瞠目结舌的舞台布景,不难想象是怎么来的。  谁的唱片经纪人手段高明,谁的唱片公司强,谁的”赞助金”比较多,把握了这几项,谁就是”大赏”的得主。  说白了,就是大家分猪肉的自留地。  那么毫无疑问对于邓丽君来说,这扇大门是彻底关闭的。  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在日本唱片大赏的评选中再次获奖。  除了她的华人身份既是最大的阻碍,签下她的唱片公司实力也太过弱小,根本没财力帮她打通关节,运作这个奖项。  既然她根本没有可能入围,不可能获得提名,又怎么拿奖?  但问题是邓丽君的歌声实在太受欢迎了,接连两年吊打日本同行也就罢了,关节今年的《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又属神作。  观众喜欢,沉迷其中,粉丝无数,明明身为演歌风格的歌手,就靠有口皆碑的好评,唱片居然卖出二百万张,超过了绝大多数最能搞营销卖唱片的流行歌手。  而且她主要的歌迷受众都是年纪正值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这个群体也恰恰是当今日本社会的骨干力量,即使是上班族也都是管理职位,话语权不容忽视。  所以事实上,唱片大赏能够一直把邓丽君拒之于门外只是理论上的。  反而唱片大赏评委会要为坚持“日本正确”,保持不让外国艺人入围,需要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  虽然1984年,1985年,日本唱片大赏都没有给邓丽君入围提名,对她采取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做法,但这种态度却在今年遭到了反噬,一下子引起了日本歌迷和观众们的巨大情绪反弹。  日本民众开始强烈表达不满,开始质疑唱片大赏的公正性和合理性了,许多人都通过各大媒体发生表示,如果像《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这么好的歌也不能入选的话,唱片大赏就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句大实话,现在再不给邓丽君入围提名,唱片大赏的那些评委们竟然连理由也找不到了,恐怕在事后会受到大量暗中嘲笑,甚至可能严重影响到唱片大赏多年来的声誉——分猪肉也分得太过分了,竟然连《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都拿不到奖,这是要把脑袋扎在沙子里当鸵鸟嘛!  如果这种事真发生了,简直像是扯掉了学院赏最后一块遮羞布。  而在日本社会,当一个被人严重置疑公信力,特别是被文化界人士置疑了公信力的奖项,以后还能获得多少人的支持呢?  会不会成为奖项衰落的开始呢?  这种情况下,唱片大赏的评委们可就为难了。  邓丽君能够真正凭借个人能力,让一个能够左右日本乐坛无数艺人事业前途的机构都不得不正视她的存在。  这很不科学,但她就是做到了。  于是这一年邓丽君便因为民意广泛支持敲开了唱片大赏的大门,成功获选获得入围唱片大赏角逐奖项的提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也必然不会看空手而归。  碍于外界的压力,为了挽回不良影响,唱片大赏是必然要给肉肉吃的,她怎么也能分到手一条猪尾巴。  而到时候,她唱片的销量和名气也都会在大赏结束后,迎来一两个月的红利期增长。  但问题是,这些奖励和收获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这是一把双刃剑。  因为唱片大赏这次发善心,完全是属于被民意绑架的,并非心甘情愿,评委会又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所以明面上表示欢迎,但暗地里就有些不光彩的手段上演了,评委会的想法也很简单。  就是抓你的错处,拼命折腾你,无论是你言行和态度有过失,还是自己决定退出大赏的评选,那就不能怪到我们评委和大赏的头上了。  所以邓丽君自打接受唱片大赏的提名,受邀请来电视台参加节目的彩排。  实际上就已经踏入了一个避无可避,躲又没法躲的名利陷阱,她再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忍辱负重,坚持到大奖颁发的那天,才能全身而退。  否则不但一无所获,很可能对于她的名誉还会有损害。  唱片大赏那些人是不会吝惜对她的敲打和攻讦的。  而这大概就是那些节目组的普通工作人员也敢忽视等级,对她吆三喝六的缘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内幕 “冈本,以你对唱片大赏的了解,你觉得最终泰丽莎能在唱片大赏中拿到什么奖项?”  听完冈本晃告知的一些内情,宁卫民忽然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这个嘛……”冈本晃端起啤酒杯,表情相当认真地琢磨起日本唱片大赏中的各个奖项。  “要是按照实力水平和歌曲的欢迎度公平来说,泰丽莎小姐获得大赏绝对是实至名归的。1985年日本唱片大赏颁给之前好几个奖都是泰丽莎的手下败将中森明菜后,隔天一些日本音乐评论家自己都看不过去这种夸张的现象,而在报纸或杂志的专栏中,直接指出这个奖应该颁给邓丽君,颁给中森明菜对邓丽君很不公平。这样的批评声浪直接影响到了1986年的唱片大赏打破惯例,不敢再忽视泰丽莎小姐。但问题是,唱片大赏评委们明显只是为了平息评论家和观众的意见,做到能交待过去的程度就算完了。所以我认为恐怕就是拿个金奖。”  “金奖?是第二名吗?”  “如果只从字意上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因为这个奖项可以颁发给多人,实际上更像是一种安慰奖,我记得是八个人还是十个人的名额……”  “这么多人?这还算什么奖励!只有这一个奖项可行吗?”  宁卫民听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这唱片大赏的评委们可真够可气的。  哪怕三人也可以接受啊,原本以为是条猪尾巴,现在看,居然就是块牙签肉。  “我个人认为一定是这样的。唱片大赏的那些评委们是很在乎面子的,虽然被舆论骂得狗血淋头。不得不屈从民意可他们也不会完全顺从,总要表现出一点有违大众的固执,好像非如此不能显示出大奖的格调和评委们的专业性。……”  听到冈本晃这么说宁卫民可真是由衷替邓丽君感到憋屈的。  接受了唱片大赏提名居然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落在了别人的手里,任其拿捏。  可要是不接受提名,又会被媒体认为太自大,会辜负了歌迷和评论家的好意。  这怎么都没个好儿了,在歌迷看来还以为她摊上的是好事儿呢。哪儿说理去?  眼瞅着宁卫民面色不悦,冈本晃也有点咂摸出味道了,于是也有点无奈加遗憾地表示。  “要是公平的来讲,今年唱片大赏最佳单曲这个奖项无疑应该属于《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这首歌的,因为传唱度太高了,完全跨越了年龄界限。无论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都喜欢。现在全日本还有哪家卡拉ok和斯纳库不在放这首歌?要对比起来,新人类喜欢的流行音乐,就只是年轻人喜欢而已。从受欢迎程度和传播范围来看,远远没办法和这一首相比。要是我也能投票的话,一定投给泰丽莎小姐。”  “可我还是那句话,谁让泰丽莎小姐不是日本人呢。评委会一定不会公平对待她的。而且金牛宫这家唱片公司实在太弱小了。争夺唱片大赏对于他们来说,实属有心而无力。据我所知,金牛宫唱片的社长舟木稔原先是宝丽多的部长,也是他最初发现泰丽莎小姐,并把她请到日本发展的。泰丽莎小姐再度回归日本,应该是顾念旧日的情义,才加入金牛宫的。这样的仁义之举虽然令人钦佩,可这样的经济公司没人脉,没金钱,没势力,也根本没资格替旗下艺人出头从唱片大赏中拿好处。”  “像中森明菜,松田圣子那些有大财团大经纪公司支持的歌星,除了本来声势就很高,更因为经纪公司的强大和全力支持,唱片大赏才”理所当然”地颁给她们。所以以我的见解,泰丽莎小姐这次至多也就是拿到金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唱片大赏拿奖的诀窍,人脉和金钱这两样的因素必不可缺啊,歌曲质量,明星人气和唱片销量反而还在其次。”  “否则为什么当年火便东南亚的现象级偶像山口百惠也没拿到过唱片大赏的最高奖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经纪公司horipro不给力,那家经纪公司七十年代连二流门槛都没进入,而且素来以吝啬在业内出名。否则山口百惠不比松田圣子和中森明菜更受欢迎?连她们都能拿到唱片大赏,凭什么山口百惠拿不到呢?所以说,目前那些认为泰丽莎小姐会拿到唱片大赏的人,除了那些为了夺人眼球的记者们,就是丝毫也不了解艺能界内情的外行人了……”  听了冈本晃的这番话宁卫民沉默了好一会,半晌后才重新开口。  “真是受教了,冈本君,不亏是艺能界资深经纪人啊,没想到你对日本音乐界的奖项也这么了解。这些内情不是你这样的专业人士讲给我听,我还真想不明白呢。”  听到这样的话,冈本晃虽然心里高兴,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斤两。  所以丝毫不敢居功自大,而是实实在在地说。  “哪里哪里,宁社长的夸奖实在令我惭愧。其实我所知的就是些基层人员所了解的皮毛罢了。仅能供您大致参考一下,真正的内幕,我这样层次的人还是接触不到的。”  然而宁卫民这话也绝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假客气。  因为冈本晃确实为他解释清了一些他从没想过的内情。  在他的记忆里,上辈子的历史轨迹中,邓丽君好像在日本就是拿过一次唱片大赏的金奖、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一年的事儿。  说实话,那时他还认为邓丽君是运气太差才与最大块的蛋糕失之交臂呢。  原来满不是那么回事,现在他才懂得,这个奖项主要是看评委们的意见,民众的意见和喜好就是个屁。  在金钱和人脉决定一切的唱片大赏的评选中,以邓丽君和其签约公司目前的基础,他们无疑只能为别人当绿叶一样的陪衬。  这就是现实啊,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艺能界这样的圈子里从不讲什么公平正义,但这唱片大赏还真是日本音乐界店大欺客的一股浊流!  这个奖的评委会在宁卫民眼里是真够混蛋的,他们做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明明是想借助邓丽君来平息舆论压力,主动把邓丽君请来站台,来捧场,却小气非常。  这根本只是扔出根廉价肉骨头,就认定了邓丽君要扑上去捡啊!  人情给这么点好处居然不情不愿,还想来阴的,故意设陷阱。  用苛待人的办法,希望邓丽君能主动退出。  从这点上来看,小日本狭隘的民族劣根性暴露无遗!  没错,奖是好东西,对于受赏的人来说,在提高圈内地位的同时也能让作品卖得更好,涉及到不少钱。  但背后有十几亿华人支持歌后可不是狗,那是全体华人在流行音乐界的脸面,也是刷新全日本点歌记录的存在!  遭到这样的苛待,这帮狗日的也tm太欺负人了!  真当我们华人是傻子,一点脾气也没有!  宁卫民真的很窝火。  上辈子身为弱者的他,其实最看不惯这样的持枪凌弱,尤其是外国人欺负华夏同胞。  再说他和邓丽君接触后,又对这个歌后率真的天性,重情重义的为人也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就在刚刚,冈本晃不是还在告诉他邓丽君是为什么才会与金牛宫签约的吗?  想来想去,出于同为华夏儿女荣辱与共的情感,他忍不住动了想要出手干预的心思。  “冈本,你说泰丽莎拿不到大赏除了是华人身份之外,她经纪公司缺乏人脉之外,最主要的还是缺乏资金运作对不对?那么我们假设一下,她要是找到资助人又会怎么样?如果有人肯花大价钱帮助她去运作奖项,你觉得泰丽莎有概率夺得大赏吗?”  “社长,你这种假设可是相当有趣啊。“  冈本晃没有能及时察觉到宁卫民的新想法,只是以为他在单纯地开玩笑,于是啜了一小口酒后,以轻松的口气有些随便地说道。  “哈,要是我看呢,肯定还是金钱最重要啊。无论是面子还是所谓的交情,都远远比不上金钱更得人心啊。首先,不光唱片大赏,任何评奖其实就像一所大学,不管它再如何标榜追求真理,没有钱就搞不出名堂,有限放送大赏明明比唱片大赏来的公平,可为什么影响力还要差上一筹啊。不就因为唱片大赏有钱吗?舞台华丽的程度,以及名演员都来参与的盛况,是可以让这台节目在每年最后一天和红白歌会抢风头的。要是没有了金钱支持,那唱片大赏还能用什么来吸引观众,占据日本音乐界至高奖项的位置呢?”  “其次,对于那些评委来说,无论对于日本人夺奖的执念,还是对于人情往来上的顾忌,也不如实实在在的钞票拿在手里要好得多。通过这次跟随宁社长运作学院赏的奖项,我就发现了,那些所谓有原则的人,其实原则也是有标价的。能坚持不动摇,也无非是出价不够罢了。另外就是担心这种交易不够安全。其实只要能保证交易内容不外泄,总有那么一个价码能让对方动心的。哪怕昨天还反对也没关系,只要有钱,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释的。什么道理,还不是凭人的嘴去说吗?”  “说得好!”宁卫民很是认同地点点头,“冈本君,没想到你和我的看法基本上一致啊。看来我在运作奖项这件事上还真是找对了帮手。”  跟着宁卫民又咬着嘴唇沉吟了一下,“那么我现在再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告诉我。冈本君,你觉得唱片大赏,如果我出手帮助泰丽莎去夺得大赏,需要花多少钱呢?”  “什么?您要出手……”这一下,冈本晃才觉察到宁卫民的态度好像不是开玩笑。  他有些失神的愣了一愣,但还是很快考虑了一下,并客观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嘛,恐怕就要贵一点了。毕竟对于泰丽莎小姐来说,比别的日本选手面对的困难要大得多,要想让评委从反对和讨厌转为支持,那是要付出溢价的……”  听冈本晃的语气不是很坚定,宁卫民知道他的顾虑,又出言鼓励的一下。  “没关系,这很合理,你就直说吧,你认为要花多少钱能有一定把握?”  “嗯,您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认为……恐怕得……三亿円吧……”  冈本晃经过认真的思考,终于权衡出一个数字,却没想到被宁卫民反质疑数目不够。  “三亿円?你确定?这够吗?”  这轻描淡写的话让冈本晃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啊,见过豪横的没见过这么豪横的。  要知道,这可是1986年啊,三亿円相当于两百多万美金了。  就是中森明菜和松田圣子这样的大歌星的薪金,每月也不过三百万円左右。  山口百惠红了整整八年,最后也就赚到手四亿円。  冈本晃还没听说过,日本乐坛有谁下这么大的血本去买奖呢。  “宁社长,您不是开玩笑吗?我说的可是三亿円啊!您怎么还嫌少?”  “你是当真的?”  “当然是当真的。”  “可我们头些天去运作学院赏的一个女配角不也要花两亿吗?那唱片大赏的头奖多一个亿就能拿到?”  “不好这么比的。音乐界的奖项怎么好跟映画界比啊。格调就要差上许多。而且一部卖座电影的回报和制作成本也要远超唱片,不是相同级别的奖项啊。实际上就奖项规模来说也不一样,学院奖的奖项要多上不少呢,评委会的评委也多。主要参与竞争的六大映画公司其体量,更不是那几家唱片公司可比的。总之,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奖项。而据我估计,或许今年像研音替中森明菜运作奖项的费用不会都超过一亿円。反正要按正常来说,泰丽莎小姐是没可能有资本去运作这个奖项的。所以他们好像认定了已经本届的唱片大奖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只要和其他的大唱片公司协调好利益分配就行。”  这个消息让宁卫民眼睛一亮,更来了兴趣。  “哦,这也就是说对方轻敌了,反而会帮助我们减少一些金钱的开销。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就像当初田中角荣在首相大选中,仅靠最后一夜的全力拉拢反扑,就赢过自以为胜券在握福田纠夫一样……”冈本晃想了想,总算找出个比较合适的例子。  然而他更忧心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宁卫民要采取这种行动的动机。  “可……可为什么您要插手这件事呢?即便是您和泰丽莎小姐是关系莫逆挚友。也不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情吧?何况花费这么多金钱,去帮助泰丽莎小姐夺得唱片大赏,怎么看也不是划算的事?泰丽莎小姐的唱片销量增长未必能抵消这样的运营成本。而且对我们的好处也很有限呀!她毕竟只是为松本桑的电影唱一首主题曲,到时候……我……我们又该如何对松本桑交代……”  冈本晃的话很委婉,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白了。  就是怀疑宁卫民是不是对邓丽君存了什么别样的心思,冈本晃怕他对不起松本庆子。  这么一来,宁卫民反而被他的忠心给逗笑了。  “冈本,别误会。这件事我不会瞒着庆子的,你尽可以原原本本告诉她。资金也不用从事务所的账上出,完全由我个人来负责。三亿円如果不够,那就五亿円,我不怕花钱。我要的是就是泰丽莎拿下大赏!创造前所未有的记录。至于为什么?你只要想一想,如今松下幸之助或者盛田昭夫在美国或者欧洲,如果遇到美空云雀被那些西方人刁难和羞辱,在评选奖项中遭遇不公平的待遇,他们会怎么做,你就会明白了。泰丽莎小姐是华人,我也是华人,唱片大赏对她的羞辱,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  话说到这份儿上,冈本晃总算明白了,他立刻态度变得端正起来。  “嗨以,宁社长的民族情感和仁义之心可真让人感到钦佩啊。那么,如果您有吩咐的话,请不要客气,我一定会尽力辅佐您……”  “谢谢,这真是太好了,那我们明天就一起去金牛宫吧。再怎么说,我们也得先跟正主打好招呼才行,否则可就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太……太监?什么意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续弦夫人 加贺伊佐子今年才三十二岁,两年前还曾经东京放送电视台的知名新闻主播。  日本没有专业的广播学院,更没有什么播音专业,所有的播音人材都是从日本各个著名大学的优秀女生中选出来的,也有一部分是记者转型的。  所以伊佐子作为日本庆应大学经济学部曾经的“校花”,正因为长了一副漂亮知性的面容,从她刚到大学报道起,就被东京放松电视台下了“订单”。  还没毕业就在电视台里实习,毕业后就成为了电视台的正式主播。  和所有的年轻女播音员一样,当年伊佐子的职业生涯也是从早晨新闻开始的。  日本各大电视台的目的就是想让刚进电视台的主播从早晨新闻开始练兵,一方面早晨新闻收视率低,出点差错也不太会被观众注意。  另一方面也可以培养新人的敬业精神。  日本各大电视台的早晨新闻能早到什么时候?  是从早晨四点钟开始,一播就是两个小时。  刚到电视台的时候,伊佐子每天半夜睁开眼睛,凌晨两点钟就要赶到电视台去开会,商量电视节目内容。  然后播到早晨六点钟离开演播室换人。  不得不说这样起早摸黑的主播生涯实在不易。  然而因为英文不好,对于主播工作又缺乏清醒的认识,越是想要尽快逃离早晨新闻,伊佐子就越是逃离不了。  别人往往两年左右就能结束早晨新闻的练兵,结果她一干就是四年。  哪怕她和负责指点她的师傅,一个电视台知名的男主播开始交往,成了男女朋友,也没办法帮助她从困境中尽快解脱。  然而就在她几乎想要放弃事业,安心的嫁给那个男主播,做个家庭主妇的时候,她的命运有了转机。  一次东京放送电视台内部的酒会上,她被台里的一个专务看中了。  几次约会接触后,她做了对方的情人,背着男朋友开始偷偷和对方幽会。  虽然对方是个有妻室儿女的人,不可能娶她。  可她终于靠着这个男人的帮助,跳出了令人苦不堪言的修罗场,开始在白天的新闻节目中当主播。  而且对方因为懂得她的能力上有所欠缺,很体贴的把她安排到了傍晚的新闻节目。  这个时间段正好是家庭主妇们准备晚餐的时间,因此节目质量上要求不高,薪水却不低。  以当天发生的日本新闻和国际新闻为主,很少评论算是一份悠闲的美差。  如果只从个人能力的角度出发,或许这个岗位就应该是伊佐子的事业终点了。  她怎么也不可能成为东京放送电视台的真正王牌主持人。  因为电视台时政节目的黄金时段是在晚间十点的新闻时段,争夺的是加班回家的白领观众,不仅要播出新闻而且要做出评论,还要与嘉宾互动,如过不是能力过硬的资深主播,一个半小时的节目根本抗不下来。  可问题是伊佐子的业务能力不成,但在讨好男人和利用男人的方面却开了窍。  在调到新栏目后,伊佐子还依然和专务保持着关系,并借助专务的职权认识了更多的电视台的高层,并极力给这些大人物留下深刻的印象,好帮助自己的事业继续进步。  这其中也包括东京放送电视台的董事,tbs副台长加贺申一郎在内。  这个年过六十,位高权重的电视台第二人,很喜欢伊佐子的机灵和乖巧。  一次在高尔夫球的聚会中,伊佐子曾经不惜涉水给他找到过掉落池塘的高尔夫球。  为此,加贺副台长大受感动,曾经当众说出了过要把她收为义女的话。  正是在这些大人物的帮助下,伊佐子的事业水涨船高,有了越来越多出名露脸的机会。  虽然她没当成真正的台柱子,但却成了为电视台主持公众活动的不二人选。  也因为混了个脸熟,一些广告和写真的机会也开始找上了门。  但伊佐子最大的人生际遇还得说四年前。  那一年,副台长加贺申一郎的妻子因病过世了。  而伊佐子则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舍了出去,用最大程度的关心和温柔俘获了这位副台长的心。  短短三个月之后,她最终以担任当年唱片大赏的主持人这一角色,风光地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成为了副台长的续弦夫人,过上了梦寐以求,不劳而获的生活。  尽管两个人在年龄上接近三十岁,但伊佐子也并无不满,反倒有一种与之相应的安乐感。  可以说,这既是一种对年长男人的安心感,也是一种身处极其富裕家庭的安定感。  伊佐子想得很明白,加贺申一郎和已经死去的前妻只有两个女儿,而且都已经出嫁了。  现在这个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而人过六十岁就步入老年了。  如果她甩了他,他就会陷入孤独。  当然,拥有社会地位和不少财产的男人,很容易娶第三个妻子。  但是年龄条件实已令丈夫无可奈何,恐怕不可能再得到像自己一样年轻而富有魅力的女人了。  这一点丈夫应该很清楚。  因此,加贺申一郎在婚后对她相当忍让,也相当溺爱,待她远比对待自己的两个女儿要好得多。  另外,比起其他人,整日忙于工作的加贺申一郎身体有些衰弱,这趋势不坏。  伊佐子能预计到,如此下去,加贺申一郎似乎不会活得长久。  而丈夫余生越短暂她自己就越早可以实现自由。  伊佐子希望自己至少能在四十岁前或四十出头一点儿的时候解脱束缚。  那个年纪的话,还能从新开始新的人生,恋爱方面也完全没问题,如果手握丰厚的遗产,当一个寡妇其实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伊佐子就是这么想的,她现在唯一在这段婚姻关系里还介意的,就是老头的两个女儿。  她们无论是去电视看父亲还是到家里来探望,都是为讨零花钱。  尤其是次女。  尽管丈夫什么也没说,但这点儿事伊佐子还是看得出来的。  少则数十万円,多则上百万円,加贺申一郎对待女儿从来不小气。。  然而装作毫不知情未免显得自己像傻瓜,所以伊佐子时不时会讥讽丈夫几句。  讥讽他的女儿就像老鼠偷油似的,钱一点儿一点儿流入对方手中。  这件事让加贺申一郎一脸为难,伊佐子则借此令他有所节制。  另外,伊佐子也预计到了,无论是长女夫妇还是次女,恐怕都会在父亲行将就木时回到这个家。  这幢房子虽然空旷、老旧,却位于涩谷区的一处名为“静林”的高级住宅区。  房子是加贺申一郎在战后不久建造的,四百二十坪的一等好地,仅此一项就是巨额资产。  随着今年东京股市和楼市疯狂上涨,加贺家的女儿们现在到处散布流言,说后妻伊佐子一直在觊觎这块土地和加贺申一郎名下的股票。  这些话没必要反驳,若能如她们所说成为现实,那就再好不过了。  真正让伊佐子深感忧虑的是丈夫加贺申一郎在财产方面的戒心不小,允许她尽情花钱,但却从不给她现金,也不让她有个人储蓄。  她在外的个人消费只能通过信用卡,而且丈夫能够通过账单对她把钱花在哪儿也一清二楚。  这也是她最苦恼的地方。  看样子,想让丈夫写下完全把财产留给自己的遗嘱是有很大难度的。  所以实际上她也不比加贺家的两个女儿们强多少,一样是老鼠偷油。  为了尽力给自己多留下些财富,她只能通过时不时要求丈夫给自己买些值钱的首饰、皮包什么的,当做未来生活的储备。  偶尔需要用钱,又不想让丈夫知道,就只能拿这些东西去质屋抵押变卖才能换取些亏本的钱财。  总而言之,虽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东京的贵太太,但有些苦恼只有自己才知道。  如何从丈夫弄到尽量多的钱,可以供自己随意支配的大量金钱,才是伊佐子最大的愿望。  不过再有两天就是圣诞节了,伊佐子倒是暂时忘记了这些烦恼。  因为年底毕竟是个快乐的时光,除了身为妻子能够在节日受到丈夫价值不菲的礼物之外,也意味着新年的即将到来。  加贺申一郎所参与主导的唱片大赏节目将在除夕夜结束,此后他就轻松了。  而他们夫妻两个人可以好好利用新年的假期去出国旅游了,今年的目的地是伊佐子早已期待许久的关岛。  为此,最近的几天来,伊佐子将自己和丈夫的衣物和随身用品堆满了整间和室,她正忙着张罗各种为出国准备的行头。  伊佐子平时是从不做家务事的,但为了这次旅行做准备,让她的内心充塞着蠢蠢欲动的快感。  伊佐子也不曾体会过准备嫁妆时的快乐,但她觉得这次为出国准备,应该和准备嫁妆的感受十分相似。  参加酒会时穿的礼服、平时穿得便装和长裤、特别订制的裙子,每一样都是为这次出国而新订做的。  伊佐子享受着每一件衣服的高级触感,逐一把它们放进皮箱。  唯一的麻烦就是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知不觉中,就装满了好几只皮箱了,恐怕行李搬运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但也就在这时,玄关的门铃响了,传来管家应门的声音。  不久,管家就走了进来,令人没想到的是,是老天爷居然主动来救助伊佐子了。  “夫人,有一位大和观光武井光正找您……”  原来是大和观光涩谷区分店的店长武井,他是承接了伊佐子和丈夫的新年旅行业务,负责为他们安排好一切旅行需要的人。  “原来是他,大概是为了旅行的事,我去见他。管家,不用准备什么待客咖啡和茶点了,我去问问清楚就让他走。”  伊佐子走出了房间。  她下楼才一打开客厅的门,戴着白金镜框眼镜的武井露出谄媚的笑容。  “夫人,突然登门造访实在是冒昧。您家里真漂亮!”  对这样的恭维,伊佐子倒很是享受,怡然自得地笑了笑。  “请问,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我们的旅行安排出了问题?”  “不不,我这次前来,主要是想看看夫人出国要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吗?有没有什么敝公司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哦?店长可真热心啊,我很受感动,要说麻烦吗,就是行李方面,要带的东西太多了。难道店长能有什么好办法吗?”  “嗯,这就是我担心。不过夫人,我这次来就是为您解决问题的,您看,我带来了一个行李箱,是有拉杆的,这是我们旅行社独家代理的专利商品,供不应求呢。如果您的行李都采用这种旅行箱,拉着出行,毫不费力,可就方便多了。”  “哦,没想到啊,店长原来是上面做推销的吗?这可太让人意外了。”  话是这么说,有些讥讽的意思。  不过当伊佐子亲眼看到武井店长从沙发后推出的皮尔卡顿拉杆旅行箱,并且亲手试用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并发出了赞叹。  “哇,真是了不起,果然是好东西。这可比任何品牌的高级行李箱都要方便许多呢,连我一个女人大概也能轻易驾驭。店长,这种旅行箱要多少钱一个……”  “夫人,二十五万円一个。”  “这样的话,我需要四个的话,岂不是要一百万円了?这让我很难跟丈夫开口啊……”  听到这个价格,伊佐子的心又凉了一半,倒不是真心觉得贵。  而是为了出国她已经让丈夫出钱买了不少东西了,很难说,丈夫还愿意再出一百万円买下这么几个旅行箱。  另外,她也不是不懂得推销套路的人,知道上门推销的货物都应该来杀杀价的。  可是却没想到武井的回复却是这样的,“夫人,这种旅行箱可是名牌货啊,皮尔卡顿公司出品的新产品,我们公司只是获得授权的代销平台,不是商品的品牌方,所以碍于日本的法律,同一产品不能出现销售价格的差异,产品品牌方不做统一的推销活动的话,我们是无权打折销售的。不过您也无需烦恼,如果您真需要这种旅行箱,四个也好,五个也好,反正有人愿意无偿赠送给您。如果您愿意,我随时可以为您送来……”  “什么?你没开玩笑吧?店长,无偿的?谁会这么好心?”伊佐子彻底懵了,还以为武井在说胡话。  “我说的是真的,夫人。”  说着,武井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封系着礼签的大礼金袋放在桌上。  “这还不算,这里还有为您饯行所准备的一点小意思,请您笑纳。”  “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伊佐子是真有点惊慌了,她可是花钱付费去旅行的人,结果反而收到了旅行社给的钱。  这没来由的好处,放谁身上也会惶恐。  “您别急呀,不瞒您说,是敝公司的合作伙伴,提供这些行李箱的宁社长,希望能与夫人您,以及您的丈夫加贺台长相识,才专门委托我们为他牵线搭桥的,绝对没有任何恶意。这是对方的名片。”说着,武井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伊佐子。  那上面赫然是宁卫民的名字。  “这怎么行?素不相识,怎么可以让人家这么破费,我不能接受……”  听到想认识自己的丈夫,伊佐子有点明白了,但她也更增加了警惕性。  知道一旦接受了,对方一定会巧妙地提出某些附带条件,这是想要巴结她丈夫的人,惯用的手法。  “您快别这么说,不然,我可要伤透脑筋了。这纯粹只是对您这次出访聊表心意,这位宁社长其实是有言在先的,无论怎么样,只想与您和您的丈夫认识一下。具体的事情到时候再谈,哪怕他想相求的事情谈不成,但这点心意也要表示的。您如果拒绝见面,这些东西他也不会收回的,就算是冒昧提出邀请的赔罪好了。”  “只要求见见我们吗?真的假的?如果我拒绝,他还是会送这些东西?没搞错吧?”伊佐子显得有些犹豫,没想到对方是这样做事的,只为了见面就肯下大本钱,但反过来说,要求的事情怕也更不好办。  当然,如果谈成,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感谢。”  “真的没搞错。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这位宁社长还说了,如果夫人不放心,或者做不了主,他也可以先和夫人见见面,提前为了约见加贺台长沟通一下。如果夫人认为不可以见面,那就到此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知道此事。如果夫人愿意从中帮忙,事情真办成了,宁社长事后还会额外对夫人您个人致谢。您看怎么样?我完全可以向您保证,宁社长虽然是个外国人,却是个大方又懂得办事规则的好人。肯定不会让您有丝毫为难的。这点东西和财物,其实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武井的话真的让伊佐子动心了,她不正在焦虑没有机会,为自己积累属于自己的财富吗?  而对方好像能看出她的心意似的。  “真不愧是武井先生,拜托事情还是那么有技巧!但这件事我还得考虑考虑,毕竟我一个已婚女子去见陌生男人……”  “不好意思,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武井立刻鞠躬致歉,“其实打电话沟通也可以的。不行,您就打个电话拒绝好了,只要打个电话跟这位宁社长说几句话,哪怕道声谢,我就没有责任了。而您也可以安心享受礼物,绝对没有问题的。什么时候需要旅行箱,我会按您的要求派人送来”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想一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就按名片上回电话吧。”  该谈的事谈完了,伊佐子终于不再这些礼物的怀疑诚意了,武井也立刻站了起来。  “那太感谢您了,请代我问候加贺台长。我先告辞了。能为您和台长服务,是我荣幸。”  就这样,在彼此的寒暄中,伊佐子送武井来到玄关。  再回到客厅时,她拿起刚才偷偷藏起来的礼金袋,撕开信封。  结果刚打开就傻眼了,一共厚厚一沓一百美金的纸钞,总计一万美金,是相当于一百五十万円的巨款。  这下子,她的心情又不禁重新紧张慌乱起来。  然而不同刚才的是,当她努力喝下几口水后,却再也没有犹豫,不但马上把这些钞票都藏了起来。  而且也一改等到丈夫回来探探口风的原计划,马上就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请问,是宁社长吗?我……我是加贺伊佐子,请问,您为什么要……”  ps:赶上出差了,下周一才能回,各位别惶恐,只是间隔几天再更,下面宁卫民就该解决婚姻大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大人物 艺术品投资对于任何国家的上层群体,都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早在十九世纪末,美国钢铁巨头和艺术品收藏家亨利·克雷·弗里克就曾经非常满足地评论说,“即使是在拥有期间,有些画作的升值速度也要比管理得最好的股份公司快上百倍甚至上千倍。”  而且跟股票不同,画作没有理论价值。  它们不产生现金流,也没有股息收益率或市盈率,不能让收藏者据以区分哪是审慎的投资、哪是鲁莽的投机。  一旦拍卖确立了某位艺术家作品的价格,这也就为此后的所有估值设定了基准。  正如休斯所说,“艺术品的价格取决于真正的或人为制造的稀缺性跟纯粹的、非理性的占有欲望的对接,而世上最容易被操纵的就是欲望。”  所以说到日本的上流社会,无论是名门世家的旧式贵族,还是后来兴起的财阀家族,哪怕在战争年代也没放弃这一癖好。  可以说越是底蕴深厚的家族,藏品就越多。  尤其是到了1985年《广场协议》签署后,由于日元不断升值,日本人购买艺术品的大手笔事件频频发生。  这种足以影响到国际艺术品市场行情的新变化,不但成为了当时的头条新闻,越来越引人瞩目,而且日本的收藏家也就此成为了全球艺术品市场的主力军。  甚至到了1986年,日本光进口外国艺术品的美元价值,就比上一年增长了三倍。  野心勃勃的西方拍卖师脑子里装着书上学来的各种推销技巧,而日本投机者则是口袋里塞满了泡沫经济带来的钞票。  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共同造就出有史以来最放纵的艺术品市场。  在这种历史背景环境下,作为日本作曲家协会的常务理事,日本昭和音乐大学名誉校长,日本音乐即兴学会的会长,及日本唱片大奖制定委员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身为音乐界名人的三原正恒以及其夫人琉璃子,成为这个时代艺术品收藏的参与者之一,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儿。  作为上流社会的一份子,怎么能没有一些高雅的爱好呢?  所以他们夫妻俩经常出入东京的知名画廊和艺术品拍卖会,有时候甚至会远赴大阪和京都。  不过他们并不愿意追捧国际市场的知名艺术家作品,而是更青睐于日本本土艺术家的作品。  另外,他们不仅仅是购买,有的时候也出手售卖,可以说是艺术品市场里相当活跃的一份子。  虽然他们对外宣称的理由无比冠冕堂皇,说自己是出于身为艺术家的职责,着力于扶持日本有天赋的本土艺术家。  但其实真正对艺术品收藏稍有了解的人都清楚,像他们这样的人,社会地位虽然不低却并没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  毕竟只是艺术家庭,和真正的豪门或者世家是没法比的。  单靠三原正恒的薪金和出任各种协会要职,以及学术讲座的回报在艺术收藏中还不够看。  他们这样的家庭要想参与艺术品市场,其实也只能用这种凭借眼光做艺术品投机的办法来满足艺术品收藏方面的爱好,来装点门面修饰自身的格调。  这是最实际的做法也就算是小小玩家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藏家。  不过对于宁卫民来说,这却是他相当喜闻乐见的一件事。  因为有欲望才有弱点,只要投其所好,他就笃定,三原正恒的“艺术良心”肯定不会太顽固。  …………  同样是圣诞前夕的这天傍晚,受命调查三原夫妇行踪和喜好的冈本晃坐着出租车尾随着这对夫妻一直来到了位于台中区一个久负盛名的画廊。  这家画廊是由一个日式澡堂改造而来,外形是传统的木质日式房屋,里面还保留有许多澡堂的细节,如旧时人们入浴前存放物品和鞋子的柜子。  但当客人一旦走入这200多年历史的钱汤,会发现里面完全是现代艺术品的空间,恍若时空错置。  出租车停在画廊的前面,下了车的冈本晃并没有急着马上进去。  他是个聪明人,颇有私家侦探的一些天分。  他怕跟的太紧,太着痕迹,会让追踪的目标起疑。  于是站在门口耐心的吸完一根香烟才走进去。  画廊的入口竖着“染井青木旅欧作品展”的立式看板。  染井青木乃当代鼎鼎有名的西洋画大师,在艺术界正当红,连冈本晃都晓得这号人物。  冈本晃直至把烟头掐灭,深深呼出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大衣,才轻轻推开画廊的大门,进入里面。  从接待厅一进去,就看到以黑色天鹅绒为底衬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画作、  不过,冈本晃并没有看画,反倒环顾起站在画前的人影。  好几间屋子打通、约一百五十坪大小的空间内,有三十五六个人影,每个人影都各自伫立在一幅画前,悠闲地细细欣赏。  冈本晃一一盯着每个人影看,寻找自己一路追随而来的熟悉身影,恰恰就在他把目光投向第二间房的后面时,他的视线停住了。  找到了,日本作曲家协会三原常务的粉红侧脸和花白头发,还有其夫人琉璃子微胖的身影。  很显然,他们观赏的速度很慢,是用心在欣赏。  所以冈本晃也没有马上急着靠过去,而是暂时停留在原地,假装欣赏起画作,却用余光观察着三原夫妇样子。  他们都没有发现冈本晃的存在,而且兴奋地面露红晕,低声倾谈着巡览着墙上的画作。  走走停停,最后他们夫妇俩在第三间房最左边的那幅画前先后驻足,仔细端详了起来。  冈本晃刻意不发出脚步声地绕到他的身后。  结果却没想到竟然有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忽然走进三原夫妇的身侧,很有礼貌地招呼了一声。  “三原老师,没想到您今天又来光临了,太荣幸了。”  冈本晃当然是被吓了一跳,但三原正恒却似乎和对方很熟。  转过头看了一眼,便熟络地说道,“哎呀,这不是店长吗?刚才进来时没有见到你,还以为你今天不在画廊呢。”  冈本晃这才清楚,原来此人是画廊的经营者。  “请原谅,实在有事情脱不开身啊。染井老师的画作很受欢迎的,刚刚在和客人商量画作价格的事情。”  “哦,那说明画展非常成功啊。恭喜你生意兴隆啊。”  “哈哈,也是托您的福吧。这可不是客套,是真心话啊。教授您的大驾光临对于敝店来说才真是难得呢。我听说因为唱片大赏的事,您最近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可还是这么频繁的光临本店,实在让人份外荣幸啊。看来您也是对染井老师的作品颇感兴趣了……”  “哪里,哪里,每年都是这样的,其实习惯了还好了。至于这些画作嘛,我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只是觉得这位本土画家风格比较独特,值得支持一下的啊。其中有几幅是比较有眼缘的。不过说到买,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三原语义含混地应答着,其用意不过是想讨要个价格上的主动权罢了。  画廊的店主自然是懂得这一点的,不过商人对于价格也是很执着的,没有人会轻易松口。  尤其三原夫妇又是短期内再度光临,店主当然会认定他们已经有了购买的欲望。  于是便开始施展职业性的话术,以夸奖来敷衍折扣,力求尽量让他们对于价格放松警惕。  “三原老师您的眼光实在是厉害。恕我直言,以我的职业经验来看,好的画作必须能显示财富和独享特权,最重要的是,要能让别人一眼就看出来。标识度必须要高,这才是画作升值的关键。而染井老师的画作就具备这样的潜力,我和三原老师您的看法可谓不谋而合啊。而且这位画家和您一样也是大阪人,大概画作中的乡情更容易感动您吧……”  “哈哈,即便是如此,可依我之见,这些画作贵店的定价也有些贵了。对我来说,买画除了能够支持日本的艺术家,同样是一种投资,趁便宜的时候买下来,以后就会有赚头。你不要只顾拉着我极力鼓吹,也不想想光凭我一个常务理事的死薪水,怎买得起如此昂贵的画作?就拿我眼前的这副画来说啊,居然小小一幅,一号就要六十万円呢!我是不懂为什么这么贵啦,这个价格都快赶上横山大观的作品了呢。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为什么不去买名家的呢……”  “三原老师,那是不一样的啦。横山大观的作品可都是纯粹的日本画,现在的行情本来就不吃香啊。可染井的作品就不一样了,不但是西洋画,而且还是印象派画作,这种作品更适合现代装潢……”  “你这算是什么借口,怎么能这么简单的来衡量艺术品呢,简直是胡说八道,也太敷衍了吧……”  “老师您不要动怒啊,我理解您的心情。没错,这种借口听来是不像话。可您也得清楚,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懂得如何品味艺术品的。我也不瞒您说,对大多数客人而言,他们并不是特别关心艺术家的身份或者艺术水平。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资本收益,而不是一幅画。越是简单品味的画作其实越好卖出去,换个角度来想,虽然这样的作品会降低了艺术品市场的门槛,但也会使之对所有的人敞开,又确保投机热情一直集中,从而有助于拉高少数精选艺术家的身价。如果您相信我的话,染井的作品您可千万不要错过。不瞒您说,我最近卖出的作品,收购者可都是金融从业者呢。他们这个群体是最爱炒作的。您现在如果投资五百万円的话,几年后一定会翻倍的……”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前几年从你这里买走的两幅竹久梦二的作品又是什么价格?当初你不也说是银行家看好的吗?现在涨了多少?”  “大概能升值三四百万円左右,如果您想出手,有意转让的话,我可以帮您联系买家……”  “出手?不不,这个价格我可不满意,让我再考虑考虑……哈哈哈!”三原正恒以洪亮的声音豪气地笑道。  至此,冈本晃已经了解到了这位手握唱片大赏一半决定权的常务理事的心意。  他赶紧走出画廊,找到旁边卖香烟的杂货店,到那里打了个公共电话。  “请帮我转一下宁社长办公室,我是松本事务所的冈本晃……”  等了好一阵子,终于传来了宁卫民的声音。“冈本?怎么样……”  这一通电话,两个人就冈本晃观察到的情况,足足交谈了至少十分钟。  然而当冈本晃再重新回到画廊里时,有点意外的是,三原正恒夫妇已经离开了。  找了全部的展室,冈本晃也没再发现他们的踪迹,再出门去看,就连他们来时乘坐的私家车也没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有宁卫民的最新指示打底,冈本晃依然有着主心骨。  他走到刚刚偷听谈话时,令三原夫妇伫足的那幅画前,仔细看那画作。  画的是巴黎圣母院,画风有点抽象,褐色的油彩厚实地涂满画布。  虽然站在画前良久,冈本也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实在看不懂这样的画作为什么值钱。  但下一刻,他还是向站在房间角落的店员招手,“喂,我想买这幅画……”  店员呆若木鸡地望着这位面孔很陌生的客人,愣了好一阵才有所反应。  “是,我马上请我们老板过来,请您稍等一下。”他往办公室的方向溜去。  不一会儿,刚才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出现了,他一面搓着手,一面走向冈本晃。  “我就是老板,承蒙您的惠顾。哎?就是这幅吗?您真是慧眼独具啊!这幅画是这里所有展示的作品中最优秀的……”他以画商特有的恭谨和狡猾应对着。  “多少钱呢?”  “啊,染井老师的画每跳一号就是六十万円,这是市场公定的价格。来,请到里面坐。”他领着冈本晃走进摆着沙发的接待室。  “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算给您看,跳一号六十万,三号就是一百八十万……”  “能不能打个折?这不会是死价格吧?”  冈本晃不假辞色地回道,“一百五十万怎么样?”  “一百五十万,这可难倒我了,减一成都还要一百六十八万,何况这幅画本身就已经有客人看中了,只是尚未下决心,您杀价这么狠,直接就要八折的价格,未免也……”画商用力地摇着头。  “您说的客人是不是作曲家协会的三原常务?”  “哎,您认识指挥家三原老师吗?”  “坦白告诉你,画作就是我要送给三原常务的礼物。如果你答应八折价格的话,我甚至可以再买一幅三原常务中意的作品,然后一起由你帮我来尽快送到刚刚来看画展的三原常务的家里。”  “咦?三原常务的家里……这样,我就不能说不行了。希望下次您再来光顾小店的生意,好吧,我同意了,就以八折的价格成交了。”画商终于拍了下手,表示达成协议。  “那你赶紧把画从墙上拿下来吧。给我包好。”  冈本晃从右手提着的公文包里拿出宁卫民的名片,认真递过。  “明天,你要以这张名片主人的名义,把这些画作一早就稳妥送到三原常务的家里,明白吗?这张名片也拜托你,需要亲手交给三原常务或者夫人的手里……”  “明白,一定照办。”画商恭敬的接过名片端详了一会,充满了敬意,但随即又询问,“请问客人,那购买画作您又想怎么支付呢?确实敝店还有一副三原常务中意的作品,但那幅画比这副尺寸还要大一些,如果两幅画加在一起的话,需要四百万円了。您是现金还是……”  “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不过这容易,已经有人送支票过来了。你稍等一会儿就好,半小时怎么也到了……”  “那太好了,客人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到我的办公室休息一下,喝一杯威士忌或者咖啡怎么样?”  见冈本晃听到四百万的价格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画商突然猛拍起马屁。  “那,有劳了!”冈本晃傲慢地说道,慢慢从座位站起,整了整领带。  不知不觉,为宁卫民办事的他也似乎成了财大气粗的大人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宵夜 时间一过圣诞节,用不了几天,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了。  1986年12月29日,将进行日本唱片大赏各个奖项决选的最终投票。  而且从这一天起,唱片大赏颁奖盛会的演出彩排也彻底结束了,参与颁奖的演员们都可以暂时休息两天了。  虽然最终评选结果只会在除夕夜现场宣布时才会对公众和参赛者揭晓。  但节目表演方面不会再出什么变故,一切都将按照导演订好的安排来。  只是像邓丽君和中森明菜这样还得参加红白歌会的演员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tbs电视台虽然放过了她们,但nhk电视台可没有。  因为实在太红了,除夕晚上需要同时出席红白歌会和唱片大赏,进行跨场表演,所以她们仍然不能有丝毫喘息,顶多也就是每天能够多睡一会儿了。  这大概就是身为一个明星在事业巅峰时最甜蜜的痛苦了。  不过尽管如此,12月28日,因为担心唱片大赏运作的结果,邓丽君和金牛宫的社长舟木稔还是联系到了宁卫民,要求与他见上一面。  想打听打听唱片大赏方面运作奖项的进展,以解心中的焦虑和疑惑。  对此,宁卫民当然能够理解。  他也不拿架子,就和邓丽君他们约好了彩排结束后在银座的坛宫饭庄吃宵夜。  同时也叫来了好帮手冈本晃,帮助他来解释其中的内情,以安邓丽君和舟木稔的心。  不用说,商量这种事,当然不好在大厅里,见面地点安排在了坛宫饭庄的一个包间里。  这一天最早到来的当然是宁卫民,其次则是冈本晃。  这小子最近跟着宁卫民见了不少大人物,也办了不少大事。  不但气质和见识有所长进,就连衣著也讲究起来。  冈本晃清楚宁卫民是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的代理人,因此也买了一声昂贵阔气的皮尔卡顿双排扣西装穿在身上。  他的胸前的口袋还效仿西方人那样,露出一截彩色手帕。  独自坐在包厢里喝着酒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华尔街的一份子。  不过或许是因为邓丽君和舟木稔实在太忙了,他们一直等到时钟指向傍晚十点一刻的时候,才听到走廊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nhk电视台那边红白歌会的排练刚刚才结束,耽搁了不少时间。”  邓丽君和舟木稔终于赶到,两人急急忙忙地走进来舟木稔是一再道歉。  “没关系的,咱们之间不用客气了。要先喝点什么吗?还是直接点菜?”  宁卫民很有风度的地招呼着他们坐下。  邓丽君大概是因为体力消耗比较大,真饿了,先要了份春卷和鸡汤小馄饨。  然后又拿起了菜单翻看起来。  而与之相比,舟木稔这个金牛宫的负责人就没这么饿了。  毕竟邓丽君排练时,他只做旁观。  于是完全顾不得其他,也放弃了日本人的矜持,开口就是直奔主题。  “宁社长,事情办得怎么样?唱片大赏,泰丽莎夺得大赏有希望吗?”  宁卫民也直言不讳,“目前,三十一个评委中,有绝对把握会投给泰丽莎的票数,大概有十三票。”  “咦?只有十三票?”舟木稔惊呼一声,看上去有点失望。  从神情上就能知道,他想的一定是一共三十一个评委,三十一张票当中必须争取到多数票才能成功。  如果只能拿到少数票,那这件事还是存有变数。  但尽管如此,他也知道办成这件事的难度。  毕竟是日本音乐界的至高奖项,邓丽君又是个华人,这种首开先河的事儿,谁也不可能百分百的打包票。  何况人家是主动帮忙,又出钱又出力的,却从这件事中没有什么直接的好处。  于是嘴里又忙不迭的道歉上了。  “请别见怪,对不起,是我有点贪心了。毕竟时间紧迫,宁社长能争取到这样的票数支持,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中的困难我是能够想象的,实在让您费心了。”  舟木稔深鞠一躬他的头发反射着灯光,鞠躬的尺度已经尽显愧疚。  就连邓丽君也不好继续琢磨要吃什么了,因为舟木稔忽然间说错了话,她也赶紧放下手里的菜单,为这样的尴尬打圆场。  “宁先生,请千万不要介意,舟木社长主要是关心则乱,才说了失礼的话。其实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很承情的了。这件事成与不成,我们都会心存感谢。喂,对了,我认真问你一句,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推荐的?皇帝的夜宵都吃什么呀?我看了半天,怎么发现和咱们平常人吃的没多大区别啊。一定会有那种吃了让人可以舒舒服服睡个大觉,又不黑眼圈的珍馐美味吧。不要藏私嘛,否则可有损贵店的名誉哦……”  果然是邓丽君,真是古灵精怪的皮。  不过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装作讨吃的样子,也让宁卫民真的没了脾气。  宁卫民差点就绷不住笑,想了想,便凑趣地吩咐门外守着的服务员去拿一碗冰糖燕窝给邓丽君。  随后也对舟木稔进行了宽慰。  “唉,舟木社长您别这么激动嘛。既不必道歉,也没必要失落。不过具体情况有点复杂,其实在我看来,这件事还是蛮乐观的。不如这样,让冈本晃来详细说一说吧……”  于是冈本晃就接过了话题。  结果经他的一番解释,舟木稔才终于知道事情与自己想象中还真有不小的差距。  敢情虽然全部有三十一个评委三十一张票。  但是作为唱片大赏的主办单位,无论是日本作曲家协会还是tbs电视台,都只占有其中的十一票。  剩下的九张票都是属于公众评委的。  这是为了保证奖项评选公平的一个措施,担任评委的都是非音乐界的社会名流或者文化名人。  也就是说,宁卫民所说的已经没问题的十三票都是来自于两家主办单位的票仓。  而其余流向不明,暂时无法确定的公众评委票,别看少,却是决定唱片大赏选举胜负的关键票。  实际上,无论是作曲家协会,还是tbs,又或是两家主办单位总不同的派系,要想让自己议定的对象获得大赏,那都绕不开公众评委的九张票。  必须得尽力争取拿到手里才行。  而现在的局面对于邓丽君夺冠,其实是一个绝佳的态势。  原本就不好搞定的敌对方票数,他们就已经拿到了十三票。  而本届的公众评委中,不少人纯粹只站在歌迷和民众的角度考虑。  由于这些公众评委大多数年龄偏大,他们中有很多人原本是邓丽君的歌迷,自然有所倾向。  甚至要说句大实话,其实这一次唱片大赏之所以不能再把邓丽君排除门外,就是因为有几个公众评委提出了异议才导致的结果。  所以现在一旦主办方的立场转变,那么原本站在作曲家协会和tbs电视台这些专业领域的顽固派的对立面的公众评委,他们反而会成为促成这件事的助力。  这样一来,邓丽君一方既然已经有了两家主办单位的十三票在手,那么只要在公众评委中拿到四票就可以了。  最终结果就很可能是邓丽君能拿到多数票,以绝对性的优势胜出,夺得唱片大赏的桂冠。  说白了,这件事已经非常接近成功,邓丽君输掉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就这样,当冈本晃就具体形势进行详细说明之后,舟木稔的态度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此时他不禁欣喜地感叹道,“原来如此!听完冈本君的话,终于安心了。”  不过随后他又好奇地询问,“只是……我还是对有些问题很费解的啊。我们的票为什么都来自于主办单位呢?这应该是最难得到的票吧?依我看,宁社长既然有这个运作能力,打通不利于我们的阵营。那么为什么又不先去花点金钱从公众评委手里拿票呢?如果能够稳扎稳打,先易后难,明确得到公众评委的支持,那岂不是是好?那样的话,我们就赢定了呀,丝毫也没有风险呀……”  从这番露骨的话里既能听出舟木稔内心渴求已经完全燃烧起来了,又能知道他其实是一个不太懂得怎么运作奖项,送礼拉票的人。  这家伙可有点想当然了,把奖项运作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真以为有钱送出去就行了。  鉴于此,为了让对方认清客观现实,理解运作这件事其中的难度,宁卫民哪怕不想争功,也只好粗略地为其解释一下了。  “的确,如果能得到公众评委手里的票,那我们就赢定了。而且说老实话,目前的局面仍然无法让人百分百放心。这十三票啊,只是别人现在答应我们的。没到落实的那天,仍然不作数。如果有什么意外出现,让这些决定支持我们的票出现意外。或者那些因为喜欢泰丽莎的歌声来支持我们的公众评委又被别人拉票成功,还是存在我们败北的可能。但是没办法,我们面临的时间紧,任务急,就必须抓大放小,全力解决主要矛盾。在我看来,两全其美的办法是不存在的,公众评委的票是绝对不能去碰的,唯有这样做,才是成功率最高的办法!”  眼瞅着舟木稔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就连邓丽君也疑惑不解的抬起头,被吸引了注意力。  不等他们表示疑问,态度异常坚定的宁卫民就继续指明,“没错,重点就在这里。运作奖项这种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是一种艺术,一门巧妙的学问。”  “咱们大家都清楚,所谓运作拉票,就是花钱送礼。那么为了办成事情,送礼当然就要送给办事的对象,但有时候办事对象可不止一人,或者说事情要办成功,需要多方的努力和协调。这个时候要把礼物送给谁呢?有必要全送吗?特别是在时间紧急的情况下,的确是个大问题。”  “要知道,在现实生活中选错了送礼对象的人不在少数。常常是把礼物送过去了,事情却没有办成。就因为对方并非是起关键作用的人物,所以即便送了礼,也是徒劳的。做这种事,首先需要遵循的原则就是送礼送对人。”  “送礼一定要送给关键人物,绝对不能这个送一点,那个送一点。更不能人人有份。真要是这么做的话,礼物不但会被分割零散,显得份量不重,有时可能根本起不到利益驱动的作用。关键是,如果送礼的对象多了,那么难免人多嘴杂,心机泄露,对事情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我和冈本其实为这件事商量了很久,为了能够达成目的。我们在经过了充分的调查之后,最后才决定主要攻坚作曲家协会和tbs电视台方面的两个负责人。这按照我们华夏的老话,就是‘擒贼先擒王’。表面上,这些票是每个评委都有一张,但是那些主办单位的评委们毕竟有上下级之分,试问如果最高负责人的态度转向,如果不是关切到重大的利益,还有谁会与最高负责人唱反调呢?哪怕再有不满,也得憋着。”  “所以我认为,这些票其实完全可以视为作曲家协会的常务理事三原正恒,和tbs的副台长加贺申一郎这两个人的囊中物,只要搞定了他们,就等于搞定了主办单位。正因为如此,我和冈本才会知难而上,自高而下,直接从原本敌对我们的团体最高负责人那里开始瓦解他们。结果正如你们现在所知的那样,这十三张票,是三原常务和加贺台长那里汇总而来的,他们认为完全没问题的票。”  宁卫民说到这里,舟木稔和邓丽君才算是有点明白了,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可不嘛,拿人手短,好处哪儿有白拿的。  既然收了礼,那两个收礼的最高负责人,自然就会主动帮忙拉票了。  其余的,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坐享其成就成。  而那些公众评委原本就是各自为战的不安定因素。  不能光想着他们对于邓丽君的好感,而不考虑危险性。  宁卫民真要找上门去送礼,碰上性子别扭的主儿。  别说一定会走漏出去消息,弄不好还有人会主动揭露,把丑闻曝光给媒体呢。  要是那样的话,邓丽君别说拿奖了,弄不好要名誉扫地,在日本娱乐圈根本没法再混下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要求 “哦,不愧是宁社长啊,分析得头头是道。恕我愚笨,对这种事真的是没经验,才会提出了这么愚蠢的问题。要不是经过您的解答,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懂得其中的奥妙啊。惭愧,真是惭愧……”  宁卫民的解释让舟木稔服气又满意,此时忙不迭的表示起谢意来。  至于宁卫民,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既然问题解释清楚也就罢了。  反而主动递过菜单,请还没有点东西吃的舟木稔点菜。  还热情地以介绍饮食转移话题,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一切的不快。  他的大度舟木稔是能感受到的,于是在点了炒面和煎饺子之后,也就把措辞转移到了夸奖中华美食和宫庭料理上,借此来给宁卫民戴高帽。  要说他这个社长还真是日本艺能界的一条小鱼。  因为尽管金牛宫唱片公除了旗下的歌手以外还有女影星十朱幸代男演员渡哲也等人的加盟,但要论谁最能给公司赚钱吸金,邓丽君无疑是独占鳌头的。  整个金牛宫唱片公司总收入的一半以上都是来自邓丽君艺术作品畅销所得,等于全靠邓丽君这一个台柱子生存着。  除此之外金牛宫旗下没有其他任何出彩的艺人,也就难免需要四处求人,更是不免把这个奖项看得很重。  所以说姿态够低那是家常便饭,如今能得到宁卫民这样一个大财东的关照,让邓丽君的事业更上一步,简直让舟木稔感到自己交上了天大的好运。  对他来讲无论怎样的感激那都是应当的,绝对发乎真情,铭感五内。  也是巧了,就在这时,服务员把邓丽君先一步点好的点心送了过来。  而宁卫民为邓丽君要的一碗冰糖燕窝也在其列。  邓丽君看到服务员把好吃的摆上了桌儿,可是立刻兴奋起来,压根就没跟旁人客气,迫不及待就动手来品尝。  说真的,这位泰丽莎小姐对美食的狂热,一点都不比对唱歌差。  台上的邓丽君,很时尚。  饭桌上的邓丽君啊,她上食。  不过,主次还是有别的,既然有燕窝在,她自己点的春卷和小馄饨就有点不受待见了。  “呀,这就是燕窝啊,我这辈子还没吃过燕窝呢。”  众目睽睽下,邓丽君端起明黄瓷器的小碗谁也没让,就自己举到嘴跟前,趁着兴奋劲儿一股脑儿吃下去,边吃还边夸。  “嗯,燕窝是凉的耶,虽然是甜品,但一点也不腻,我形容不出是什么味道,真的蛮好吃哦。”  她的话就像个不专业的美食家,虽然有点夸张,但从表情上看,那种能够挤进心中的幸福感却不似作伪。  这不免让宁卫民有点意外,也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会没吃过呢?”  堂堂的亚洲歌后红了这么多年,居然没吃过燕窝!谁信?  何况记忆里,宁卫民好像记得,邓丽君的几任前男友里,其中好像就有香格里拉集团的少东家。  郭家可是马来西亚数得着的富商,马来西亚也是燕窝的著名产地之一啊。  当初交往的时候,哪怕为讨女朋友喜欢,这位郭家的小开,也该准备点滋润养颜燕窝给女朋友补补吧?  就像如今松本庆子每次来吃饭,因为有了宁卫民提前垫话。  哪怕他不在场手下人也知道该上这么一小碗,讨这位大明星的欢喜呢。  对于财富基础已经达到一个小目标的人来说,这都是最起码的操作,不算奢侈。  而且港台的女明星,许多人都有长期食用燕窝的习惯。  “真的没有,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嘛。过去在家刚刚登台唱歌的时候,我唱歌的收入要帮助父母养一大家子的人,那时候根本吃不起。后来总算成名了,赚的钱多了,吃得起了,但又没有什么时间好好吃饭。我总是一唱完就在唱歌的餐厅台下吃。虽然都是些很出名的餐厅,我也会故意拿一盒叉烧包坐在台下大快朵颐,就为了馋一馋台上还在唱的小姐妹。但毕竟不是吃酒席,总不会有什么太昂贵的菜色,都是方便管饱的东西。无非是炒粉了,面点了,怎么可能总是鲍参翅肚的呢?”  然而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邓丽君居然卖起了苦来,但理由却不能不让人信服。  “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是从来到日本之后,随着被邀请出演著名电视节目次数的增多,我的歌曲热卖畅销,公司给的褒奖也越来越丰厚。才开始喜欢吃名贵东西的。在此之前,路边大排档,甚至小脏摊才是我最常吃的嘛。啊,对了,我倒是曾经有个朋友他家认识马来西亚的燕窝大王,曾送给我一大口袋燕窝。只是当时我很忙,顾不上吃,也不会弄,就送到了父母家,一直搁在家里堆放杂物的房间里。结果,去年被我几个哥哥找东西时抖落在地上,还用脚踩来踩去,都成了粉末。全糟蹋了。早知道是这个味道,哼,我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他们……”  这就对了,听邓丽君的话头,所说的这位朋友应该就是郭家的少爷。  宁卫民算是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越是如此,他的心情就越复杂,想到邓丽君居然为了保全自尊居然有胆拒绝郭家老太君的条件,放弃嫁入豪门的机会。  此时看着这位连燕窝都没吃过,才四十多岁就香消玉殒亚洲歌后,宁卫民是既欣赏又佩服,还夹杂着难以言表的心酸。  于是他转头就又招呼服务员,让人马上再给邓小姐端一碗燕窝来。  却没想到这一次,他的热情和好意却碰了软钉子,本来吃的很香甜的邓丽君,却直接喊了停。  “不要,不要了,我够了,谢谢。”  她一边摆手,一边放下了手里的腕。  “怎么?这就够了?不要紧的,燕窝性属温和,多吃几碗无碍的……”  “不是啦。”  邓丽君擦擦嘴角,“我是心里有负担,才吃不下。有些问题想要问问清楚先,请您认真的回答我,可以吗?”  如果是熟知邓丽君的人,就知道她这是难得的严肃的态度,是真的要谈正事了。  但宁卫民对她还不够了解,见她露出一个略显俏皮的神情,还以为她仍在搞怪。  他非常轻松的说,“没问题,请说。”  结果掉以轻心,一个冷不防,就被邓丽君来了个突然袭击。  “您把我捧到这样的高度,我实在感激不尽,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报答才好?您到底要我做出什么样的回报呢?”  “咳咳”……  看着邓丽君宁卫民差点没呛着,慌忙挥手,“哎哎,你怎么突然间就扯到这里?而且这话也说早了点,这件事还没办成呢。当初不是说好了吗?一切就交给我来运作,等到事情真办成的时候,再由我向你开口就是了。”  “可是,最初我可没想您会直接找上原本阻碍我拿奖那些人,而且居然还拉票成功了。我原本只以为您的好意只限于常规操作的,那么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大不了我帮您的餐厅唱几场,招揽生意也就好了。可现在您既然疏通了两个主办单位的最高负责人,事情还真的有了眉目,想必为此花费一定会是个庞大的数字吧。依照我的经验,现在的唱片大赏从头到尾就是钱、钱、钱!您搞成这样的局面那绝对是大手笔。我自问没有相等价值可以回报给您的东西,才想问个明白的。像您这么会赚钱的人,总不会真的会做赔本生意吧?”  真的不要以为邓丽君长得甜美可人,歌声清丽温柔,她就是个温顺的乖乖女。  不傀是十三岁就出来跑江湖,曾经让马来西亚糖王看重的准儿媳。  这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绵里藏针,邓丽君掌握的尺度非常好,让宁卫民瞬间刮目相看。  如果宁卫民真的心存善意,那她此举就是光明磊落,不忍宁卫民吃亏,要他把交换条件摆在桌面上。  如果宁卫民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像这样把丑化说在前头也是一种警告,提醒他最好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总之,她既不会让宁卫民觉得一番好意被辜负,也不会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  眼看着邓丽君身边舟木稔抬起头来,神色里有了某种意味难明的揣测和戒心。  就连冈本晃也用探寻真相的目光望着自己。  宁卫民已经完全领教到这个小女子的精明和厉害了。  心知这个问题不好再打马虎眼了,否则肯定让人怀疑自己的人品。  没办法,哪怕还没来得及做出妥善的考量,也只有赶紧明确大致条件,双方才都能够安心和放心。  “泰丽莎呀泰丽莎,你这小脾气还真是直率。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如果这件事做成的话,有些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尽量帮忙。比如说,《李香兰》电影上映时,希望你也能帮忙站台,参与下宣发活动……”  “这就对了嘛,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邓丽君嫣然恬笑,完全不介意讨价还价。“应该的,小事情,我答应了,到时候舟木社长会帮我协调好时间的。还有呢?”  在她的追问下,宁卫民想了想又说。  “还有就是有关你在金牛宫的几首成名曲,以及当年唱红的那些歌,我想要在大陆地区翻唱和商用的版权……”  邓丽君依然痛快,根本就没考虑舟木稔的意见。  “这个也没问题,你看中哪首歌,列个单子给我就好。”  不为别的,就因为在日本,在金牛宫唱片公司,邓丽君是毫无疑义的女王,神一样的存在。  不但所有人都要对她毕恭毕敬,她对自己唱片也有着绝对的把控权,甚至所有员工都以为她服务为荣。  不过,即便宁卫民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邓丽君仍然眼里不揉沙子,她并不认为这就够了。  “只是据我所知,大陆内地是没有版权这一说的吧,即便我的歌都给你,你也很吃亏的呀。别人都是扒歌拿来就用,我也没法去告他们。我给的授权对你来说几乎没有实际意义啊。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还有的。”  宁卫民沉吟了一下,“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的歌曲能够在大陆发行的话,或者你要去大陆进行商演的话,到时候你能考虑与我合作,或者交给我来代理,至少也让我做个中间人,沾沾你的光……”  然而他却没想到,当这些要求从他口中说出来,邓丽君却气得要跳脚了。  不是嫌弃他要的太多,而是嫌弃他提的这些要求全不靠谱  “哎呀,你简直是太不像话了。这都是未来的事情啊。不但时间安排难确定,有没有这种事,能不能办成也说不好。宁社长,即使我现在答应,跟你签合同也没有任何意义啊。你应该知道因为两岸关系,我去大陆演出的变数有多么大的。你到底想要些什么?能不能实在一点,提出真正像样子的要求来啊……”  好嘛,得亏大家都是坐着的。  这要站着聊天,她几乎就要小腰一掐,指着宁卫民的鼻子说他虚伪,或者是冒傻气了。  这样目下无尘,锋芒毕露的邓丽君让宁卫民绝对是认知刷新。  他完全想象不到,眼前之人会和那个台上温存、旖旎、甜蜜蜜的邓小姐是同一个人。  但同时也得承认,真是为人坦荡,处事公平,不愧是老家河北的北方妮儿。  “哎哎,别急嘛。我还没说完呢……”  看着舟木稔和冈本晃再度向自己投来妄加揣测的狐疑目光,宁卫民赶紧解释。  “说实话,这些确实不算什么,还有件顶顶重要的事情,我真心希望你能帮忙。只不过比较私人,而且非常的麻烦,有点难以出口罢了。还希望你千万不要拒绝……”  熟料听到这样语义模糊的话,让误会更深。  邓丽君不禁露出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就像在她收到了歌迷的情书,意外地被个弟弟撩拨了一样,最后竟然被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有点无言以对了。  “你这人,你怎么……你……你要乖啊。”  那意思是你做个人好吧?  就别打姐的歪主意了。  完全不想给宁卫民想入非非的机会。  如此一来,舟木稔和冈本晃的神色就更难看了,两个人都变得面无表情的木塑泥胎一样。  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或者随意插口。  然而宁卫民也冤枉啊,因为他是真没那方面的意思。  相反,他反而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爱情,为了能和庆子的情感达成圆满。  于是不等邓丽君再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他赶紧声明,“别别,别误会,这事儿说来其实简单,我就想求你帮我在海峡对面的宝岛找个人,他是四九年过去的,姓宋。现在要还健在,应该是快八十的人了,这位宋先生是我老师的老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为了爱情 这一下子,邓丽君也被他恰如其分的描述逗笑了。  “哈哈,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有机会我一定去京城看看,能生出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也一定回事个有意思的地方。好吧好吧为了你们有情人能成眷属,那我就当回好人,答应帮你这个忙好了。”  如此,宁卫民才算松了一口气,这脑袋上都因为尴尬冒汗了。  “惭愧惭愧,见笑了。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既能让我报师恩,也关系到我个人的幸福。对我来说实在重要无比,所以非常感谢你愿意成全,我就拜托你了……”  “先别急着谢,咱们可说好了。你提供的信息太少,从四九年到现在间隔的时间又太长,这位宋先生,究竟找得着,找不着可说不好,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也不打包票的。我只能答应尽力而为,如果这件事没办好,你可不要怪我……”  “那是当然,有你这‘尽力而为’四个字,已经足矣。”  “哎,现在你是这么说,可我真担心你要是一无所得,最后会不会恨我。要不这样好了,咱们再订个君子协定。如果我帮不到你,运作奖项的费用就有我来负担好了。无论花了多少钱,到时候你告诉我,我会把钱还给你……”  “你这个人呢,还真是挺爽快,够公平。不过没这个必要的。你放心好了,如果真办不成,我也不会找你要钱的。要是那样的话,你就全当是一个歌迷的馈赠吧……”  “馈赠?这也太夸张了点。是,我的歌迷有许多人都是真金白银的付出,送我什么的都有,直接用红包封钱或往台上扔金银的,也大有人在,甚至经常有歌迷每天用千朵鲜花组成巨大花匾请我收下。可你这样馈赠我还真没收到过,宁社长,你在这件事上至少得花个上亿円吧?要不要这么土豪啊?大陆那边要是知道你这么挥金如土,你该怎么解释啊?我是很感动,可也因为把你当朋友,替你捏把汗嘞……”  “呵呵,能让你把我当朋友,荣幸之至。不过,你的担心没必要啦。没错,在唱片大赏这件事上,与其说是比较见识高低,倒不如说是看谁钱撒得多。但是这种事儿上,给钱的方法是需要一点技巧的——让钱看起来不是钱的高超演技……”  “哦演技”邓丽君揶揄地说道。“难道送钱和送礼还需要做伪装吗?”  “当然,不能落入口实啊,只要安全的送礼,对方才会收下啊。也只有用特殊的方式送礼,我们才能不会担心对方光拿钱不办事。这是另外一个送礼非常重要的要素。算了,为了让你明白明白,我就再给你透露点内情吧。”  “哎?这话怎么说?”不光邓丽君来了兴趣,舟木稔和冈本晃也目光炯炯,同样好奇。  “啊,太过具体的交涉细节我就不说了。我就说个大概吧,我和TBS的加贺台长的接触,除了谈及唱片大赏一事之外,还就大陆拍摄的电视剧《红楼梦》在日本播出一事,以及日后TBS和松本事务所拍摄日剧合作的事情进行了洽谈。另外,我私人还会投资加贺台长夫人,帮助她开办一家高级的美容店。而对于作曲家协会的三原常务,我是以艺术品同好者的身份去接触交涉的,只要他愿意在唱片大赏的奖项上帮助我们,事后我就会用高于市场行情的两成价格买下他手里大部分的收藏品。”  “这样的好处在于,我和这些人的接触不但明面上无法遭人诟病和质疑,而且我即使花了重金疏通关系运作奖项,也并不亏啊。对于电视台那边,我等于一下子可以办成好几件事,有些事我原本就要登门相求的。唱片奖项反而成了敲门砖和试金石。而对于艺术品,未来趋势也长期看好,尽管现在我买下三原常务手里的艺术品,虽然价格高了一些,但长期看,没准还是赚钱的买卖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给予他们这种打包的生意,就像把一把筷子抓在手里一样。许多可以合作的事情叠加在一起产生的庞大利益,会让这种合作联盟牢不可破。不但能够保证,他们为了后续的好处,不大可能半途反悔。也让其他愿意出高价拉票的人无计可施。毕竟一件事的利益是有限的,比不过多件事的好处。其实大买卖都是这样子的,从来都是利益套利益,反而很少有孤立的事务存在。你们说对吗?”  听到这里,不但舟木稔和冈本晃眼睛冒光,如同醍醐灌顶,无比钦佩。  就连邓丽君也感到发人深省,又涨了见识。  居然眯起眼睛,故意做出戒备重重的样子。  她还用中文说。  “宁社长,你真的好奸诈好奸诈啊,了不得啊。我看见你,就像在当代看见了曹操一样……”  “我是曹操?那汉献帝是谁?”宁卫民简直哭笑不得,也用中文回应。  “我说泰丽莎小姐,我的话可能有些冒犯啊。不过你要能管住自己的嘴,别老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许你早嫁出去了……”  然后……然后就是邓丽君笑喷了,只剩下两个不懂中文的日本人懵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艺术良心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艺术良心1986年12月29日的午后,东京放送电视台门扉紧闭的会议室里。  这里即将举行决定唱片大赏最高奖项的投票会。  硕大的玻璃窗以及淡黄色墙壁构成的崭新的会议室内,正充斥着历年都未曾有过的紧张气氛。  谁让这一年有邓丽君这个外国人被选入评选呢。  她已经凭实力第二次强行突破唱片大赏的入选门坎了。  这在唱片大赏的历史上还是前所未有的事件。  室内的桌子排成了U形。  还不到一点五十分,就已经全员到齐。  正中央坐着本届评选地位最尊崇的三个人。  分别是作曲家协会的常务理事三原正恒,TBS的副台长加贺申一郎,以及作为公证人的日本电视局代表大河单春。  至于其他两家主办单位的评委,以及作为媒体代表和文化界代表的公众评委们,则依座位表顺序入坐桌子两旁。  不多时,当时间一到达了两点整,TBS的负责人加贺申一郎就立刻站了起来,郑重宣告。  “现在将举行第二十八回全日本唱片大赏的各大奖项的决选投票,相信各位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都应该已经充分参考日前的审议以及手头上的资料,并经过深思熟虑,基于严正、公正的原则,将于今日会议中投下神圣的一票。”  随着加贺申一郎的发言,现场的气氛也立刻肃穆了许多。  站在加贺申一郎身后的TBS电视台的雇员则向前跨出一步,准备分发选票。  此时,加贺申一郎环视众人,确定各个评委皆已出席后,又大声咳了一声。  “请大家稍安勿躁。由于这一次情况实在特殊,有位外国艺人凭借过人的实力,再度参与到我们的评选之中。而且此事也正饱受国民和各路媒体的关注。所以在正式开始投票之前,我们先有请来自电视局的特邀代表大河单春先生,为大家说明这一次评选的注意事项。”  那位公证人闻声后,便站起鹤一般细瘦的身躯,面向大家说,“各位评委好,我是电视局派遣来的大河单春。由于本届唱片大赏评选因为有位外国艺人饱受民众的拥戴,造成了本届评选的特殊性关注度。而且在观众和听众之中,似乎一直都有不利于唱片大赏制订委员会的传言,暗示委员会刻意忽视外国艺人,在音乐的选举中存在许多不合情理、不符规则的问题。所以为保证本届唱片大赏评选的公正公平,维护各位评委们的名誉,作为民办电视台的主管部门,才接受作曲家协会以及TBS电视台的委托,专门派遣我来为各位证明清白。”  “首先就由我向各位报告这次评选的方法。为了评选出在这一年为日本唱片业做出深刻贡献的艺术家和音乐产品,本届音乐盛会采取全国公开招募候选人的形式,请全国各大唱片公司和艺人事务所推荐。然后经过唱片销售成绩和歌迷反馈的数据,从中得到十五名候选人。再后,又剔除当中在原创性上和文化性上有所缺憾的五人之后,剩下的这十名候选人皆是难分轩轾的杰出音乐人才。至于这十名候选人的曲目资料和唱片销售数据,各位只要参考手边的参选资料复本,应该就能知晓。”  “接下来,我要以公证人的身份,在此宣布,除金奖外的其余四项关键奖项将在今天通过各位的选票而揭晓。各位如果对于各候选人有任何疑问或意见,现在请尽情发言。尤其是各位公众评委们还请趁此机会,直言不讳地说出你们的意见。”  大河单春以他极其简洁风格说完后,各路评委们便低头看着每个人手中的候选人资料。  而此时因为有了大河单春言语鼓励,作为本届公众评委之一的《周刊文春》的记者,便立刻以身作则起身响应,发表起个人见解。  “我并没有太多想说的话。这十位候选人都是委员会经过严正的讨论选拔出来的能够代表日本音乐力量的优秀人物,因此我只期望可以通过更公平的投票方式,选出最能够促进日本流行音乐繁荣发展的杰出人才。所以在投票之前我在此提醒各位一下,唱片大赏是音乐赛事,当以音乐质量和作品水平为重,以日本流行音乐扩大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为重,希望各位不要忽视民间的意见,尊重国民的选择。”  他的话音刚落,随之又有一个公众评委响应地说。  “是啊,这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我们大家是时候应该把目光看得长远一点,抛弃所谓的门户之见了。只要音乐作品过硬,那就应该获得大赏。无论她到底是不是日本人,也只有这样唱片大赏才有可能办成国际赛事。各位说对不对啊?”  很显然,这两个人都是媒体人,也都是邓丽君的支持者。  从他们的话语里,完全可以听出对邓丽君的善意和支持。  只是,此举也无疑当众在给主办单位下眼药呢。  所以来自于主办单位方面,针锋相对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不好意思,两位公众评委的言论我并不认可。而且我还认为二位对于唱片大赏的评选方式有不小的成见。”  作曲家协会的一位评委发声。“要知道,唱片大赏作为全日本音乐界的最高奖项,影响力早已经足以引领亚洲乐坛了。从始至终都是在为优秀的作品提供更好的展示舞台,也一直以来是日本音乐行业的导向。而我们这些专业评委,评奖向来只从作品是否优秀这个角度出发,公平公正一直以来是我们的信条,将来也仍然会如此!换句话说,我们只会给优秀作品荣誉,一切以资深专业人士的判断为准!”  说白了,这位评委压根就不肯承认,唱片大赏的专业评委们会因为国籍问题故意排斥外国艺人,否认了他们不愿意让邓丽君得奖的情况存在。  而且言语间还透着一股子专业人士考虑的更全面,视角更广阔,做出了评判一般人理解不了也正常的姿态。  而这样的高高在上的倨傲,无疑更是把两位媒体人的公众评委给激怒了。  混蛋!以前你们怎么说都行,反正作品都差不多,没人敢质疑你们。  但现在有了如此出色的,公众普遍都认为应该得奖的作品,怎么还敢这么傲慢?  于是话音刚落,那位《周刊文春》的记者又不由起身,尖刻地表达了质疑。  “那您的意思是,哪怕全国近五千万听众和歌迷集体认为是优秀作品,只要在座的各位专业人士不认可,这就不是好作品了吗?”  这问题堪称一针见血,但这位作曲家协会的音乐家更没客气,马上冷冷说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双冠王者 跟着,他微微苍白的一张脸安静地环视着众多评委。  “我承认这个令我出乎意料的结果。我个人认为不需要再度投票了。”  “咦”评委之间传出锴愕的声音,毕竟现在大多数人还不清楚他的真实面目,许多人都被他谜一样的选择震惊了。  然而三原正恒却不受丝毫影响,反而显得越发道貌岸然。  “今日的投票之前我就说过,本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倍受关注,希望大家谨慎投出自己的一票。我也相信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如今的结果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公平的说,选出的这位歌手以异国艺人的身份获得如此票数,实属难得,完全可以看出其艺术成就获得大赏实至名归。哪怕下一度投票,结果逆转,我也很难推翻眼下的这个结果。谁能说没有情绪的原因,下一次就是客观公平的投票。反而第一次的投票结果看起来更可信吧?连我尚且如此认为,民众和新闻媒体又会作何感想?也就是说进行第二次投票,那是无私亦有私啊。更别说,很大的概率还是以更为悬殊的票数维持目前的结果。我不妨这么说,如果是两个日本歌手竞争,我一定会支持二度投票,但现在嘛,这么做只能更让媒体和民众产生没必要的误会。让大赏制订委员会的颜面更难看。相比较起来,我更在意的已经不是投票结果了,而是如何才能真正维护住唱片大赏制订委员会的名誉和公正的形象。还望大家体谅我的一片苦心。”  这番话没有人可以反驳,甚至可以说深深打动了众人的心。  整个会议室一时间再度陷入了宁静的状态。  别说刚才那个拥护第二次选举的“中森派”无言以对,公众评委们更是一举扭转了原本的敌视态度,把一切怀疑和不信任都抛弃掉了。  “不愧是三原常务,太了不起了……我现在开始相信,唱片大赏拥有一个公平正义的制订委员会了。我也相信出自于这样一个委员会的历届评奖都是真实可信的,是从专业性的角度出发的,从来都没有辜负民众的信任。”  突然间,今天被怼得最惨的那位《周刊文春》的记者,以公众评委的立场,忍不住当众发声。  其他公众评委们也沉浸在心悦诚服之中,静静地随之点头。  这一来,三原正恒的威望再度大涨,让电视台一派的加贺申一郎简直要吐血了。  虽然是共通作弊的伙伴,但他也没想到,这个老狐狸能手段毒辣至此,把事情做到这样天衣无缝的程度。  这家伙简直太有道行了,可以说完美的欺骗了所有的人。  不过哪怕充满嫉妒和惊讶,加贺申一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个时候,只能随声响应,成为三原正恒的附庸者。  “我也支持三原常务的意见。泰丽莎邓的歌曲无论销量还是艺术格调都无法挑剔,这种惊人的结果既然出现了,就已经充分说明这一点了。尤其在当下比较特殊的情况下,对大众来说,听歌的时候,难免要结合歌手的自身的际遇,一联想现实,更是对她以异国身份取得这样的票数心悦诚服。在我看来,与其给日本歌手一个胜出的机会,不让外国艺人夺走唱片大赏的桂冠。因此遭到大众质疑。还不如索性成人之美,体现出我们这位评委的大度和宽容。刚才三原常务不是说过嘛,除了艺术良心,我们还要有艺术器量。我们尊重这个结果,就是艺术器量的最大体现。虽然肯定不少支持其他歌手的歌迷会像我们一样震惊,但至少我们已经洗清了唱片大赏别有内幕,为人操纵的怀疑。我想如果大家都认同这点的话,我们就没必要再在这一环节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各位表态吧……”  就这样,事情到了这一步,那才真是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既然两个主办单位的负责人都当众认可谁,又因为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获得了公众评委的支持。  又有谁还会头铁,公然抗命,不去认可?  难道要与自己的上司为敌,与所有评委为敌,甚至是与媒体和公众为敌吗?  评委们仿佛被加贺申一郎虚浮的声音唤醒般回过神来,都纷纷表示了尊重投票结果的态度。  哪怕有人心不甘,情不愿,都清楚在几天后,他们必然会受到许多声音的责问,但这个时候都只能把所有的不满生吞活咽。  于是还是由公证人大河单春缓缓站起身来,高声宣布了正式的头牌结果。  “那么好,既然大家都认为不需要二次投票决选。那么根据刚才的决选投票结果,第二十八回全日本唱片大赏,就由泰丽莎邓的《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荣获至高大赏。”  就这一声,打破日本音乐史的空前纪录出现了。  邓丽君不但作为一个外国人夺得了全日本至高音乐奖项的桂冠!  并且她还是首先开河,在同一年,拿到有限放送和唱片大赏双桂冠的王者!  当然,这大概也是由华人通过财力操纵,主导了唱片大赏获奖选举结果的首届。  但这个伟大的成绩并不需要对外宣布,应该会成为永远都没有人提及的秘密。  不过话说回来,真正的聪明人,却没有几个等闲之辈。  一个小时之后,尽管四个奖项均已出台。  除了邓丽君夺得大赏之外,专辑大赏被松田圣子拿走,最佳艺术家被中森明菜夺得,最优秀歌唱赏也落在则北岛三郎的头上。  但直至评委们散去,却没人注意到,那用过的选票已经被工作人员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副台长加贺申一郎的办公室里,并且被分门别类的放在了这位副台长的桌上。  接下来,当加贺申一郎屏退了左右之后,他就开始亲自动手,逐一清点起今天的选票来。  虽说是无记名投票,但是只要有笔迹可以对照,加贺申一郎就可以知道每个评委究竟投了谁的票。  可以说,这样投票就等于他对毫无保密原则。  他除了可以从中猜测出幕后交易,获知哪个评委被哪个经济公司收买拉拢,在日后加以利用之外。  而且他还能够看出究竟谁才是三原正恒麾下被牢牢控制的铁杆亲信,在这一次投了邓丽君的一票。  所以,这种调查虽然猥琐,但真的很有必要。  结果没多久他就又忍不住气急败坏,痛骂起三原正恒狡诈无耻,没有任何底线来。  因为他赫然发现,这家伙居然永远留着一手。  事实就是,第一轮投票中,三原正恒的选票根本就不是大家合议的泰丽莎邓,而是写得“五木宏的《浪花杯》”。  原来他就是那个唯一投了五木宏一票的人。  混蛋!为了自己百分百安全,居然连伙伴都背叛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不寻常 无论是三原正恒还是加贺申一郎,当天投票会议一结束,邓丽君斩获至高大奖之事一确定下来,他们都是第一时间就知会了宁卫民。  然而宁卫民却没有告知金牛宫,也没有通知邓丽君,更没有举行什么论功行赏的庆功会或者是贺宴。  不为别的,这是因为他懂得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刻意低调行事。  他可不想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去犯这种类似于得手后的小偷大手大脚花钱一样的低级错误,让别人抓住把柄再起风波。  同时,他也希望邓丽君能在受赏的当天表现出一种真正的惊喜感,才能把这件事办得天衣无缝。  反过来如果提前告知,受赏的当天,邓丽君的反应肯定会有些不自然。  那样就很容易留下破绽让关注她的媒体们,或者有竞争关系的其他唱片公司注意到。  兴许就会有人不甘心地去挖掘内幕,甚至大做文章。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特别的时间节点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相比起来,无论邓丽君获奖与否,还是他个人的买卖是否兴隆,这一切的一切反而统统要排在其后了。  因为他要做的事,事关他的爱情,事关他和庆子的终身大事。  …………  说到资生堂,世人都知道这是一家做化妆品的品牌,但是对于日本人来说却不然。  因为在东京银座四丁目的资生堂本部总店,其实是打着资生堂品牌的甜品店。  一共有两层楼,开业已经有百年之久了。  隔壁那面积远远小于甜品店的店铺,才是它的护肤品店。  而对于东京人来说,这家在银座逛街一定会路过的甜品店,无疑属于“精致”、“美味”和“高级”的代名词。  一楼销售点各种甜食和蛋糕琳琅满目。  只要手拿他家的甜品手袋从店里出来,就会被视为有钱人的存在。  二楼的下午茶是每天都需要预订和等位的,为东京众多贵妇名媛所推崇。  不过这家店铺因为历史悠久,价格不菲,又主要做传统西点,喜欢新鲜感的年轻人是不大光顾的。  无论是店铺经营的格调,还是价钱,这家店都更倾向于中年富裕阶层的需求和审美。  像12月30日的下午三点左右,资生堂甜品店的经理就难得接待了一位年轻的男客。  然而这个年轻的男客也是跟着一位年长的女客来的。  当经理把这一男一女两位客人带到了二楼里面角上的一张桌子上,并为他们点好了甜品和咖啡后。  此时尽管整个二楼的客人已经几乎满员,而甜品店的经理也站回到楼梯口去等候下一位光临客人。  但他那若无其事的目光,仍然主要集中在屋角里的那张桌子上。  不为别的,就因为以他见多识广的眼光来看,这对客人处处都透着蹊跷和奇怪,什么关系实在难以猜透。  那个男人真的很年轻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  身材细长清瘦皮肤白皙,五官也相当清秀是个相当标准的美男子。  更难得的是他还颇有股子沉稳气度,一举一动不失礼貌。  虽然是个花样的小鲜肉,却一表人才,不乏男子气和自信,没法说他像个女孩子。  想想看,容貌出色还有侠义电影里的主角气质,这对女性是多么大的杀伤力。  最奇怪的是他的服饰并不显眼,穿着很朴素,绝不是什么高端的品牌,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物。  偏偏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卡地亚手表。  到底是贫是富,以经理的眼光也说不好了。  从他身上,真的很难判断出他的出身和阶层,更猜测不出他的职业。  既不像公司白领,也不像公务员,更不像个学生……  甚至经理可以断定,他都不是个纯粹的日本人。  因为日本的年轻人身世和家底要容易判断许多。  从小地方出来的人,出身于平民阶层的大学生们,总是唯唯诺诺,往往缺乏挺直腰杆的自信。  哪怕担任大企业的要职,或者律师、医生、检察官这样的职业,也会把恭谨和小心放在第一位。  尤其尊重上司,看重阶层,惟恐行错一事,走错一步。  富裕家庭的子弟,身上的校服、名牌服装和装饰品就像是商品上的价签一样,标注着他们家庭或者说是父母的财力以及社会地位。  他们的礼貌都是表面化的,骨子里的倨傲和自大才是本色。  看待普通的打工者,对待服务人员毫无感情色彩,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就像看待工具一样,所以即便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也是有恃无恐。  而作为男人的附庸品,女人就更好分辨了。  通常情况下,在这个适合约会的地点,只要看女人身边的男人就知道她们的处境。  即便是身边没有男人,言谈举止,喜好品味看交往的友人,也能获知他们是大老婆还是外室情妇。  看清她们是医生的太太,还是律师的妻子,又或是检察官的夫人。  结果这一次,就因为无法准确判断男人的身份和来历,经理的经验全都用不上了。  是的,这个由年轻男人陪同来的女客,她的年纪比男人要大不少。  说是四十左右可以,年过五十岁也可以,他们年龄很可能差距足有一代人。  她是经理平常经常接待的那种富有家庭的女主人。  年龄留在她脸上的痕迹,因为她穿着色调鲜明的昂贵和服,还因为她的妆容、修饰和言谈举止得到了有效的弥补。  这个女人身上穿着花纹华丽的和服,显得雍容华贵,一克拉左右的钻石戒指像灯台上的转灯一样不时从手指熠熠发光。  嘴唇用唇膏修饰得很小,一看便知是个阔太太。  尤其发型做得适合其身份,不是那种由技艺高超的美容师做的,只是自己梳理的。  但从中可以看出一丝不苟的态度,也能知道女人梳理这种发型的日常经验丰富。  要按常理来说,这样的贵妇和年轻小伙的组合往往是非正常的情侣关系居多,男人是女人包养的小情人,这在当今的社会并不少见。  甚至就在这家餐厅里,经理就知道经常光顾的几对玩不伦恋的忘年鸳鸯。  但问题是眼前这两个人边吃边谈的相处状况在经理的眼中一样成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印象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第一印象坦白讲,私下里单独求见这位准丈母娘,还得瞒着准岳父,宁卫民肯定是心虚的。  除了这件事本身就有点鬼鬼祟祟,不够正大光明之外。  同时也是因为他所了解的一切信息都是来自于松本庆子。  宁卫民心里很清楚,对于子女来说,父母的形象无疑都是带有强烈的主观感受的。  他们看到的父母只是面对他们的父母,不可能是一个完整的社会形象。  无论慈爱和心软都是基于血缘关系,但对外人来说,这就未必了。  所以真要相互接触的话,很可能他会发现对方和心里的预判存在着极大的偏差。  这就会让事情的结果产生极大的变数。  何况即使是松本庆子事务所的两个亲信下属,对于松本庆子的家庭情况也不是太清楚,除了一个电话号码,能给他提供的信息帮助和建议等同于无。  再加上宁卫民他自身还是个孤儿,对于和父母亲人打交道严重缺乏最基本的经验和常识。  因此,对他来说,其中所蕴藏的风险是难以估量的,忐忑和不安也就成了必然。  即便是心脏很强大,抗压能力超强,尽管此举完全是他一手规划的。  但在通电话之前,宁卫民也骨子里有点发憷,生怕办砸了锅。  不得不说,如果按最坏情况推算,他甚至连对方肯不肯见自己都不知道。  万一这位准丈母娘把这件事直接告诉松本庆子的父亲,或者是把他当成什么别有居心的坏人或者是骗子。  那他可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属于自己刨坑把自己给埋了。  好在最初约见的这一关倒是还算顺利。  不知是否因为宁卫民口才的确优秀,他诚恳的自我介绍和柔和的声音打消了对方的戒心。  又或是出于对于女儿的婚姻爱情关心,想亲眼看看女儿青睐的对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突如其来接到了宁卫民的电话,但松本庆子的母亲常子惊讶归惊讶,对宁卫民要求单独见面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的私下恳求并没有一口回绝。  经过谨慎的思考,反而第二天在再度接到宁卫民的电话的时候,她就痛快答应了。  于是也就有了这次双方来到资生堂甜品店二楼,以喝下午茶为名义的会面。  要说见面的当天,宁卫民真是心无旁骛地为了这个特殊的约会做了准备。  不但上午就把重要的工作做了交待,无论对坛宫还是大刀商社,又或是阿霞那边,要求他们下午没有必要都不要联系自己。  他还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  既不能显得暴发户一样,也不能显得寒酸邋遢,恰如其分的朴素和洁净才是最合适的。  然后就人五人六,整整齐齐地赶着去赴约。  这可是见未来的丈母娘啊,万万不能迟到——事关第一印象,绝对不能轻忽大意!  但即便如此,由于关系到自己的情感圆满和婚姻幸福,宁卫民也没能克制住胡思乱想和患得患失。  因为他还很难说对方是为什么来的。  也许是想要考察自己,或许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也许干脆就是来当面拒绝,棒打鸳鸯的。  有没有可能这种传统家庭压根就接受不了自由恋爱?  会不会有一张大额支票甩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离松本庆子远远的?  毫无疑问的是,国籍问题对于松本庆子的父母多半也是一道心理障碍。  那么如果对方今天来了就没有个好脸色,见面就是为了让自己知难而退。  有些话该怎么说事情该怎么办,是以柔克刚还是直言诚心,这都要心里先有个谱儿。  特别是还不能把人给得罪死了,免得松本庆子会更加被动,彻底陷入两难境地。  谁说拱了人家的白菜就没有心理负担的?  像他这头“小菜猪”今天来“自首”,还真是有点瑟瑟发抖……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人生中相当重要的一次考试啊,虽然只是初考……  宁卫民就这么一路瞎想着,从银座的坛宫饭庄走到了四丁目的资生堂本店总部。  原本就没隔着几条街几分钟的路,步行也是说话就到。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或许是真的有缘分或许今天也是对方的一种考验,明明约好了三点半的,但对方居然也提前了半个小时早早到来了。  “夫人,恕我冒昧,请问您是松本桑的母亲吗?”  “是的,那您一定就是和我通话的宁桑……”  即便头一次见面,宁卫民也准确地认出了他在资生堂甜品店门口迎面遇到的这位身穿和服的中年贵妇,就是松本庆子的母亲。  因为常子的长相和女儿庆子共同点太多了。  脖颈修长,五官清秀,骨骼的特性也很接近。  要说最大的差距就是眼睛差别很大。  松本庆子有一对丹凤眼,不但让她天然带有一种高贵的冷艳美。  也让她扮演恶女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十足。  尤其不高兴的时候瞬间就凌厉了不少,盯着人看时非常有压迫力,颇有些不怒自威。  然而常子的眼睛却与如今日本皇室的平民太子妃美智子一样。  属于丹凤眼和桃花眼的结合,看起来温和可亲。  在宁卫民的眼里,要是年纪相同且单论长相,松本庆子能打九十五分,她妈妈估计也能打八十分。  但要是论气质的话,宁卫民又会觉得这母女二人几乎要调过来。  因为身为母亲,韩常子的整体形象十分端庄,而且还令人相当亲近。  不能说一点都不可怕,应该说看着就令人舒服。  完全就是一个温柔妻子、慈爱母亲的形象代言人。  所以说,如果按照康术德告诉宁卫民的人生规律——当人的岁数越大就越会与自己父母接近。  那么对于能拥有这样一个岳母,宁卫民当然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反而一想到庆子真能成为自己老婆,未来也会变得这么温柔可亲。  一样会如同不老魔女,到了四五十岁还是这么漂亮。  他倒是感到自己捞着了,由衷感到暗自窃喜。  于是为此,当他一确定对方的身份,便再无犹豫,赶紧九十度鞠躬行礼问候。  “您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就是和您通话的宁卫民。贸然为了这样的事情把您请来,实在是过意不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反差 整整一个月,松本庆子没和宁卫民见面。  在此期间,由于华夏电讯基础落后,和电影拍摄外景等等原因。  他们就连通过电话联络上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  孤独如同饥饿了一百年的鬼,用长舌紧紧缠绕松本庆子的喉咙,几乎就要把她勒死了。  那个当初他们彼此分别的除夕之日,似乎已经成了爱情的祭奠。  更糟的是,连事业方面也开始不顺。  恰恰在宁卫民离开东京之后,深作导演又开始骚扰松本庆子,想把她拉到自己的床上。  而在几次遭到松本庆子态度鲜明的言辞拒绝后。  这家伙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软磨硬泡。  居然变成了一个无赖,开始利用拍摄权力在电影拍摄过程里针对性难为庆子。  想以此逼迫她就范。  松本庆子因为避无可避,忍无可忍,最终和导演在片场发生了严重的冲突。  这件事甚至闹到了惊动松竹总部的地步。  后来,在社长迫本淳一赶赴北海道的调停之下,双方这才勉强合作,按照计划完成外景拍摄。  但这件事的后续还没完,半个月前回到东京后,很快媒体就传出松本庆子和导演不合的消息。  一时间这件事在日本闹得沸沸扬扬。  哪怕松竹会社和松本庆子的事务所极力公关,松本庆子本人也出面澄清,都在竭尽全力想要平息此事。  可深作导演却趁人不备,给了松本庆子背刺的一刀。  这家伙接受采访时,故意对合同条款的约定避而不谈,只纠结于松本庆子拒绝拍摄大尺度镜头。  对记者揭示,这才是他们矛盾的根本原因。  虽然他道貌岸然的发言冠冕堂皇,好似没说一句坏话。  但言下之意,却是暗示大众,松本庆子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尊重剧本和导演。  也不再敬业,只想凭名气混饭吃的影后。  或许还有胁迫剧组,想要提高酬劳的意图。  所以尽管第二天,深作导演就对迫本社长表示自己是酒醉失言,并为此道歉。  但多方努力还是因为深作的这番“无意”言论毁于一旦。  再加上行业中的地位不同,演员与导演起冲突,在人心向背上也是不占优势的。  许多《火宅之人》剧组的成员,为利益权衡,都站在了导演的立场,形成了有力的佐证。  尤其是原田美智子,彻底倒戈相向。  导致这盆脏水一点没剩,全泼在了松本庆子头上,就此引发了媒体和影迷对她一边倒的批评。  迫本社长也只能为眼前利益考虑,为保住影片票房想要息事宁人,极力和稀泥。  最终松本庆子只能委屈地在媒体上公开道歉了事。  而这不但导致她人气下跌,饱受影迷批评,还让她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  说白了,这段时间里,在日本苦苦等候爱人的松本庆子简直像极了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历尽生活磨难,被人落井下石,还遭遇背叛,活得太苦了。  好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位虽然相识不久,却很够意思的朋友。  在石田良子的悉心安慰和照顾下,她躲进了西麻布的小公寓里,终于避开了媒体的追踪,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而她也就更想念宁卫民,渴求他的肩膀和拥抱。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3月6日。  而这一天,她虽然终于等到了宁卫民的消息。  只是宁卫民却没有像当初说好的那样,第一时间就回归她的身边,仅仅是打来了电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认可 “你的想法很成熟。年纪轻轻就获得这样的事业成就更让人难以置信。还真是难为你了,只靠自己,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韩常子对宁卫民的履历和答案都挺满意,观察到现在,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宁卫民真的很不错,完全就是个外国金龟婿的模版。  女儿的选择其实没什么问题,恐怕任何日本姑娘遇到这样一个长得帅又能赚钱的年轻人,都会抗拒不了的。  当然,这人的确有点过份年轻了,和女儿在年纪上存有一定差距。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差距其实也没什么。  日本自古以来有这样的谚语,“年龄比自己大的老婆,你穿了金草鞋也要去找。”、“姐姐老婆是家庭的一帖良药”、“有了姐姐老婆,家里可以建仓库。”  在江户时代,有钱有地位的日本家庭,娶姐姐一样的女性给儿子当老婆,那是一个传统习俗,大个十几岁压根不算事。  因为妻子年龄比丈夫来得大,人生经验自然也比丈夫来得多,可以从自己的成功与失败的经验之中,给予丈夫的工作与生活,能够提供许多好的建议。  从历史中就足可以证明,对于许多专心于事业,或者有种恋母情结的男人来说,姐姐妻子简直就是一帖良药。  反过来,这种大女人小男人的婚姻,对于女性一方也是有好处的。  作为柔弱的女性除了在恋爱时,对于年龄比自己小的男朋友,不会产生不安或者畏惧感。  而且丈夫年纪比自己小常常会表现出孩子般的柔弱与可爱,也能焕发出妻子母性的一面。  这样一来不但妻子更愿意好好照顾丈夫,也会更注意打扮和保养自己,这都有助于婚姻的和睦。  说到底,只要结合的两个人他们自己不介意,也感觉不到年龄差,这根本不算什么阻碍。  其次,这人不但有正经工作,收入非常高,资产非常丰厚。  而且从言谈举止来看,也很务实,很踏实,很稳重,很低调。  并非那种自吹自擂、喜欢炫耀,好高骛远之徒。  更不是那种有可能自杀的作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艺术家,或是神经病一样的音乐人。  重点倒不在于他能带给女儿如何富足的舒适生活,但起码能证明他并不是一个情感骗子,打算吃软饭的小白脸儿,或是地痞流氓之类的混蛋玩意儿。  虽然没有高学历是件很遗憾的事儿。  可这人很聪明,智商很高,这是毫无疑问的。  普通人有几个能像他一样在工作中边学边干,掌握两门外语的?  又有谁能像他一样步步高升,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就能赚到这么丰厚家业的。  尽管身为孤儿,又出身于一个贫寒家庭,说出去恐怕有点没面子。  但话说回来了,能被法国著名的服装设计师看重,还在破格录用后,委以重任,这就足以说明他是个有才干的优秀年轻人。  这样一个人,要是生在富裕之家,恐怕他如今还会取得更惊人的长久,早就成了知名的天才了。  所以这样的身世,反而更能让人心生同情和怜悯。  另外,没有父母亲人也就意味着家庭关系简单,这个年轻人孤身在日本也需要支持和助力。  这对于庆子不但是减轻负担的好事,女儿嫁他只要操心家务就好,生活不会有多少烦恼,而且兴许还有招赘的可能。  最起码也能肯定,婚后女儿也会如常和娘家走动,他们老两口不至于嫁了女儿就见不到人了。  能留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才是自己的,这对只有一个女儿的他们来说,足以抵消门第的差距。  最后,这个人说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对事物有自己独特的看法,有自己思考的能力,不会冲动行事说话,还很讨人喜欢。  这也就意味着他不但智商高,情商也很高。  智商高的人能让自己舒服。  情商高的人,能让身边的人舒服。  如果和蠢蛋生活在一起是很痛苦的,这点最重要!  现在韩常子和宁卫民坐在一起交谈就感觉很舒服。  虽然彼此了解不多,还很陌生,但宁卫民已经把她哄得开开心心,高高兴兴了。  这种人是很难得的,错过实在可惜。  总之,对于韩常子来说,虽然今天见到的宁卫民,发现他有许多方面都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  但因为亲眼见过了女儿相中的人,也看到了他身上太过显著的优点。  好像即使是一开始认为不可妥协的问题,也似乎变得可以勉强接受了。  要是女儿自作主张,找了一个不着调的玩意儿,那她这个当妈的估计得上吊,肯定要反对到底。  但眼前的宁卫民已经比她预期中要好上十倍,让她内心大大的松了口气,甚至还感到挺欣慰的。  满怀心事的韩常子,随口和宁卫民交流了几句,忽然注意到桌子上的烟灰缸是空的。  一下子意识到宁卫民恐怕一直在委屈自己。  她语气更显温和了,主动说,“你想吸烟吗?想的话就吸吧,不要在意我,没关系的。”  然而宁卫民却说,“不了,感谢您的好意。我已经成功戒烟了。想成家总要为家庭考虑。”  “不用总说敬语,随意些就好。”  韩常子幽幽叹了口气,没想到无意中又发现了宁卫民的优点。  对比自己那个想抽就抽,想喝就喝,左手烟,右手酒的丈夫,她现在还真有点羡慕女儿的福气。  估计她要是有个儿子像宁卫民,八成会反对他娶像庆子这样的女孩子。  但谁让庆子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呢。  要调过来,让女儿嫁给宁卫民这样的人,这事就完全可以接受了。  “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就问了你这么多话。还希望你能体谅我身为母亲的一片苦心。”  “您太客气了,您的询问完全是合理的。身为母亲要帮女儿把把关,无论多么严格都无可厚非,这样的爱女之心谁都能够理解。何况庆子小姐还非常的优秀……”  “优秀?这也是我担心的一件事。你们认识这么短的时间,我最担心的事,就是你们相互间了解还不够充分。从艺能界的角度来说,她是够优秀的,完全是靠自己的打拼,没有借助家庭的一点力量。可要是从另外的某些角度……她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实在让人担心。”  “您真是过谦了,在我的眼里,庆子是非常善解人意,非常温柔细心的一个人,办事有条理,也有主意,总是照顾别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找上门去 接下来也就不用说了,这老爷子把嘴里的粥勉强咽下后,赶紧离坐起身,接待客人。  虽然老爷子不大高兴,不知是被这口粥呛着了,还是太过出乎意料,表情板正,脸色发青。  总算看出眉眼高低的罗广亮也跟个自知犯错的小学生一样,顺势蔫出溜的坐下了。  就势接过了伙计递过来的“螺蛳转儿”,不声不响地开吃。  一阵窃窃私语中,通过罗广亮的小心透露,在坐的老几位才知道了这位漂亮的日本妞儿来历。  合着是宁卫民在日本处的那个对象。  这个时候,大酒缸里本来就很静,也再没见什么人。  康术德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有可能伤及双方颜面,所以带着松本庆子走进了更具私密性的里间。  里面有点冷,炉火刚烧起来,还不是很旺,说话都能看见雾气。  但按照京城人的讲究,哪怕是不速之客也得奉茶待客,把礼貌做足了。  于是松本庆子一坐下,康术德就拿暖壶过来,先给她沏了一杯滚烫的热茶。  哪怕穿得不够暖,但有了这杯茶,起码手是能焐热了。  松本庆子性子急,汉语水平又有限,生怕错过机会,对自己突然拜访礼貌性地表达了一下歉意。  然后便操着发音生硬的汉语,开门见山地表示这次来见康术德,是想谈谈她和宁卫民交往的事儿。  却没想到康术德接下来的反应更人吃惊,居然说出了一口流利的日语。  虽然用词相当老派,与当今的时代已经有些脱节,但对于交流却不碍的,更有益于保护他们谈话内容的隐私。  就这一手,不但松本庆子没想到,外屋那些同坐一桌儿的老几位,也都惊讶至极。  大家还都是头一次知道,合着这位大酒缸的掌柜真人不露相,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日语说得贼溜,能毫不费力的和日本人聊闲篇儿。  不过话说回来了,接下来一旦聊上了真格的,康术德却又逐渐成了个少言寡语的闷葫芦。  说起来倒也不是康术德自认理亏。  关键是他身为长辈,又是个男人,自持身份没法跟个小辈儿的姑娘家计较,必须得展示出涵养来。  否则要是个男人坐在他跟前,老爷子早给几句难听的话把人给寒碜走了。  但眼下他却没法这么干,只有消极对待,沉默聆听的份儿。  这就与激烈言辞的松本庆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外屋的人只听见松本庆子不依不饶的追问,她清脆的日语尽管让人听不懂,却几乎是一口气就说了许多。  不用手,她所说的那些话都是日日在想着的,打上次见面之后,已经想了千遍万遍了。  她不明白康术德为什么反对她和宁卫民的交往,更为宁卫民的处境而痛心。  说着说着,说到宁卫民,只为替康术德寻人,来换他成全,在日本不惜花费上亿円巨资替人运作奖项。  她更感同身受,忍不住为宁卫民的委屈而落下泪来。  “……不管怎么样,您就是再反对我们在一起,也不能这么对待阿民啊。您说要永远不见他,阿民会多么难过啊。他可是把您当初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对这一点,我最清楚不过了。无论如何,也请您再不要这么伤他了。如果他真的是您的孩子,难道您也会狠心这么对待他?阿民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一下子,康术德终于坐不住了。  除了他没能想到宁卫民居然这么有心,不怕两岸关系再度恶化,也要替他去寻宋先生的下落,同样也因为眼里恰恰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  尤其是像松本庆子这样漂亮的女人,容貌越是出色,这种武器的威力就越大。  看着松本庆子泪流满面冲着自己不停的鞠躬,他忍不住站起身来。  然后背着手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沉吟了半晌说。  “姑娘,我不是对你有看法,我只是就是论事。坦白讲,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能看出你对那小子是真心的。否则你不会替他抱屈。我承认,或许你们真的能够两情缱绻,琴瑟和谐,是对人世间的好夫妻。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但毕竟中日有别,即便过去两国交战的事儿我可以忘记,哪怕中日曾经交恶的事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放任祖宗的东西有可能因为你们的婚事,有可能从卫民的手里流失海外。日本人抢走我们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我不想再见到和平年代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当然,古玩这东西对你可能比较陌生,你不太了解,或许只知道这些东西有些比较值钱。但我得说,价格无论多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伴随而生的是文化,华夏几十代人的精神,几千年的历史都在这小小的物件里包含着,无论三代鼎彝、汉玉佩件、秦砖汉瓦、象牙雕刻,哪一件玩意儿都跟人牵连着。这些都是我们华夏人的魂魄所汇聚。只要是华夏人,就有责任保护这些东西,为我们的子孙后代留存。身为老师,卫民辨识古物的本事是我教给他的,那么一旦从他的手里流出文物,就是我的罪过。我会寝食难安,我会没法见祖宗。”  “如果我没看错,你手腕上的玉镯就是他送你的吧?这东西质地细密,色泽温润,当产于XJ和阗。汉人张骞通酉域后,和阗玉大量进入中原,集于长安、咸阳,为豪门权贵所喜爱、收藏,这样的东西他送你了,那它就成了日本人的东西,再与华夏无缘。今天你们不是夫妻他能送你一样,日后是夫妻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他手里有多少件珍贵的古物?你们要成了夫妻,后果我简直不敢想象。你不要怪我心狠,不要怪我食古不化,而是因为这件事是没有办法化解的问题……”  康术德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松本庆子也傻了。  她一言不发,静静的摸着宁卫民在日本送她的镯子,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连做梦她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处境,就因为这些死物件,难为了大活人。  要是按理说呢,该说的都说了,该见的也见了,即便是再不情愿,再失落,也该到了告辞的时候。  就像老爷子说的似的,没法化解,只能就此认账。  然而松本庆子还偏偏不认账,她猛一抬头,丝毫也没给自己留余地。  “老先生,您放心,如果您是担心这些,那我们立法律文书还不行吗?您说的这些东西我一件不要,只要我和阿民婚前有了法律凭证,那就是他的私人财产。即使婚后出现任何问题,我都没权利获得,如此一来,当能如您所愿。如果您还不放心,那我归化中华还不行?我愿意放弃我的日本国籍……”  康术德简直不敢相信,松本庆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更没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可能性。  激动之下,连日语都忘了,“姑娘,你说真的?这是心里话?”  松本庆子点点头,含着泪的眼睛不避不让,全是坚定的期望之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双冠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双冠年前的最后一天,在日本并不叫做“除夕”,而是称作“大晦日”。  这一称呼来自于日本本土的神道文化。  日语中,“晦”音通“月隐”,意味着“月亮隐藏起来的日子”,即每个月的最后一天。  而“大晦日”也就是指一年的最后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即12月31日。  但尽管如此,日本的新年仍然在风俗上和华夏的春节大同小异。  因为在明治维新之前,日本人过年,完全是遵循中华传统的。  日本人过的也是春节,用的也是农历。  直至明治维新后,日本向欧洲学习,引进欧洲的各项制度,引入西方公历。  从那时开始,彻底转换了崇洋媚外目标的日本人,才在日历上,把春节标注成了“旧正月”,过年开始过西历的元旦新年。  但一百多年过去了,至今为止,日本的新年仍然深受中华文化的影响,反而丝毫西方文明的痕迹也没有沾染上。  正如同我们旧时年月在除夕夜举家团圆,等着在关帝庙前争抢头一炷香的老百姓一样。  1986年12月31日,大晦日这一夜,日本人不但要吃寓意吉祥的年夜饭,喝屠苏酒,吃跨年荞麦面,还要在听完除夕钟声后去参拜神社。  所以东京无论是浅草或是涩谷都注定会是一派热闹。  完全可以遇见仲见世街的浅草寺人山人海,身穿和服的女性也会挤在人群之中的热闹景象。  完全可以预判,明治神宫前,等着参拜的人会挤得水泄不通,各大寺庙神社的钟声也会始终长鸣不息。  甚至为了方便市民参拜神社,东京的电车路线也会彻夜运行,不惜通宵达旦为参拜者提供服务。  这大概是当年叫嚣“脱亚入欧”,主张“全盘西化”的那些老鬼子们所没想到的,想一想,也真够讽刺的。  至于这些神社里的神佛到底灵验不灵验?又会保佑谁?真能够如愿以偿的人又有多少?  那就是更加玄妙的问题了……  年末的最后一天,由于各种跨年节目都要准备起来,对于日本的艺能界来说,毫无疑问,必定是最忙碌的一天。  尤其对于当红歌手们来说,这天极有可能会同时在NHK的红白歌会会场和TBS的演播室之间来回周旋。  纵使如此,对于两家电视台的重磅节目都入围了的歌手来说,也还是忙碌并快乐着的。  就比如邓丽君,虽然是个外国人,但作为一个现在曰本最红的演歌派明星,也是周旋在各个电视台,各个会场之间,忙得不可开交。  今年发行过的单曲当中,让她占尽风头的自然是《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这首歌。由老搭档荒木丰久、三木刚、川口真,为她创作的这首歌谣曲简直在今年“杀疯了”。  不仅让她夺得了有限放送大赏,提名唱片大赏,还将在今晚的红白歌会上面演出。  在日本,红白歌会的地位相当于大陆内地的央视春晚。  而且跟春晚一样,红白歌会也会邀请国外有名的歌手参加。  如果能登上红白歌会,哪怕没有拿到什么有关音乐类的奖项,也完全可以证明一个歌手在日本红得发紫,颇有人气了。  所以哪怕是赶场,邓丽君也是满心欢喜,精心打扮的。  位于东京涩谷的NHK音乐厅后台乱中有序,中午最后彩排的时候,邓丽君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穿过走廊。  途中偶然遇到日本演歌派的前辈五木宏,她很礼貌的停住脚步,和他鞠躬打招呼,“五木桑,您好。”  两人并不陌生,而且关系还颇为不错。  要知道,五木宏不但是和邓丽君合作最多的日本男歌手,关键是两人去年才刚刚合作过一首大卖的歌曲《别后重逢》。  所以五木宏点点头,态度相当和善,不但笑着送上他的祝福,“加油啊,泰丽莎。”  而且还小声宽慰地说,“TBS那边无论评选结果如何,都不要灰心啊。再怎么样,总不至于空手而归。就算没有大赏,也有个金奖能拿吧。”  这绝不是恶意,在整件事当中,五木宏是属于完全没蒙在鼓里的人,一点也不知道有人替邓丽君在奖项上的运作。  而且他对于业内的评奖黑幕也多有了解,非常清楚唱片大赏制订委员会那帮评委的尿性,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更何况至今为止,还尚未收到宁卫民对于奖项评选的结果,就是邓丽君自己多少也有些忐忑,对评奖结果吃不准了。  虽然她聪慧过人,明知道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但因为身在局中,依然难以释怀,彻底放宽心,根本做不到胜券在握。  这就叫关心则乱。  因此对于五木宏的宽慰,邓丽君只会觉得心里温暖,感到他富有风度,由衷的躬身感谢。  “谢谢您,五木桑。”  红白歌会的中午彩排一结束,邓丽君就马不停蹄赶千代田区日本武道馆的唱片大赏现场。  相比红白歌会,唱片大赏的会场气氛要轻松许多。  参演的歌手们往往把会场当成社交场合,相熟的不相熟的,只有有人介绍,都凑在一起聊。  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两名工作人员指引着的邓丽君,碰巧遇到了被两名工作人员簇拥着走进来的中森明菜。  刚才在NHK音乐厅没有遇见的两人,在此意外打了个照面。  不用说,作为后辈,中森明菜得主动打招呼,“晚上好,泰丽莎小姐,您来啦。”  邓丽君也含笑回应,“晚上好。明菜小姐,您也来了。”  虽然众所周知,日本艺能界是塑料业界,但两个人的客套,也不是完全的虚情假意。  毕竟在今年邓丽君夺得的有限放送大赏后,还受了中森明菜的“一面之恩”呢。  说起这件“面条事件”还挺有意思的。  当时在有限放送大赏颁奖结束后,紧接着还有个“11PM”的节目,直播获奖歌手的庆功派对。  而邓丽君在那天忙碌了整整一天都没吃饭,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的经纪助理也不给力,金牛宫这样的小公司员工素质不咋地,出去连碗面都买不回来。  还多亏中森明菜把经纪人给她买来的一碗面转送给了邓丽君,才救了邓丽君的饥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接机 “阿民,你要肯告诉我的话,那我也对你说个好消息。保证你听了会开心。”  “我不信……”  “真的,我今天之所以会调换航班,就是为了去办这件事。我如果告诉你怎么回事,保证你也会开心的。我的消息和你的礼物一样好。或许更好呢……”  这下主动权果然转换了,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对调,他成了最好奇的人。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同意。”  “那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我送你的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且我都买好了。无论怎么样我也会告诉你的。”  既如此,松本庆子也就不再推脱了,沉吟了片刻,终于告诉了宁卫民,她今天上午去见了康术德的事。  “什么你……你是说……你让三哥带你去见的老爷子?……就你自己去的?你当面问他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的事?……什么?老爷子会日语吗?……不会吧……你居然愿意签订法律文书放弃所有古物,放弃日本国籍?”  随着松本庆子的讲述,宁卫民吃力地在电话里问道。  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哪怕他绞尽脑汁之后,也没能及时把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弄明白。  “是这样的。”松本庆子说。“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冒失。不过幸好我去了,否则我还不知道是因为那些古物,老人家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阿民,你真应该早告诉我其中的内情,如果我早知道,那也许早就解决问题了。”  “可这样的条件,对你实在不公平啊。你的事业该怎么办?真要是这样,这也太委屈你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比起你在东京为我做的事,这不算什么。事业什么的,如果和爱情比起来,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我是一个女人,日本虽然是我的母国,可我既然选择嫁人,那理所当然就应该归化丈夫的祖国。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来承担一切了。我会和你一起分担压力,你明白了吗?”  宁卫民还真没想到,日本女性也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意识,而且还这么坚定。  说是恋爱脑,一点不过分,但也真让他感动。  想了想,反正这件事也不一定真做到这一步呢,这件事慢慢来也许还有转机。  倒未必真需要松本庆子亲手牺牲掉她的事业。  “那……那我康大爷就这么答应了?他赞成你的主意?”  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听到宁卫民这么问,松本庆子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的,他没有明确的答复,只是说需要点时间,让我们再好好想想。他也好好想想。”  不过接下来,她却非常温柔地说,“但分手的时候,老人家是亲自把我送出来。他对你在东京替他寻人一事似乎很感动。托我转告你,真不可为也不要勉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对我说‘撒呦那拉’,对我说的是“依待依拉下依”……”  “真的?”  “真的!”  宁卫民这次没犯迷糊,一下子就明白了松本庆子话里的潜台词。  因为在日语中,“撒呦那拉”单纯只是“再见”的意思,而“依待依拉下依”则不然。  这句话的确有点特殊,那是日本人对出门亲人的叮咛,是“等着您回来”的意思。  这也就是说,老爷子的心态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对于松本庆子,不再是冷漠无情的铁板一块了。  一时间,宁卫民手拿话筒不由怔怔的出了神。  直至电话里持续不断传来松本庆子呼唤他声音,“阿民,阿民,你还在吗?”他才猛然清醒。  不过此时他已然没有了再回应的心情,一抬手就挂上了话筒,干脆地结束了这通电话。  不用说,他这么一挂电话,松本庆子那还能淡定?  这个日本的大美人简直慌神了,完全不知道宁卫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莫西莫西”了好几声,没有回应,就又赶紧拨打寻呼台。  不过好在这样的心慌和焦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也就一两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千万别对我有什么误会,庆子。我永远都是你的专职司机。我刚才就在离你十几米远的地方和你通话。像今天这样的特殊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不来机场接你呢?其实你一走出来,我就看到你了。”  宁卫民站在松本庆子的身边,一边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话筒挂上,一边对她露出微笑地继续说着。  “另外,我挂断电话也不是要食言,而是想要亲手把礼物带给你。你瞧,我给你买了个小东西,只要你打开盒子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了。”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上面有着“卡地亚”的LOGO。  看那大小,放个戒指正好。  松本庆子有了明确的预感!  瞬间,焦虑转为脸颊红晕的激动,也变成了流不止的眼泪!  没错!就是戒指!  两分钟后,从机场航站楼的拐角那儿慢慢走来一个新参加工作,光脸盘的年轻警察,成田机场最喜欢选用这些年轻警察,用来装点机场的门面。  管理层认为可以让人觉得好受些,至少在感观上如此。  然而这个警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这样特殊的日子会看见相当特殊的画面。  空旷无人的大厅里,一个穿着华丽的裘皮大衣、戴着钻石戒指的美丽女人,正伏在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情难自已的哭着。  尽管那个年轻男人抱着她,竭力安慰她,但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而且因为戴着魔镜,也不知女人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  这个新入职的警察不免愣了片刻,也不知道当管还是不当管。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以他所代表的权力而言,对于这类事情恐怕是无能为力的。  于是便装作没看见,赶紧自顾自地踱了过去,走出航站楼去。  当呼吸到新鲜空气后,他才回头隔着大门玻璃又看了一眼,越发庆幸自己没管闲事。  不过说实话,那女人实在是漂亮,有点嫉妒也是难免的。  为此,警察不由仰望星空,深吸一口气,默默许愿。  “马上就要新年了,真希望能有个女朋友啊!神啊,请赐给我一个不太爱花钱,凭我的薪金可以养得起的女朋友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新开始 那真是写的手指头都肿痛了。  这种高考生一样的苦难,在记忆里已经距离他很久远了。  而且新年后再寄贺年卡,邮费比年前还高,不是五十二円了,而是六十二円。  瞧瞧吧,这岂不是花钱买罪受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日本的贺年卡还能抽奖,这意外的好处倒是宁卫民没想到的。  官制年贺状中有“お年玉付”的字样,翻译成中文就是“压岁钱”。  每张贺卡的底部有一组数字,日本全国在新年后进行统一的贺年卡抽奖,持与中奖号码相同的贺年卡可以获得免费出国旅游等奖励。  虽说这个中奖概率比较低,但是起码是新年里的一个期待,也增添了一点娱乐色采。  像宁卫民因为收到的贺年卡太多了,林林总总得有上千张,还有一些是过去松本庆子在业内认识的人,把贺年卡寄到了西麻木公寓来。  这要都加在一起,那中奖概率就不小了,像宁卫民就运气爆棚,中了五万円。  别说买贺年卡的成本就此收回来了,而且还赚了一顿去箱根旅行的餐费。  这也算是一件小小的幸福了。  说起来就跟他上辈子刷抖音还有金币可拿的那种感觉差不多吧。  虽说只是小小的苍蝇肉吧,但白给钱的干嘛不要  真的得说,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日本就好像到处是钱一样,一不留神,弯腰就能捡起来不少。  两天转瞬即逝,箱根温泉之行如约启程。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也终于真正的团圆在一起,迎来了他们蜜月一样的幸福时光。  箱根位于神奈川县西南部,距东京只有九十公里。  四十万年前,这一带曾经是熔岩四溅的火山口。  但现在这里却翠峰环拱、溪流潺潺,景色十分优美,甚至能看到终年积雪的富士山。  因此成了日本著名的温泉之乡、疗养胜地。  在这里有著名的“箱根七汤”,就是七个被视为疗养胜地的温泉。  此外还有“箱根八里”、早云寺、千条瀑、仙石原、九头龙神社等名胜古迹。  坐上登山电车、电缆车和空中吊车登山,可以观赏逶迤的溪谷和优美的湖光山色。  虽然这样的旅行,在如今越来越讲究奢华,热衷于出国旅行的日本人心理,已经变成了一种次等的选择。  来箱根旅行过年的,不是收入不高的家庭,就是学生情侣。  大部分的日本人都跑到国外去度假了。  但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反而更乐于享受这种宁静和便利。  他们效仿年轻人,也像那些学生情侣一样的旅行。  白天他们穿越各个地方,在大街小景中徒步信走,手拉手,尽情欢笑。  晚上,他们入住了一家一百多年历史的温泉旅馆,面朝一座山林和一条溪流,据说是名作家渡边淳一住过的地方。  老板娘不算很漂亮,但皮肤却特别的白嫩细腻,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一问年龄才知道已经四十六岁,她开玩笑说全是温泉的功劳。  温泉是否有这么大的功效他们不知道,但温泉的舒适却名不虚传。  他们包了一个情侣温泉,在雾气蒸腾中欢喜,在泉水激流中欢愉。  尤其到了休息的世界,躺在这个温泉酒店里,却感觉特别静,只听到山泉流动的声音。  在这样的世界里,放松的待上几天,不论对于宁卫民还是松本庆子,都是一种很美好的享受。  除了可以洗掉肉体的疲劳,精神的压力,还可以静静地整理他们各自的生活,探讨两个人的未来。  可以让他们一起畅想共同的梦想,然后找到新的出发点。  …………  或许是因为宁卫民赶上了百年不遇的风口,或许也是因为他是老天爷的宠儿。  当从箱根回来后,宁卫民果然深刻地感受到了新年新气象——他的资产又有了较大的提升。  首先是股票在开年之后,继续狂飙猛涨。  仿佛新年的假期内,日经指数憋闷坏了似的,从开始的第一天起就以百分之二的普涨态势高歌猛进。  好像要一气儿把错过的涨幅补回来似的,  这简直就是闭着眼睛买股票都会赚钱的时代,随便街上的哪只股票,都只有上涨的份儿。  宁卫民的股票经纪人佐川主动给宁卫民打了好几个传呼,不是给他什么投资建议。  而只是单纯地报告喜讯,说他的股票资产已经突破六百亿円大关了,如今的资产排名,已经跃居野村港区营业部的十大个人客户的第七位。  对这样的消息,宁卫民虽然很是淡定,但融资额度又变得进一步宽松,融资利率进一步下降,却让他很高兴。  于是毫不犹豫的加了杠杆,决定再从野村贷款五十亿円。  地产方面也差不多,东基业的小野光南和青叶不动产的香川美代子都紧着给他打电话。  小野光南和香川美代子都是为了同一件事,那就是地价涨势大好,简直是开足了马力往上升。  小野光南告诉宁卫民,银座现在的土地均价,比起他去买的时候,狂涨了十五倍了,一千万円一平米的均价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是一千二百万一平米,如果考虑出手他,他手里有现成的客户就可以接盘。  而香川美代子则是告诉他东京的停车场地价也终于开始上涨了,填补价格差距的趋势相当明显。  宁卫民前一段时间买的那些地,现在升值了差不多两成左右。  挂电话之前,香川美代子还不忘念他的好,专门告诉他,“我们的房子也涨势很猛。现在买房可不容易了,我们住的地方已经开始实行摇号制,摇不中号,连入场购买的资格都没有。好地段越来越少,就算不考虑升值,想买到称心如意的房子,也是早些比晚些好。真是谢谢您了,宁社长,要不是您的建议,哪怕我是地产中介,面对现在的房价,怕也要痛哭一场。”  好家伙,摇号买房。  听起来,真是让人熟悉的一个词。  所以这种情况下,就连阿霞也专门来电话夸他有眼光,对他的决定表示相当佩服。  他们的联盟走到这一步就算是真的稳了,哪怕有的停车场因为位置不好,赚钱不算多,也不会再动摇了,上涨的地价有效的弥补了一切。  说白了,现在这情势,要是有人站出来说什么“地产泡沫很快就会崩掉,经济会完蛋”,恐怕不是被当成神经病,就是被当成红眼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财源滚滚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财源滚滚这还只是虚拟经济,投机市场的斩获。  同样的,实体经营上宁卫民一样所获匪浅。  要知道,现在身处的这个时代,因为股市和楼市为日本创造除了虚假繁荣的繁华景象,各种教人消费的情报杂志和电视节目也是层出不穷。  逢年过节要送什么礼物?  约会要去哪家餐厅?  和女朋友浪漫一下要定什么高级酒店?  哪种投资前景可观?  哪支股票买了就会大涨?  女孩子要有什么包才有气质?  男孩子要有什么表才有身份?  有情调的人住什么公寓?  衣服又该如何搭配  没开过进口豪车的都是土包子,如果不去哪里旅行就是遗憾……  每一种情报,都闪着诱人的光。  于是这些消费主义的言论就都成了掏空普通人钱包的扒手。  人们只要在意这些情报,心就跟着变得浮躁了。  假如别人有而自己没有,那是多么的遗憾和不甘心。  再加上工资普涨和日元的升值的因素,对比过去,日本人从客观环境上,也有了更多的金钱和时间去进行个人消费。  特别是伴随着双休日的普及的周五夜晚,基本大多数在城市日本人会在外用餐,聚会,消费,购物。  因为礼拜五在日语中叫“金曜日”,所以这一天又叫“花の金曜日”,简称“花金”。  这极大的促进了日本的餐饮业、娱乐业和百货零售业超乎寻常的景气度。  说白了,就是这个时候的日本,人们工资高,物价却相对便宜。  日本人的收入在增加,生活成本却在相应降低。  哪怕最低的兼职时薪一小时一千日元,也能在便利店买四包进口香烟。  或者用这一千日元吃一顿一个半小时的普通自助餐,牛肉火锅也是这个价格。  大城市里的人,哪怕不在家里动手做饭,顿顿在外吃快餐和自助餐是花不了多少钱的。  只要不买房,到月底还能有不少的结余。  即便需要租房,也会感觉手头比过去要宽松许多。  这些多出来的钱不但让日本人沉醉在消费的快乐中无法自拔,也让日本人几乎都相信,未来只会更好。  与此同时信用卡公司和提供无担保借贷的金融公司又为日本人花钱提供了更方便的助力。  他们都在大力对普通民众洗脑,宣称“今天没钱不要紧工资花光了也没关系,反正明天会挣回来的。所以,请放宽心,尽情的享乐好了,我们可以帮助您先用明天的钱来消费。”  就这样,天天听到这种声音,日本人便又进一步丧失了财务上的警惕性。  无论有没有钱,挣多少钱的人,都敢于大手大脚的放纵自己的欲望。  没有人能预计到这种超前消费的陷井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么巨大的风险。  没人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逼迫到自杀、犯罪、被卖掉的人的地步。  所以现在的日本年轻人里,不乏那种开着豪华跑车,背负上百万债务的人。  怀揣十几张信用卡,用新债还旧债的“卡奴”也多的是。  而对于日本社会中的高端餐饮业来说,这时候的食物,食材价格已经到了虚高,夸张的荒唐境地。  一公斤十万日円的松阪特极牛肉与单价一万五千円的金箔惠方寿司卷太常见不过了。  像坛宫饭庄九千八百块一套的烤鸭,或者九千九百円一客的鱼翅、燕窝,也没什么稀奇,顾客统统欣然接受。  不!还不仅仅是接受,去年最后一个月,就因为公司企业的忘年会承接了太多,这些昂贵的食材简直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就拿烤鸭为例,经营了这么久,宁卫民从原本每天三十只京都鸭子的量增加到了八十只。  原本是差不多够用了,但在12月份居然卖不到晚上。  宁卫民不得不跟供应商临时协商还得加量,最后达成五千円一只的价格每天提供一百五十只的新合同。  但即便如此,散客要想吃到也得凭运气,因为往往一个忘年会就是二三百人的规模,起码能订走一百只的烤鸭,甚至更多。  偏偏这种特殊的鸭子是不可能一下变出来的。  宁卫民即便是想再多花钱加购,供货商都拿不出更多的鸭子来了。  要没有一年的工夫来养殖,现在的供货量就是极限了。  所以去年的最后一个月,宁卫民一手创办的坛宫饭庄东京分店简直赚海了。  一个月的流水居然高达三亿円多,平均每天都过千万円。  毛利起码一半吧,那就是一百万美金。  就这一个月,几乎都赶上国内忙上一年的了。  可想而知,当待在国内的三家投资方一旦知道这个消息,会乐成什么样子  保准儿再没有一个人觉得他当初执意来东京是肆意妄为,再怀疑他其实是在打着外贸的名公款出国旅游。  而且关键是哪怕过了新年,坛宫饭庄的这种消费势头也依然没有降低太多。  大规模的忘年会是没了,可因为了解了坛宫饭庄的烹饪水平,回头客多了不少。  甚至宁卫民在私下里都听到有客人在议论,“啊哟,原来华夏皇帝吃的筵席这么便宜啊!味道是不错可也有点油腻。尤其这价格嘛……比起怀石料理来,还是要差不少啊?两个人只花个十万円就足以吃得满不错了,看来还是咱们日本贵族的饮食档次要更高上一筹啊!”  “是啊,中餐价格也就这样了,永远无法与米其林三星的餐厅相比。你们知道吗?东京目黒区三田的那家法式餐厅惠比寿人均最低消费五万日円起,现在一晚花上百万大有人在。这里还真实惠啊。哈哈!”  为此,宁卫民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  心说了,看来老子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于是为了为国争光,摆脱“实惠”这样的羞辱,他不但已经决定要重新制作菜单,要涨价了。  而且也越发期盼胭脂米和宫廷黄的丰收赶紧到来,还有了进一步乘胜追击的想法。  默默开始盘算是不是应该在大阪、京都这样的地方再开分店的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夫唱妇随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夫唱妇随除了投机生意和实业经营之外,从人脉关系上所获得远景预期,也同样值得让人兴奋。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是句老话,但其实这个道理,反过来说也一样成立。  就比如当下在这种泡沫经济泛滥,到处充斥着纸醉金迷,个人欲望膨胀到前所未有的大环境下。  在日本这样的资本主义国家,当然一切都以“经济实力”为中心。  只要掌握着庞大的财富,又认识足够多有身份的人。  那么这个人无论想干什么事儿,都能事半功倍,一顺百顺。  “成功”两个字对这样的人来说,绝对特别容易。  只要不是太傻,太笨,对真正的有钱人来说,无论想要获得什么,都会简单得如同探囊取物。  就比如宁卫民,他在为松本庆子运作奖项的时候临时起意,顺手就把邓丽君也捧上了日本音乐界的神坛。  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他的财大气粗和精明算计啊。  有关运作奖项动用的资金,虽然比他最开始预计的要少,却也有三亿円,相当于二百万美金呢  用如此的巨款去给旗下艺人买个奖,起码得多买出一百五十万张唱片才能赚得回来。  这样高昂的代价在大多数业内人士看来,明显是亏本买卖啊!  就别说研音这么个靠着挖掘出中森明菜这样的超级偶像,才奠定发展基础的后起之秀了。  哪怕是杰尼斯、BURNINGPRODUCTION、星尘传播这样旗下艺人众多,在日本艺能界实力最雄厚的三大事务所,怕也无力承受。  但对宁卫民来说,却不会有丝毫肉疼之感,更不会后悔。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业务需求也很多元。  他并不像那些经纪事务所和唱片公司,单指望从获奖歌手的身上把钱赚回来,而且越快越好。  当初宁卫民之所以做这件事,除了他抱着替华人争口气的初衷之外。  更主要的意愿是想求邓丽君帮忙寻人以报师恩,好打动康术德,成全自己的婚姻。  然而实际上,哪怕在利益方面他也并不吃亏。  起码他能借此与日本艺能界的高层搭上关系,为自己多元化的业务发展和松本庆子的事业发展铺路。  所以这笔巨款,他早晚是都得花的,不但给的心甘情愿毫无负担,反而还觉得很划算占了大便宜。  对他来说其实就相当于批量进货,买到手一个长期的服务合同。  从而与TBS电视台和作曲家协会的两个高层人士,迅速奠定了相当牢固的合作基础。  1月6日,刚从箱根回到东京的宁卫民,首先去办的正经事儿。  就是当天上午,带着松本庆子去了作曲家协会的常务理事三原正恒的家里登门拜访,并履行承诺与之做了艺术品的正式交接。  这位三原理事把想要转让的八十几幅画作早已提前最好了登记。  拿出名录现场和宁卫民共同清点完这些艺术品,然后就把这些画作交由宁卫民雇请的专业人员负责打包运送。  宁卫民也很痛快,当场就把一张八千万円的支票开给了对方,这是他答应交付的尾款。  拿到钱后,这位三原理事不但心满意足,展颜而笑,对宁卫民带着松本庆子来拜访的举动也发自内心感到欣赏,觉得宁卫民这事办得很聪明。  要知道,松本庆子是电影明星,唱歌属于玩票形式的,何况也没有歌曲在刚刚结束唱片大赏中获奖。  这样的走动交往对三原正恒来说,完全不用避讳旁人,反而可以洗清这是内幕交易的嫌疑。  于是他当即就让三原夫人准备了酒席,盛情邀请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中午留下用餐。  而且还在喝酒闲聊的时候,在宁卫民的求教下,为他科普了一下日本版税方面的常识,答应介绍一些日本音乐制作权协会的关系给他。  这个协会可了不得啊,牛B程度和日本的农业协会有一拼,是日本音乐行业内绝对的垄断性组织。  要知道,曰本唱片的唱盘上,几乎都会有一个“JASRAC”的英文标识,这就是那个管着收保护费的音乐制作权协会的标识。  日本音协在政府的授权下,负责管理一切有关音乐著作版权的相关问题。  也就是说,在日本所有搞音乐的人都免不了要给这个协会交钱纳税。  只要加入了这个协会,从今往后,甚至就连歌手本人唱自己的歌也要先掏钱给这个协会,只不过自己交过的钱会在转一圈以后再回来。  这样以阿里,宁卫民要想搞到邓丽君的版权,哪怕已经和邓丽君本人达成了免费试用的协议,那也绕不开这个协会。  还必须先得给日本音乐协会交够了钱才行,否则就是违法。  不过严格归严格,话说回来,由于日本的版权制度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权属明晰,是亚洲地区数一数二的领先水平,相应的也有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为了保证日本大大小小上千家唱片公司,无数追逐音乐梦的年轻人,能够有个温饱的基础保障。  在日本录翻唱专辑根本无需向唱片公司协调,只要跟音乐制作权协会协商,然后交点翻唱的钱就行。  这种手法就类似于现在共和国内流行的那种那种苏丙唱苏瑞,王非独唱邓俪君之类的磁带。  尤其是把日本歌曲翻唱成外国歌曲,就比如张嫱翻唱全世界的士高名曲的这种。  可能因为监管和监督的能力有限,日本音协也知道出了日本他们就管不住这段儿了。  所以本着聊胜于无的原则,按音协的相关规定,那只需要交一笔一次性买断的费用就够了,原作者也并不参与后续的分成。  可以说是相当方便实惠的了。  从三原正恒的口中获知的这个消息那可是让宁卫民大喜过望。  不夸张的说,就为了这个只有专业人士才了解的信息,他额外掏一亿円都心甘情愿。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无论什么谷村新司、中岛美雪,还是坂本龙一、玉置浩二他们的作品宁卫民可以随意选用让人翻唱。  只要给日本音协交点钱,就完全不虞产生版权方面的法律问题。  原本他还认为自己要想让人翻唱一首日本歌弄不好就要付出几百万円的代价呢。  现在看看,这是他杞人忧天,纯属自己吓唬自己了。  实际上他大可以如同逛超市一样,可着自己的心意挑选自己看上的歌曲。  哪怕多买点存起来也未尝不可。  谁知道未来日本音协的相关政策会不会变啊?  否则为啥一过2000年,就连早已习惯拿来主义,喜欢翻唱日本歌曲,有半个圈儿的歌手都被日本人养活的港城歌手们,都开始搞原创了呢?  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可没人愿意干啊!对不对?  当然,也是直到这时,宁卫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邓丽君会那么不在乎她在日本唱红的歌曲版权了。  为何当初听自己讨要这些歌曲版权,就毫不犹豫,非常痛快地当面答应了。  而且还怀疑自己除此之外,对她有什么动机不良的想法藏着掖着。  敢情原本就没多少钱的事儿啊。  说来还真是隔行如隔山,宁卫民完全是因为无知,自己一厢情愿的想多了,才闹了个大乌龙。  反正这么说吧,别看唱片大赏的奖项运作结束了,但三元正恒这位作曲家协会的常务理事,社会地位,行业资历和音乐界的人脉,都在这儿摆着。  所以无论是为了松本庆子日后歌曲方面的事业计,还是为了自己今后去薅日本音乐界的羊毛。  宁卫民都需要这么一位精通日本音乐界情况的顾问,为自己出谋画策,介绍门路。  这个狗头军师,看上去那是非常的合格啊。  为此,宁卫民对三原正恒的态度,不但没有因为交易结束而结束,反而有越来越热情,越亲近的趋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答谢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答谢宁卫民需要答谢别人,没忘记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同样也有人惦记着要答谢他,念念不忘也要履行自己承诺。  那就是终于扬眉吐气的邓丽君。  1987年的这个新年,她风光无限。  在去年的12月中,先后拿到了无限放送大赏和唱片大赏以后,她的音乐事业再度被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  比方说,作为日本最具权威性的两大音乐综艺节目,富士电视台的“夜之金曲舞台”和TBS的“十大劲歌”,其实邓丽君早就想上了。  但过去一直都没能与这两个节目组达成合作协议。  金牛宫的力量太小,她又是个外国艺人。  这两个本就被日本本国歌手挤破头,被所有经纪公司虎视眈眈的华丽舞台,怎么可能有她的位置?  但如今就大不一样了,当她成为今年独一无二,最耀眼的歌后。  这两档节目不但派人主动登门邀请,而且还非常非常体贴地表示,愿意配合她这边的时间安排。  而且不管参加哪一档节目,哪怕是已经确定了台本的,主持人也仍旧会即兴发挥上几句,对她成就了三连霸和双冠王的业内传奇送上祝福。  尤其邓丽君的所有在日本唱红的歌,此时都成为了观众们想要听的热门歌曲。  无论哪一首唱起,都会引燃现场的气氛。  而下了台,在幕后,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对邓丽的态度也更加亲热,一改往日的自大傲慢和阳奉阴违的小气。  再也没发生过像一个月前,别的艺人录制节目有拉面吃,甚至可以让经纪人去外面为自己买吃食,偏偏她却没有,不能这么做。  至于帮助她拿下两个日本至高音乐大奖的那张《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  由于先是在这样一档瞬间收视率高达47.6%的节目里拿下大奖表演了一次,又在之后的红白歌会上表演了一遍。  可以说,日本全国有一多半的人都看过这首歌的演出,而这对于销量的刺激也效果显著。  大赏过后,《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的销量也迎来了一波上升,让金牛宫又大大捞了一笔。  甚至有好几家品牌主动找上门,要邓丽君帮他们拍摄广告。  除此之外,邓丽君夺得唱片大赏的一幕,经由港城媒体对外播出后,邓丽君也一跃成为港澳台地区和海外华人的骄傲。  这个名符其实的亚洲歌后再度占据了三地媒体的版面。  三地所有报纸和电视,都不吝言辞,对其交口称赞。  尤其是宝岛那边,称“邓丽君是本岛的骄傲”,与前几年发生护照事件时,对外宣称“邓丽君是本岛的耻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还不算,华语乐坛和歌迷们曾经一直难有定论的“邓徐之争”、“邓凤之争”。  此时答案自然水落石出,很难再有什么争议。  因为创造了没有人能够达到的歌坛成就,凭借实力说话的邓丽君已经毫无争议成了华语乐坛的第一人,风头无两!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对她颇有不服气的欧阳菲菲和甄妮,也从此甘拜下风。  那真是天上地下,唯姐独尊!  这是邓丽君的时代!  是当代华语乐坛无人可以与她相提并论的时代!  机缘巧合下,她已经遥遥领先,远远把过去的那些对手们抛在了身后!  那不用说她的华语专辑因为这件事销量暴涨,卖得远比日语专辑更好。  这样的意外之喜简直就是普天同庆!  无论对于她个人还是为她灌录过专辑的唱片公司,都如同中了巨额的彩票。  可以说,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邓丽君都有了,而且收获大大超出了她自己的预期。  而这一切,说到底都是拜宁卫民所赐,心里明镜儿似的邓丽君当然不能装糊涂。  她私下里甚至都忍不住跟金牛宫的社长舟木稔念道说,“宁社长还真是我的贵人。早知道拿到这个奖,就能引起这样的连锁反应,哪怕让我自己掏钱,那也愿意啊。”  于是新年之后,她抓紧时间把重要的工作刚忙的告一段落,就主动联系了宁卫民,提起了为电影《李香兰》灌录主题曲的事。  还说要请他吃饭,表示一下感谢。  邓丽君骨子里其实是个继承了华夏民族优良传统,非常喜欢吃的人。  她无论是遇到心情兴奋的喜事,还是共享久别重逢的欢愉,乃至在心情落寞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都愿意请客吃饭。  她把吃喝看做人间乐事,非常愿意和旁人一起分享美食。  然而一直在管理餐厅的宁卫民却对一起吃饭认为无可无不可。  心想既然事情已经办妥,彼此都很忙,吃饭那不就纯属浪费时间嘛。  他就说,“不用客气,你有时间帮忙录歌当然是好,请客就不必了。”  但邓丽君执意如此,说自己的庆功会宁卫民都没参与。  如果宁卫民不接受邀请给她一个答谢机会的话,她实在过意不去,只好拒领酬劳了。  于是没办法,宁卫民只好暂时敷衍了一下,说咱们还是先录歌吧,等歌录好了再说吃饭的事。  他本以为一旦忙起来邓丽君专注于工作,也许就把这事放下了。  可他太小看天后了,邓丽君专业水平高的吓人。  约好时间灌录唱片的当天,仅用了三个小时,她就把这首歌录好了。  而且效果没挑儿,几近完美。  无论导演野村芳太郎还是主演松本庆子在听过小样后,都感到非常的满意,对影片的质量也更有信心了。  松本庆子甚至耐不住激动,主动打电话给邓丽君,表示了一下谢意。  没想到邓丽君已经从宁卫民的口中知道了她和宁卫民的恋爱关系。  在电话里,竟然主动跟松本庆子又提及请客一事,盛情邀请松本庆子和宁卫民两个人一起吃饭。  而松本庆子几乎没有考虑,就一口答应了。  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她自己一直都很喜欢唱歌。  这次扮演李香兰,她就在电影中亲力亲为,唱了好几曲李香兰当年的成名曲。  而且按照宁卫民的计划,电影公映同时,还要推出电影原声带助推宣传。  于是为了录好专辑,庆子也很想结识一下这位震惊日本的歌后,想当面讨教一下演唱技巧。  想来一定会对她提高演唱水平有好处的。  这下子,宁卫民也就不能不赴约了,充分感受到邓丽君诚意的他,完全没有了再拒绝的可能。  否则别说会伤了邓丽君的面子,就是庆子怕也要不高兴的。  就这样,1月14日这天快下班的时候,宁卫民先去了松本庆子的事务所和她见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语出惊人 以邓丽君如今的名气,如果没有特殊的交情,有谁能请得动她来陪衬?  而且只要这条消息发布出去,别说电影上映,她的歌迷肯定会有不少捧场。  就是媒体记者那也会抓住不妨,拼命报道,对于电影自然有着数不尽的好处。  松本庆子听她这么说,自然是相当的惊喜,下意识就想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她很快就从邓丽君望向宁卫民的眼神里明白过来,这份人情也不是平白掉下来的馅饼,恐怕是在还运作奖项的人情。  于是她也看着宁卫民,等着他示下,能否接受这样的好意。  却不成想宁卫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而是就此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竟然抛出了一个无比惊人的大胆言论。  “泰丽莎,你这样的名气,让你当配角,这怎么好意思呢?何况你这么久没拍电影了,好不容易重新登上大银幕,这注定是个引发媒体关注的惊人消息。可一旦让你的歌迷知道,你就演个小小的角色,他们肯定会失望的啊。不瞒你说,其实我心里还真有个故事很适合你来当主角的啊。就在刚刚才想到的。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们不妨真正的合作一把。我打算为你投拍一部投资十亿円以上的电影。不……或许投资二十亿円也说不定,真正的大制作。”  什么叫做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随着邓丽君“啊”的一声,现场几个人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宁卫民。  要知道,日本映画界所谓的大制作电影,本身就不搞太华丽夸张的场面。  而且他们的人工费用也很低,日本明星的出场费还不到美国明星零头。  所以无论影视还是动画,在这个年代,也就是伍亿円差不多了。  就像《追捕》,其中有惊险的动作场面,外景比较多的电影,才比较费钱。  松本庆子去年拍摄的《火宅之人》也算一部。  那部电影除了外景,钱都花在男女主演的片酬,和导演深作欣二扎姘头上了。  这些电影如果和美国电影对标,那就是两三千万美元的大作。  而像松本庆子拍摄的《李香兰》能花十亿円,对日本来说那已经非常少见了。  当然,更高的也不是没有。  那就是得像《虎虎虎》,和目前在华夏搭了整整一个古城的《敦煌》,这样的大型战争电影,才是最最烧钱的。  这种投资程度的电影,就是美国也不见得每年都有,常常是几年才有一部。  就像《宾虚传》和《埃及艳后》。  换言之,日本所谓大制作电影,成本一般控制在美国同级电影的十分之一左右。  而多数日本电影都是数百万美元甚至更低级别的投资。  为什么?  因为日本电影不求国际口味,以满足本土市场为基本要求。  而日本人本就偏好口味清淡的电影,原本就不是非大制作不看。  并不需要太多浮夸的昂贵场面去应付。  很多投资巨大的美国电影,在日本市场还不一定卖得过低成本的日本电影。  一句话——不合口味。  低成本电影也有可能博取大票房,这是日本电影市场的特殊现象。  像十几年后大家都熟知的《摄像机不要停》,为什么能凭借三百万円拍摄成本,夺得三十亿円的票房?  因为日本人就喜欢这种东西。  说白了,像日本这种自给自足、自娱自乐的电影市场模式下,控制成本其实是比较容易的。  这种情况下,宁卫民居然喊出了二十亿円的投资,要捧一个歌星拍电影,他不是失心疯了是什么?  哪怕邓丽君再红,可隔行如隔山啊,凭她自己能否撑得起一部影片,绝对是未知数。  说不好听的,松本庆子作为金牌影后,哪怕和名导演合作。  至今还在为自己的《李香兰》发愁呢,对于票房能否卖到三十亿円顺利回收成本都没底。  又怎么可能让她相信,邓丽君拍一部电影能卖到六十亿円?  甚至就连邓丽君自己都没这个信心,还以为宁卫民喝多了,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宁社长,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这里的清酒难道这么容易上头吗?”  所以没有别的解释了,松本庆子哪怕再不愿意相信,也只能把不信任的眼神投向宁卫民和邓丽君,不能不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情况。  或许是心有灵犀,宁卫民顿时就感到了寒芒在背。  转头一看,就松竹一姐这凛冽的小眼神,差点没把他给冻住!  于是他也顾不上卖关子了,赶紧把所有的心里话全都掏了出来。  这一来才总算解释清楚,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几个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不再胡乱猜疑。  实际上,他的确不是无缘无故这么说的,是真的有一定的成算。  因为他想为邓丽君投拍的电影,就是上一世2015年北美市场的爆款之作。  以三千万美元投资成本,收获了全球两亿四千万美元的票房,并且连续三周成为北美市场票房榜周冠军的《摘金奇缘》。  是的,这部电影绝对是一部非常俗套的灰姑娘浪漫喜剧,就像加强版的《流星花园》而且也没能正确表现出华人的文化和价值观,反应的还是美国人的价值观。  以至于这部剧在大陆内地受冷,遭遇水土不服,票房口碑双输。  这部电影之所以能在美国走红,不仅仅是它顺畅地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比较通俗易懂。  也在于它以猎奇又炫目的方式,揭示了在亚洲经济急速发展,西方走向衰败的历史大环境下,亚洲人疯狂又富有的生活方式。  就像网络流行语说的,“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但话说回来,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年代,《流星花园》还没有登场呢。  也就是说,故事套路还并不算俗,没到人尽皆知不可救药烂大街的地步。  而且历史环境也有惊人的相似度。  现在的日本是全球泡沫的中心,要论拜金和奢侈,这里只有更疯狂。  日本人的傲慢自大,也会比原版电影里的新加坡更出格,这都符合这部电影的需要。  要是把这里的情况排成电影,绝对能让普通人目瞪口呆,充分满足猎奇心理。  而且除此之外,最最关键的还是,这个故事的模版,能完美与邓丽君的个人经历有着极高的重合度。  这部电影只要推出,一旦听说是邓丽君出演,一定会让媒体为之疯狂,拼命与邓丽君的个人感情经历划上对等号的。  噱头太大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知己 就是他自己名下的拉杆旅行箱和坛宫饭庄,惠文堂书店,本身也能蹭上一波广告。  甚至还能用这些开销来为自己的企业和松本庆子的制片厂抵税,那是怎么都合适啊。  “真是了不起啊!这些事都是宁社长刚才一瞬间想到的?还真是令人钦佩啊!这个计划可行性似乎很高啊。”  金牛宫的社长舟木稔一听完了宁卫民的解释,就鼓起掌来,在席间当即发表了如此的感想。  很显然,他对这个计划充满惊喜,大感兴趣。  毕竟金牛宫旗下还有电影演员呢。  对他而言,如果这个投资巨大的电影项目落实,那受益的就不是邓丽君一个人了。  对于他的金牛宫来说,只会有更多的好处,他当然愿意推动这件事。  于是,也不禁对松本庆子恭维上了,“松本桑,您可真有福气啊。虽然是借助拍电影之便,可宁社长要送价值数亿円的游艇和豪车给您。这还真是令人吃惊的大手笔啊!由此可见他是多么深刻地爱着您,这样的心意让人无法不感动。我真是替您感到由衷高兴啊。”  松本庆子虽然不可能因为这两句捧就昏头转向,但高兴也是免不了的。  而且以一个专业演员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她也认为宁卫民这个主意有点靠谱。  起码制作方面不会有太大问题。  所以她也对舟木稔欣然微笑,非常谦和地说,“游艇什么的还不一定呢,现在应该是玩笑话。您可千万别当真啊。资金当然首先是为电影拍摄考虑的。不过这个故事真的很像都市版的仙度瑞拉,而且很有新意,我相信拍出来不会缺少观众。不瞒您说,阿民刚才讲述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亲眼看到了泰丽莎小姐的表演,听到了那些歌声一样。特别有画面感呢。”  只是哪怕舟木稔和松本庆子都认可了,但还有一样关键问题是无法回避,不能否认的。  那就是宁卫民出的这个主意有吃人血馒头的嫌疑。  想当初,邓丽君婚变发生的时候,为了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亚洲的各路媒体就对此事大加宣扬。  对此事背后内幕一再挖掘,让这件事很快就成了许多国家普通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以至于退婚后的邓丽君伤口上又被撒了一把盐。  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从其中恢复。  所以对邓丽君来说,由她来拍这部电影,虽然从利益的角度看很划算,但从情感角度则不然。  对她而言,这个故事就是她一段恋爱史的写照,属于出卖个人隐私来捞钱。  仍旧是会感到受伤,让她重新又回忆起锥心刻骨的往事。  就像重新解开了情感伤疤,让她痛不堪言。  为此,只有邓丽君的神色复杂,听完宁卫民的设想之后一直都在沉默。  不但没有表态,甚至还隐隐流露出不快的神情。  而宁卫民的反应极快,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赶紧解释了几句。  “泰丽莎,请千万别误会。我这个提议就是单纯从电影项目如何运作的角度出发,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了,绝对没有任何不尊重你个人情感,或者是要曝光你个人隐私意思。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同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全凭你的个人意愿。千万别生气,好吗?”  这几句话算是救了场,邓丽君的情绪很快得到平复,眼神也柔和起来,相当坦率的说。  “我刚才确实有点被触动了心事,想其一些不愉快的事儿。不过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请放心,已经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太放在心上的。至于这件事嘛……我回去后会考虑的。”  邓丽君的话或许有点故作轻松,或许是顾忌到宁卫民的颜面,才用这种拖延回复的办法敷衍。  但也正因为这点,宁卫民并没有就此结束这个话题,反而抓住了机会,进一步劝说她。  “泰丽莎,你在我的心里,从来不是个一般人。你表面上柔软,但内心其实特别强大。即使遭遇情感的打击,在当中感到为难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可还是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和独立的人格,你的个性当中,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坚毅。就像你上一段感情的选择,虽然很痛快很艰难,但却让我相当佩服,也让我为你感到庆幸。”  “我绝不是在说便宜话。豪门婚姻远比大多数人想象中复杂。没错,豪门确实能带来生活的体面和荣耀,同时也要面临豪门的带来的规矩和压力。在我看来,没嫁入豪门于你未必是不幸,真的嫁入豪门,也未必是幸运。”  “为什么?就因为豪门爱面子爱财产。有钱人家通常喜欢通过对礼制、教养和体面的讲究来彰显自己上层家族的优越感。另外,豪门还特别重视血统的纯正性,他们要通过保证豪门媳妇的贞洁来保证豪门后代的血统纯正。因为只有这样,豪门的财产才能够安全地继承下去。”  “然而在此基础上,你或者你的家庭必须还要有钱,否则就要背负依附的标签。此外,豪门公子,受到的诱惑大,想要得到世俗的圆满婚姻,比一般的人更难。总的说来,想要在豪门相夫教子,并不是一种轻松的日子,永远会考验着你的情商和智慧,这难道是你期许的生活?又怎么可能让你像现在这样自由快乐,随意点炸河豚大快朵颐。”  “所以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把我们刚才议论的这部电影,仅仅视为想用你的隐私来换钱的市侩。更不要把个人情感的遗憾看成是你悲哀的宿命。要是这样的话,你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我希望要通过这部电影表达的核心是,一种对金钱正确的价值观,希望更多的人不要在金钱面前迷失自我。我希望不再有人误以为嫁个有钱人就是幸福的。凭什么是那些富豪阶级高高在上审视别人呢?难道就凭他们有钱吗?难道普通人就没有尊严和人格吗?这不对。”  “但在当下这个浮躁的日本,人们还偏偏都把金钱当成最重要的东西,许多人因为钱反而忽视了其他。甚至有人会认为哪怕在豪宅里哭泣也比在小房子里笑好。难道这正常吗?社会在进步,人生在世追求的幸福也该进步。在我看,所谓幸福其实就是一种良好充实的心态。只要能够维持温饱,幸福的意义就不会是金钱,而应该是事业、文化的建树,道德、情感的收获,以及社会的认可。”  “难道我们不该尽力把这个道理告诉大家吗?普通人至少应该明白,他们已经拥有的某些东西远比用之不竭的金钱更重要。哪怕面对金钱,他们也应该有说‘不’,做出自己选择的权力。你是个艺术家,把这个道理告诉公众,这就是身为艺术家的责任。如果你能坚强起来,直面自己的过去,就再好不过了……”  邓丽君听着宁卫民的话,心中涌起无可复加的感动。  同时,对于宁卫民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在她的眼里,宁卫民不仅能够去理解别人,同时又对别人的事拥有同理心。  所以能看到根本的东西。  这个人真的能理解她……  邓丽君忽然产生了一种得到了理解,被人细心关照了的舒心。  同时,又有一种遇到了知己的快慰。  在她面前的宁卫民,形象也更进一步的丰满了起来。  他不仅仅是一个只会挣钱和花钱的投资人。  而是活生生的,聪慧且善良的人。  他不是用金钱来搭救了自己,而是用洞察人心的智慧拯救了自己。  是因为拥有这样洞察人心的智慧,刚才他才会对她发出这样的邀请,自己却完全误会他了。  邓丽君心中回荡着对宁卫民的感激和感动,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对于这部电影的拍摄计划,她也没有什么抵触心理了,居然不知不觉真的开始考虑起来,有点动心了。  还是一旁的舟木稔先开了口,又是一阵刻意捧臭脚的鼓掌。  “说得妙啊,宁社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同气相投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同气相投在日本有一种说法,经常一起去吃烤肉的男女,一般都有超友谊的关系。  而双双对对地到拉面馆去的异性,通常都会与对方有男女之情。  因为无论吃烤肉,吃面条,都不能斯斯文文的进食。  这些东西要十指大动才会觉得好吃。  同气相投,不拘礼节,才能共享这些美食。  但在日本社会的实际生活中,即便是同性的朋友,能这样一起用餐的伙伴也少之又少。  因为日本人活得实在是太拘束了。  总是担心餐桌上礼仪不佳,而导致对方瞠目结舌的情况出现。  不过邓丽君明显并不在乎这个,她是个真性情的人。  别看舞台上,她光芒四射,美丽耀眼。  但舞台下她其实相当的平易近人,毫无大明星的架子和傲气。  哪怕是相交不深的人只要被她视为朋友,她也能够毫不做作以自己最真实的面目热情相待。  而与日本人无比看重的餐桌礼仪相比,她这个在宝岛出生的河北人,其实更关心的是自己和什么人同席。  她只希望能与知己良朋共享佳肴,毫不拘束地一起度过餐桌上的美好时光。  就像眼下的这顿饭,彼此心结解开,误会揭过,她便毫无扭捏作态,又再次与人畅快的谈笑起来。  甚至都不怕宁卫民不高兴,居然主动叮嘱松本庆子,“松本桑,我听宁社长说过,你喜欢吃燕窝是吗?可我得劝你一句,如果你喜欢唱歌,在乎录音效果的话,坛宫的燕窝还是先放一放别吃了。因为那玩意虽然好吃,可拾掇再干净都有绒毛,会让嗓音不清彻的。”  然后就继续毫无顾忌的要着她钟爱的炸河豚,笑得跟朵花一样,大口大口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这副食指大动的大胃王模样,与需要控制食量的松本庆子,俨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知道,日本女明星的饭量多数小如猫咪,偶尔拍摄需要吃东西,也只是比划两下子。  邓丽君却向来不管那套。  想要吃某样事物的时候,她是一刻都等不了的,恨不得马上吃到嘴才会舒服。  而且绝不会浪费,必定会统统吃光,坚决执行光盘行动。  可说也奇怪,一向最注意礼仪的松本庆子反而很喜欢她这个样子。  和她相识不久竟然会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为什么?  就因为松本庆子在日本艺能界走到这个位置也不不容易,是受尽了人情冷暖的。  哪怕最终红到顶,也还是免不了会遭人嫉妒,被人背刺。  作为老江湖,艺能界的各种嘴脸和世态炎凉,这位松竹一姐早看透了。  她当然清楚,那些善交际的人,别看和相知不深的人交往也能谈笑风生,说些光明堂皇的话,但大多数人从没有真诚。  见的多了便会产生一种虚假感,反而让她十分厌恶。  然而邓丽君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没有这样的精明,但很纯真。  这反而恰恰表现出她与众不同的自然、亲切和坦诚,让人既感到新鲜,又颇有好感。  她喜欢这样的邓丽君。  于是虽然没有当场把电影的合作计划敲死,目前双方都仅仅表达了一定意向而已。  她还是不避嫌疑,主动鼓励邓丽君。  “泰丽莎,恕我直言,虽然同样作为女人,我非常能理解您的苦衷和烦恼。不过我要说,其实作为电影演员,有时候电影故事情节的需要也会让人内心痛苦,充满抵触的。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愿回忆的东西。”  “但是,往往这种时候才是一个人能够提升专业技巧,最具打动观众和听众艺术张力的时候。难道不是吗?就如那些倾注了您一切的歌曲,不是也有哀伤和悲哀吗?就像那首《偿还》,那首《爱人》,甚至助您夺得双冠的《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如果不是注入了您的情感,怎么会那么触动人心?”  “何况现在的你,正值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年纪,歌唱事业又已经接近圆满。难道你就不希望,把你最美好的一面通过电影这种载体,永远地记录下来吗?人终有老去的一天,我想到那个时候,有些事你肯定早就不在乎了。然而能从电影中看到年轻的自己,最美的自己,又是一件多么令人宽慰的事啊……”  从松本庆子的话当中,邓丽君既听出他对于这首歌和对自己的赞赏,同时还有对自己的开解。  这种朴素而又体贴的关怀,促使她也有了感动。  于是看着松本庆子的眼睛,仿佛下了一个庄重的约定。  她点点头,“松本桑。谢谢您。非常感谢您给我的建议。我得说,您真的很厉害。不光演技厉害,表演经验丰富。尤其是您的心居然也这么敏锐,这就实属难得了。我相信您是真心的替我考量。这样吧,如果我拍摄电影的事,金牛宫不反对的话,那我也基本没问题。”  说着,她就把脸转向了自己的老板舟木稔。  舟木稔当然不可能反对,这正是他乐于见到的结果。  何况宁卫民肯花下这么大的本钱投资这部电影,别说邓丽君的片酬绝不会是个小数。  电影原声带方面他也能包揽下发行的业务,还有机会推销自己公司签下的演员。  这对他来说,一样是组合拳。  于是他满面堆笑连连表态,“没问题的,没问题的,只要拍摄周期不要太长,我们金牛宫一定会全力配合。”  然而就在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也都喜上眉梢时,不料邓丽君又提了一个额外条件。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我一个朋友也是做导演的,一直在帮我拍音乐录影带,我希望这件事能让她参与进来。当然,不是说这部影片完全交给她来负责,只是希望能够给她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  “这个嘛……”  松本庆子先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了。  因为作为一个电影人,她非常清楚电影制作最怕外行人的指指点点。  一个拍音乐录影带的能有多少经验?  虽然不是让其当导演,可重要的位置也不是随便给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过关 日本人过新年,过的是元旦新年。  除了过年时间和华夏的春节不同,许多风俗习惯也不太一样。  比如说华夏过年吃饺子,吃汤圆的习惯,日本是没有的。  日本人在过年的除夕那天,一定要吃的食物是“跨年荞麦面条”。  图得是两点,一是荞麦面又细又长,象征长寿。  二是荞麦面没有弹性,很容易切断。  也象征着与即将过去的一年中遭遇的不幸和不愉快一刀两断。  因此,“跨年荞麦面”对于许多失恋的人来说,也是一碗“断肠面”。  过年也是为了“忘年”。  再比如说除夕夜里,日本人必看的一档电视节目,就是nhk电视台的红白歌会。  不同于华夏刚刚兴起没几年的春晚,红白歌会自1951年就开始每年举办,历史悠久。  而且也没有相声、小品、戏曲、杂耍、舞蹈表演,就是纯粹的红组和白组歌唱比赛。  另外,红白歌会每年都在nhk的音乐厅现场直播,观看节目的三千名观众都不是官员,也没有名人,都只是普通观众。  他们是通过自己报名和抽选的方式,最终被选来参加红白歌会的。  还有,当新年来临之际,我们国人喜欢放鞭炮和烟火,日本人可没有这个习惯。  日本人要到寺院去听迎新年钟声,或者去神社、神宫参拜。  敬天为先,这在日本的新年文化中已经是根深蒂固。  哪怕如今,在日本的各大城市里也依然保留这种传统。  而且由于自古以来,日本人就把生活分为“正式”和“日常”场合。  一年中的传统节日和通过礼仪,被视为“正式”场合,除此以外的普通生活就是“日常”场合。  新年中,从1月1日到1月3日的正式休假期间,都被认为是“正式场合”。  那么无论大人和小孩儿大多盛装打扮,妇女也要穿着和服。  甚至1月4日正式上班,也仍有年轻女性会穿着和服。  这些都和我们华夏过春节的风俗大相径庭。  当然,话说回来,由于华夏和日本是一衣带水的关系,日本文化受华夏文明影响颇深。  在过新年的文化上,也难免沿袭了许多华夏的传统元素。  首先就是日本人也要吃年糕,并且还得准备丰盛的年菜。  如同我们的除夕要准备丰盛喜庆的年夜饭来庆祝春节。  年糕象征着“年年高”,鱼菜寓意“年年有余”,梅菜扣肉寓意“圆圆满满”,猪耳朵寓意“顺顺利利”,猪舌头寓意“招财进宝”一样。  日本人也会准备同样性质的“御节料理”来贺岁新春,借此来讨个吉利。  日本“御节料理”据传正是起源自于华夏,是为迎接“年神”准备的菜肴。  不但汇聚了各种山珍海味,配色鲜艳,营养均衡。  而且日本人都相信,年神会给大家带来新年的祝福。  比如,日本的年糕代表了坚韧与希望,黑豆意喻“勤勤恳恳地工作”,栗子甘薯泥表示“财运亨通”,“伊达卷”代表了“学业有成”等。  其次,就是日本人也是要给孩子发压祟钱的。  日本人把压祟钱叫做“お年玉”,和我们华夏压祟驱邪,帮助孩子平安过年的本意一样。  日本人的压祟钱也被看做“年神”赐给孩子礼物。  因为沾染了神气,可以让孩子在新一年里健康吉利,平平安安。  另外,不管是富足的家庭,还是贫寒的人家,日本家庭给孩子们发压祟钱的标准几乎是统一的。  高中生大概五千円,初中生以下一般三千円。  而且日本孩子们收了“年玉”以后,也会被他们的父母,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没收。  至于最后一点的相似,就是每年新年,都是父母们催问适婚年龄的子女“什么时候结婚”的日子,这点同样是中日同源。  所以对于松本庆子来说,新年也就逐渐成了让她非常纠结的一个重要“关口”。  每逢此时此节,让她“恐婚”的心理尤为突出,与父母急不可耐的“催婚”形成强烈的反差。  甚至每年的这个时候,就连母亲也站到了父亲的那一方,达成了一致联盟,就更让她感到头疼。  尽管12月31日她还能仗着在电视台有演出躲开父母的责问,但1月1日可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的。  不得不面对母亲诸如此类的告诫。  “你今年就要三十四岁了,如果还不结婚的话,恐怕四十岁可能才有孩子,年龄大了,一切只会更辛苦。而且拖得越久可能面临的风险就越大……”  又或者是父亲类似的问责。  “你看邻居家的某某,小女儿都上幼儿园了,她和你差不多大呢。真搞不懂,那样一样普通的女孩子,都结婚了。伱怎么还没遇到合适的对象呢?不要眼光太高了,男人最重要的是品性……”  说实在,面对着父亲不高兴的教训,和母亲旁敲侧击唉声叹气,再好的过年心情也会黯淡下去,真是伤不起啊。  过去的几年,往往松本庆子只能以装聋作哑,或是勤快地干活,来过这一关。  她的原则是,你们可以管我,也可以催我,但是你催你的,我听不听是我的事。  但问题是,随着年龄的增加,父母也变得愈来愈唠叨了,越来越爱对这件事较真了。  这就让她的痛苦越来越大。  近年来,她简直要为回家过新年愁死,可不回又不成。  毕竟父女俩平时就很少来往,真能全家三口儿坐在一起相聚的日子,每年也就新年这几天。  松本庆子不愿意背负不孝的罪名,更不忍心让父母伤心,也就只好委屈自己,在煎熬中保持微笑,硬挺着接受精神鞭挞了。  不过今年,情况又有了些新变化。  因为生活里有了宁卫民的出现,松本庆子好像觉得父母的言语也没那么扎心了。  甚至有些话她居然还听进去了,甚至隐约觉着还是有些道理的。  于是她对父母展露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态度也不像过去那么敷衍了。  但也是因此,她就越发的想念宁卫民。  从早上开始,总是趁人不留意就去玄关处打电话,希望能得到宁卫民的回复。  而她的焦虑也就从承担父母的催婚压力,转移到了没有宁卫民回应的这件事上。  结果到下午五点左右,总算如愿接到了宁卫民的回电,可没想到的是宁卫民居然还病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女生外向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女生外向玉茶是日本的高贵茶品,是一种非常优质的绿茶。  向来以其清新爽口以及淡雅香气著称。  在韩英明的劝让下,宁卫民欣然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  说实话,因为心情忐忑,他眼下是真没怎么感受到茶的芬芳,品出什么出彩的味道。  但为了礼貌,为了讨未来岳父的欢心,也只能心口不一地夸赞起来。  然而他却不知道,就在她面前,如同考官一样正襟危坐的韩英明。  那严肃的表情下,真实的心情也谈不上有多么放松,反而是极其矛盾的。  其实对于宁卫民他也很忌惮,颇有点麻杆打狼,两头害怕的意思。  要知道,首先,按照本心,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嫁女无疑是最痛苦的事。  从小带着她长大,一双爱怜的眼光伴随着她的成长。  突然有一天女儿要离开自己,投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心里的酸楚最后只能是化作婚礼上的热泪。  尤其韩英明还是三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就生下庆子这么一个女儿。  偏偏女儿还看上了一个华夏男人。  想到自己的家族突然要混入华夏人的血脉,而且“门第”并不相配。  这就更让他心里难过,份外觉得对不起自己祖先。  别的不说,举办婚礼总要发请柬,客人也必然会问“嫁了哪一户人家?”  这到时候让他可怎么回答啊?  如果回答说是个没有父母的华夏人,这样的话多么让人羞愧难当。  招了一个第三世界的女婿,他又该怎么面对熟人和亲友?  尤其女儿庆子还是个大明星,他就是想要隐瞒男方的实际情况也是做不到的。  因为这件事注定会被媒体公之于众,被那些媒体记者挖出来的。  没有隐瞒还好,如果说了假话被媒体揭露,那无异于把自己的脸面扔在了地下任人踩踏。  但是反过来讲,韩英明自己心里也清楚,确实女大不中留。  他非常了解庆子固执的个性。  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从小就特立独行,很有自己的主意,做事随心所欲,实在让人头痛欲裂,根本管不了。  事实上,他和孩子的母亲早从十年前就催促女儿要考虑终身大事了。  他们夫妇用尽所有的努力为女儿找寻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可全都没用。  自己和老婆看着不错的年轻精英,偏偏女儿全都不屑一顾。  甚至还因为这些事,让家庭出现龃龉,让女儿和父母变得生分。  所以还是老婆说的对,至少现在是女儿想要的生活,只要庆子能幸福就好。  看着面前这个彬彬有礼,相貌出众的年轻人,与自己的女儿宛如一对壁人,至少外貌上是相当的般配。  韩英明心中既有些欣慰也有些伤感。  心高气傲的女儿能看上一个男人也不容易,如果他们真的能够组成家庭,真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应该是挺幸福的吧?  女儿总不能在自己的呵护下,孤身一人过完一辈子。  她需要当妻子,当母亲,去经历一个完整的人生。  这么说的话,自己的麻烦今后就变成别人的了。  哪怕自己这个老爹从此不是女儿心中最重要的男人,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真要是把女儿正式交给了别的男人,自己的命脉也就等于被别人一把抓住了。  做父母的就是这样,永远不可能真的做到对儿女不闻不问。  哪怕儿女也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但在父母的眼里,还是需要照顾的孩子。  所以他怎么也不可能做到轻松淡然的看待这件事,即便是刚才宁卫民的回答非常符合他的心意,令他意外地被打动了。  但再想想,也不能就因为这么两句好听的话,便掉以轻心。  出于对女儿的保护欲,他仍然希望能够尽量多了解有关宁卫民的一切。  才好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去为女儿做出准确判断,最大程度的保证女儿的幸福人生,避免女儿犯错。  像这种“悲喜”差异,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感受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能真切地体会到个中滋味。  想到这里呷了一口茶的韩英明只觉得舌底泛起微微苦涩,茶水也没平日感觉那么香了。  但还得装作随意的换了话题,“又是新的一年了最近工作方面还好吧?”  “还好还好,都挺好的。不过对我们华夏人来说,现在其实恰恰是年末。所以我其实正在忙一年中的收尾工作。这一点和日本的企业有所不同。”  “这个我知道,农历新年嘛。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过‘旧式新年’的。既然说到这个,那咱们就顺便说点别的吧,昨天庆子才告诉我,她打算陪你回京城过年……别紧张,我并不反对,只是想问问你,你对自己的事业,在未来几年都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问题太笼统,宁卫民有点掌握不了要领,便也泛泛回答。  “大体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动,还是维持现状吧。日本这边经济形势很好,我管理的餐厅和自己的副业都在上升期,经营方面没有任何困难,目前只要稳扎稳打,顺应形势就好。最多了,我可能会去大阪和京都这样的大城市转转,考虑是否该为餐厅开一两家分店。应该就是这样了。”  “那这么说的话,也就是多数时间,你仍然会和庆子待在日本了。对吗?所以你的在留资格肯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不过……我怎么听说,你在东京的餐厅有官方色彩呀?是华夏官方机构投资的对吗?我是说假如……要是万一那边有什么情况的话……你会不会突然被调离?”  话说到这里,宁卫民终于明白了这些问题的重点。  敢情是准岳父怕出现什么意外,比如突然他被召唤回国,不能再回来了,把庆子给撂在半路。  他立马拍胸脯作保,“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您说的没错餐厅投资方里确实有两家是京城的机关单位,不过因为这个餐厅就是我一手创办的,管理权和经营权一直是在我手里的,我在经营上完全独立自主。所以如果想要改变餐厅的经营者,不是不可以,但几家股东一定要有充足的理由,并且他们一定会提前跟我沟通的。”  “何况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即便不再管理餐厅,或者是从皮尔卡顿公司离开也好,都是没有关系的。因为说实话,我目前留在皮尔卡顿任职,管理这家餐厅,都是碍于人情。毕竟是我的老板和几家投资单位的领导栽培了我,给了我发挥能力的机会。真要是他们不再需要我的话,我不但不会反对,反而还能轻松的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庆子。今后完全专注于自己的家庭和想做的事。”  “所以请您放心吧,我即使辞职了,没有工作,也不会没有收入的。恰恰相反,我的收入完全足够维持我和庆子的生活需要。哪怕今后庆子不工作,也没关系。我完全有能力,也有信心让庆子幸福地生活,不会让她跟我吃苦的。至于我和庆子的婚事,如果您能同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进入实质性的准备阶段,也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被打断和干扰的。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让您对我感到失望。”  谈及自己的事业稳定性,宁卫民立马自信起来。  虽然不好炫耀,当面亮出真正的实力,告诉对方自己有多少多少资产。  但这无疑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也是他最大的优势。  他自然乐于多说几句,打消对方在这方面的顾虑,给自己多加加分。  然而有点可惜的是,他滔滔不绝的话语却没能对韩英明再产生什么积极的效果。  这位准岳父看上去好像并不如何欣慰,反而显得有点不快。  仅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以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像你这样的年纪,能够在异国他乡靠做出这样的成绩,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事。别说是华夏内地,就是日本,像你这样能白手起家,有能力的年轻人,也是很少有的了。你确实很出色。不过我还是要说,年轻人总难免自大,也容易犯错误,弄不好就会摔跟头。如果你和庆子最后真的决定要在一起的话,日后万一事业遇到困难,出现问题。我希望你也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实话实说就好。反正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我唯一的直系继承人,我的一切早晚都是她的,你明白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命好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命好宁卫民和韩英明这对准翁婿在客厅里闲聊。  与此同时,常子也和自己的女儿庆子在厨房里一边忙碌,一边唠家常。  作为日本标准家庭的传统女性,而且能够忍受大男子主义症候晚期的韩英明一直到今天,常子无疑是那种典型的贤妻良母。  她不懂的什么事业,怎么去工作,但知道如何伺候丈夫,怎么把一个家怎么安置的妥妥贴贴,舒舒服服。  所以常子在和女儿聊天的时候,关注的也都是居家过日子的那些“细微末节”。  “如果你父亲不反对,你们的关系今天能够顺利确定下来,那接下来就赶紧筹备结婚的事情吧。”  “嗯,也得看具体情况,我的电影很快就要公映了,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尤其因为是和华夏合拍的电影,两国都要做宣传……”  常子看了一眼正全神专注于寿司,好像压根没走心的女儿,不由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你们即使结婚,你也不打算马上隐退了。那估计也不会想马上要小孩吧?你们到底怎么打算的?想过多久的二人世界?”  问完这几句,顿了顿,她又说,“当然,这是你们的事,我不是想干涉……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对孩子的事儿有没有一个计划。我应该有这权利吧?”  真是不愧为亲妈,常子相当了解女儿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本来庆子是有点不快的,但最后这句让她平静下来,想了想,迟疑地说,“您当然有这权利,不过……这件事我们也没想过呢……”  “唉,这怎么行?”  常子看了女儿一眼,再度叹息道,“这种事男人可以不想,女人怎么能不想呢……”  庆子则以撒娇的方式打断了她,“妈妈,你就是爱操心!看你的皱纹又多了。这种事一步步慢慢来不行吗?你就让我先幸福几天嘛……”  “我知道了!总之,你从小就非常有主意,我们管不了你,但你和阿民要对未来一定要有计划。尤其是孩子方面。对于女人来说,当然是越早生越好了。你已经把自己耽误了,错过了最佳的时间。这种事要是再不抓紧,是会增加危险的。我不怕你不爱听,你自己的年纪自己要清楚。拜托你,不要让我们为你生产安危担心好不好?还有,如果暂时觉得时机不对,保护措施一定要做好。尽管我们很想早一天看见你的孩子,可也不想你挺着大肚子举行婚礼,让家族蒙羞。拜托你一定替你我们的老脸着想一下……”  说着说着好脾气的常子也不免有了怨气。  松本庆子实在无言以对也只能乖乖点头。  确实,这点要求毫不过份这已经算是很开明的父母了,除了点头还有怎么办?  “您放心,我和阿民会……那个,做好计划的,请不要担心。谢谢您替我着想,孩子的事我心里有数的……”  “嗯,千万别犯胡涂。希望如此吧……”  常子确实是全心全意替女儿在着想。  哪怕说多了自己也觉得啰嗦,明知道多管闲事会被讨厌,但有的事还是不能不闻不问。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她怕女儿因为少不更事吃亏。  在她看来,婚姻的质量对女人来说远比什么个人事业要重要得多。  “你们目前是一起住在西麻布的公寓里吧那你在做家事方面怎么样?无论多大的房间,要想打理好也不容易。你从小就不爱上家政课,也不去参加新娘修行?现在遇到了困难没有?我真是担心你……”  “妈妈,你又来了,这种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庆子可不怎么在意,温婉笑道,“一点不辛苦的,妈妈,大部分都是钟点工做的。”  “钟点工?那么小的公寓,你还不自己做吗?你居然把家务假手他人吗?”  常子不由大吃一惊,一时花枝乱颤,本来风韵犹存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这有什么?我平时也很忙的,有时候为了做节目时间,也许半夜才会回家。那家事上就没办法喽,我只有雇请小时工喽。”  “雇钟点工不是不可以,但你这还没结婚呢,平日里就这么懒懒散散,还有点女人的样子吗?阿民他就没有意见?”  “他有意见的。”庆子点点头“他的意见就是不喜欢我请外人来,他喜欢自己来做。”  “什么?他要自己来做?”女儿的话简直让常子大吃一惊。  “对啊,阿民有点不喜欢外人,可能是担心人多眼杂,我们在一起的事被有些多嘴的人意外泄露吧。后来我们就商量了一下,现在是固定雇请一个小时工,从周一到周六,每天上午来家里负责打扫卫生,整理厨卫和扔垃圾。像做饭和洗碗就归阿民来干喽。我只要周日负责洗衣服就好。阿民的厨艺真的很好啊,比我厉害多了,每天的早餐也是他在做呢。花样非常多。毕竟是宫廷料理餐厅的老板嘛,在美食上是绝对的专家。真希望妈妈也能吃到,有时间的话,到我那里尝一尝吧……”  “哎?怎么能这样……真的……真的可以吗?”  常子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  她简直昏头了,从没想过一个大男人还能为老婆下厨。  “嗯,这又怎样呢?我们两个人都觉得很好啊。阿民他说不喜欢我整天忙一些琐事,希望我能多专注于个人的事业。不过不是为了钱,只是希望我做些可以开心的事。”  听到这话,常子心中有了触动,“是嘛,看来他很疼你啊……”  庆子开心地笑着,“是啊,阿民他对我很好。真的非常好。我的事业方面,他也给我很多帮助呢。我没告诉过您吗?我能拍这部电影几乎全是他的功劳呢,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常子感受到了女儿的幸福感,微微放了一些心,但嘴上还是不肯罢休。  “我还是得说,你这个孩子可真是不懂事。阿民因为喜欢你才会这么宠着你,虽然是好事,但你也要重视起来,不要把他对你的喜欢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有些事必须注意。就像做家事,这可是女人的本分,你绝对不要这么长久下去,否则会被嫌弃的。而且他比你年纪要小,你不要总把自己当成可以由着性子撒娇的孩子……”  “我知道了,妈妈。”  常子看着一副慵懒姿态的女儿,一时也是头痛欲裂。  别看自己这女儿答应的这么痛快,但自家女儿从来都是表面答应,背后肯定还是依自己的想法来。  回头九成九还是老样子,恐怕不会有一点变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赚了 养了这么大的闺女啊,还真就是以夫纲为本了。  什么小棉袄啊,漏风的棉袄,这还没结婚居然已经惦记从娘家贴补自己的小家了?  不过他也真是有点误会了,因为庆子接下来还有几句话,才让他真正明白了这件事的复杂性。  猛然发现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真相——在日本确实不好太大方,随便赠送贵重礼物。  “……何况妈妈这个时候给你钱,也能省掉不少麻烦。你大概还不清楚,日本是有赠与税的,亲人间也不能随意赠送财务。房产、股票、珠宝什么的,统统都属于纳税范围。一旦每年超过二百万円的额度,就要缴税了。否则就是违法。甚至就连成年子女也不能白住父母名下的房产,若子女与父母同住,必须根据本地区的房租均价,每月按时、按官方指定渠道,支付给父母房租。而且父母必须将这笔房租报备给税务局,并缴税,不然就犯了偷税罪。所以说,像你今天送我父母的礼物就超过额度了。妈妈给你这笔钱,大概是想以这种办法视为交易,这样咱们双方就不用承担法律风险了。”  庆子的话听得宁卫民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日本政府连这种钱都挣。  “什么?还有这种事吗?那我怎么会不知道?税理士从来就没跟我说过啊?那我收的凯迪拉克难道也要缴税吗?我还把车送给你的事务所了……”  “哎呀,赠予税是个人间发生的,而商务性的馈赠不在赠与税的范畴,是在所得税的范畴呀。回头再做年度汇算时,你注意看看税单你就明白了。所以下一次,你再想送我父母什么东西,最好跟我商量一下。毕竟日本的情况,有些还你不了解,再这样的话,没准还真会给双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好嘛,宁卫民这下是真受教育了。  自以为见多识广,却万万没想到,在日本,合着连啃老都得缴税。  更没想到,自己的一片赤诚,讨好庆子父母的孝心,竟然给对方带来了这么大的隐藏风险。  越发心里过意不去了。  不过于此同时,他也似乎真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都说日本人亲人之间比较淡漠,在金钱上斤斤计较呀?  日本人不计较也不行啊,动不动就违法,这谁受得了啊。  为什么父母没有帮助儿女买房的习惯。  哪怕父母和儿女经济上遇到困难,也很少有互相伸出援手的。  合着根儿就在日本的税法上啊。  总之,日本人已经不是什么亲兄弟明算账了,就是亲子关系也得明算账。  这么一比,看来还是华夏相对人性化,国内环境更有利于亲情稳固。  而且这还是日本没实行消费税的年代呢。  大概现在的这些日本人怎么也不会想到,真正水深火热的日子在后头等着他们呢……  “喂,阿民,你怎么还不睡啊?难道你不困吗?还是又头疼了。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看到宁卫民靠在床头沉默不语的一个人儿琢磨,本来都已经困劲儿上来的松本庆子担心了,她用手捂嘴,打着哈欠,强撑着坐了起来。  这种行为还是很暖心的。  一个女人都困成这样了,还无时无刻关注你,绞尽脑汁的讨好你,只能说明她很在乎你。  宁卫民心里美滋滋的,赶紧把未婚妻搂到怀里,由衷地说,“不要担心我,我只是忍不住在想,你的父母可真好。原本我还以为他们这关很难过呢。没想到他们还是很好说话的,不但终于认可我们在一起了,而且还这么替我们着想。这下,也就剩下京城那边了需要我们去努力了。”  庆子很配合的把头枕到他的肩上,轻笑道,“京城那边肯定应该也会顺利的,只要我们的诚意能让老人家看到。让老人家明白我们是真心相爱。”  接着她又把头微微转动了一下,以便更舒服一点,又笑道,“你知道吗?其实你的师长爷特别在意你,老人家也是在为你的未来做考虑的,只是角度和出发点不一样。我能感觉到这点。他可能有点不相信我的承诺,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用事实证明。你看,我不是也从父亲的手里帮你要出一件属于华夏的古物吗?你不妨把这个青瓷茶盏拿给老人家看,要不干脆送给他也行。我想,有了这样的物证,他总该明白我的心意了。”  这话全都说到宁卫民心里最软的地方了,让他心里这叫一个痛快。  于是对松本庆子的好感立刻爆表,突破了极限。  他不由喜动眉稍,紧紧搂住了庆子,一瞬间简直觉得人生再无所求了。  不,应该说是有了更多,更旺盛的要求。  要知道,高兴之下,加上晚上又喝了不少酒,宁卫民的手开始不老实了。  突然间居然就来了兴致,想要和庆子好好研究研究“昆”字的写法。  宁卫民忍不住地直接往丝绸的睡衣里钻,嘴上叫着亲昵的称呼,“庆子,你真好呀……”  但今天或许是白天忙碌了一天,实在太累了。  庆子还真不愿意配合,扭糖似的扭动着身子,恳求地说。  “不要闹,还是让我睡吧。今天在爸爸妈妈面前伺候了一天,当了一天的乖女儿,真是受不了。我现在困得要命,就想好好睡一觉。”  宁卫民肯定不干,谁都不容易。  毕竟他也点头哈腰,溜溜儿当了一天三陪呢。  不但赔笑、陪聊,还得陪酒。  正所谓有付出就该有回报,这天经地义。  虽然说是从庆子父母手里拿到钱了,还得了一件至宝,他的劳动报酬绝对划算。  可问题是事到临头,这也不是钱的事儿啊。  说好包吃包住包那个啥的,这是他的正当权利。  尤其是这样的抗拒又不是以前没有过,情侣间难免有这种东风压倒西风的争执。  于是本着女人说“不”要反向理解的原则,宁卫民还是翻身压住了庆子。  男人嘛,他就喜欢有困难的挑战,这样反而更容易入戏,录影带里的台词他熟悉得很。  不过虽然打算霸王硬上弓,但霸王开硬弓的本事,他还差了点。  由于“弓”就是不乐意吗,转眼间被浪翻滚。  很快,他这个霸王被“弓”挣开了手脚,两个人闹成一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红包 杨峰、江大春、许春艳、小查、戴红,这五个后厨的组长都在击掌相庆。  这是他们在马克西姆那些法国厨子身上学到的,用来表示激动心情的方法。  甚至作为外援也是一样。  像峨眉饭店来的伍师傅,尽管他努力克制着激动的心情,表面上淡淡的笑,但那双满是老茧的手都有点发抖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拿到的钱最多。  居然有一百五十万円  这笔相当于一万美金的巨款,足以保障他一家老小彻底由贫转富,人人都过上令人羡慕的富裕日子。  但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同样是外援的素材刘——刘师傅,怎么红包要比他少一半?  他就是再自负也不会认为自己就真的就得拿双份。  结果没想到没等他问出口,宁卫民主动就把原因告诉他了,居然是这么说的。  “伍师傅,您和刘师傅不一样,回去歇歇,可就得去承德了。这是我答应好那边的,但我也不能让您吃亏不是?那边没外快,所以在他们那儿的半年,我也提前给您补上。等半年后,您愿意再来日本,咱们在一起搅马勺。我保证到时候什么都会比今年更好。不过有一样,这事您千万别跟外人说,否则一旦知道咱们这边是这样的规矩,他们那边可就难做了。尤其传到下面,弄不好军心涣散,会起反效果。不瞒您说,就是我这边,回去也不好让大家直说,我还得嘱咐他们,得让他们嘴严实点。万一有人问,就说是日方股东给的,要不然国内的分店就都坐蜡了……”  瞧瞧,多仁义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这是明知道自己吃亏背雷,不图名不要利,还非要替大伙儿谋福利啊。  怎么有这样的大好人啊,实在是太梦幻了。  这都能让自己碰上,这不是运气是什么?  自己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儿了!  伍师傅是真的激动,真心佩服,但不能表现出来,那有失大厨的位格。  所以需要努力克制,保持仪态。  最终他只是握着宁卫民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宁经理,你放心,半年之后,我铁定还来日本跟着你干。”  这话绝对是信誓旦旦,实打实的真情流露啊。  只是一不留神,这老爷子力道大了点。  结果等他一撒手,宁卫民手都红了,因为他的承诺差点“感动”得要掉泪了。  素材刘来的刘师傅可没有伍师傅这种情感负担,老爷子过节还要回东京这边接着干呢。  所以拿到手八十万円,他就在那里哈哈大笑,和伍师傅激动的聊个不停。  顺便猜测,一旦让他们各自单位的那些同行和同事知道这种事。  那些老伙计们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羡慕死他们?又或是坚决不信。  至于那两个乐师,一个面人师傅,可没时间关注别人怎么想,他们自己的脑子都快乱了。  因为他们是真没想到连他们也有份。  按理说呢,宁卫民用他自己的钱愿意给坛宫的华夏雇员发钱,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儿。  从哪儿论,和他们几个屁关系也没有。  他们连正式工都不是,对于饭庄的作用只是锦上添花,也不是不可或缺,原本只有羡慕的份儿。  但宁卫民居然没忘了他们,也给他们几个人手一份。  这让他们仨笑得合不拢嘴,眼都给笑没了。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资产,他们连想都没敢想过。  这笔钱要拿回国内,谁都会认为够自己吃一辈子了!  当初他们加入到宁卫民的队伍里来,只贪图能有个出国的机会,这下好,一不留神,居然个个都成富婆富翁了。  尤其他们几个才多大啊,都是刚离开学校没多久的年轻人。  这一下子,两个乐师姑娘,都忍不住蹦蹦跳跳欢呼雀跃起来,好像一下就又小了五六岁。  甚至那个捏面人的还不敢相信,一个劲跟别人打听日元的汇率,怕自己是算错了。  等到确认无误,捏面人的也克制不了自己了。  立马高兴得把告诉自己确实发了洋财的这位,给抱起来了。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最后参与分享这份意外之财带来的喜悦,还有两个日本人呢。  就是宁卫民请来管理职工宿舍的管理员夫妇。  原本呢,他一开始只雇了这对夫妻中的丈夫,名叫伊藤圭司。  这个人过去是开超市的小业主,但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  退休年龄虽然够了,但领取的养老金也不够还债的,只能靠打工来维持生活。  但后来宁卫民就发现工作量很大,只靠这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  毕竟也是上年纪的老人,宁卫民就想要多雇一个人来分担。  然而这个伊藤圭司却主动推荐了自己的妻子伊藤美和来帮忙。  因为男女差距,而且这对夫妻希望可以在一起工作,伊藤美和的薪水要求并不高。  比男人的薪水要低三分之一。  对于宁卫民自然是划算的,他就答应了。  没想到这两个人干活还真尽心尽力,不但卫生打扫方面特别负责,从不敷衍偷懒。  关键是对于华夏员工们也很和气,偶尔还会做点家常菜分给这些华夏雇员品尝。  为此,在住在宿舍的那些华夏雇员心目中,这对夫妻不但人缘很好,厨艺也不赖。  尤其是伊藤美和的拌菠菜,是那种类似于家常的好味道,大家特别喜欢。  于是到了春节之际,宁卫民考虑到后勤的重要性,为了感谢和鼓励伊藤夫妇,就也给这两夫妇发出邀请,让他们来参与忘年会。  而且同样的也给他们包了红包。  可想而知,这对老人肯定高兴啊。  都破产欠债了,这笔钱起码能让他们过几天舒服日子。  就是拿去还债,也能减轻不少精神压力。  所以到这笔钱,伊藤夫妇的反应甚至比这些华夏员工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夫妇都是握着宁卫民的手,深深的鞠躬,妻子伊藤美和居然还掉了眼泪。  口称感谢,说宁卫民的钱可以帮助他们还一些债务,保住最后一点尊严。  倒弄得宁卫民大喜的日子还有点心酸,连连安慰。  然而却也是因此,此举同样触动了那些日本雇员。  说实话,这个发钱的环节因为跟日籍员工的个人利益没多大的关系,他们其实是很无所谓的。  属于那种不羡慕,也不嫉妒。  毕竟华夏员工的收入比起他们太少了,春节才拿这么一次红包,又怎么比的了他们每年两次的奖金?  鼓掌什么的,u看书当然也就是碍于自己端着宁卫民的饭碗,礼貌性给予的表面上的行为。  反而有一些猥琐市侩的人,内心还有点鄙视,有点嘲笑。  鄙视的是华夏人要求太低,一点点钱就这么高兴。  嘲笑的是宁卫民笨蛋,哪儿有这样用自己的分红贴补别人的傻瓜?  但是那对管理员夫妇毕竟是日本人。  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伊藤夫妻发自内心的感谢,和宁卫民一视同仁的做法,触动了不少日籍员工。  或许是让他们想到了父母,或许是想到了自己保不齐也有这么一天,这样没有任何利益目的的善举和仁义,也同样另他们动容。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鼓掌有了更多的真心真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合而为一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合而为一如果说忘年会最开始的两个程序,还让中日员工始终保持着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好像只有拿到红包的华夏员工才感受到了从天而降的惊喜。  而对于日籍员工们来说,却对于春节这个“旧式新年”没有多少认同感。  他们认为事不关己,觉得这个忘年会只是一次普通聚餐。  感到即将到来的节日只是属于华夏员工的节日的话。  那么接下来的流程可是大大的改变了这一切,让中日员工前所未有的互相亲切起来。  首先是宁卫民当众宣布了几条有关餐厅员工福利,在新一年里的新章程。  一是从下个月起,每个月坛宫饭庄的基层员工都有两个明星员工的评选名额,获得明星员工者当月有十万円的额外奖金。  特别之处在于,这是专属于基层员工的奖项,管理者没有参与资格。  而且两个名额之一是华夏员工专属,另一个是日籍员工专属。  评选方式也有点与众不同。  除了参选的员工当月工作不能出现重大失误这条要求之外。  更重要的是,最终人选不是餐厅管理者决定的。  日籍基层员工的选票是华夏基层员工投票选出来的。  而华夏员工能否当选,最终也由日籍基层员工来决定。  如此一来,等于中日员工就互相掌握了对方的评选权。  想要当选明星员工的人,不但工作上要达到一定标准,而且还需要一定的交际能力,得获得对方的认可才行。  否则光有能力,没有群众基础,也是白搭。  所以开始实行这条新规之后,那中日员工间因为工作的磨擦概率必然降低啊。  即使有人觉得钱少,不在乎这个奖励,可总有想要争取奖励的人。  想必双方在工作中,如果因为小事再发生龃龉,就一定会有人出面劝和。  这样不仅可以大大增强餐厅员工的团结性。  更重要的是,宁卫民还能通过这种办法筛选出适合提拔的苗子。  要知道不仅是服务业需要,其实任何行业里能获得别人的认同,能够搞好人际关系这条都特别重要,那叫组织能力。  实打实的说,随着社会教育水平的提高,个个行业的专业人才会逐渐越来越多,但适合管理岗位的人却是永远不够用的。  宁卫民是最懂得这一点的,知识好学,情商难教。  这在他而言,是未雨绸缪。  二,除了每月的小额奖励,宁卫民还对所有人宣布,明年开始,坛宫饭庄东京分店,对所有员工还要增加一次公费旅游研修的机会。  时间大概是樱花还没开三月上旬和开学季九月,因为那是日本国内餐饮业和旅游业的淡季。  日籍员工是分批去华夏,全程大概是五到七天,由大和观光提供服务。  走的线路就是宁卫民撮合下,大和观光和华夏国内旅行社,针对日本客人开发赴华旅游的新项目。  先去西安,再飞京城,然后去承德,再到沈阳,最后从沈阳飞回东京。  其目的不言而喻,宁卫民就是希望这些日籍员工亲身感受一下华夏古都和宫廷文化。想让他们参观一下国内的坛宫饭庄,见识一下皇家园林和宫廷御膳的气度,再和国内的坛宫饭庄员工做做交流,切磋一下专业技能。  别老自觉高人一等,其实个个都跟井底之蛙似的。  而对于华夏员工的旅游行程则规划在了日本境内。  从东京出发,先到京都,再到奈良,然后大阪,最后再做大巴车或者新干线回东京。  依然是分批前往,全程五到七天,由关联企业大和观光承办。  其目的同样是为了让这些华夏员工增长见识,即可以游览京都和奈良两个古都,也可以见识大阪和东京两个现代化城市,同时品尝日本各地风味食品。  想必这些华夏员工也会深刻地体验到中日民俗风情和饮食文化的不同  总之,宁卫民认为,彼此间越熟悉、越了解,就越有利于破除文化隔膜。  对于中日员工双方而言,也只有熟悉彼此的喜好和审美,才能对工作起到积极的改进效果。  就这两条一说完啊,全场掌声雷动,喝彩声的高度远超前两次。  不为别的就因为日籍员工这次不再无动于衷虚应事了,他们也真心高兴起来。  而且对于宁卫民的尊重和信服也相应提高了。  所以这一下子让半层楼都动荡了起来,现场嗡嗡的,连吊顶的水晶灯都微微震动,传来清脆的声响。  没有几个人会去琢磨宁卫民的真正用意。  大家都只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能得到好处的事儿就足够了。  普通人就是这么单纯,领导和老板只要大方和公平,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然而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就到了轻松环节。  由宁卫民精心策划的有奖小游戏其实才是真正的粘合剂,非常有效地把中日员工就像AB胶一样粘合成了一体。  千万别不信,还就是这么神奇。  第一个游戏是有奖问答。  所有员工都可以参与,但每个人的参与机会只有一次。  具体要求是六个员工一组,自由结合,搭班子。  考题则由宁卫民和松本庆子按照提前出好的题目念出。  对于每组员工,提问的考题一共十道。  具体内容当然是宁卫民和松本庆子这两个“考官”一起想出来的。  由简到难,都是有关中日各地民俗,生活常识和餐饮常识的。  六个参与游戏的同组员工可以根据题目要求,有二十秒的时间思考和决定,由谁出面回答。  每道题目价值六千円。  如果答错就没分,如果答对,会有六千円奖金计入小组奖池。  最终全部题目答完,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就会把累积的奖金分发给参与者。  而且如果十道题全部答对,还有翻倍的额外奖励可拿。  这也就是说,每答对一道题,同一组的每个参与者都有一千円的奖金可分。  他们答对几道题,每个人就拿几千円的奖金。  如果十道题全对,那不得了,将会实现每人两万円的大奖。  毫无疑问,这个游戏的诀窍和重点,就在于必须由中日员工共同合作才有机会获大奖。  否则日籍员工答不出华夏的问题,华夏人也搞不清日本的风俗,那这组人也就注定与大奖无缘了。  打个比方,如果题目是需要华夏员工说一句见到客人的问候语,或者是日籍员工说一句打招呼的中文的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凤还巢 就比如现在,在这同一架航班上的不同的客舱。  没有人会知道,还另有一个女人,也如米晓冉一样,心中充满了对即将踏上京城故土的激动,以及渴望与故人见面的畅想,而难以合眼。  不过她们之间却又不尽相同,不仅区别在年龄、阅历、学识、财富、社会层次,家庭环境,更区别在于她们对故土和故人认知方式和情感纠葛。  …………  头等舱里也就四五个人,空下的座位,坐着几位航空小姐。  不多的客人里,一对来自纽约,却有着东方人面孔的母子最为显眼。  中年人三十有余,看着文雅稳重。  老太太则是真正的贵妇打扮,这点无需任何质疑。  不用分辨老太太的珠宝首饰是真是假,也不用去验证老太太的皮包是不是英女王御用品牌的——LAUNER。  只凭老太太那件貂皮大衣的质地和珍贵毛色的顺滑度,就足够说明一切。  所以她的一切要求,航空小姐们都格外重视,  当入夜之后,这些小姐们都曾主动为其提供服务。  除了为她铺好毛毯,送上水果和咖啡,还询问过她要不要把座椅放平,可以更舒服的休息。  然而这个一身贵气的老太太却拒绝了她们所有人的帮助,最后只是询问了一下时差,调好表后,就谁也不理了。  只是一直呆望着窗外什么也看不到的灰黑色天空。  甚至就连她的儿子催促她休息也听,就是那么固执的望着。  见她非要如此,于是就连儿子也没法休息了,只好也坐起来,轻声陪着她聊天。  “妈,您不能这么熬着自己,还得好几个小时呢。那边的条件可不能跟纽约比,真要到了京城,万一您没休息好,再来个不适应。这身体可就……”  “这是什么话,京城才是我的家。纽约再好那是寄人篱下,就没听说过回家的人会不舒坦的……”  “妈,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路程太远。希望您能多少睡一会儿。我怕您这身子骨儿受不了……”  “我还没七老八十呢。真是瞎操心。”  “是是,妈您还年轻着呢,知道的是您六十岁,要不知道的外人看着,您顶多也就五十岁的样子。可话说回来,儿子这也是一片孝心啊。要是眼睁睁看着您这么熬着,我不踏实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心疼妈,可问题是,我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啊。你想想,从民国三十一年起我就没回来过。一晃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听说京城连城墙都没了,也不知道现如今那些我熟悉的胡同和大街都变成什么样了。我住过的地方现在住着什么人?我喜欢逛的北海、景山、隆福寺、大栅栏、中山公园、东安市场,还在不在?一想起这些,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我就心如刀绞,心乱如麻……”  “您的心情我理解,您放心,您说的这些地方只要不长腿啊,咱都找得着。到时候我陪着您好好看看,咱可以多住几天。您愿意的话把京城转个遍,您跟我说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咱娘俩这回一起体验体验。也免得每次我都只是眼巴巴的听您说,全凭自己想象……”  “好是好,不过有言在先,那些吃的玩的热闹的,一是不知还有没有,二是你肯定不适应。到时候不如你想象的好,你可别失望,到时候别埋怨妈大老远的把你诓来……”  “瞧您说的,不会的,因为打我有记忆起,我身边就总能听到大人回忆故都的风土人情,和上一辈儿人的往事。那些话经过外公和舅舅、母亲的讲述,几乎都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和您告诉我的没有多少的区别。我还记得外公想豆汁儿,舅舅想炮羊肉,母亲想糖水榅桲的样子。不过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还是您说的那句‘京城有敦厚的人情味’。只要这一条不变,就值得我陪您走这一遭。”  “应该是不会变的,偌大的华夏,唯京城是文化城,所以比十里洋场的人情味儿厚得多,也温暖得多。或许老家是穷了点,但是有人情啊。说起来,还真不是我老想家,而是出了京城,无论走到哪里都别扭啊……”  “妈,那您就更该好好保重自己了,终于回来了,您难道不该以最好的面貌出现?您要是黑着眼圈,又怎么好去见那些故人啊。到时候您再哭起来,就更不像样了,事后怕您自己也要后悔的,我说的有道理吗?”  “你总有理,好吧好吧,就听你的好啦。你帮我要杯樱桃白兰地吧,我需要安安神,待会儿我就试着眯一会儿。”  中年人赶紧照做,伸手招呼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空乘小姐,低头吩咐了几句。  想了想,临了还是又嘱托了几句。  “妈,儿子想说的是,您念念不忘的事儿,我都替您惦记着呢。哪怕想尽办法,我也会让您故地重游,为您去打探寻找那些想见的故人。不过,毕竟隔了这么多年,早已经物是人非。难免现实和想象有不小的差距,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您心里是否有足够的准备……”  “你呀,可真是啰嗦。堂堂男子汉,怎么比女人还琐碎?妈早不是孩子啦,在非常时期经历过颠沛流离的逃难、孤身远赴异国的无助,走到今天还有什么没见过?你就放心吧,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安然接受,泰然处之的……”  “好好好,那儿子不多嘴了。您过会儿喝杯酒就休息吧……”  就这样,母子间又结束了谈话,归于平静。  然而话虽然是这么说,却哪里会那么容易做得到啊?  实际上她靠在宽大的沙发座椅上,哪怕喝了酒之后确有朦胧欲睡之感,但心里也不安稳。  将近四十年的期待,四十年的痴梦。  越是接近故土,那些旧日里的往事就越是从心底翻涌上来,想压都压不住。  回家了,四十多年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回来了。  这不是梦,眼前的一切都可以证明。  也不知怎么,她的心里莫名就想起恭王孙溥儒离开故土后,因为思念京城写下的一首《蝶恋花》来。  沧海茫茫天际远,北去中原万里云遮断。云外片帆山一线,殊方莫望衡阳雁。  管弦天上春无限,浩荡神州龙生蓬莱浅。杨柳千条愁不绾,乾坤依旧冰轮满。  此时品来,一句句乡愁无限,尤其是那句“北去中原万里云遮断”,更增悲怆。  她是老凤还巢啊  然而尽管让人想哭,却偏偏没有眼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故土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故土联合航空公司的航班,是在薄暮的时候到达的首都机场。  作为头等舱的客人,那位纽约来的贵妇老太太和他的儿子当然有优先离开飞机的权利。  所以在大部分乘客等候的时候,空中小姐不但殷勤地帮助这对母子收拾衣物,清点东西。  并且也没忘记提醒他们,现在外面的温度很低,已经到了零下八度。  过年前夕的京城,当然非常寒冷。  于是走下舷梯的时候,还不确定在故土会遭遇到什么的贵妇,穿好了那件黑色貂皮大衣,站在风中多少有点迟疑地在打着哆唆。  她在儿子的搀扶中,张望了几秒钟,才战战兢兢缓慢地走了下来。  在通往候机大厅的通道上,她的脚步仍旧非常慢。  她不是冷,不是腿脚不利索,更不是不想快点儿走出机场,而是不熟悉怎么走。  虽然下了飞机到处都能看到中文。  可是,那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繁体字,而是一种看起来有点陌生的简体字。  尤其是看着机场上纪律严明、荷枪实弹共和国士兵,不畏严寒地在巡视。  这就更让她心里没底,不知应该走哪条线才好,揣测自己何时会受到严苛的盘查。  这种反应是许多外国人初次来到共和国的共同感受。  因为这个年代下的首都机场比起外国的机场,确实有着不少比较特别的东西。  比如这里没有人民警察,是由驻扎的部队负责安保工作的。  甚至就连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给人一种略带军旅气息的感觉。  毕竟早期民航单位都是部队编制。  哪怕改制之后,特殊的工作性质也仍然使机场的工作如同军中一样令行禁止,至今依然保留了那种略带冷峻的风格。  不说别的,如果外国人有幸遇到“空乘小姐三中队集合”这样的场合。  很可能会抱着脑袋感慨共和国的确是泱泱大国,这里居然连美女都是按照部队建制出动的……  好在情绪方面的重大压力并没有持续多久,改变恰恰来自于母子二人走过尼克松总统到达时走过的一大段路,来自于寒风刮起了黄土的一刻。  不得不说这样的风沙虽然是一种糟糕的感受,会让不熟悉京城的那些外来客人倍感烦恼,不觉低头加快了速度。  甚至就连陪伴这位贵妇母亲的中年儿子也不在例外,并因此呛咳起来。  但对于从小生在这儿长在这儿的这位回到故土的老太太来说,却无疑找到了平生最熟悉的味道。  她还清楚地记得三十年代,当她还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和她的伙伴们在京城各地骑着自行车转悠时,或是跑到景山最高处的万春亭遥望风景时,吹进嘴里的就是这样的黄土。  这味儿太令人怀念了。  几十年了要的就是这个,找的就是这味儿,她盼的就是这股子乡土气息。  对她而言,反而来了精气神儿。  于是腰不弯了,走路也顺当了,她甩开了儿子搀扶她的胳膊,完全恢复了平日的优雅风度,一马当先向前走去。  她甚至越走越宽,居然快速地超过了原本走在前面的几个外国人。  而且还有了勇气,不等儿子赶上了,就面不改色的只身走向了有卫兵站岗的大门。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压根没有什么严苛或是刁难的盘查,她居然极其顺利地通过了。  当兵的目不转睛,纹丝不动。  这不仅让她啧啧称奇,原来那边听到的消息都是以讹传讹,敢情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于是当她走到大厅的温暖处等候儿子,中年人也终于赶上来后。  看着还在嗓子发痒,冻得鼻头有点发红,而且还冻得直搓手的儿子,这老太太真是忍不住乐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京城是我的家,我怎么可能待着不舒坦呢倒是你呀,天天去运动啊,健身啊。这怎么看着倒像是要被这点风给吹感冒了呢?这叫什么?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看待会咱们回头到了住处啊,还得给你要碗姜汤发发汗才行。”  “妈,用不着姜汤,我可能就是不大适应这种带着黄土的大风,才会粉尘过敏。暖和暖和应该就好了。不过您刚才走的也太急了点。别怪儿子埋怨您,就是再高兴,那也得等等我,咱俩慢慢走才是啊。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我陪着您还行?万一您走丢了,我可怎么找您啊?”  多孝顺的儿子,要说真是够体贴入微的。  可这老太太却没感动反而说儿子瞎操心。  “这又是哪儿的话。这儿对你是人生地不熟,可对我这是回家啦,我还能丢了?要丢也是你丢。你还甭不信,一会儿你什么也别说,取了行李跟着妈就好了。你就看妈到了京城,到底会不会晕头转向,究竟能不能找着北。”  跟着又意兴盎然地紧着吩咐。  “哎,对了,别忘了把那个什么拍录影带的小东西拿出来。待会上了车,你得给我好好拍拍京城街头的模样……”  …………  和这对走在前的贵妇母子不一样,作为经济舱的客人,米晓冉和赵汉宇无疑要等到头等舱和商务舱的客人都离开后才能下飞机。  再加上他们这次又尽量往国内带了不少东西。  除了托运的三大件行李,就是随身携带的行李,也按照最大标准来的。  所以离开飞机时,他们光收拾东西就折腾了老半天,显得格外累赘。  下飞机的序列就更排在大多数旅客之后。  尤其当满身的疲倦他们一走出飞机,便当即遭遇到了一股裹着风沙的京城独特寒流袭击。  当时就是一个激灵,冻得嘚嘚的。  这就更让他们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在这儿不得不说啊,京城的冷法和纽约的冷,完全是两回事。  像这种干冷干冷的冷法啊,穿的少那是要吃大苦头的。  赵汉宇的羽绒服还算面前应付得了,可只要风度,不顾温度的米晓冉就够呛了。  因为单靠她毛衣外的一件料子大衣根本扛不住,哪怕是美国第五大道买的名牌。  特别是这个年代的首都机场,基础建设方面也没法和三十年后相比。  目前仅仅只有零号航站楼和一号航站楼两个航站楼建成投入使用。  而由于设备设施不足,往往几个不同的班次先后到达,可出口只有一个,通道只有一条。  结果当米晓冉和赵汉宇他们走到大厅门前的时候,因为晚了一步,还遭遇到了人流高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人情世故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人情世故如今的京城确实是和印象里的大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从京城离开将近四十年的老太太,从海外归来之后,最真实的感受。  过去她在城外去太阳宫的路上歇过脚的野茶馆都已经没了,叫做太阳宫的破庙更是不翼而飞。  就连印象里东直门外的坟地、菜地、稻田、窑坑,也统统不见了。  那些地方好多都成了工厂,或是正在大兴土木的工地,根本辨认不出了。  全京城的城墙和城楼子也几乎都没了。  那巍峨的城墙城门全都消失了,使京城变得彻底不像京城了。  而且既然看不到东直门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些守着城门洞子,等着顾客们雇驴赶脚的驴和驴把势了。  这还不算,甚至就连京城街头的牌坊也被拆除了。  北海和中海之间,那么著名的金鳌玉栋,居然也被拆得干干净净,丁点儿不剩。  还有那些二荤馆儿、饽饽铺、油盐店、切面铺、果局子、肉杠子、估衣行、蒸锅铺、京纸铺、掸子铺、香蜡铺、冥衣铺、寿衣庄、棺材铺、杠房、车马行统统销声匿迹。  取而代之的,是挂着“欣欣”、“红光”、“利民”、“大众”这样招牌的综合性国营商店。  所以这一路看来,不免让这位美国归来的老太太吃惊不已,心里泛起别样的滋味。  她熟悉的一切居然消失了这么多,难免生出些物是人非,饱以沧桑之感,一时之间很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也得说,有些改变倒的确是好的。  就连这么多年对京城牵肠挂肚,恨不得家乡丁点不变的她,也得承认这点。  比如许多在过去本是荒僻冷落的地段,现今也都成了热闹的街道。  那些污水横流曾经到处是死猫死狗、垃圾堆一样的贫民区也成了小楼林立,百业兴盛的地方。  那风一吹就能攘起黄土的地面无不变成了柏油马路。  大街上跑得也不再是驮轿、西洋马车、铛铛车、人力车和平板车了。  而是大面包状的公共汽车,拉满货物的大解放以及闪亮的小轿车和行云流水一样穿行的自行车、三轮车。  在白色制服的交通警的指挥下,样样有条有理处处井然有序。  至于日本兵、侦缉队、臭脚巡、洋买办、地痞流氓、街头恶霸、日本浪人全都成为了昨日的历史尘埃了……  这也不免让老太太由衷地感叹现代城市发展之迅速,这种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气象远非旧日的京城可比。  正所谓,不经高山,不显平地。  也只有她这样经过战乱,看到过国家满目疮痍样子的人,才会懂得这样的改变是多么的珍贵,多么的伟大。  与此同时让人心里熨帖的还有人情世故,这点可没变。  要知道,在她的心里,故都最好的一个乡风就是——和气、敦厚。  就像今天遇到的这个出租司机,年龄也就三十来岁,但却仍然保持了京城人善良,热情,古道热肠的秉性。  听说老太太在海外多年就想喝豆汁儿,这司机一点也不怕麻烦,马上一打方向盘,就要带老太太去找去。  非常希望能亲自出一把力,帮助老太太实现多年夙愿。  更绝的是,这位司机嘴里话也多,还挺诙谐。  就这个豆汁儿,他自己一人嘀咕着,都能念叨十公里去。  “……老太太,您要这么说啊,那我是才是真信了。出去那么多年,还想这口儿的,绝对咱京城人啊,跑不了。京城的美食是数不完,可是打外头回来的人,别的都可以放下,唯独豆汁儿是不能少的。您就说我吧,打小就喝。豆汁对我来说,比酒重要。哎,小口的吸溜下一碗滚烫的豆汁,美。美极了。要几大碗下去,喝完了我是鼻尖儿冒汗,浑身都畅快。可六几年去了内蒙。一去外地,喝豆汁儿可就没那么方便了。也就每年过年探亲的时候才能喝上几碗过过瘾,解解馋。可就这点福气没多久也被人给剥夺了。为什么,京城这边不消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居然把这豆汁儿也给整没了。从六十年代后期到七十年代中期,我就一直没能喝上豆汁儿。您说,这豆汁儿招谁惹谁了,他干嘛就不让喝了啊!他不让喝,咱也戒不了啊。天天做梦都想,就跟肚子里有馋虫勾着你似的。哪怕有碗温吞的也行啊。后来呀,还是我的二姐夫,打听到到东直门二条有卖豆汁儿的,每次在年前,我回来的时候,买来一塑料桶的生豆汁儿,在他家自己熬着,我才喝了几次。现在好了,改革开放以后,豆汁儿也被解放出来了。您要问改革开放好不好?我说太好了!能让我喝上豆汁儿,就是好!谁要说不好,我跟他急!……”  尽管后来到了地方才知道,敢情人家早上不卖豆汁儿,要喝得中午见了,最终这豆汁儿也没喝着。  可司机这番话也有意思,听着就跟听了段相声似的,解闷儿,也不算白跑了。  何况这司机行事还有点燕赵男儿的慷慨劲儿。  因为自觉着没帮上忙,感到自己拉着老太太母子俩白跑了大老远,很有点内疚。  这司机就主动拉着他们去不远处馄饨侯儿吃早点,而且还是司机主动掏钱请的客。  这就更让老太太的心里痛快,不知不觉就沉浸在浓浓的乡情里。  甚至最后在京城饭店门口下车的时候,当司机报出车费二十五美元之后。  老太太的儿子习惯性的给加了五美元小费,递过去三十美元。  这司机数了一下钞票,竟然还拒收呢。  “哎哟,您这是干嘛呀。我们可不收小费。”  这时,还保留着美国思维模式的这对母子,才明白过来,这举动不适合京城的习惯。  不过老太太心里也挺不落忍的,就说,“没事,你都拉着我们娘俩转悠半个京城了。这份辛苦就够让我们感谢的了。你也不容易,万没有让你请客吃饭的道理。这就当是饭钱吧。”  却没想到司机还挺较真,哪怕老太太把话说这份上了,也并没有就坡下驴,反而掰扯上了。  “老太太,您这可就是打我的脸了。说真的,要不是我还得交车份儿啊,就冲您是京城人,不远万里打美国回来的。我白拉您一趟都是应该的。老乡嘛,几碗馄饨,几个烧饼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我拉着您是挣着您车费的,却没让您如愿以偿,我还不好意思呢。对不对?您不跟我计较,这是您大度。可这钱我要收了,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我们老爷子要知道都得抽我。所以您老啊,就按表给钱就行了。多一分我不能要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拌嘴 “你这丫头跟我有仇是不是?亏我这么些年老想着你,在国外还一直给你寄东西。看来是我把你给惯坏了,你简直就是一条小白眼狼。”  “天啊,难道就为了这个,你就永远正确了。那你把我当什么了?算了算了,你的东西我可不敢要了……”  “哎,你个小东西。你干嘛这么为一个外人说话。你还有把我当你姐姐吗。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别把谁都当好人,傻透了。何况我又没求他腾房子,那是他自己犯贱。你别忘了,他可进去过……”  “姐!再这么说我可真生气了!咱得了人家的好,就得感激。你干嘛这么高高在上的。你不就去了几年美国吗?怎么一回来,口音变了,道理也不讲了……”  就这样,明明是几年不见,彼此牵肠挂肚的姐们俩,居然在家里也说“蹭”了。  米晓卉是真替罗广亮,从心里感到委屈。  一大早上就出门了,为了接米晓冉连个觉都没睡好,多累啊。  她觉得姐姐回国变得自私小气了,简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米晓冉则是觉得妹妹不懂得亲疏远近,为个外人居然跟自己姐姐急眼。  不好好治治她,还得了!  总之,这亲姐儿俩话越说越锵锵,居然才见面没多久呢,就红了脸拌了嘴。  不过好在她们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引起了正在对话的父母和赵汉宇的注意。  在他们的齐力相劝,共同干预下,这姐俩才算没吵起来,各自及时刹车,偃旗息鼓。  只是这样一来,哪怕再待在一个屋里,姐妹俩也都没话说了,隐隐地生份上了。  甚至坐了没片刻,米晓卉就自己出了屋,跑到罗广亮这屋来了。  罗广亮倒是真没说瞎话,正忙和着往纸箱子里收拾东西呢。  “哎,你怎么来了?不陪你姐啊。”  “不陪,我看她烦,美国待两年回来,现在说什么都能扯上美国。她是精神美国人,头大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连我姐夫,人家正宗的美国人,都没她那么嘚瑟。她也真好意思的。”  米晓卉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罗广亮。  “行了,别这么说你姐。可能人家美国那儿就是先进吧,你姐大概也是好意,想让你长见识,我听出来了。她以后惦记让你出去留学呢。这事你亲姐姐,一切都为了你在打算。你可千万别使性子,真把你姐得罪了,那你可得后悔了。”  “出国留学?切,我才不希罕呢。”  “出国有什么不好?你姐去了,卫民也去了,他们这样的才是干大事的人。你有这条件为什么不去?”  “可卫民哥也不像她这样啊,这么臭显摆。每次回来还是那么亲近。就冲她,真要是留学啊,我也不去美国。我去日本,我想找卫民哥去。”  “哈哈,这倒是行。你也是他妹妹嘛。只要你开口,我想卫民不会不管你的。就是他不管,那我也管。哎,晓卉,哥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好好上学,成绩拿得出手,今后你无论去哪儿留学,费用都包我身上了。你亮子哥现在生意好着呢。到时候保证供得起你,无论日本还是美国,都不用你出去刷盘子,你专心念书就行……”  “真的?”  “真的。你亮子哥说话,有不算话的时候嘛。”  “好呀,那我可得好好拍拍你的马屁,来亮子哥,我给你点根烟。“  “哎,好妹妹,有眼力见儿啊……”  “亮子哥,我也来帮你干吧。还快着点。”  “不用,你还是快回家吧,咱聊了有会儿了,别耽误了你们的团圆饭……”  “什么呀,我可不去,看我姐那张脸我就饱了。一会儿还是我跟你走吧,我也去帮帮康大爷收拾屋子。听说那边可大了,我还没见过呢。中午你请我随便吃点什么就行,要不就干脆泡碗方便面……”  “这哪儿行啊?”  “怎么不行?我姐一回来,我爸我妈肯定围着她转,谁还在乎我啊。而且我要回去,备不住还得跟她吵起来。”  “那……行吧?康大爷那边应该没事。也有吃的,饿不着你。不过走时候,得跟你爸妈言语一声。他们同意才行……”  “好嘞。”  要说米晓卉还真没想错,米晓冉这一回来啊,她的爹妈还真就注意不到她了。  实际上,就在她帮着罗广亮忙和的时候,隔壁的屋子里,米晓冉正在以一副专家的姿态,给她的父母灌输美国富庶的概念。  她的父母也全神贯注在听着,连做饭的事儿一时都忘记了。  “哎哟,要说我们回国呀,最头疼的就是送礼物。好的又太贵,便宜的又拿不出手。幸亏美国还有FLEAMARKET……”  “什么?”米婶儿和米师傅齐齐愣怔。  “就是跳蚤市场。只要你耐心的去挑,就一定能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哎,妈,你看我这毛衣就是那买的。”  “挺好看的哎。”米婶儿摸着,真心夸赞。  确实,样式,颜色,触感,都不错。  “妈,你猜多少钱?”  “这要在京城买,怎么也得上百块吧。毕竟是美国货嘛。”  “切,我才花了两美金。合人民币才十几块钱。”  “真的呀,这么便宜啊!”米晓冉公布的答案简直吓了米婶一跳。  就是米师傅这对衣服压根没兴趣的主儿,听到这价格,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但这还不算完呢,米晓冉还接茬问。  “哎,妈,你再看看我这条裤子怎么样?”  “纯毛的?”米婶儿的手凭经验断定。  “还是意大利的。您看,MADEINITALY,您摸摸,您再好好摸摸。”  “那……这还不得上千啊?”米师傅发话了。  “没错,这在美国的大商场也要卖到两百美金呢。我那件大衣更贵,花了五百美金。可这条裤子,我就仅仅花了一美元。”  这下米师傅和米婶儿,老两口集体动容。  “一美元,那不跟白捡一样吗?”  “哎,这难道,也是那个跳蚤市场买的吗?”  “NONONO!”米晓冉打着洋腔调解释,“美国有一种商店,叫一块钱店。人家老外跟咱们不一样,穿得衣服觉得不合适了,或者哪儿有什么毛病了,就不要了。要么捐给慈善机构,要么就送到这种商店来。其实跟扔了差不多。”  说完了,她还凑到米婶儿身前转过身子,展示自己的破绽。  “哎,妈,我让你看看啊,我这后面还有个洞呢。你看我这拿衣服一档,这不跟新的一样吗?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米婶儿也透着不可置信的劲儿。  “这么一条裤子就不要了,真的太奢侈了。”  “对,您说的对,这就是AMERICAN,美国的特点。哎呀,人家的物质生活真的是太丰富了,只要你有能力进入中产阶层,那就能到好的地区买一特大特大的房子。大得咱们这儿的人根本就没法想象。而且也可以天天都换漂亮的衣服,只要不顺心就扔了。这对于一个一年几万美金的美国人来说,一两百块的衣服算得了什么呀。”  然而这话连赵汉宇都听不下去了,生怕米晓冉把美国美化得太过分了,他很想客观地补充几句。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美国也有穷人,还有露宿街头的呢。”  没想到米晓冉正说的起劲,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打断了他。  “不过美国的穷人大部分都是有色人种,哦,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些华人了。像汉宇现在的工作,已经算是美国华人里相当高级,出类拔萃的了。爸妈,我告诉你们,美国所有的公共场所都用英文。唯独我去的那家FLEAMARKET,用中文写着‘欢迎’。”  “这事说来真的不光彩。可这说明了什么?我告诉你们啊,我在美国感受最深的就是‘人穷志短’这四个字。在金钱的社会里,如果你想过好日子。有地位,受人尊重,只有赚钱,拼命地赚钱。不断的赚钱,赚很多很多钱。这就是AMERICAN。”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含金量 “还成吧,凑合混。我花钱可没你冲。倒是你,你怎么就当上会计了啊?会计证多难考啊?你可真行……”  林小芬也真吃这套。  一得意,不但不再打听殷悦的情况了,反倒把自己的工作,交代了一个底儿掉。  “哈哈,你又说错了。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学习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班里垫底的,还考会计证呢。你打死我,我也考不下来啊。”  “不瞒你说,我毕业就分到菜场卖菜去了,这点算术的本事都是卖菜练就的。后来干着没劲,就去了我二舅他们那儿办的一个小五金厂。反正分房也轮不到我,人家那儿给的工资比我卖菜高一倍都富裕,还不累。”  “而且我压根没想到。带着大眼镜的村会计上了岁数不说,还爱喝酒,净算糊涂账,所以一下就把我显出来了,也就干上了会计。”  “我们厂要求不高,什么证也不用,我只要能给厂里算对收支,准时给大家伙开工资就行……”  可来龙去脉是交代清楚了,殷悦却更听着更糊涂了。  因为怎么看,一个乡镇企业的会计,也不能这么花钱啊。  没想到林小芬倒真是不拿她当外人,都没容她问,自己就全秃噜了。  “老同学,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工资就是再多,也不可能比你多,是吧?没错。可我有外快啊。”  “现在都知道个体户来钱快吧?可要我说啊,个体户挣钱也不容易。你想啊,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天天起早贪黑的干,动不动还老挨罚。挣得全是辛苦钱。”  “说据实话,有时候挣钱是相当容易的。只看你会不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找没找对路子。”  说着林小芬带着一股神秘的劲儿,想看看四周,又把声音压下来,小声说。  “姐们儿,我告诉你,最舒服的挣钱法子,就是用钱挣钱。”  “用钱挣钱?你是说……存银行吃利息?”  殷悦故意装傻,心说,这不会遇见个同行吧?  “哎哟,姐们儿。你这脑子也太死性了,银行利息才几个钱?”  没错,见林小芬这么一咋呼,殷悦越琢磨越像。  这林小芬工作是会计,资金来源就有了。  总不会是用他们厂的钱,放贷给别人吧?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再次大大出乎了殷悦的意料,她居然又猜错了。  “把钱存在银行不是傻就是懒,再说我才挣几个钱?都放进去存着也不顶用啊,我的意思是——得投资。”  林小芬教导说。  “投资?”  殷悦彻底昏头转向,压根不敢相信这么高端的词儿是从林小芬嘴里漏出来的。  “投资不是大老板的事儿吗?我净听说外国人和港客来咱们这儿投资了。咱们也能投资?那得多少钱?”  “哎呀,我说的投资跟你说的不一样。哪儿用的了那么多钱?我说的是买邮票!你就是兜里有个十块八块都能投资,买了你就踏实等着数钞票吧……”  “邮票?你没看玩笑吧?邮局里不多的是,买在手里就能赚钱?”  “要不说你不懂了呢。当然不能是普通的邮票,得买那种不好买到,人人都想要的邮票,就像生肖票。”  “生肖票?”殷悦此时看待林小芬简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人了,说的内容全是她不知道,不理解的。  “你还记得我们家大概其在哪儿吧?我就住和平门。去年,集邮总公司搬过来了。我无论是出家门还是回来。后来就发现,那集邮总公司门口,一堆人总聚在一块堆儿买卖邮票。”  “别的我也不懂,我就知道他们互相倒腾的什么猴儿啊,鸡啊,狗的,那种八分钱一枚的生肖票值钱,而且有时候涨有时候跌。我就跟着买了一些,最开始也用五六十玩玩。后来你猜怎么着,没怎么上心瞎鼓捣着,一个礼拜我就挣了十块。”  “我一看这能挣钱啊,后来就加大了投入,直到把自己积蓄全投进来。结果就这么低了买,高了卖的,我越挣越多。差不多每个月都能挣出一个月的工资来。”  “当然,真正算我走运的,还得说来这个厂。因为除了钱不凑手的时候,我能利用职务之便,从厂子里抽点钱出来,沾沾厂子的光。最关键的是,我们厂有一些历年积存的邮票没有用掉,我后来无意中发现,这些邮票里就有好几版生肖票。”  “更妙的是,厂里也没人懂这个,我就拿钱买了其他的邮票给换出来了。结果拿到集邮公司门口慢慢出手,我赚了五六千呢。再之后,我本钱扩大了,赚钱就更容易了。每个月也不是只挣一个月工资了,三四百都很平常。好的时候能赚上千。”  “今年是最邪门的,因为鼠票的发行,引发了集邮者的哄抢,那是一路上涨啊,集邮公司只要卖,就没有不拍大队。所以今年生肖票的价钱就没掉头往下走过。我卖出去的全卖亏了,拿在手里的货,都赚了两倍多了。”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取钱,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嘛,就因为我一会儿还要去集邮公司门口买邮票哪。有多少我要多少。哎,你也跟我一起买点吧,包赚不赔。”  这一通介绍,林小芬说得眉飞色舞。  殷悦听得也很认真。  以对林小芬的了解,和对同学关系的自信,她能判断林小芬的话里没多少水分。  凭直觉,她立刻意识到,这恐怕真是一个挣钱的良机。  尽管里面的事儿她还想不清楚,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枚小小的邮票,会惹来那么多人争抢。  但问题是,既然有那么多人干这件事儿,总不会是傻事。  “这种邮票真的会有那么多人想买?”  “那当然,谁不想挣钱啊。我们院儿的邻居,好多人都跟我一起买了,现在大家都天天坐着就挣钱。谁不念我的好啊?没听我的人,还都后悔了呢。你要信我,就拿点钱玩玩。咱们一起发财。等一会儿我带你去集邮公司门口看看,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你觉得我要买的话,投多少钱合适啊?”殷悦问。  “一般来说。平常人,也差不多也就是两三百,三五百的买一买。挣点他们就知足。不过你嘛,不是普通人啊,本身就挣得那么多。要我说,买少了你也不解渴,起码买个两三千的,你才会觉得有意思。”  “啊?买那么多,要万一不涨了呢?要是亏了呢?”  “不可能。今年就没跌过呢,我能害你吗?”  林小芬慷慨的说,“要不这样吧,今天咱先试试手。我用这一千五买的邮票,算咱俩一人一半。到时候你先把邮票拿着,不用着急给我钱。”  “等下礼拜天,你再找我来,咱俩一起看行市,涨了你再给我邮票钱。真万一跌了,这么邪门的事儿发生了,也好办。你把邮票再还给我得了。谁让我让你买的呢。”  “我也不怕拿着,大不了等过些日子,邮票涨起来,我再卖掉就好了。”  “这……”殷悦忽然发现,同学这种关系含金量很高,小芬对她确实够意思。  要这么办的话,她完全没有一点风险。跟干拿钱一样。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那要这么说的话,今天这顿得我请,我得好好谢谢你啊。”  林小芬也由此感受到了殷悦真心的感动,便语气轻松开起了玩笑。  “哎哟,不用不用。你别跟爹亲娘亲不如xxx亲似的,也就这一次是这样。等你上手挣着钱,后面的可就全靠你自己了。我也不能包赔到底啊,是不是?反正咱同学一场,你对得起我,我也对得起你。你要真觉着过意不去啊,也好办。回头啊,我找你买衣服去,你必须给我最低的折扣。”  于是就此开始,殷悦满脑子,转悠的都是买邮票赚钱的事。  不为别的,如果真能像林小芬说得那样,仅仅通过买邮票就能挣钱的话。  那她手里闲置的那些资金可就有用武之地了。  真有这么好的事?  接下来,林小芬又讲了好几个人最近买邮票赚了大钱的真实故事。  听得她越发瞠目结舌,蠢蠢欲动。  就这样,原本还应该有其他内容可谈的同学会面,居然变得只有邮票这一个话题可以交流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梦中缘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梦中缘美国华盛顿时间比华夏的首都时间要慢上十三个小时。  所以从美国到共和国的每一个旅客都不免要面对倒时差的问题。  这一点无论是对坐经济舱回来的米晓冉和赵汉宇而言,还是对与他们同一乘航班上那坐头等舱的母子而言都是一样的。  所以打回到京城的这头一两天,他们都过得有点辛苦。  哪怕白天打哈欠也得尽量熬着,实在熬不住了小睡一会儿,也得上闹表控制下时间,才能不影响晚上的休息。  相比而言,老人换环境之后,适应力当然要更差一点。  再加上那美国老太太毕竟一走就是几十年,如今沧海桑田,连京城饭店的环境和服务模式都变了。  尽管京城饭店硬件方面很不错,连龙头都是鎏金的,除了暖气不能调温度,其他方面不比美国差,可老太太住着还是不习惯。  所以别看第二天,米晓冉都拉着赵汉宇精神抖擞的骑着家里自行车,去看天安门,逛故宫去了。  这对打美国回来的母子还是没能出门。  他们顶多也就是在京城饭店的对外商店里转转,然后在老太太年轻时候参加过舞会的舞厅逛了逛。  看看那些依照着凡尔赛宫镜厅布置的那些镜子,最后在宽大台阶红毯上留个影,就这样了。  实际上,他们足足比两个年轻人多休息了一天的时间,这老太太才算调整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在京城饭店里待的这两天,也没人能聊天,老太太心里也实在憋得难受。  为此,哪怕明知道1月28日是除夕,京城街面上不会太多的人了,大部分商家今天都得关门歇业,甚至连京城饭店门口都没等活儿的出租车了。  到了这一天的早上,老太太也觉得自己待不住了。  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透气,想到大街和胡同里转转。  于是催着儿子给留下电话的出租司机小郝打电话。  这并不奇怪,毕竟京城饭店带着特殊属性呢,在和客人交流方面的要求太严格了。  老太太看着那些年轻漂亮的服务小姐,虽然很喜欢,非常想与这些小辈儿的年轻人聊聊天,可是很难做到。  那些小姐无不被规章制度和纪律约束着,对她必恭必敬。  就是她想套套近乎,用标准的京腔,再三讲明自己也是京城人,只是客居美国,现在回来了。  可是小姐们对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照旧远远地站在她的身前、身后,随时注视着她,  周到地服侍着她。  甚至都不要说餐厅小姐,就连开大门的门童,站在电梯前的小姐们,对她也统统都是客气有加,敬而远之。  她的雍容华贵,引来了一些久羡慕的仪论,她吃一顿饭,身边能有好几个人伺候着。  但她的美国护照,却像一把无形的剪刀,把她和自己的家乡家乡的人,都割裂开来。  这不免让人有点伤感颇感遗憾。  不过好在刚到京城认得的那个出租司机还是有点古道热肠的。  尽管今天就要过年,可问清楚老太太只是白天用车,司机小郝很快就开车赶了来。  早就收拾利索的这对母子坐上了他的车。  这小郝立刻用他幽默的言谈开聊,热情的询问老太太这俩天过的怎样。  并且拉着他们去了老太太日思夜想了三十来年,内心深处最想去的地方——魏家胡同。  而当坐在出租车里的老太太,发现街边的建筑和树木自己越来越眼熟的时候,她心里也不由荡起一番浓浓的喜悦。  几十年的期待,几十年的痴梦。  人情重怀土,飞鸟思故乡。  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自己是真正地回到了京城。  …………  有人说,在人的一生中,总是会有许多说不清的奇妙时刻。  这种时刻注定要发生在某一天,某一小时,某一秒钟,但是它决定性的影响却是超越时间的。  这话一点也不错。  在1987年的除夕当天,康术德就遇到了这样的重要一刻。  实际上,正当美国老太太带着儿子坐着出租车,一步步向魏家胡同靠近的时候。  身在魏家胡同的康术德,也正临时抱佛脚,带着来一大早就来帮忙的小陶在马家花园的大门口,拿着凳子和浆子,贴对联,贴福字。  当然,原本康术德是不想这么折腾的。  他认为要贴就在花园子里的小院门上贴就得了。  只要能听见京城的街头有花炮咚咚的响声,他就会觉得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这是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花园子。  他不修外面院墙,封死的马家大门也没恢复原貌。  就连后来收回来的戏楼和江家原先住的地方,也就是“古今文化研究所”的大门,他都拿铁链子又给锁上了,就是为了刻意低调。  他心里很清楚,这院子的周围就不是一般的地方,附近十几条胡同,那住的大人物多了去了。  如果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也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碍了谁的眼,那叫自取其祸。  可小陶不是这么想的。  以他一个年轻人的角度,当然喜欢热闹和好看。  认为院门外就是不张灯结彩,也得贴个福字请个门神啊,否则哪儿像过年啊。  他就力劝康术德怎么也得妆点一下门面。  他声称宁卫民多半是要带日本未婚妻回来的,这冷冷清清的样子,让日本友人看着不像话啊。  原本这院墙就够旧的了,看着就让人想起电视剧《聊斋》的片头。  这要再不带点喜庆气儿,那不真得让人以为是鬼怪狐仙住的地方了。  结果这话算是把老爷子给说动了。  当然,倒不是宁卫民真的有这么大面子。  其实无论他多么受外人看重,但对老爷子这个师父来讲,他都是耗子上金銮殿。  真正缘故,是因为康术德忽然意识到,这个特殊的日子口儿,家家户户都得这么干。  自己要是不随大流啊,反而显得各色扎眼。  再一想,无论是张大勺,小陶,还是罗广亮,最近为了他拾掇花园子是没少帮忙。  而且这些人今天来了这里,也是为了等着宁卫民,为他接风洗尘的。  原本都是图个高兴,那总得照顾照顾大家的情绪啊。  得嘞,那弄就弄吧。  就这么着,老爷子才从善如流,改了主意。  于是接下来,康术德亲自找红纸,倒墨汁儿,自己写了副春联,写了几张福字。  然后又抓了小陶的壮丁,让他去熬浆糊,然后拿着家什跟自己走。  这样也就有了这爷儿俩在马家花园的大铁门前,“装裱门面”的这一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江家姑姑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江家姑姑出租司机小郝走了。  一改刚才的心惊胆战和狼狈不堪,他是在心满意足中,在别人的谢声中离去的。  虽然今天这件事里存有太多的谜团,小郝也好奇怎么回事,想要一探究竟。  但他毕竟不傻,有一点他起码懂得,人家这是多年未曾见面的两个人又重逢了。  既然多年未见,见了面就必定有不少话要说。  而且能够看出,当年这两个老人的关系还肯定非同一般,那么显然,这是一个有着特殊含义的聚会。  再加上今天又是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他一个外人掺和在其中,实在是不合适。  所以其他的,他也不用知道更多了。  对他来说今天能办成这么一件积德的大好事,就是最大的收获。  这就足够他发自心底的为无意间成全了别人,充分感到快乐和幸福的了。  于是他非常识趣地没有跟老太太一起进院儿去,而是在彻底打开的通向马家花园大铁门前主动望而却步。  知情达意地询问老太太下午是不是还要用车?  如果要车的话,大概什么时间可以来接她?  这样知进退,懂分寸的举动更是获得了这对母子的好感。  这时候听闻康术德说他这边有车用,不用再麻烦司机了。  老太太除了对小郝道了谢,让儿子付车费之外,还多给了他一个提前封好的红包。  而且这次再不容小郝谢绝了,“你别误会,小郝,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家里孩子的压祟钱。大过年的还请你出车,实在是不好意思。而且今天也是多亏了你,我才能找着家门。无论哪条啊,都该好好谢谢你。钱也不多,你就拿着给孩子买点糖吃吧。回去好好过个年,过几天儿我们娘俩需要包车,那还得再辛苦你。”  如此一来,小郝也就乐不津儿的收下了。  结果等开车出了胡同口啊,好奇的小郝打开那红包一看,惊了。  因为别看这红包薄啊,里面就一张钞票,可面额却当真不小!  不是五块的,也不是十块的,甚至都不是人民币。  那是一张面额五十的绿钞。  好家伙!美刀啊!换成人民币就是四百块!  这都顶得上一天包车的钱了。  这小郝还有不美的?  真是遇到阔主儿了啊,人家随便拔根汗毛比他大腿都粗啊。  这叫什么?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啊。  再一想到老太太恰才的许愿,过两天应该还有肥差,他差点没激动的打哆嗦。  于是原本打算这就回家的他,半途又改了主意,开车重新奔了热闹地儿。  他要买只烤鸭,再买两斤奶酥点心和两斤高级糖果带回家。  而且还要给父母亲人老婆孩子,好好讲讲今天这戏剧性的一段儿。  这个年真是过得非同一般!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  至于康术德和江家的四小姐,他们虽然见面了,相认了。  随后在子侄后辈的陪伴下,一起走进了马家花园,走进了他们多年前共度少年,青年时光的那些地方。  但这一天的戏剧场面注定还将继续发生。  因为可别忘了,宁卫民他们一行人还在半道上,正往马家花园赶呢。  不过实话实说,别看已经回到京城了,但自从听说不去扇儿胡同要去魏家胡同了,这小子的心里其实并不塌实,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镇定自若。  真正的心情反而是有点像是靠作弊考了一百分的小学生。  一想到在马家花园和师父见面,没有了那么多的邻居,师父也就没有了情面上顾忌。  要门关起来,那还不是对他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宁卫民就有点肝儿颤,  他最怕的就是老爷子再动肝火,要是照上次他们爷儿俩吵得最凶的那次,再复制一回,这事就真不好收拾了。  所以半路上,他刻意让罗广亮绕了点路,去了趟王府井。  其目的,是宁卫民想去东安市场北门的丰盛公买康术德喜欢吃的甜食——奶油炸糕。  另外,丰盛公的乳酪也很不错,双皮奶和乳酪的水平并不比奶酪魏差。  而且由于年代的特殊属性,目前奶酪魏的传承还属于断档的状态,奶酪魏的后人还不知在哪个工厂拧螺丝呢。  再加上奶制品的原料也受到很大的限制,在京城要想吃酪,还真不是那么好找。  丰盛公恰恰就是少数能提供这种东西的所在。  为此,蓄意讨好师父的宁卫民,自然想着多买点带回去讨个巧。  在表明孝心拍马屁的同时,兴许还能让师父想着点一起泡澡的交情来,那他的事儿不就好说了。  可结果呢,天不遂人愿啊。  谁能想到才半年多的工夫,原本在东安市场北门的丰盛公居然没了,已经无处可寻了。  宁卫民和罗广亮分头一打听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敢情目前东安市场已经变成了东安商场,由于商场领导要求一切商业实现自主化,所有的“外来户”都限期清退了。  这么一来,消失的也不仅是丰盛公,还有几家不错的馆子也一起搬走了。  不得不说,城市的演变速度过快,有时候也能抽不冷子撞人腰眼子一下。  所以失落在所难免,宁卫民依依不舍地回味着丰盛公的味道。  没达到目的他,就像个丢了钱的倒霉蛋儿,带着满心别扭的回到了马家花园。  而且因为路上这么一耽搁,原本能够午饭前到的,往后生生耽搁了半小时。  真等到他们到了地儿,进了花园子,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挂上大铁门后,罗广亮把汽车一直开到了康术德当年住过的小院门口。  而此时此刻,不出意外,松本庆子的眼睛已经完全被这处隐藏于市井胡同中的豪宅,被京城最顶级的私家园林所震惊到了。  等到下车之后,松本庆子更是被楹联、花坛、鱼缸及树木所吸引而驻足。  这不奇怪,打个比方,这就跟一个普通人跟着对象回老家,忽然发现他们家住的地方,一点不亚于苏州的拙政园,沪海的豫园,京城的恭王府似的。  那不是面积光大就完了,关键是在造景的艺术,建筑的结构,不但花鸟鱼虫,花木奇石俱全,而且还有喷泉和人工挖掘的水池。  这搁谁谁不吃惊?且得好好看上一会儿呢。  但这样的话,自然就额外又多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得以进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真香啊 可以说完全就是这些忙和着上菜的年轻人,要学习的表率啊。  这一幕也不禁让在座的这些老人们暗暗点头。  原本看着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却没想到,除了上得厅堂,居然也能下得厨房啊。  为此,人人都觉得宁卫民这小子有福气,居然找着这么一个没挑的姑娘。  甚至就连还没有正式发话同意他们婚事的康术德,看到这一幕,眼睛里也流露出代表着欣赏和认可的和善光彩。  要说还真是人多力量大,也没多少工夫,别说圆桌上像模像样的摆好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色,就是酒水也都各自斟满了。  这时候所有干活的小辈儿也没有叽叽喳喳的吵闹,而是落座后都做出一副乖宝宝模样,极有眼色地静等这些长辈们训示发话。  这场面看起来可是极为的有趣,就跟他们几个都是没长大的孩子,正眼巴巴等着听这些长辈们给他们讲故事似的。  而康术德和张大勺几经推让,最后才由康术德来做这个开场白。  环视了一下在场所有人,康术德开了口,“大家都清楚,我和张师傅都是孤家寡人。原本只能孤零零的过年,今天却有幸能够高朋满座,这很好。而且也是巧了,托了大家的福,今天我还能故人重新相见,这与我更是喜出望外,得偿所愿的一件大事。没什么话可以恰如其分地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也不多说了,都在这杯酒里了。总之,今年能有这么多人陪我们老哥儿俩一起过这个除夕,这是我们的面子,也是我们的造化。我在这儿就用这杯薄酒,感谢大家了……”  话到这里,当然,大家就是站起来迎合,一起碰杯,干杯了。  就这样,每个人都说着逢年过节都要说的吉利话,那真是好一阵热闹。  不过等到各自敬酒一结束,这小陶就耐不住想表现一下的欲望,调侃上了。  “老爷子,您甭客气,谢什么啊,都是应当应分的。其实能陪着您,也是我们的福气,要不我们怎么可能在这样好的地方吃饭呢?您看这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那不是沾您这个大财主的光了?”  这小子是真不怕出洋相,几句话,给大家都逗乐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话音一落,康术德却又驳了他。  “不对不对,要不说你小子糊涂呢,这好酒好菜啊,要谢也不该谢我。我呀,虽然是做东请客的人,可也没准备什么,原本就弄了些京城家家户户都有年菜,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张师傅,一大早就来了,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所以大家不可不知,真正今天撑场面的主菜,可全是出自张师傅的手笔。别的不说,这大砂锅里的柴把鸭子,因为烹饪手法要求太高,就是几乎已经绝迹的一道名菜。要不是张师傅,咱们谁也吃不到啊。大家还是一起谢谢张师傅吧。”  他甚至专门对江四小姐说,“别看你过去把京城都吃遍了,可你吃过的厨师,真未必有人及得上我这个老哥哥。今天有他做的菜给你洗尘,那才是相得益彰。你们一个会吃,一个善做,这也是风云际会。相信我,只要你吃过他的菜,怕是吃别人的菜就没味道了。”  此言一出,四小姐顿时眼睛发亮倍感期待,直说,“那太好了,我在美国,别说什么名厨大菜了,就是味儿不走样的家常饭菜也难得吃上几回。看来回来好啊,京城还就是藏龙卧虎,否则旁处怎会有张师傅这样的名厨了。张师傅,谢谢您,我是得敬您一杯……”  这话说完,大家的下一杯酒自然就敬给了张大勺。  或许是被这突如其来夸赞,搞到有点措手不及。  张大勺忙不迭的举起杯应酬着,却喝的有点急了。  最后放下酒杯微咳了两声,脸色也开始泛红。  而敬过酒后,大家自然就动了筷子,纷纷品尝那道张大勺做的“柴把鸭子”。  要说这道菜啊,还真是不那么容易做的,制作工艺极其复杂,且相当耗时,做一只鸭子足足要占用两天时间。  可以说是宫廷鸭馔中的精彩作品。  原材料是张大勺亲自去市场选购,得挑选中肥京城白鸭。  蘑菇也是他去自己独家的地方,采摘的鸡茸菇。  杀宰晾干后剁去膀爪,用佐料腌渍一宿后,由小缸里取出,蒸上个小半日。  先将鸭子蒸熟,去骨留肉,切成细长条,火腿、冬笋、冬菇也切成同样大小的长条,用温水将海带丝泡软洗净,鸭条与火腿、冬笋、冬菇各一条用苔菜海带丝捆好,将捆扎好的“柴把”放入炖盅。  加入预先炖好、滤清后的鸭汤清炖,炖好的汤色若琥珀、淡黄清澈。  这道菜形如柴捆,因此名为柴把鸭子,但由于工艺复杂,已经没什么人会做了。  就是张大勺也只会用传统蒸制为一法,最后要滗去汤水,滋味提香全靠最后用鸡油勾出的明芡淋上。  而他今天做这道菜所用蒸制加炖盅的手法,是有汤可以喝的。  这种手法还是在宫廷饮食文化研究会,听末代皇孙傅杰说的。  后又通过故宫退休的一位文史专家,查了嘉庆朝的膳单,几经对照,才终于确认了还有这种做法。  不过麻烦是麻烦,但这番工夫绝对是没有白费。  这么做出来的柴把鸭子,汤汁中除了浓郁的鸭味,尚有冬菇的鲜香,火腿的醇厚,而冬笋的加入则带来一丝清爽。  喝完汤再慢嚼鸭丝“柴把”,咸鲜软脆,几种不同风味、不同口感的食材在口中相互碰撞、交融、转化,形成一道独特的味觉风景线,甚是有趣。  比纯粹蒸制的柴把鸭子滋味和乐趣上都要好的多。  实际上众人品尝过后,就纷纷赞不绝口。  那小陶被香的直怂鼻子,话都顾不上说了。  一碗很快吃完又满满舀了一碗,根本停不住口的大快朵颐,看样子一不留神,能把舌头给吞下肚去。  而江四小姐饶是见多识广,这道菜品尝过后,也不禁愣愣的出神了。  半晌后,终于品味完毕,长舒一口气。  “香!真香啊!原本就少见的菜,能做出这样淳朴绵长的滋味来,确实是名家手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远香近臭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远香近臭见大家反响热烈,张大勺当然高兴。  不过老爷子并不倨傲,马上就客气上了。  他对江四小姐说,“什么名家啊,您太高抬我了。我就是个做饭的厨子而已。把饭做好,能让大家吃得满意,翘翘大拇哥,我就知足了。”  “其实这道菜之所以少见,并非真的难做。最大的原故无非也就是需要耐心法儿,比较费工夫罢了。大多数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细模细样地准备,专心致志地去做。”  “但这道菜也的确吃功夫。无论原料的选择搭配,还是刀工和火候,要求都比较细致。更接近于府门儿和宅门儿的私家菜。”  “要是从这个角度出发,我想如果您来做,多半是比我做的滋味更佳。今天我拿这道菜为您洗尘,纯粹是碰巧了,有点班门弄斧。您可别一味说好,也得给我好好挑挑毛病才是……”  江四小姐可没想到张大勺转脸就捧上了自己,也立刻谦虚起来。  “什么?我?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嘴馋好吃而已。勉强算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食客。哪儿能和您相比啊?我要挑剔您的菜,才是班门弄斧。虽然我也略通厨艺,但也就是家里随便做做的水平罢了。否则也不会连个餐馆也经营不好……”  “不,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实在太客气了。”  张大勺断然摇起头来。  他是真正的饮食专家,尤其涉及到勤行上的道理,那一是一,二是二,绝不能打马虎眼的。  老爷子相当认真的说“这好吃的人多数都会做越是爱吃,越是会吃要求就越高。私下里就越会在饮食上下功夫,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嘛。长此以往,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又怎会没有几道独门的拿手菜呢?所以啊,真正的精细好菜,往往多出自于好吃者的私人府邸。庄馆里是吃不到的,也只有少数制作便宜的才能偶尔流传出来。”  “像‘潘鱼’,‘佛跳墙’,哪样不是足以传世的佳肴?即便是宫廷里也一样,否则乾隆和西太后也就不会非要弄专属他们自己的小厨房了,变着法从外面弄厨子进宫里来伺候。就说大家都听说过的芙蓉鸡片和眼前这道这柴把鸭子,本质上还就是宫廷里的私房菜。”  “您也一样啊,当年,吉士林的‘奶油栗子粉’不就是您的个人创造?老康早跟我念叨过这事儿。这个甜品那是相当令人惊艳,单就这一样东西来说,曾经都压过靠甜品起家的起士林去了。我也试着做过,对您的这份巧心思,我是佩服得紧呢。由此也足见您的烹饪水准。谁要说您不善烹调,怎么可能?我是不信的。”  “至于我们勤行的厨子,灶上本事是在于怎么用短时间置办出成套的、体面的官席来。我们最擅长的菜肴虽然好看也好吃,但都是冠冕堂皇的东西。菜肴的烹饪要求与细致的火候菜大大的不同,属于完全不同的路数。我们讲究的是香软,要的是快捷体面,却失于鲜嫩,往往中规中矩显得死板。所以在酒楼干厨子,和去私人府上做厨子,完全是两回事。”  “当然了,反过来也是一样。长处在鲜嫩的私房菜再好,却只宜于阔而细致的家庭待客。或者用于几位讲究吃喝的好友聚餐,对于官席却是不适合了。就是勉强用得上,也绝对没有好处。就是能做得好,也绝对吃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您想啊官席一开就是两三桌,或十几桌几十桌,这种正式酒席,大宴宾客的场面,吃饭等于行礼,一举一动都有约束,耽误工夫是必然。偏偏细致的火候菜,吃的就是火候,一勺只可炒一盘,最多炒两盘,而且来了就得吃,连传菜都得小跑儿。过几秒钟,便过时不适口了。”  “所以啊,真正的精细好菜要是用于庄馆的客人,却是难有好评。您别看谭家菜的名声响亮,如今已经流于庄馆气了,变味了。要是当年,你让他办酒席,两桌就是极限,他还得提前准备个三五天。再多,他就是吐了血也弄不出来。是不是这个道理?”  “至于您,要是为了餐馆的买卖不好就妄自菲薄,恐怕还真想岔了。照我看啊,您那餐馆买卖不行,不是您的厨艺不高明,反而很可能是您的厨艺太高太雅所致。别忘了,好的厨师是需要懂得欣赏的食客的。而您的餐馆又是开在异国他乡,您能指望那些外国人吃明白您的精细菜吗?怕是曲高和寡难免,牛嚼牡丹是必然啊……”  张大勺的这番话,那是有理有据。  不但把私房菜和庄馆菜的区别给讲明白了,一下子就解开了江四小姐长久以来对于餐馆经营的部分疑惑。  而且他还专门提及江四小姐当年的得意之事,好好的捧了江四小姐一把。  那江四小姐还能不高兴吗?  “哎哟,谢谢您的提点,更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要不说,行家还就是行家呢。果然见解独到,高明之至。今天听了您的这一席话啊,我才有点明白过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要不干脆这么着吧,咱们也别说谁指点谁,谁是班门弄斧了。武人以武会友,文人以文会友。咱们既然都是爱饮食和烹饪的人,就以菜会友。今天我沾光先吃您的菜,正月初五晌午,我也摆一桌宴席来回请您,您看如何?如不嫌弃,到时候,您也品品我的私家菜……”  这话同样说到张大勺的心眼里了。  基于江四小姐的家庭环境很不一般,他确实有心想要见识一二。  盖因富有家庭的私有之菜,很少有外传的,而且都好,都有特别的烹饪法。  甚至往往会有独特,让人耳目一新的感受。  老爷子也盼着自己平淡的生活里能有点惊喜,很可能江四小姐就是给他惊喜的这个人。  不过尽管如此,对这段饭倍感期待的张大勺却不肯贪人之功。  他虽然接受了邀请,却也没忘了给宁卫民摆好。  “嗨,您要请客,我是求之不得。到了日子口儿,我是绝不会缺席。至于我这点见识呢,您要觉得有帮助,那是我的荣幸。不过啊,您要是都归功于我,我也要惭愧的。”  老爷子说着一伸手指向宁卫民,“因为说实话,这些见解,这些主张,也有这小子的功劳。原本我也没有想的这么清楚。说起来还多亏了这小子开了家主营宫廷菜的饭庄子,而且还想要在国外开分店。我们见天儿凑在一起没事就琢磨,用哪些菜合适,怎么干合适,这么一来二去的,这才有了这样的经验和共识。”  跟着老爷子还笑着为江四小姐指了指桌上的几样菜。  “哎,对了,这小子他也是个懂得吃喝的吃主儿。他自己琢磨出的菜色也挺有意思的,您看今儿这桌上的松仁玉米,蚝油生菜,这两道菜就是他的发明创造。如今已经成了他那个饭庄子卖的最好的几个菜之一,对了,那什么椒盐蘑菇,和鸭蛋黄焗南瓜听说在日本也很受欢迎。要说这老康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我可羡慕的很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多子多孙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多子多孙等弄清怎么回事,宁卫民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江四小姐说,“四姑姑,咱们都坐这儿老半天了,我也没顾得上敬您一杯酒。这确实是我不是。”  “那什么,您既然看得上我这两道菜,回头啊,我就把这两道菜的做法、配料给您写下了。如果您愿意,这几天我再陪您下厨房,亲手试试。”  “说实话,对此我荣幸之至,求之不得。因为我其实也挺好奇美国人的反应,会不会喜欢这些菜。您等于帮我做了市场调查,我还得谢谢您呢。”  跟着站起来就举杯敬酒,“四姑姑,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要在此祝贺您能和我康大爷能够在此地重逢。也希望您呀,健健康康的,硬硬朗儿朗儿的,少落泪,多欢笑,永远这么漂亮,越活越年轻。”  宁卫民一边这么说着,江四小姐就一边颔首地笑。  看得出,康术德对徒弟的贬低没有丝毫负面影响,她心里其实已经对宁卫民充满了好感。  但是就在宁卫民摆出了敬酒的架式后,这老太太夸是夸,却偏偏摇了摇头。  “嗯,说的真是不错。不过啊,你敬我的这杯酒,我可不喝。”  宁卫民就是一愣,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哪儿知道老太太还挺淘气。  她展颜一笑,下一句就让宁卫民的心情峰回路转,瞬间激动起来。  “光你一个人儿敬我有什么意思?明明你们是一对儿嘛,少一个,那像什么话。怎么也得带上你的日本未婚妻,一起敬我才是……”  “哎哎,对对,您的话太有道理了……”  意外获得了这位江四小姐的认可和支持,宁卫民是心花怒放,赶紧也让松本庆子起身敬酒。  说白了,这杯酒要是在老爷子的面前敬成了,那不相当于既定事实了?  要是老爷子没反对,不就相当于变相通过了?  不用说,康术德当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很不高兴地挑眼了。  “我说四小姐哟,您都这把子岁数了,怎么还这脾气?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怎么回事来。你这不是成心搅合,故意给我添乱吗?”  这话让宁卫民不禁一愣看了看康术德那不善的脸色,他举杯敬酒的动作又僵在了半空。  松本庆子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窘迫。  然而这世间还就是一物降一物,别人怕康术德不快四小姐却不当回事。  凭她一个大家闺秀岂能让当年一个小徒弟给吓住?  老太太就跟没听见康术德的话似的,自己主动和宁卫民还有松本庆子一一碰杯,一口就把酒干了。  这还不算呢,喝完酒,她还笑着对宁卫民说呢。  “甭怕你师父不高兴,这人一老,脾气就大了,就爱挑眼了。这脾气不能惯着,现在他都这么爱吹胡子瞪眼了,以后还不有你苦头吃。我可瞅着你们俩挺般配,都那么漂亮,懂事,可人疼。活到我这把岁数了,也就是看你们年轻人高兴了。难得今天听你们叫我一声四姑姑,那我也得有个姑姑样儿不是?”  说着老太太当场就拉过了松本庆子的一只手。  然后现场就把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退下来,就这么直接过手给了她。  “这是见面礼儿,回头等你们大操大办的时候,要是请我喝喜酒啊,我还会有份大礼。”  得,这一下更是夯实了这件事了。  虽然松本庆子没见过如此送礼的方式,彻底懵在了当场,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宁卫民可是人精。  那镯子成色好,价值不菲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份礼物的意义非常。  于是拉着庆子赶紧鞠躬道谢,嘴就跟抹了蜜似的。  “四姑姑,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的喜酒您如能赏光,那就是最好的礼物。不瞒您说,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师父又是孤身一个人儿,我这边正愁缺一位关系亲近的女性长辈呢,您要是能作为我的亲人列席,那真是弥补了我的遗憾,成全了我的面子,纯粹是我的福气啊。”  他这种亲近热情的态度当然让四小姐感到熨帖。  老太太笑眯眯地连声说好,看着就跟她和宁卫民是亲姑侄似的。  不过这个时候,康术德当然就更不高兴了。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特别是年轻人的面前,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有愤愤然把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以此来宣示自己对眼前一幕的不满。  却不料背刺还在继续发生,这次发难的居然是张大勺。  “我说老伙计,你这么喝酒可伤身啊,今儿多好的日子口儿啊,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怎么就你不高兴?这是何必呢。听我一句,年轻人的事儿由他们自己吧,就别跟徒弟怄气了。”  跟着一转头,张大勺又跟宁卫民和松本庆子玩笑上了。  “我说卫民啊,你们小两口儿是不是也得敬我一杯啊?要不是我,你能去日本开店?你不去日本,能遇得着这么好的姑娘吗?我也应该算是你们的媒人了吧。哎,我把话放这儿。也不让你们白敬。你们要是让我把这杯酒喝舒坦了。回头你们大喜之日,我就亲自掌灶,给你们的酒宴亮手绝活,添道大菜。怎么样?”  宁卫民又偷偷瞥了师父一眼,虽然极力加紧了尾巴、  但他心知肚明张大勺也在表示对他情感选择的支持与认可。  所以酒杯举起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满脸的笑意。  敬酒的时候,那是格外感动。  “张师傅,瞧您这话说的。我当然要敬您。无论打哪儿论,您都是我的贵人。没有您的帮衬,别说我遇不上庆子了,又哪儿有我今天啊!而您虽然不是我的亲人,可对我来说,也和真正的亲人已经没区别了。对您的感谢我是无以言表。我结婚的时候,断不敢再劳烦您为我做些什么了。我只希望您务必要赏光,高高兴兴的,吃好喝好。”  张大勺的脸乐得都收不拢褶子了。  “好好好,我都有点等不及要喝你们的喜酒了。可惜我这个穷老头子身上也没什么可送你们的。那只有借花献佛喽。今天呀,我就用你创的这道菜——松仁玉米打个比方,赠你们一句吉利话吧……”  “您请讲。”  “祝你们多子多孙。”  不得不说,这老爷子还挺幽默,也不愧为名厨。  他总是爱那吃食说这样的笑话,爱拿吃的东西来打镲,这都快成了他标志性的习惯了。  比方说油条,他就曾经跟宁卫民这么调侃过——那是告诉你,不受煎熬,就不会成熟。总受煎熬,会成为老油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巨头来了 不惜动用数百万美元,回收新加坡肯塔基的全部股权。  也就是说,大陆这边还没有什么实质进展呢,简道尔就要为了让汪大东满意,开始大撒巴掌的花钱了。  这无疑充分显示了简道尔的决心和对汪大东的信任。  于是汪大东再没有什么顾虑,很快就去跟津门的政府部门进行了协商。  为了不让胡姬花餐厅的经营和企业性质受到影响,他介绍了另一个美籍华人来接盘。  这个人叫戚钧富,也是他的老朋友,在国外经商三十多年,也有丰富的餐饮行业管理经验。  这样的话,在津门政府首肯下,汪大东以六十万美元的价格把自己的股份转给了戚钧富,就此功成身退。  然后重新又归于老东家的门下,成为了肯塔基的远东地区总裁。  目前他正在为肯塔基在京城疏通各路关系。  他打算把第一家肯塔基的店,就设在京城……  终于听完了汪大东讲述的始末究竟,赵汉宇和米晓冉此时才明白了汪大东做出如此选择的理由。  应该说,汪大东用这种方式退出是再好不过的了。  别看表面上他是以两年两倍利润的经济回报离开了他一手创办的餐厅,这已经足够惊人的了。  可如果考虑到此时人民币兑美元在黑市比例,实际上他是用两年时间赚到四五倍的利润。  那是真的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一般人听到,也难免会替汪大东感到不舍,对他做出的选择是否明智存有保留意见。  “舅舅,胡姬花餐厅可是您一手创办的啊,每年又能赚这么多钱。就这么放弃了,您不觉得太可惜了吗?虽然肯塔基给您的条件是很好,可那说到底,也是替别人打工呀。会有您自己做老板威风吗?要是我的话,我可不会像您这么洒脱,说走就走,这么干净利索。面对您这也的处境,我恐怕会相当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  像米晓冉就是这样的。  她委婉的表达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她的想法让汪大东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赵汉宇一眼,有意考教地问,“汉宇,你是怎么想的呢?也和晓冉一样吗?替舅舅可惜?”  “不,舅舅,我当然赞成你的选择。”  赵汉宇毫不迟疑的侃侃而谈,“我记得您经常对我说,在商业上,西方文化是一本万利,连锁经营。追求的是低风险和高效率。而且只承担财富,不承担事业。反过来东方文化是我的祖传秘方,我开店,只能我有,不能你有。而且讲究子承父业,代代相传。这是文化上的一个很大的区别。而且也正是这种文化上的区别,才导致华夏的企业极其缺乏商业竞争力。通常都是故步自封,得过且过,小富即安的状况。很难创新发展,也很难壮大规模,也就没有可能诞生真正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商业品牌。”  “具体联系到这件事上,从您的个人角度出发,如果够继续经营自己的胡姬花快餐厅,虽然是很好,经济回报也不错。可这样新生的企业,各方各面都不够成熟。一切都需要您来亲自规划做决策,这样的工作肯定是很繁重的,进展也有限。我想您用了一年时间才开了一家分店。如果再开一家,可能还需要一年。”  “何况风险还需要个人来承担。现在胡姬花的成功是建立在内地市场空白的大环境下的,未来肯定会出现竞争对手。别的不说,肯塔基这样的国际快餐巨头不就要来了吗?很可能其他的快餐品牌也快来了。关键是这些跨国公司的商业布局都是有计划的,一旦计划出炉就不会轻易放弃。那么如果舅舅您拒绝肯塔基的招揽,未来,彼此就会变成对手。势单力薄,底蕴不足的胡姬花能否还能像这样创造出令人咋舌的利润就要打问号了。起码能肯定,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  “相反,换成您加入肯塔基的阵营就大大的不同了。肯塔基的内部管理方式已经非常成熟,而且相当科学。在内地只要开第一家,树立起旗舰,产生品牌效应,其他就好说了。在这个国际品牌倾斜资源大力扶持下,当然会使事情成功的可能最大化。到时候也许只需寥寥数年,您就能在内地开设几十家分店。无论从成本的角度,还是风险的角度,又或是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放弃一个不成熟的自主品牌,选择替肯塔基这样的国际快餐巨头在大陆内地打天下。这才是最优的选择。”  赵汉宇的回答,让汪大东相当满意,他忍不住为外甥喝起彩来。  “说得好,说的太好了。没想到你能认识得这样清楚,也不枉我一番心血。”  夸了几句,跟着他又对米晓冉进一步解释说,“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为什么会这样的选择。别的不说,外资企业在京城开店没那么容易,得申请。想当初,我一直被制度挡在京城门外。去津门也有很大的原因是,那里才有国营企业愿意和我合作。换成肯塔基却成功申请下来了,而且是和京城畜牧局合作,这就是巨头的实力。”  “你要知道,在西方的管理文化中,只注重结果。这叫务实。在大陆内地则不然,我看到的很多内地企业领导,都在讲我去做了什么,结果呢?很虚的很少有人拿得出令人振奋的结果。西方的文化不管你做了什么,而注重我投了多少钱,你回收了多少,我的价值变成多少了。这就是一个文化上的区别。”  “别忘了,我是做快餐这一行的,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时间和规模。只有时间和规模才能给我利益,至于其他根本不重要。是老板又怎么样?压力大,回报却未必高啊。只要打工比自己开店划算。那我就会选打工……”  米晓冉一直在思考,听到这里她已经完全差不多领会了这其中的道理,脸色有点微微发红的说。“舅舅,我现在懂得了。您说的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吧、未必要争什么名分,还是拿到手里的经济回报最实惠。对吗?”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你要是能懂得这个道理,就已经超过许多人了。大陆内地的人太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总是在乎什么名头,没几个人能有这种认识。”  跟着他又顺势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说了这么多,想必你也能理解舅舅需要你帮什么忙了。为了尽快上手,尽早实现管理团队本土化,尽量缩减筹备的时间,我急需一些本地的有经验的帮手。我记得你在出国前,是在一家宾馆上班的吧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我?至于待遇上,肯定比国内企业优厚许多,如果我聘用他们,基本工资起码是二百元起步。”  汪大东的夸奖,让米晓冉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再一听到这个底薪数字,她就更有信心了,毫不犹豫的答应。  “没问题,舅舅的忙我一定尽力。这次回来我本来就想请客和那些同事们聚聚的,到时候,我就用舅舅今天给我上的课来说服她们。”  汪大东听了米晓冉的保证,简直笑得就像个弥勒佛。  再一看表,时间也不早了,就邀请米晓冉和赵汉宇一起去餐厅用餐。  只是起身的时候,兴高采烈的米晓冉也不免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哎,这么说的话,他……难道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明明自己有那么多的生意捞外快,却一直在外资企业上班?  这小子,居然有这样的心计,这样的见识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炸雷 可以说完全就是这些忙和着上菜的年轻人,要学习的表率啊。  这一幕也不禁让在座的这些老人们暗暗点头。  原本看着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却没想到,除了上得厅堂,居然也能下得厨房啊。  为此,人人都觉得宁卫民这小子有福气,居然找着这么一个没挑的姑娘。  甚至就连还没有正式发话同意他们婚事的康术德,看到这一幕,眼睛里也流露出代表着欣赏和认可的和善光彩。  要说还真是人多力量大,也没多少工夫,别说圆桌上像模像样的摆好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色,就是酒水也都各自斟满了。  这时候所有干活的小辈儿也没有叽叽喳喳的吵闹,而是落座后都做出一副乖宝宝模样,极有眼色地静等这些长辈们训示发话。  这场面看起来可是极为的有趣,就跟他们几个都是没长大的孩子,正眼巴巴等着听这些长辈们给他们讲故事似的。  而康术德和张大勺几经推让,最后才由康术德来做这个开场白。  环视了一下在场所有人,康术德开了口,“大家都清楚,我和张师傅都是孤家寡人。原本只能孤零零的过年,今天却有幸能够高朋满座,这很好。而且也是巧了,托了大家的福,今天我还能故人重新相见,这与我更是喜出望外,得偿所愿的一件大事。没什么话可以恰如其分地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也不多说了,都在这杯酒里了。总之,今年能有这么多人陪我们老哥儿俩一起过这个除夕,这是我们的面子,也是我们的造化。我在这儿就用这杯薄酒,感谢大家了……”  话到这里,当然,大家就是站起来迎合,一起碰杯,干杯了。  就这样,每个人都说着逢年过节都要说的吉利话,那真是好一阵热闹。  不过等到各自敬酒一结束,这小陶就耐不住想表现一下的欲望,调侃上了。  “老爷子,您甭客气,谢什么啊,都是应当应分的。其实能陪着您,也是我们的福气,要不我们怎么可能在这样好的地方吃饭呢?您看这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那不是沾您这个大财主的光了?”  这小子是真不怕出洋相,几句话,给大家都逗乐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话音一落,康术德却又驳了他。  “不对不对,要不说你小子糊涂呢,这好酒好菜啊,要谢也不该谢我。我呀,虽然是做东请客的人,可也没准备什么,原本就弄了些京城家家户户都有年菜,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张师傅,一大早就来了,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所以大家不可不知,真正今天撑场面的主菜,可全是出自张师傅的手笔。别的不说,这大砂锅里的柴把鸭子,因为烹饪手法要求太高,就是几乎已经绝迹的一道名菜。要不是张师傅,咱们谁也吃不到啊。大家还是一起谢谢张师傅吧。”  他甚至专门对江四小姐说,“别看你过去把京城都吃遍了,可你吃过的厨师,真未必有人及得上我这个老哥哥。今天有他做的菜给你洗尘,那才是相得益彰。你们一个会吃,一个善做,这也是风云际会。相信我,只要你吃过他的菜,怕是吃别人的菜就没味道了。”  此言一出,四小姐顿时眼睛发亮倍感期待,直说,“那太好了,我在美国,别说什么名厨大菜了,就是味儿不走样的家常饭菜也难得吃上几回。看来回来好啊,京城还就是藏龙卧虎,否则旁处怎会有张师傅这样的名厨了。张师傅,谢谢您,我是得敬您一杯……”  这话说完,大家的下一杯酒自然就敬给了张大勺。  或许是被这突如其来夸赞,搞到有点措手不及。  张大勺忙不迭的举起杯应酬着,却喝的有点急了。  最后放下酒杯微咳了两声,脸色也开始泛红。  而敬过酒后,大家自然就动了筷子,纷纷品尝那道张大勺做的“柴把鸭子”。  要说这道菜啊,还真是不那么容易做的,制作工艺极其复杂,且相当耗时,做一只鸭子足足要占用两天时间。  可以说是宫廷鸭馔中的精彩作品。  原材料是张大勺亲自去市场选购,得挑选中肥京城白鸭。  蘑菇也是他去自己独家的地方,采摘的鸡茸菇。  杀宰晾干后剁去膀爪,用佐料腌渍一宿后,由小缸里取出,蒸上个小半日。  先将鸭子蒸熟,去骨留肉,切成细长条,火腿、冬笋、冬菇也切成同样大小的长条,用温水将海带丝泡软洗净,鸭条与火腿、冬笋、冬菇各一条用苔菜海带丝捆好,将捆扎好的“柴把”放入炖盅。  加入预先炖好、滤清后的鸭汤清炖,炖好的汤色若琥珀、淡黄清澈。  这道菜形如柴捆,因此名为柴把鸭子,但由于工艺复杂,已经没什么人会做了。  就是张大勺也只会用传统蒸制为一法,最后要滗去汤水,滋味提香全靠最后用鸡油勾出的明芡淋上。  而他今天做这道菜所用蒸制加炖盅的手法,是有汤可以喝的。  这种手法还是在宫廷饮食文化研究会,听末代皇孙傅杰说的。  后又通过故宫退休的一位文史专家,查了嘉庆朝的膳单,几经对照,才终于确认了还有这种做法。  不过麻烦是麻烦,但这番工夫绝对是没有白费。  这么做出来的柴把鸭子,汤汁中除了浓郁的鸭味,尚有冬菇的鲜香,火腿的醇厚,而冬笋的加入则带来一丝清爽。  喝完汤再慢嚼鸭丝“柴把”,咸鲜软脆,几种不同风味、不同口感的食材在口中相互碰撞、交融、转化,形成一道独特的味觉风景线,甚是有趣。  比纯粹蒸制的柴把鸭子滋味和乐趣上都要好的多。  实际上众人品尝过后,就纷纷赞不绝口。  那小陶被香的直怂鼻子,话都顾不上说了。  一碗很快吃完又满满舀了一碗,根本停不住口的大快朵颐,看样子一不留神,能把舌头给吞下肚去。  而江四小姐饶是见多识广,这道菜品尝过后,也不禁愣愣的出神了。  半晌后,终于品味完毕,长舒一口气。  “香!真香啊!原本就少见的菜,能做出这样淳朴绵长的滋味来,确实是名家手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感动 第1189章感动  窗外,西北风正紧,小风吹得呼呼作响。  屋内,寂静无声,两人相对无言,只有一个烧开的水壶在煤炉子上咕嘟嘟冒着雾气。  这种气氛的对比,只让人感觉到一种沉重,感觉到了寒冬的肃杀与人生的苦累。  而且由于惊闻噩耗,康术德一直陷于失神状态。  他那一双泪光闪烁的眼睛直瞅着窗户棱,仿佛窗户上有什么必看的物件。  好几分钟过去,见他始终保持着这种状态,江四小姐也不由替他担心起来。  她静静走过来,将茶杯搁在康术德面前,招呼他,“老康,老康……”  然而却没有半点反应,直到江四小姐忍不住要去唤人来了,康术德才突然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来着?”  见他如此,江四小姐自然懂得他是心痛到了极点,十分后悔今日不该贸然提及此事。  然而她虽然看着康术德心酸,但许多心态却非言语可以道出。  她也不知该如何进行规劝,只能尽量往想开了的方向宽慰他。  “我是说,人这辈子,聚散匆匆,沧海桑田,泪眼描将易,愁肠诉出难,有些事不要太过于纠结了。我们也都是过了甲子之年的老人了,理当看透一些事了。你现在过的不错,这是你的福气。应该珍惜你现在的日子,还是应该往前看……”  然而极度悲痛下,康术德却不可能一下恢复状态。  他的眼睛依旧看着窗户,仿佛喃喃自语地说着。  “我早知道会有今天……命也如斯,宋先生他太爱国了,太重视华夏文化的传承了。他是个为了国,为了民族,能济人利物,舍身忘我的人。所以这辈子,才白白承担了太多的事儿。他不惜抛家舍业奔了一辈子,其用心良苦,实在让人惊叹。可谁能想到老了老了,该功成身退,颐养天年了,却偏要遭受这般风雨欺凌,还殃及家人……纵有黄金万两又如何?纵该青史留名又怎样?终也难换个平安康宁的好下场……他,他,他太冤了……太冤了……”  这话初听毫无章法,但揣摸起来信息量却巨大。  江四小姐不由心头一凛,忽然觉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端倪。  她觉得很可能宋先生不得善终,全家蒙难的原因康术德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但就在她开口要问的时候,又犹豫了。  因为毫无疑问这件事如果有什么秘密,那一定牵扯巨大蕴藏着极大的危险。  宋先生一家人已经因为这事儿惨遭横祸,如今只留下一条血脉。  她可不想在这件事过去那么多年后,再翻腾出什么浪花,让自己好不容易替宋春子养大的儿子重新处归于危险境地,深陷不幸的命运。  是啊,既然时过境迁,又何必那么认真?  回想前尘,不如遗忘。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而且还得好好地活。…。。  于是江四小姐拿定了主意,坚决阻止康术德再继续沉浸在悲切中。  必须尽量转移话题,让康术德分心。  “哎,哎……老康……事已至此,多想无意。我知你对宋先生感恩戴德,毕竟是他成就了你,但人已经没了,这事又过去那么久了。你就是疼得把心都剜出来,再一口口吞下去,又能怎样?你要真是不忘师恩,想要对得起宋先生,那就应该在保重自己的同时,为宋先生做点有意义的事儿……”  “为了宋先生……有意义的事?”  康术德懵懵懂懂的问,看上去仍然像是个没睡醒。  不过,这话确实让他有所触动,看上去也终于有点精神头了。  “是啊,我儿子,沈存,我不是告诉你了嘛,他是宋家唯一的血脉。为了宋先生为了春子妹妹,难道你不该对他关照一二吗?”  “我……我来关照他?这……这……你们可都在美国,我……我就是想,那也鞭长莫及啊。再说了,我看你们如今过得满不错啊。你儿子他如今也是一表人才,要学位有学位,又不缺钱,还用我来照应什么?”  康术德还真不是打马虎眼。  宋先生待他像亲儿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和宋春子也情同兄妹,从小一起长大。  更别说他和江四小姐还有着远超非常的感情,无论打哪儿论,他都没有不应的道理。  可他也真想不明白,自己还能帮上什么。  “人生在世,不是光有地位和金钱,安逸的生活就够的。这么多年,我们生活在异国他乡,背井离乡的滋味难以言表。就拿我儿子来说吧,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如果在国内,我相信他的事业会一帆风顺,家庭也会很和睦。可他偏偏是在美国长大的。他的同学是美国人,同事是美国人,邻居是美国人,谈恋爱和结婚对象也是美国人。再加上我自己是北方人,又和唐人街那些南方人格格不入,沈存从小到大生活在几乎完全是白人的社区环境里。从来没有过真正相互了解,关键时候能够依靠的朋友。再加上他受的教育几乎完全是西式的,对华夏的文化了解是很有限的,就更让他在美国难以找准个人的定位,成为了一个另类,明明有学识,有能力,却不得重用。永远被主流社会所排斥。恐怕也是因此,他的婚姻也没有个好结果。他的前妻是个白人,带走了他的一对儿混血儿女。现在的他连见自己的孩子都要受限制,还得为那个女人付赡养费。我思来想去,我们娘儿俩还是得回来,回到真正能把我们当自己人的老家来。在这里做一点事。老家穷,可有人情。也许也只有在京城拥有一席之地,才会让我们娘俩感到踏实,心里有底。所以我想有劳你,尽量帮他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国内的人情世故,他实在是太陌生了……”…。。  为了把康术德的心思彻底吸引过来,江四小姐不失时机地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你儿子是你要在京城开家买卖?”康术德这时候已经明白了。  “是开建筑事务所。”  “嗯,这倒是个事儿,京城现在四处都在大兴土木,这方面,需求是没的说。总之,你放心吧,无论是冲你的面子,还是冲着宋先生的情分,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心尽力。何况即使我帮不上,我不还有徒弟嘛。那小子办法多,大不了就让他操心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除夕夜 别人且不说,宁卫民的心里就相当难过。  因为尽管他继承原主的记忆有限得很。  对于罗广亮,其实只有一些从小到大,日常接触里的断裂的,零碎的画面。  仅仅知道这是罗家的小儿子,比自己大上一岁,实际上却与之相当陌生,根本没有半点“发小”情分。  但是他,偏偏是最受不了这样的事儿的。  他见不了一个大男人无路可走的窘迫,看不得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恨不得想一头撞死的憋屈。  就像当初边建功的哭,张士慧的难,对他都是这样。  面对类似的情形,他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当然,这倒并不是说他这人有多么心软,多么善良,存有什么圣人情结。  主要还是因为前世的他,经历过太多与之相似处境。  一旦看见这样的人,往往就能让他想起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苦难史来。  他对于走在大街上走得双脚酸痛,却不知该去向何处的彷徨。  对于在快餐店里睡觉,睡得半拉身子发麻的痛苦。  对于被肚子里的饥饿感催逼着,让他恨不得去掏饭店垃圾箱的悲凉。  对于狂风暴雨天气里,被大雨浇得浑身通透,冻得瑟瑟发抖的寒颤。  对于看到一只被美女抱上suv的爱犬,痛恨自己生之为人,巴不得与之互换的卑贱……  那些滋味他全都了如指掌,且深深记在了骨血里。  他更明白在大年下,自己孤身一人,看着别人家里漏出的幸福灯光,想想着别人家里亲亲热热的景象,有多么的嫉妒和心酸。  而每逢这样时候,要是再横遭几个白眼,或是被人轻视的呵斥几句。  那他真会有种恨不得捏着鼻子去跳河,或是想放把火烧掉全世界的冲动。  正因为这样,今生的他,才会雪中送炭,主动帮助边建功和张士慧走出生活的困境。  同样因为如此,前世的他,在生活无虞,小有资产之后。  才会每年在儿童节前和春节前,给养大自己的儿童福利院送去五千元的现金,以及价值两万块钱的食品、图书和文具。  甚至上辈子,就连平日里,他都格外照顾邮币市场周围那些卖黄胶带的、卖盒饭的、卖饮料的小贩和捡垃圾的拾荒者。  比如说,他一买胶带就是二十个。  每个月那些卖胶带的,都会主动去给他送上几次。  他从不拒绝,他的胶带估计半辈子也用不完了。  而他的盒饭、饮料不从市场里买,不叫外卖,专门从市场外的那些小贩手里订。  就连纸箱子、饮料瓶也专门从外面叫人来搬走。  他的员工没人能理解,谁都不明白他这个老板,为什么要干这种既麻烦,又不实惠的事儿。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其实是他深埋在内心里的病。  就像得了某种强迫症一样。  如果不去这么做,他的心里就痛苦,受煎熬,寝食难安。  也只有通过帮助这些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深陷生活逆境苦苦挣扎的人。  他才能获得一种心理平衡和宽慰,就像补偿了自己的过去。  尤其是他这两天耳闻目睹,搞清了罗广亮“犯事儿”的细节。  知道了罗广亮其实是被人给诓骗了,本质上是个很好的局气人儿。  不但经常帮邻里干力气活,帮大伙儿教训过房管所吃拿卡要的电工,打跑过胡同里拦截米晓冉的流氓。  甚至还替原先那个宁卫民在学校里出过头,充当过保护神。  他就更感到一种精神上的鞭策,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督促他必须得伸一把手才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过初一 总而言之,这一宿住在马家花园的这些人休息得都挺舒坦的,哪怕是各有个的感触,对年轻人们来说,这里完全是陌生的环境,也不耽误他们进入深度睡眠。  直至日头老高,时间都过了十点,大家才依次起床洗漱。  说到这儿,就又得说说这房子的优点了。  完全不同于普通模式的四合院,马家花园原先建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入厕和盥洗的需要,这两个院子原本就有厕所和盥洗间。  加之,宋先生还是个爱妻子的暖男,江先生又是学西洋建筑的,两人后来又都对自家的院落做了改进。  宋先生的院子里有个专门供妻子泡澡的日式浴池,而江先生则弄了一个西洋式样的沐浴间。  这些设施虽然在房子收回来的时候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但宁卫民并不怕花钱,不但差人按照原貌进行了恢复。  甚至还花了上万块人民币,加装了一套中等型号的锅炉设备,可以为两个院子大部分房间,提供暖气和充足的热水。  所以还别看江家母子是打美国回来的,松本庆子是日本回来。  她们在家都是过惯了相当优渥的生活条件,但在马家花园的院子里,一点也不感到有什么不便的。  实打实的舒服得紧呢。  那接茬不用说了,在这些小辈儿按照礼数,跟康术德和江四小姐见礼拜年之后,眼瞅着快要日上三竿,那就是又到了该吃饭时间点了。  这天用不着弄早饭了,午饭倒是也不麻烦。  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这是京城人的老规矩。  反正什么都是现成的,再弄点提前做好的年菜,就是一顿体体面面的席面。  不过吃完了饭,要是还跟昨天似的,年轻人逛逛花园子,或者回来看着电视,吃着杂拌儿,陪着老人唠闲磕儿,可就略显单调无趣了。  于是宁卫民请示江四小姐和师父,是大家一起去逛逛天坛的庙会啊?还是在家斗牌啊?  说完还不算,他就跟献宝似的立马拿出了一套麻将牌。  敢情这玩意啊,是他从日本带回来的。  因为他年前在电话里就听张士慧说,在京城因为有钱有时间的人多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又开始兴起玩儿这玩意了。  但是多数人能找到的牌质地都其次,基本都是从港城流过来的,甚至不少麻将都是塑料壳灌的沙子,打一回,桌子上就得撒不少沙子,埋汰极了。  所以这次回来,宁卫民就想着此事,专门在日本买了四副牌,带回来好馈赠亲友。  结果没想到,哎,今儿还真就派上用场了。  事实证明,完全和宁卫民想的一样,江四小姐确定无疑是个热衷麻将的爱好者。  这一听见有麻将牌玩儿就眉开眼笑,其他什么也不想干了。  而且关键是这日本的麻将确实质地不错。  大概是我们的国粹很久就传到那边去了,日本的麻将生产工艺已经发展得足够成熟。  别看是工业制品,可略带浅黄的乳白色牌体上有着暗暗的纹路,猛一看保你当成象牙的。  牌面上刻工考究,着色淡雅,令人爽心悦目。  特别是那白板,不像国内的麻将牌,直楞楞地一个俗绿俗绿边框的长方块。  而只在四角上刻着细细的、青蓝色的云勾,形同微型小巧的台布。  手感也极好,洗、抓、摸,总有一股润劲儿。  江四小姐一看见就喜欢得不得了,拿在手里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一个劲招呼大家来支起桌子铺上垫子,过来玩儿牌。  而在她着急的催促下,最终康术德、沈存和松本庆子成为了她的牌友,几个人开始了搓牌洗牌。  宁卫民和罗广亮则在旁观战,客串端茶递水的服务员,伺候大家。  打法,当然是老年间的规矩。  不同于目前京城为了赌钱而打的推倒胡,老辈儿人玩麻将没那么俗气,讲究番和嘴。  无论什么平和、对子和、清三副、老少副、二八将、断腰、七对、坎当儿、门前清、缺一门、清一色、混一色、一条龙、十三不靠、杠上开花、孔雀东南飞  那讲究多极了,比日本麻烦还要复杂。  不过赌注却不大。  为了好计算,他们玩儿的不过是一块钱一番罢了。  让宁卫民意外的是,除正儿八经的数番外,居然还有许多自特殊章程,这让他们这局牌,愈发成了挑战心智的高智商游戏。  就比如庄家掷出的骰子,在下家抓牌之前必需收回,倘忘,罚钱。  说“碰“不碰,罚钱。  说“吃”不吃,罚钱。  没打够四圈就离席,也要罚钱。  而这些罚款,要放于牌圈中央,最后将归于和牌者所有。  可有一条,需在说“和“之后,于亮牌之前将罚款拿起,方能归己。  否则得加倍论处,和牌者也得挨罚。  结果打了没多久,牌桌上就出现了一个相当奇妙的境况。  几个和牌者居然连续忘拿,这导致总数累计翻番,数量就可观了。  偏偏越紧张就越容易忘,兴味也就随之倍增。  最终,还是庆子有运气,外加脑子清醒,侥幸在胡了个七对子之前成功拿到了罚款。  这么一来,她到手的罚款居然比胡牌的奖励还多,说起来也是醉了。  不过最逗的是,庆子才刚拿走罚款,康术德就又往桌上放了一块钱。  老爷子随即高喊一声,“先暂停,我认罚,我茶水喝多了,得先方便一趟去!“  这不由引得哄堂大笑。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充分说明了,麻将牌这种游戏就是运用智慧将无序变做有序的过程,而且过程越曲折就越有趣。  没错,麻将的“万“、“条“、“饼“、“风“,个有各的用途。  讲“番“或“嘴“的打法,尽量开掘其潜能,蕴寓着多种组合,打起来,是要费一番脑筋的。  特别是和一把漂亮牌,难度不说,只那牌面就显示着谐调、均衡的美感,像一组格调典雅的屏风。  反过来“推倒和“则不然,四副一对,和了。  于是,洗牌、码牌、吃牌、碰牌、和牌,周而复始。  运气排挤智慧、匆忙顶替悠闲,杂乱无以审美,这就是“推倒和“的特征。  宁卫民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打牌爱追求这种境界的人,别看他不上手,可远看越是兴趣盎然。。  要说上天不负苦心人,第二圈的时候,江四小姐还真和了个“风“清一色、对子和,一把就赢走了好几十块。  宁卫民也是个曾经迷恋过麻将的主儿,可他上一世打了大半辈子麻将,也没见过这样的牌。  太精彩,也太漂亮了!  感慨之余,不能不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暗自赞赏,江四小姐真乃“麻将艺术家“是也。  她对于牌色的这种追求,这大概就是玩家与赌徒的区别所在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优速通 无论对谁而言,时间都是最公平的。  哪怕宁卫民也一样。  即使这小子发了洋财,富得流油,实际拥有的资产已经让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国内首富。  但他真正能够感到放松,享受年节快乐的时间,并没多少天。  都不用掰手指头就能数得清。  甚至说句有点心酸的话,他还没有普通人能够享受这种闲在快乐的时间多呢。  实际上,一到大年初二,1月30日这天。  宁卫民在陪着江念芸、沈存母子,和松本庆子去天坛逛庙会的这一刻起,可以说他的春节假期就此结束了。  要知道,宁卫民虽然是经过了乔装打扮来的,把什么皮帽子、墨镜和口罩都戴上了。  而且他还打算自己花钱买票进入公园,为的就是不惊动园方的熟人,免得让人认出他来。  可问题是今年这个庙会实在是有点特殊性。  宁卫民就是想隐姓埋名都做不到,要想进入天坛公园,也只能找人开后门。  为什么呀  就因为天坛的庙会那叫一个火!  今天想逛天坛的人实在太多了!  多得连宁卫民都想象不到的地步。  多得已经超出了天坛公园的接待能力。  多得罗广亮的三轮车队都没法蹬车接客,只能把车推走收摊彻底歇业。  多得公园上上下下都麻爪了,连附近派出所的民警都没辙了。  他们不得不临时打电话请求分局调派上百名民警帮忙,紧急采取分时段限流措施。  要是问为什么会这么火啊?  嗨,这不赶上《西游记》电视剧大火的风口了嘛。  敢情今年啊,由于电视剧《西游记》已经播出了十一集。  正是万众期待西游记再播新剧集,全体国民的目光都盯着西游记剧组的时候,大家都迫切想知道后面的故事。  于是电视台领导迫于来自观众的压力,就请求杨导在1987年的春节再拿出一两集新拍摄的剧集来播放。  可对于领导的要求,杨导却不是很赞成。  在她看来,前面那么多集不连贯的播放,已经让整部剧产生支离破碎的感觉。  她更希望能再坚持坚持,让整部电视剧可以完整无缺地和全国观众见面。  就这样,双方各持己见,研究来研究去,最后电视台和剧组都让了一步。  双方共同决定,不播电视剧了,在1987年春节的时候办一个《西游记》剧组人员向全国观众拜年的晚会。  这样既可以一解观众们对《西游记》的“相思之苦”,还能保持电视剧的完整连贯性。  为此,国家电视台便专门在大年初一,也就是昨天晚上的黄金时段,给西游记剧组直播了一台名为《齐天乐》春晚。  不过也得说,因为宁卫民的原故,西游记剧组如今资金充足,堪称财大气粗。  杨导压根就看不上电视台那两万块的资金支持,也不想委屈求全碍于资金受限把晚会时长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  于是为了保证这台晚会的质量,用最好的方式演绎“仙凡同台”,杨导干脆从自己的拍摄资金里划拉出了十八万块。  再加上电视台的两万总共用二十万办了一台舞台布景漂亮,特效讲究,为时长达三个半小时的华丽春晚。  以至于这台春晚收视率相当喜人,晚会效果远超原有历史。  其影响力和观众好评获得了双丰收,口碑一点也不亚于除夕夜的正宗春晚。  观众们那叫一个捧场昨天晚会还没播完,就有不少电话强烈要求电视台重播的了。  但最最关键的是由于《西游记》剧组的经济命脉,归根结底是宁卫民于天坛的南神厨为他们谋划的收费展览。  所以本着‘饮水思源’,以及“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原则,这台《齐天乐》春晚可是自发性的给天坛公园和坛宫饭庄做足了广告啊、  比如说,这台晚会开幕的片头,所有的神仙就是打天坛公园的几个著名景点下凡人间的。  甚至由四大菩萨和玉帝王母一起开口,把天坛公园定义为“神仙来处”。  还有猪八戒,放个大爆竹闯了祸,被爆竹追着跑。  居然躲进了坛宫饭庄的厨房里,顺便还因祸得福,搓了一顿儿宫廷御膳。  而且晚会进行的中途,杨导还亲自邀请天坛园长和坛宫饭庄京城总店经理张士慧一起登台。  并在全国电视观众的面前,杨导代表《西游记》剧组,对于天坛公园和坛宫饭庄所给予的拍摄支持表示了感谢。  与此同时,杨导还声称会随着电视剧拍摄,将有不断的新道具,在天坛公园的南神厨展出。希望大家都有机会能去天坛公园看一看。  那可想而知,这一台晚会播出之后,天坛公园和坛宫饭庄会收割多少流量和好人缘。  毫无疑问,几乎一夜之间,天坛和坛宫这两个单位就成了全国观众心目中的良心企业。  大家都知道了是这两家企业在剧组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对于《西游记》拍摄居功至伟。  那么可想而知,原本这两个地方就都已经形成金字招牌啦,这种良好的群众基础上,再加上赶上了风口的大风这么一刮,那还了得!  干脆这么说好了,在京城,甚至是京城周边的几个县,只要是想逛庙会的人,今儿一出门,都会奔这儿来。  甚至廊坊、津门、石家庄、唐山,这些相对近一些的异地城市,都不乏今天一早有人去火车站买票进京的。  看《西游记》展览还外带逛庙会,看斋宫的石雕艺术品和北神厨的京城工艺品。  对于这个年代的内地老百姓说,哪儿找这么有意思的事儿去!  说句大实话,这年头的南方小土豆们都快抑郁了。  谁让他们离京城那么遥远啊,那是相当羡慕北方的人民啊。  偏偏无论是天坛园方的几个领导还是作为饭庄代表张士慧。压根没对这台春晚的广告效果有着清醒的认知。…。。  他们虽然受邀去现场参加了晚会,但都以为只是去凑凑热闹罢了。  心思全放在和那些演员合影上了,完全沉浸在自己有幸上了电视的激动心情中。  结果到了第二天发现苗头大大不对头了。  因为来天坛公园的人几乎比初一的人多了一倍有余,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在奔这儿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一桌牌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一桌牌1987年1月31日,大年初三。  早上九点,宁卫民开着昨天从天坛公园借回去的一辆崭新桑塔纳,载着松本庆子和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就出了门。  他先去了趟花市,又去了趟方庄,依次去接了昨天就已经提前打好招呼,约好了时间地方见面的斐翔和张嫱。  直到几个人聚齐了,才又一起奔了外交公寓的宋华桂家。  没错,今天是他们这些下属一起给大老板拜年的日子。  虽然宋华桂宽容待下,从来对人不摆架子。  更多的时候甚至就不像个老板,更像个老大姐。  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无论张嫱还是斐翔都是完全自由的艺人,宁卫民也只是私人拥有他们的经济约。  但要从实际出发的话,哪怕他们自己混得再好,却都是靠皮尔卡顿这块金字招牌在外混饭吃的,这叫背靠大树好乘凉。  甚至就连宁卫民在内,也是靠这个基础盘才能把自己的产业迅速发展壮大。  那么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口儿,他们总要走一走形式。  去拜拜宋华桂这个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的一把手,表示一下敬意的。  否则那就太不懂事了。  何况对宁卫民来讲在京城这个地方,除了霍司长之外也确实没有什么人能比宋华桂这位老大姐的地位更尊崇,对他更重要的了。  至于霍司长那儿最近几天来来往往的肯定都是官场上的客人。  他现在去凑这个热闹不是个事儿,还不如晚几天再过去。  那么于情于理,也是他该带着庆子优先见见自己老板的。  这是身为一个下属的基本操作,这点无可争议。  不过让宁卫民颇感意外的是,这次的聚会的氛围和意义,和他想象中的可完全是两回事。  “哇,宁经理,你来了,过年好。”  到了地方,当时开门的是宋华桂的女儿宋晓红,她的身后还站着崔建。  这俩人如今还在谈着恋爱,仍然保持着恋人的关系。  因为互相都是熟人,斐翔也在马克西姆串过几次台。  他们几个彼此早就不陌生了,互相见面都放松得很,没有什么可新鲜的。  更不可能像一般普通人见到明星那么大惊小怪。  惟有松本庆子对宋晓红还是第一次见,于是她便成了宋晓红唯一注意的焦点。  松本庆子还没进门,就引得这丫头目不转睛地看。  边看嘴里还边说,“哇,没想到,还真是《蒲田进行曲》的女主角呀。宁经理你挺厉害啊,真谈了个日本明星女朋友啊。我听我表哥说,还为他替你吹牛呢。没想到是真的,可以啊你,怎么勾到手的?”  这副生冷不忌的冒失劲儿,当时就把大家伙都逗笑了,包括松本庆子本人在内。  唯有不善言辞的崔建为自己女朋友这不合时宜的表现,颇为尴尬。  宁卫民则赶紧笑着拿出红包来缓解气氛。  “晓红啊晓红,长点心吧。没大没小,是不是?什么话都敢问?还想不想拿红包了?”  宋晓红“见猎心喜”立刻吐了吐舌头,道了个歉。  如此,宁卫民才把红包递给她,然后一边带着大家进门,一边开玩笑的问起了晓红的弟弟。  “你弟弟晓聪呢?这开门的事儿一般不是他来吗?”  却不料宋晓红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在,我爸也不在。我爸去年刚刚在杭州美院担任了外教,还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因为太忙今年春节就没回京城,晓聪放寒假的时候就去杭州玩了。我要不是在剧组当美工,我也去了。哎,上学的时候就觉得上班好。现在才知道,有工作真不好。连寒暑假都没了。我妈就更惨了,我们谁都能走,就她得死守京城。”  再接下来,宋晓红就顾不得理会宁卫民了,开始和崔建一起对斐翔表示恭喜。  毕竟一夜成名啊,这对任何一个艺人来说都是天大喜事。  而斐翔的表现堪称完美,不骄不躁,温文尔雅,谦虚得让人完全挑不出错来。  同时还能兼顾用话语去照顾张嫱和松本庆子,免得她们感到受冷落。  对这一点,宁卫民特别满意。  他觉得斐翔真是实打实的一个礼貌周全的斯文小伙儿。  这种教养是骨子里带来的,不是艺德好,而是真的道德好。  和未来流量时代那些纯粹人为制造出来的,却因为私生活频频翻车,甚至折进监狱里的劣迹艺人绝对不一样。  而他也只有投资这种浑然天成,表里如一的明星,才不会担心拍出来的东西,在某一天受艺人连累,导致惨遭封杀。  这时候邹国栋也闻声走出来了,他也是在日本见过松本庆子的。  而且他和张嫱,斐翔同样不是陌生人。  于是堆起笑容和他们几个人客气的不失亲切打了招呼,就大大咧咧拿出了上司的派头,对宁卫民毫不见外地嘱咐上了。  “一会儿见见客人,你就得进厨房帮我忙啊。主动点,别忘了,听见没有。”  再接下来,等到宁卫民他们寻着“稀里哗啦”的搓麻声音,再走进客厅里。  宁卫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向好客的宋华桂这次没有亲自来迎接他们。  那是因为她不但正在陪几个人打麻将呢,根本脱不开身。  也是因为她陪着打牌的客人不是一般人儿,居然是电影《末代皇帝》的几位主要演员——尊龙,岑冲,伍君梅。  而且宋华桂的身后还或坐或站,有两个身材曼妙,容颜俏丽的模特在观战。  所有人几乎都没太注意到他们进来,全都是一副专心致志,屏气凝神的态度,关注着牌桌。  说实话,这副场面几乎让宁卫民当场哑然失笑。  因为原本他还以为今天和去年差不多,应该是一次他们几个和宋华桂家人友好相处的家宴性质的聚会。  顶多了会有一两个外客在,就像上回遇见的刘晓芩和姜闻。  然而实际上,他那个保加利亚“洋姐夫”万曼和宋华桂的儿子宋晓聪,这次都没有见到,他们甚至就不在京城。  反而到了地方,宁卫民才发现,这次在宋家的外客多极了,不但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明星大腕儿,而且还有几个国际友人。  如今加上他带来几位,毫不夸张的说简直让宋华桂家成了中外演艺圈的一次大沙龙了。  尤其宋华桂此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电影《茜茜公主》里,那离经叛道的巴伐利亚马克斯公爵。  那位茜茜公主的爸比,自己老婆只要一出门,他就在家胡天胡帝,喝酒打球招朋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能干 而他忧虑表情又恰逢其时被邹国栋捕捉到了,居然又成了他遭遇邹国栋调侃的由头。  “哈哈,你小子,这是嫉妒了吧?我还告诉你,这家伙从今年年初开始,就经常去马克西姆吃饭。到了春节,他恨不得就是在宋总家过得年,论起来比我都像宋总的亲戚呢。以后有他在,咱们的大老板面前就没你的位置了。你小子要失宠了,难过吧?”  然而这种邹国栋自认为会扎心的话,不但没起到丝毫的效果,却反而把宁卫民给逗笑了。  因为隔着大老远,他都能闻见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确实,是有人有人产生位置下降的危机感了,但显然绝对不可能是他。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宋总和尊龙越亲近,就对我越有利。难道刚才你没在场啊?你没见我一个劲跟人家套磁,我还想把这位大明星拉倒庆子的制片厂给我们拍电影呢?正愁无处下手,如果我求宋总代我美言几句,终归有点用处吧?”  然而听宁卫民这么说,邹国栋那意见即可大了。  “啊!拍电影?我还以为你那就是客气客气呢。没想到你来真的啊?乖乖,你可真不安生啊!哎,不是我说你,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干得事儿越来越偏离主业啊。你别忘了,让你去东京为的是什么。主要办好饭庄,顺便把拉杆旅行箱卖出去,在海外打开市场。其次也是为了让你和日本皮尔卡顿株式会社加强联系。以便寻求同一品牌下,中日两地更多的合作可能。可你倒好,居然拍电影去了。那部《李香兰》也就罢了,你年轻好玩,又和一个日本明星谈恋爱了,偶尔为之我也能理解。可你怎么着,要把这当成主业啊这哪儿行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光顾着玩,那些正事怎么办?能不耽搁?”  “哎哟,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邹总啊邹总,你也太杞人忧天了。首先,我帮庆子张罗电影的事情,对咱们公司也有利。因为在我理解中,什么电影,音乐,都是一种变相的广告而已。操持这些文娱类产品,本身既能赚钱,还能为我们公司的商业品牌服务。这何乐而不为?尤其我们公司本身就代表时尚,需要引领时尚,这种需要就更是不可或缺的。其次,我也确实没耽误正事。难道拉杆旅行箱我卖的不好吗?现在国内的供货都跟不上我卖的了。还有坛宫饭庄东京分店,我办的不好吗?提前告诉你个喜讯好了,别看就这不到一年,所有成本全收回来了,我还把当初投入的二百万人民币翻了十倍……”…。。  “十倍!你没说胡话吧?”  宁卫民的话,让邹国栋不由吓了一跳。  “没有。不才两千万吗!我至于的嘛。”  宁卫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当然,我说的是人民币啊,而且是毛利……”  “两千万!”邹国栋到抽一口凉气,这样的利润率都超过好多违法行业了。  “这还不至于?你还想怎么着啊?你别告诉我,两千万人民币对你都不算大钱了。”  “看和什么比吧?就像我说过的,拉杆旅行箱也卖的不错,去年卖出了六万个,按照日本那边的消费情况主要卖出的都是皮尔卡顿和金利来的高级旅行箱。皮尔卡顿占百分之四十。如果每个旅行箱按六万毛利计算,就是十四亿,差不多一千万美金,八千万人民币吧。所以如果这两项业务要相比起来,饭庄的利润就相形见绌了。”  此时,周国栋完全是一种以极为牙酸的表情看着宁卫民。  又是欣赏,又是不服地说,“瞧把你能的吧。你就告诉我,从这两项业务里,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大概能分到多少吧?”  宁卫民琢磨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饭庄那边你别指望太多,我还考虑明年是否要开分店,所以利润只能嫌拿出一半来给大家分。日本那边税又比较重。即使和咱们共和国有协议,不重复收税,但估计拿到国内,一千万的毛利也就剩下八百万人民币了,三一三十一,咱们公司能分到二百七十万纯利吧。拉杆箱的情况就要好的多,由于别无分号,只此一家,我给国内这边进价定的贵,我自己的大刀商社那边让了利,利润几乎全截留在了国内易拉得公司的账户上。这样我们给日本的税就交的少。公司的八千万大概在国内完税,应该有七千万。再留下一小半的资金用于后续业务发展和生产成本,从易拉得能给公司贡献出四千万左右的税后利润。金利来比皮尔卡顿卖出的货要少一些,但应该拿的也差不多。注意,我说的都是人民币啊。而且还没算上我在日本做中介的抽成,以及我要交的法人税。你们不能让我吃亏,怎么也得给我补上才是啊。”  宁卫民仅仅是把财务上的利益分割大致讲了一下。  虽然有些牵扯到税务的问题他解释的还不是很清楚。  但即便如此,已经足以让邹国栋动容了。  “你小子也太能干了吧?居然有这么多嘛!也就是说,你一个人在日本就为公司挣来了四千万的利润。天啊,这都快赶上我们这边忙和一年的总利润了!等等……那么也就是说,你的易拉得去年的总流水都好几亿了,利润也过亿了?那你自己也能分好几千万!”  这话出口,让宁卫民也不由一愣。  他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别看易拉得就是个贴牌卖货的皮包公司,在京城的总部总共也没几个人。  天天上班也没多少正经事干,就连账户和账目也都是宁卫民自己管着的。  像这一个小公司,居然一年的业绩能赶上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听着是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但要是细琢磨一下其实一点不奇怪。  哪怕抛开两项专利的问题不谈,也别忘了,国内皮尔卡顿,虽然专营店开了不少,而且遍布四个一线城市,但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家。  底蕴薄啊。  加上国内消费水平又低,每天才有多少营业额?  可宁为民在日本出货就不一样了,那是借助大和观光现成的营业部往外卖,连物流都不用他操心。  大和观光在日本可是有遍布全国的四十六个门店。  再加上日本人的消费水平又高,宁卫民的个人业务开拓赶上华夏总公司这边,一点不奇怪呀。  不过话说回来,这账目在邹国栋的询问下一算出来,他身为国内首富的身份,恐怕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多久了。  pt39314928。。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计划有变 可真要是项目停了,这就如同给他兜头一闷棍啊,让他的如意算盘全白费了,弄不好他的服装店也开不了门了。  所以宁卫民还真有点着急了,迫不及待想知道这其中缘由。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公司发现了他想占便宜的小动作,邹国栋故意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以示警告?  还是公司资金面紧张了,主营业务出现困难了,才不得不放弃快餐店的业务?  结果他可真是没想到,这件事的真正起因,居然是财务部熊建民背刺了他一刀。  敢情这位财务总监在准备开始聘用员工的档口,最终核算过运营成本后。  认为这个项目上马太草率,真要运作起来,风险大,管理难,投入高,产出少。  而且这些连锁快餐厅,还会产生和公司原本经营的法式简餐美尼姆斯经营上相互矛盾,彼此打架的情况。  甚至有可能拉低皮尔卡顿公司在国内高端的形象。  这才建议及时止损,中止这个连锁快餐厅的计划。  邹国栋给出的这个答案,一时间,让宁卫民颇为无语。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很抑郁,但他也不能否认熊建民的意见确实有点道理。  只能说他当时考虑得有点草率了,他的出发点太理想化。  他只考虑到性价比才是未来的必胜法宝,觉得萨莉亚的经营模式超级牛掰。  既能赚钱,还能填补国内快餐的市场空白,且能提供就业岗位,具有良好的社会效益,就鼓动邹国栋来干。  他想的是,最好趁着萨莉亚还困守本土,没进入大陆之前,让皮尔卡顿赶紧抢占国内市场,比今后便宜了日本人强。  却没想到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目前身处于蓝海之中,连赚快钱,赚大钱都嫌运力不足,人手有限。  哪儿愿意投入资源在这种细水长流,薄利多销,慢慢赚口碑的买卖上去啊?  如今看来,由于皮尔卡顿在国内被捧上了神坛,走亲民路线的经营策略,对于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反而是经营上的大忌。  这么一来,这事儿可不就难搞了?  “卫民,你别怪老熊,他不是刻意想针对你,他只是就是论事。实际上,就连我也挨他的批了。老熊认为我对于公司投入的损失同样负有责任,而且责任比你还要大,毕竟我是你的上司,没能劝阻你不说,还是直接负责运作项目的人。而且不怕你笑话,我上手才发现,这正规西餐厅的管理模式和这种连锁店这的太不一样了。那萨莉亚别看模式简单,但是缺需要关注种种细节,所有的标准都要靠咱们自己摸索。这方面我实在是力有不逮,真要去把这快餐弄好,我必须专心致志才行。那公司其他业务怎么办?”  邹国栋见宁卫民不言语,还以为他在生气,怕他因此记恨熊健民,搞不好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一再为熊健民解释,甚至不惜自己认错,认怂。  与此同时,他也爆出另一个让宁卫民倍感吃惊的新变化。  “另外,现在公司的财务状况也有很大变化。今年我们国内的利润又有上升,加上托你的福,在赌日元升值上我们又大赚了一笔。所以现在公司上下的心都大了,原本大厦建成完工,我们就应该按照计划,做室内装修了,然后今年完成,就能以写字楼的名义对外经营招租了。可现在公司上下都认为,应该改变计划放弃写字楼,转而做高级宾馆,涉外的那种,不是五星,也得四星级。有人甚至建议,认为现在刚刚建成的大楼规模太小了,才十几层搂高,一万四千多平米,认为我们应该把后面的那块地也给吃下来,再按照现在的标准再建一栋,最好两栋搂还能在二层或者三层连接起来。那样的话就更显气派了。虽然肯定比不过旁边的国贸大厦,但至少也不会被人家拉下太远,对比起来像是小门小户了。原本我还觉得这个计划不太靠谱。公司账上的钱可能不够,但今天听你说,拉杆旅行箱能给公司反哺四千万,要是那样的话,只要工程上可行,这个计划也未尝不可……”  “什么?”  听到这里,宁卫民终于忍不住插口,“你们要这么办的话,那投资肯定要增加好几倍啊。光是每个房间的平均装修费就要十万,很多东西需要全套进口。是不是太激进了点?关键是你们能保证入住率吗?宾馆虽然利润高,可客源却不见得有写字楼稳定啊。”  邹国栋认可宁卫民的话,但他也有维持原计划的理由。  “卫民啊,你说的这些我们都考虑到了。之所以要改变计划,其实就因为京城的高级宾馆目前供不应求,越来越难订了。你就别说京城饭店,建国饭店,几乎全部住满了,长城饭店的入住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一百三;这生意太一本万利了。怎么说?大投入意味着高门槛,高门槛意味着高收益嘛。至于客源,其实我们公司一点也不弱,也有自己的优势啊,有皮尔卡顿和马克西姆这两块金字招牌,再加上你那个坛宫,对欧洲客人的吸引力是很大的……”  宁为民还不放心。  “可问题是京城现在到处都在盖宾馆啊,而且我相信这股热度会一直持续下去。未来很可能会面临激烈的竞争,甚至是市场饱和。我得提醒你,像高级宾馆这类资产赚钱虽然快,可折旧率也高。得不断用巨量资金投入,船要是太大可不好掉头啊。可别到时候维持不了入住率,咱们还得再吃回头草。我真心觉得搞宾馆不如高综合性商务楼保险,你要觉得写字楼太单调,不满足现状,大不了你还能用底下基层开个商场呢。当然,有足够资金的话,大楼倒是可以再盖一栋,这没问题,地段好啊。可真没必要非搞宾馆……”  然而他的劝谏再次被邹国栋否定。  “你的担心我非常理解,可有些情况你也要考虑。你还记得宋总前几年想租借京城饭店的部分建筑,自己搞个皮尔卡顿饭店的计划吗?被京城饭店拒绝后,其实宋总一直都没死心,这不正好对上机会了。还有一点,宋总现在住在这里,对这里的条件也不太满意。她的朋友多,时常需要接待客人。而这里空间小,管理方式又太死板,很不方便的。这要有了咱们自己的宾馆,宋总在生活和居住方面的要求也就顺势而解了,难道不是吗?”  这下子,宁卫民当然就没有疑议了。  因为邹国栋已经彻底把事给他点明白了,大老板既然有自己的诉求和需要,那就已经不会纯粹是公事了。  他除非傻了,情商清零,才非要坚持唱反调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捡便宜 “好吧,邹总,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差不多都听明白了。大体上来说,就是公司现在想把原本的大厦的项目升级成星级宾馆。那么为了保证项目顺利推进,我们尽快可以在市场上分一杯羹。那么下一步,在保证公司主营业务有序推进的前提下,公司在资源和人力方面,恐怕主要就是全力以赴向这个项目倾斜。最起码,这个宾馆也得抢在亚运会之前开业,赶上亚运会的东风才行。我说的对吗?”  宁卫民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刚才听到的所有信息总结归纳了一下。  邹国栋严肃地点点头,“是这样的。对公司来说,近几年恐怕最重要的项目就是这个大厦升级的星级宾馆,老熊大致算了下,我们要投下去的钱至少过亿。这么一大笔钱,我们亏不起,但是要做好了,也等于让华夏总公司的资产翻了一倍。预计未来能带来的收益,能顶上现在公司在国内的营收。所以,快餐连锁项目没有可能继续,只能叫停。还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我当然理解。这又什么不能理解的?不过我想知道啊,那些已经投在快餐连锁项目上的钱怎么办?这个项目公司打算怎么处理?怎么善后?”  尽管宁卫民绝对不是个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下属,但他说的还真不是违心话。  公司在不动产方面下血本,扩大投资,其实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别的不说,两栋大楼啊。又是盖涉外宾馆,这里面蕴藏着多少商业机会?  存在多少让他沾光赚钱的可能?  他哪怕掰着手指头一下子都算不出来。  他现在只知道两栋楼建成之日,在与整体规划不冲突的情况下。  他是能够抢先挑两块好地方搞搞自己的副业的,比如卖卖旧货啊卖卖料器、绢人、雕塑、木器,这些工艺品什么的。  想想吧在长安街,紧挨着国贸中心未来寸土寸金的地方,他能有自己的商铺?  在这样的地方天天磨刀宰老外是个什么景儿?  杀的可都是住得起高级酒店的洋人,那外汇券不哗啦啦往自己兜里跑啊?  只要他能实现这个目的,就能拿着麻袋捡钱,哪怕给公司白打工都乐意啊。  尤其是眼前,已经快成型的快餐连锁店,公司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估摸着,弄不好自己还能捡个大便宜呢。  果不其然,邹国栋看他如此豁达,也很满意。  “你要真这么想就太好了。”  随后张口就带来了好消息,“老熊的意思是把这些店铺尽快脱手,尽快套现对公司才是最合适的。我们俩合计的办法是卖给义利,毕竟京城目前只有义利一家在做西式快餐,这些店铺正好和他们业务对口。”  “只是年前接触了一下,义利给咱们的价格可不高。而且因为他们在西单的西戎线胡同西口那儿已经有店面了,他们现在只想要前门和王府井的店面,两家店面一共给六十五万。这分明就是只想掏个房租钱,就是趁火打劫嘛。”  “所以见他们就这样的诚意,我们也没再答理他们。现在我们的计划是不行就在晚报上打广告公开招租吧,谁来都行,价格上只要比义利高,咱们别太吃亏就行。要是实在不行,能转出去大半就好,大不了拿收回来的钱再开两家美尼姆斯试试。”  “不过老熊也说了啊,具体怎么办,还是要等你回来再说,毕竟这个项目是你设计的,不让你参与收尾也不合适。而且你在几家店铺切割营业空间,自己租来卖服装的事,我们也知道了。放心,没人想追究,也不想因为项目停了,让你个人财产有什么损失。”  “用老熊的话说,大厦的事你有大功,否则公司绝没可能有这份财力去投资这么大的项目。反正还是看你吧,那几家你占了部分空间的店,你有没有租下来意思?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给你个好价钱租给你,怎么说,也是肥水不留外人田啊,就算酬谢你的功劳了。”  邹国栋的话正合了宁卫民的心意。  什么叫一拍即合?  这就叫一拍即合。  宁卫民简直乐开了花,喜滋滋的赶紧谢了。  “哎哟,谢谢,太谢谢了。没想到他老熊办事还挺讲究啊。这下我是再没有一丁半点的意见了。当然,邹总更是仁义我在这儿谢谢您二位如此体恤,还能惦记着我。”  跟着他一转眼睛,眼珠儿就开始冒光。  “那要这么说得话,那你们还招什么租啊?还找什么外人啊?你们也别愁了,干脆这一摊儿就由我彻底接手得了呗。”  “啊!你都要?”  邹国栋是真被吓了一跳,不由重复了一遍,问他,“我没听错吧?六家店面加一个中央厨房,而且还有两辆面包车。你都要接下来?”  “是啊,没错。别说店铺了,连手续我都要。”  宁卫民气定神闲,手里已经开始揪面剂子了。  “可,可这是一大笔钱啊。一家两家店铺,我们关照关照你还说得过去,你要想用极低的价钱吃下来全部,这可……”  “你误会了。老邹,我可没想过占公司这么大便宜。价钱啊,咱们谁也别吃亏,你就让老熊核算一下,公司弄这事儿总共花了多少钱,我就付多少。不就完了。我这人办事,从来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们既然愿意成全我,还想着我的颜面,那我也不能差了意思,也得替你们分分忧。这才像话。要不怎么说,大家是自己人呢……”  邹国栋并不怀疑宁卫民具备这个经济能力。  这快餐连锁的项目,归了包堆儿,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也就投了五百万元进去。  毕竟宁卫民还有易拉得三分之一的股份打底儿呢。  他想要凑出这笔钱,不是没办法。  但邹国栋不明白宁卫民这是为什么。  “我说你到底搞什么名堂?你要这么多店面干嘛用啊?你还不要价格上优惠?那你是图什么呢?”  “我图什么?图省心啊。你连审批手续都跑完了,店面也装修好了。如今这快餐连锁只要足够的人手,合格的员工。就能开业,就这么砍了项目,多可惜啊。公司觉得不划算,我却舍不得。那我就接手干呗。你们总不会以为我真是故意给公司码瞎棋吧?我绝对看好这个快餐连锁店的前景……”  按理说,听到这个消息邹国栋应该高兴才是,毕竟能一举解决所有问题。  可实际上并没有。  见宁卫民真不像是开玩笑,邹国栋反而越发忧虑了。  因为宁卫民的话,让他误以为宁卫民还是在闹意气,在用另一种不计后果的方式抗议。  为此,他不免泛起新的担心来,皱起眉头来。  “你是打算要亲自来经营这个连锁快餐厅吗?你这么干,是想要证明什么?证明我们错了!对快餐连锁的业务看走眼了。好,就算我们都错了!都看走眼了。那你在东京的那些事儿怎么办?坛宫饭庄不管了?拉杆旅行箱的推广也不做了?你成熟点好不好,皮尔卡顿先生和曾先生都在为你的这个产品在参加展会做推广,他们都忙乎一年了,就等专利正式下来。你倒好?赌气撂挑子啊。你让他们怎么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冠军亚军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冠军亚军宁卫民在宋华桂家张罗的这顿饭基本上算是中西合璧的产物。  中餐范畴的菜色,除了宁卫民和邹国栋在姚培芳的帮衬下,包出的二百个饺子之外。  还有几道拌海蜇、鸡丝凉皮、小酥鱼、松花拌豆腐的凉菜,以及下锅现煮出来的几斤来自于锦芳小吃店的山楂馅儿元宵。  其余的菜色就都是马克西姆餐厅随后派人送来的法式冷餐和甜品了。  大致是些冷荤拼盘烤里脊肉,烟熏三文鱼凯撒沙拉,迷你三明治和马卡龙、可丽饼,曲奇饼干巧克力蛋糕之类。  当然还有产自法国葡萄酒和真正的香槟。  这种美食大杂烩一样的聚会最大的亮点就是包容性。  宋华桂充分考虑到了所有人的饮食习惯,她的安排让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不过对于宁卫民来说,他这餐吃得之所以如此快慰,其原因还并不仅仅在于美食和美酒。  对他来说更重要的,应该是在于个人资产方面的丰收和事业上的进步。  首先,无论是总公司要开星级酒店的事,还是把快餐连锁店卖给他的事儿。  说白了就是总公司吃肉,他跟着喝汤。  尤其这两件事其中好多要害关节,以及和官方打交道事都不用他操心了。  只需要跟着吃现成的就行。  那他的心情还不美吗?  不得不说,现在的国内环境对于外企和合资企业真是无比的友好,能给的优惠全给了,能放开的政策都放开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共和国的外资企业、合资企业要是不爆发,不进行野蛮扩张,简直都对不起这个时代。  至于宁卫民自己,作为一个躲在外企这棵参天大树下,猥琐发育的小树苗当然就更合适了。  有皮尔卡顿公司的大旗为他遮风挡雨,他就像有了金光护体,比拿个真正的官身都管用,想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既不会受到地痞流氓的骚扰,也不用总看握红章的脸色,技术方面和信息来源还有优势,想不成气候都难啊。  而与之相比,再看那些不得不挂靠国营单位的红帽子企业,或是自力更生升级成为小业主的个体户们,就显得很悲催了。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民营企业的苗子,却天天活得战战兢兢,过得提心吊胆。  为了赚点钱,不知道要接受多少毛神的监督和管理,不知要委曲求全疏通多少路的关系。  这样的老板那还真是当得辛苦。  别说一着不慎就会被打回原形。  就是赚了钱,很多时候也得当孙子。  细品品,委实没多大的意思。  也就难怪国内第一批富起来的人,总喜欢报复性消费,为了面子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根源就在于他们太过憋屈,严重缺乏与他们所创造的财富相媲美的社会地位啊。  要不怎么说宁卫民他贼性呢,作为过来人,像这种徒有虚名的事他才不会再干。  其次,在宋华桂的极力作保下,和邹国栋努力的帮衬下,宁卫民也算初步博取了尊龙的信任感。  正因为这样,当他告知尊龙,说今年松本庆子的事务所打算投资二十亿日元拍摄一部爱情歌舞片,并且会由邓丽君充当女主角的消息,才没让尊龙当成吹牛皮倒是极有耐心地听他讲完了大致故事梗概。  而且哪怕尊龙一心追求演技上的突破,对于《摘金奇缘》这样花瓶似的男主角,实在不大感兴趣,甚至听完宁卫民的介绍多少觉得有点无聊而失望。  但对于宁卫民的诚邀和看重,尊龙还是很感谢的。  尤其是看在宋华桂的面子上,他并没有当面表现出特别抗拒,直接一口回绝。  而是答应回去认真考虑一下,并且很爽快的把自己经济人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宁卫民。  看他的意思,好像只要宁卫民可以搞定他的经济公司,他的经纪人黄玉美只要同意,他本人也就勉强可以答应了。  如此一来,虽然算不上一拍即合,但宁卫民也算是差不多达到目的,得偿所愿了。  这当然也得说是托了寄身于皮尔卡顿门下,在外资企业担任高管的福。  否则就凭宁卫民自己,别说初次见面就能获得尊龙如此友善相待的态度了。  就是他想见尊龙一面,好好谈谈自己的想法都难。  人家知道你是干嘛地的?  你自己把自己当根葱,谁拿你炝锅啊?  就像那些评书里说的似的,无名之辈,连报上名来的机会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和别人叫阵的资格。  这才是这个社会的现实。  同时也是因为这个社会还没有迎来网络时代,目前信息相对闭塞,流通的不畅通,人际交往再显得越发重要。  宁卫民又怎么会不念宋华桂的好?  得了,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好大姐关照着自己,比有个亲姐姐都强啊。  宁卫民是相当的知足了。  另外,说来也有意思,别看他屁颠儿屁颠儿地追着尊龙猛忽悠,绞尽脑汁地拉拢和套磁。  与此同时,也有别人像苍蝇一样的追着他和松本庆子转悠。  岑冲,伍君梅,都已经是演艺圈里的老油条了,又都是那种脚踩在中美两国,哪儿头的便宜都想占的主儿。  她们一听说宁卫民和松本庆子的这部电影预算有二十亿日元,而且是多国演员参与的大制作,当时就是两眼冒光。  哪怕明知女主角没戏也顾不得了。  接下来就是猛扑而上啊,因为不好跟宁卫民多说,她们就把目标对准了松本庆子。  结果松本庆子就被宁卫民给坑惨了。  这顿饭她几乎全程就是在应酬这两个市侩人。  东西没怎么吃,酒也是没喝多少,但头已经被她们叽叽喳喳的给吵晕了。  最后不得不借口身体不适,躲到客房去休息,才暂时落了个安宁。  相比起来,倒是那个叫姚培芳的姑娘看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她虽然也是沪海人,但不抽烟,不喝酒,也不会打麻将,毫无那两个大明星身上的恶习。  而且说话细声细气的,让人感觉这女孩子文文静静的。  明明也在拼命为自己争取机会,但却采取了另外的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办法。  她是很有眼力价儿的,待在客厅里总是闲不住的。  她总是主动给大家端茶递水,看谁有需要就过去帮忙。  就是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帮别人端碟子,换碗筷,倒饮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赶上了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赶上了大年初三的晚上八点,装满了一肚子的酒饭的宁卫民,先把斐翔和张嫱依次送了回去,才带着松本庆子从外交公寓回到了马家花园。  虽然他兴奋今天的收获匪浅,基本上算是争取到了尊龙的加盟。  而且还获得了宋华桂和邹国栋的首肯,把原本为公司设计的快餐连锁产业收入个人囊中。  可是,这一趟下来之后,更大的问题又摆到他的面前。  资金方面对他虽然不存在什么问题,但他缺时间啊,在京城没办法长期停留。  宁卫民多少有些吃惊,但嘴里却早已向江念芸问好。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过是和小辈儿了说笑罢了。  平房不比楼房,有一个好处,串门是不用通报的。  作为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她是宁卫民平生所见生活最讲究的人。  “什么?真是毛病出在这几幅画上啊。”  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合用的东西,有就顺手搬出来用了,也就免得买了。  “四姑姑,恕我眼拙,才疏学浅。您选的这些物件,我是真心看不出来哪儿件是宝贝了。就这几幅画,那都是西贝货啊。所以……我……还求您不吝赐教,也教教我,让我明白明白……”  “四姑姑,您还真客气。跟我还提‘谢’字?您看着什么好,就拿什么用去呗。您只要能看上眼,就是这些东西的福气。您要用着好啊,那我师父就高兴,您二老都高兴,那我和沈大哥不也都跟着高兴嘛。“  这还只是目前的价钱,日后上亿是大概率的。  那腊梅是盆栽盆景,不是宝石盆景,根本不可能是从库里弄来的,直接可以PASS掉。  “嗨,说破了其实就那么回子事儿。这些画啊,你大概也能看出是赝品。没错,是西贝货不假,可西贝货也是分档次的。我选出这这几幅,可都是名家所临。”  “要说你呀,还真不愧是你师父的徒弟。你们是一脉相承,看东西,挑东西,办法都是一样的。看字画,无非是先看纸,再看墨,后看装裱,最后看章,只要有一样不对,其他的你们就不用看了。这样的办法,确实能保证你们不会买到西贝货。可问题是你们都不懂画啊。也就难免有些‘秀气’会从你们手指间溜走了。其实在民国,一时名家消遣前辈大师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书画鉴藏,如果没有高质量的伪作,还怎么体现鉴藏家水准之间的高低?那谢稚柳早年的书画艺术深受到陈洪绶的影响,他平生临摹最多的就是陈老莲的花鸟。你要是懂得陈老莲和谢稚柳的绘画特点,凭你们看纸墨装裱的本事,认出这画的出处,半点不难。张大千和家父颇有交情,不满你们说,这些《仕女图》我小时候就见过,张大千临出此图还专门和包括我父在内的一众友人炫耀过,说单凭画工难分真假。实际上,这些《仕女图》一共是六福,这里只有四幅,还缺了两幅呢。否则就是成套的了……”  这话让宁卫民不由精神一振,不由认认真真地把屋里的一切又打量了一遍。  因此他也不知道江念芸这边办的怎么样了。  这样的木器太常见了,和高门大户用的硬木家具不相关,绝对谈不上什么上品。  他连着打开两幅卷轴,居然都是署名唐寅的《仕女图》。  果不其然,听见院儿里的动静,很快灯亮着的北屋里传来了大表哥的询问。  后来呢,老爷子甚至让罗广亮把他存在糕点厂防空洞里的那些国家退还的家私也给弄了过来。  当然不可能白口说这样的话。  不合用的也一样就存在马家花园大门口这一溜儿空房子,反正有的是地儿。  “想明白明白,这容易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怎么回事我告诉你了,这东西可就归我了。你想拿回去再不能了。怎么样,干不干?”  先定睛看那幅中堂画,是署名陈老莲的《荷花蝶鹊》,虽然画工精湛,淡彩、重彩相济并用,古雅单纯。  无论是企业法人的变更,合作伙伴,合格的员工,都是他必须尽快解决的问题。  老式留声机他虽然不懂行市,但也认为不可能比一个官窑的瓷器更有价值,完全不值得江念芸说出这样的话来。  何况宁卫民还从没得着过由名家临摹古画作品呢。  此外屋里角落里还多了一个花几,一大盆的腊梅盆景。  他急着来找他的便宜表哥——沈存,要好好说说连锁快餐这件事。  宁卫民很快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旧书虽然有了去处,可其他的东西越积越多。  沈存着实是大开眼界,不由自主对宁卫民流露出了佩服莫名的欣赏目光。  那太新了,年代最早也过不了同治,根本不可能是明代陈洪绶的亲笔。  轻金钱而重人情,从不白取一物,更不会为了金钱失了体面。  说实话,他平生还从没见过宁卫民这样能说会道,舌灿莲花的人,  没这样的道理,连孩子都清楚。  江念芸是什么人?  宁卫民是个会凑趣的人,当然知道怎么说,才最讨人喜欢。  这样一来,宁卫民不由摇了摇头,又去打开那桌上几个卷轴去看。  因为那些家具,不是榆木的就是核桃木的,只能算是京城小康之家的日常用品。  还很抱歉地说,自己晚间贸然过来,打扰四姑姑休息了。  脚上的一双绣花鞋也是五色焕烂。  反正宁卫民给垫了话,而且罗广亮也经常给天坛送工艺品,去年起更是泡在天坛拉客,方便得很。  江念芸的话,简直给宁卫民“震”了。  所以现在马家花园靠近院前的那溜房子,至少有三间屋子摆的都是这些东西,那简直就是个塞满了旧货的大宝库啊。  而且果然,嘴甜的人就是有福报。  走进江家的北屋,宁卫民原以为会看到这间原本空荡荡屋子里肯定得添些西式家具,显得像那么回事了。  原本他只是佩服自己的老师康术德博学多才,如今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铜香炉更是他个人比较擅长的杂类。  后来康术德干脆给了话,就让罗广亮借给天坛送货的机会,每次也顺便拉几车旧货运到马家花园来。  “什么?”对这个答案,宁卫民是真真儿的没想到,登时愣在了当场。  宁卫民这一套套的甜汤灌下去,别说给江念芸哄美了,沈存都被他给逗笑了。  她还是黑缎暗团花的旗袍,领口和袖口镶有极为漂亮的两道绦子。  绦子上,绣的是花鸟蜂蝶图案。那精细绣工所描绘的蝶舞花丛,把生命的旺盛与春天的活泼都从袖口、领边流泻出来。  就是遇到再好的东西,她也不可能真有妄念贪心。  但纸张明显是个谁都能看出来的大破绽。  然而他却没想到,他和庆子出去应酬了一天再回来,康术德和罗广亮居然没在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互补 江念芸到底是世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  她随意显露出的见识和学问,她对世情的解读,以及为人处事的态度,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宁卫民真觉得能认这么一门亲,是自己莫大的福气。  当然,这倒不是说他见过江念芸后,从此就对自己的师父不敬仰,不佩服了。  而是因为他懂得,自己身边这两个长辈,他们各自的学识和智慧有点不大一样。  康术德更多的是从市井中得来的智慧,知识实用且接地气。  但对于真正的上层社会的行事准则和思考方式,老爷子所知就相对有限。  因此对于宁卫民的某些需要和问题,有时候无法给与太多的帮助和解答。  江念芸则不然,她是天生的名门贵女。  她平生接触的人,几乎都来自上层社会,气度和见识自然远超常人。  特别是其父还是留洋的博士,她从小就对西方文化不陌生。  因而看问题的角度并不受本土文化的桎梏,往往能够跳出世俗的框架。  康术德所不熟悉的,恰恰是江念芸最懂得的。  所以对于宁卫民来说,江念芸的出现恰恰为他提供了另一种,他原本缺少的知识来源。  绝不能说两位长辈相比,谁比谁就更了得。  而是应该说,这两个长辈恰如其分的形成了互补。  让宁卫民大大沾了光,从此得以突破知识获取渠道和层次上的限制。  就像他和庆子的婚事拜江念芸所赐,竟然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得到了顺利解决,顺水推舟获得了康术德的默许一样。  宁卫民绝对相信,今后身边多了这么一个姑姑可以请教问题,他再处理一些让人头疼的难题,应当会更从容,走的路也会更稳健。  自然心中对江念芸涌现无限的感激与敬仰,发乎内心地想要和她亲近。  另外也得说,其实反过来是一样的。  像宁卫民这样高颜值,嘴又甜,脑子活有眼力的年轻人原本就讨人喜欢。  偏偏他还尊师重道思虑周到,体贴入微特有礼貌。  有本事,重感情,不小气,喜幽默。  他身上既无市井小民的自卑和庸俗,又无世家子弟的倨傲和自大。  即便是市侩起来,算计点什么,也是那么光明正大,清新脱俗,一点不让人反感。  跟他相处,简直就像抽奖一样,时不时的就会涌现出意想不到的惊喜感。  所以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江念芸很快就从心底认可了宁卫民,打心里替康术德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而感到宽慰。  自然是把宁卫民当成自家的子侄来喜欢,来关照。  即便是沈存,也因宁卫民的出类拔萃,对其高看一眼,不敢小觑。  因为像他这样七窍玲珑,八面圆通的人,别说京城少有,美国就更不可能有了。  虽然很少见母亲对一个刚认识的外人会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偏爱,沈存的心里多少难免有点吃醋。…。。  但也会不自觉的对宁卫民超强的社交能力和足以打动人心的口才,生出向往之心和学习之意。  这不,这一晚上宁卫民突然到访,竟然又给江念芸和沈存带来了一份天大的惊喜。  价值可比江念芸送他的那几幅名家临摹之作要大多了。  尽管一开始的时候,江念芸和沈存还未能很快意识到这点。  甚至母子二人当时还被吓了一跳,替宁卫民有点杞人忧天的担心。  但不妨碍经过宁卫民的耐心且细致的解释,误会澄清。  他们最后终于搞清楚了,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投资机会。  “你这孩子,胆量怎么这么大啊!你怎么就敢顺口答应下来这么大的一件事?居然要花五百万,一口气买下这么多餐厅。不是我说你,太冒进了!应该多想想才是啊……”  刚听宁卫民大致讲述了今天去宋华桂家和邹国栋就快餐连锁店一事沟通的经过,搞清楚他要做一笔什么规模的买卖,江念芸便忍不住惊叹道。  说实话,她的吃惊,并不在于这笔交易涉及钱数的多少。  哪怕后续还得拿钱继续往里填,也在其次。  关键是她没想到宁卫民居然是跟他自己还在任职的公司做交易,而且决定还下的如此草率。  这怎么看都是犯了商家大忌,恐怕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然而宁卫民却满不在乎,还给了她这样的回话。  “嗨,不瞒您说,这个快餐连锁业务当初就是我一力推行的。这里面所有的情况我都了解啊。我是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江念芸听闻不免为之气结,她苦笑起来,似乎有点不认识宁卫民了。  “你今儿是没少喝吧?才没听明白我的话。我问问你,既然是好买卖,旁人当然也看得见,那为什么你们公司叫停了?再说,你和皮尔卡顿是有雇佣关系的,你要做这笔买卖,很容易牵扯到法律问题。你接手过来要是亏钱了,自不必说。要是赚钱了,以后公司反悔了,产生法律纠纷怎么办?即便是你把合同签的再严谨,可这事也难保不被你公司里的其他同事知道。到时候因为眼红你,难听的话必然不少,你又该如何自处?”  宁卫民这才知道江念芸有着什么样的担心。  当然,这不能怪他,也不能江念芸,主要还是信息不对称导致的。  宁卫民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他和阿霞哪怕在停车场合作一事上哪怕有了共识,但因为彼此掌握的信息不同,最后还是免不了要唇枪舌剑扯皮一番呢。  差一点就谈崩了。  所以说,商人要想和合作伙伴达成信任,拥有默契。  就一定要不怕麻烦,在合作之前,把应该让对方的知道的信充分披露才是。  必须让对方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东西,尽力缩小双方信息差,否则就谈不成合作。…。。  哪怕是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的事,也不要为了图省事而不说。  因为从你的嘴里告知对方,和对方从别处知道是不一样的。  ’这无疑会严重影响相互的信任的基础。  “您说的话都有道理,我承认。不过您放心,这买卖也真的是能挣钱的好买卖。我们公司叫停,其实只是嫌弃利润少,太费力罢了。用他们的话说,干这个,挣得是卖白菜的钱,操得却是卖白粉的心,还影响皮尔卡顿的品牌档次。人家眼高,看不上嘛。不过要对我个人而言,干这个其实正合适。投入和产出的性价比对我来说,已经很划算了,干西式快餐不但比经营中餐省事,关键是前景远大。国内目前还没有什么正经的西式快餐,这就是一片市场空白,您想想看,未来哪怕全国所有的一线城市,我能每个地方开五家店,我也能拥有五十家分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明算账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明算账宁卫民说完事情他心里就塌实了。  回去洗漱好,趁着老爷子和罗广亮还没回来,他在树影婆娑中如同偷鸡摸狗的小贼一样,敲开了松本庆子浴室的房门。  然后在半推半就中,抓紧时间成就了“好事”。  赶在九点半前就早早就回屋上床,没事人一样,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他可不知道,他今晚的一时兴起,到底给别人找了多少事。  松本庆子得重新清洗一遍身子不说,就是原本也想尽早休息的江念芸和沈存也是熬到半夜里才睡。  母子俩没忙和别的,他们后半夜完全就是合计宁卫民告知的这个连锁快餐的项目,到底要不要参与,连今天选出来的东西都撂在一边不碰了。  按说母子俩对西式快餐这个行业都不太懂。  要是本着做熟不做生的原则,其实不该贸然进入这样的一个行业。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娘俩毕竟还经营着一家餐厅,美国也毕竟是世界上快餐业最发达的国家,西式快餐在他们生活里并不陌生。  他们认真思量了一下觉得以他们经营餐馆的角度来看,这个行业的门槛倒是不高,没有多少秘密可言。  如果真像宁卫民所说目前国内这个行业是一片空白,外资企业又不是随便可以来经营的。  那么他们当这个先吃螃蟹的人未尝不可,被夹手指的概率相当低。  再说这件事各方各面都已经水到渠成,相当于接手就能吃现成的。  又有康术德的这层关系夹在当间儿,他们对宁卫民的人品也很信任,没有什么可猜忌的非常愿意两家人能一起做一点事情。  如此一来,母子俩越说越有兴致。都觉得不妨一试,应该很快就可以做出成绩来。  到时候也就相当于他们在京城老家有了一定根基了。  尤其是沈存,已经被充分激发起蓬勃的斗志。  开始琢磨起怎么尽快从美国筹措资金,再找哪个朋友,请教一下大陆方面对外资企业或合资企业的政策,等到完成注册手续,就要大干一场了。  但是,江念芸看他这样的兴奋,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却不得不泼儿子一瓢冷水,让他在人情世故上先搞搞清楚了。  “儿子,你现在是真的看好这件事了,打算放手去做了?”  “是啊,妈,难道您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我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你心太热了,要是喧宾夺主,怕是会把好是变成坏事。”  “这……您是什么意思?”  “呵呵!知子莫若母啊。咱们娘儿俩可不隔心,不用拐弯抹角说话。看你样子我就知道,你现在很看好,就想用资金优势和外资企业资质占大股是吗?要是这样的话啊,我劝你还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免得露怯,丢脸,还伤彼此的情份。”  “您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更糊涂了。”  沈存愣了一下,一耸肩,还做了个无辜姿态。  “这不是卫民他主动邀请我参股的吗?我只是想尽量做足准备,才能帮上他的忙啊。至于我投入之后,要求与自己投入份额相当的回报,难道不应该吗?我的投入多,占股就应该多,天下间无论哪里都应该是这个道理才对。”  “不,你错了。你这就是拎不清。这可不是美国,是京城啊。你也不是和外人在做买卖,是和自己人。我就怕你这么想。把你在美国经商那一套拿过来。”  江念芸这番话一说,沈存目光里全是疑惑不解,他始终也没意识到自己哪儿有问题。  “难道你以为人家是因为缺少资金和缺少外企的资质,才来找我们的吗?还是卫民他不懂经营对这个项目他心里没底?”  江念芸先是质问了两声,见儿子还是一脸懵懂,也就没有耐心了。  他知道沈存太过缺乏对华夏文化的了解,几乎是个黄皮白芯的香蕉人。  于是略有不耐烦地主动揭破,“行了!还是我来说吧。这么好的事,人家找谁合作不成?主动权完全在他,所以卫民只是在送人情。我们完全是因为恰逢其时来到京城,赶巧了才遇到这样的好事。你懂得这个道理吧?”  沈存听了这话,却不由皱起眉头。  “妈,您说的这个我明白。可我只知道商业合作应该互取所需,在商言商。应该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以追求各自的利益为准绳,依靠合同约定来执行,然后按照彼此的付出分配成果。他想送人情,那是他的事,总不好我们就因为承情,处处退让,连应得的回报也要信手让出吧?那要是如此,这样的人情又有什么意义?”  “你呀,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为人处事太刻板,对故土的事儿更是所知有限。没错,商业合作,是要建立在彼此都有需要的基础上的,这样才能走的长远。但是,仅有这一点还不够。这只是西方人的想法,拿美国人来说,他们的同盟合作就是笑话,经常会互相背叛。然而自古以来,华夏商人追求的却不是各自的利益,而是共同利益。也只有这样的联盟合作,才称得上人和,能够稳固,少有争端,这就叫以和为贵。所以在华夏,任何商业合作,都是人情在前啊。在这块土地上,没有人情,就别谈什么合作,也没有机会。卫民这孩子无疑是冲着他师父,冲着咱们两家人的这层关系,才要和我们合作的。你要是认不清这一点,不遵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则。反而动了贪念要求非分的东西,我保准这事成不了。而且这回成不了,你的贪心也会让人笑话,以后你们也不会再有机会一起共事了。  这番话对于沈存终于有了触动,他大致上是听懂了,但听懂了却不代表着就能理解,或者是认可。  “妈,您说的这些,我真的有点不适应,难道简单一点不好吗?明明只是商业上的合作关系,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吗?我记得华夏也不也有句老话嘛,叫什么……哦,对,亲兄弟要明算账。所以我真是不理解,您这简直是不让我明算账啊,那这买卖要是稀里糊涂的,总是人情扯不清,还能做得好吗?”  “切,要不说你半瓶子醋呢。这个明算账啊,说的是权属分清,才能各自安心,各司其职。可不是让你去争夺权属份额。其实该讲的规矩,该尊受的承诺,华夏人比美国人做的要更好。美国人反而才是真正的扯不清。就拿你来说,你原先上班的时候,是你们事务所的骨干。可你的老板再欣赏你,他为什么就不肯提拔你呢?你就是中标的项目再多,也做不了公司的合伙人。反而提拔不如你的白人。这难道是美国人的公事公办?那不也是美国人的人情嘛。他们看重你,夸奖你,渴望你给他们赚钱,却不肯给你应有的荣誉和职位。还让不如你的笨蛋来管理你。甚至连句‘抱歉’也不屑对你说。这叫什么?这叫羞辱,叫歧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章 受刺激 虽然给新人住的两间小平房朝向不好,是倒座儿房,俗称东不暖来夏不凉。  可强就强在,现代化的家电那是一应俱全啊。  大彩电、电冰箱、洗衣机、四喇叭收录机、电风扇、压力水壶,全都有。  而且还几乎都是进口牌子的,简直就像个外贸电器展销会。  家具也同样气派,电镀折叠椅子,折叠圆桌,大玻璃茶几,真正的红皮沙发。  再配上一个落地灯和丝绒窗帘,和那年代还绝无仅有穿着婚纱礼服的大幅结婚彩照。  让这婚房看着比起重文门旅馆最好的房间,布置还要高级不少。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是一个可以满足当代青年,所以有关家庭现代化梦想的样板间啊。  已经完全脱离了过去什么三十六条腿和三转一响的旧有模式了。  那是划时代的进步。  相信无论是谁,只要身在这里,你就会觉得主人已经不可能再缺少什么了。  你会认为这样的一个家,就是一个夫妻的终极追求。  也只有这样的家,才能配得上新婚的幸福。  想想看,那张士慧和刘炜敬的感受是什么样啊?  真是有点头脑发昏,眼睛发花,不知往哪儿看好了的感觉。  或许,这种难受劲儿,就叫做富贵逼人吧。  而再往后,更让人别扭的事儿还有呢。  因为新郎新娘绝对是今天的大忙人,他们要招待的人太多,来看新房的人也太多。  根本没容张士慧和刘炜敬好好看看那些摆设,后面很快又有一大帮人涌了进来。  这些人或许是新郎的同学,全是自来熟要闹洞房的架势。  一拥而上,就把一对新人围了个严实,你一句我一句的开起玩笑。  不但挤得原本在屋里的人待没处待,被挤得东倒西歪,不得不争先出屋。  甚至还有人开始大肆吹捧,把新郎和新娘捧得都快到天上去了。  但这些话偏偏听到张士慧的耳朵里却很不受听。  因为照说话这主儿的意思,要是买不起这些家电的人,压根就不够资格结婚似的。  所以那天参加完婚礼回到家,路上就和来的时候完全相反了。  张士慧和刘炜敬饱受了一天的刺激,不知为什么都有点兴致寥寥。  心里无不酸溜溜的,不想说话。  老半天,张士慧骂了一句,“妈的”。  眼见刘炜敬诧异地望向自己,他赶紧解释。  “我不是说你的同学,是说最后那几个捧臭脚的小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得人几根好烟抽,拿人两包外国糖,就这么舔沟子啊,至于嘛。什么叫看了新房,自己的日子都觉着没滋味了?人活着就为了有那么几件家电啊?”  刘炜敬倒是会说话,看出来张士慧为什么不痛快,可偏偏装不知道。  “嗨,有的人不就那样嘛。你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俩啊,今后要结婚用不着跟他们比。我可不想跟相声里说的似的,当那样的高价姑娘。”  “什么一套家具带沙发,二老负责看娃娃,三转一摁加彩色,四季衣服毛的卡,无双皮鞋有人擦,六亲不认专顾家,七十块钱多更好,八面玲珑会说话,酒烟不动不喝茶,十分满意急了掐……那还是正常人嘛。”  “再说了,靠海外关系过日子又算什么本事啊。咱俩啊连爸妈都不靠,全靠咱们自己,一下子置办不齐,慢慢置办呗。反正总有一天能置办齐的。我反倒觉得那样才有意思呢?日子一天天的不一样,要一步到位,反倒没劲了。”  这话很让张士慧感动,善解人意的姑娘总是有一种触动人心的美丽。  而同甘共苦更是感情追求的最高境界。  他忍不住拉住了女朋友的手,用高兴的语气确认。  “炜敬,你真这么想?”  美丽的大眼睛特别纯净。  “当然啦。难道你不是这么想?”  “我……我……”张士慧嘿嘿乐了,摸出了一根烟来。  “我是想,总得先买个彩电才是事儿吧。其他的都能等,咱俩结婚至少先得弄个大件,我才不亏你。你觉得呢?”  走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张士慧扭头望向刘炜敬,发现她在出神。  “喂,炜敬。”  “嗯?”  “怎么了?神游物外呢?”  “嗨,想点事儿。”  “想什么呢?”  “我……想那只表,带王琳手上那金表,真美。原来上学的时候,她家庭情况特别不好,天天吃窝头咸菜。没想到现在倒成了阔人了。她还挺有福气的……”  “……”  这次轮到张士慧没话了。  他情绪再次转变,狠狠的嘬了一口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请客 唯一的区别就是坛宫饭庄主导者是外资企业,而花竹餐厅是乡镇企业。  但别看是京郊农民开办的餐厅,厨师却全都来自于四川,味道极为正宗。  区别于大多数百菜一味的国营餐厅,花竹餐厅能做到一菜一格。  餐厅的规模也不小,一共两层楼,店堂的装修风格也满有格调。  在一楼的几十张餐桌上,一律铺着雪白的棉质台布,屋顶上悬吊着华丽的彩灯。  楼上的包间,墙上挂着名人字画,用的是沙发式软椅。  整个餐厅环境典雅别致,舒适宜人。  再加上正赶上了川菜开始在京城吃香的这股风潮,在前几年中曾根访华时还接待了整个日本使团,饱受日方好评。  因此虽然开业没几年,就已经成了京城比较热门的餐厅。  花竹餐厅和去年刚开业的四川豆花饭庄并列,成为了京城新川菜的代表,名气并不比老牌餐厅峨眉酒家和四川饭店逊色多少。  米晓冉在这儿请客,主要是考虑到这儿离家既近,又上档次,大家来这儿,交通上也方便。  关键是川菜的价格也实惠,这里没有山珍海味,哪怕让大家敞开肚皮吃,把好酒好菜都叫来,楼上包间里订上三桌,五六百块也就打住了。  折算成美元的话,如果按黑市价,还不到一百美元,其实相当实惠。  1987年2月4日,这天既是大年初七,也是立春。  傍晚七点,米晓冉和赵汉宇准时来到了他们订好的包间,他们发现除了宁卫民、张士慧,大多数人也都很准时,早早就来了。  这些数年未见的同事们大多数都是女人,一见到他们就热闹地炸了庙。  大家不但都站了起来,而且许多人都热情地围了过来,争先恐后跟米晓冉和赵汉宇打招呼。  原先的领导前厅部主管黄素琴也是一样,见面拉着米晓冉的手,使劲儿的夸她变样子了,变得漂亮,变得洋气了。  应该说,此时受到的簇拥,感受到的热情,这是米晓冉早已期盼了很久的场面。  她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回京城,不就盼着能在亲朋故旧的面前能风光一把,让别人羡慕羡慕自己嘛  米晓冉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快感,于是乎,为了更能衬托出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做足面子,让大家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米晓冉不但出手大方,给大家要了茅台、五粮液等高档酒,还要了桂花陈和啤酒、汽水。  其他菜肴均由每人自点。  “随便,不用考虑价格,也别给我省钱,谁爱吃什么就叫什么,今晚难得一次团圆,大家就敞开吃吧。”  米晓冉声音得意极了,透出了一种腰缠万贯的底气,这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热情响应。  “是啊,点吧点吧,晓冉也不会常回来。人家现在是美国人的太太了,不在乎这点儿,咱们也给晓冉点儿面子,来,我先来。”  “可不是吗,在美国挣钱容易,我听说几个钟头钱就够咱们一个月工资了。还是晓冉当初明智,说走就走,说辞职就辞职。这魄力,现在想想,真让人佩服。”  这是难得的愉悦时光,米晓冉的内心因为大家这些话而变得满足和快乐。  再加上开席之后,凉、热莱不断上。  有些菜,米晓冉别说没吃过,连菜名都叫不上来,只是看着精致的卖相,心情就越发好了起来。  毕竟当初她在国内,也是没什么机会去下馆子的。  而出国之后,尽管赵家人开着餐馆,可他们经营的又是美式中餐,和国内的菜色完全是两种路数。  至于今天这桌席上,什么“孔雀开屏”、“风凰展翅”、“二龙戏珠”、“长生鸭脯”等等。  许多道菜,摆得就像精美的艺术品,光瞧着菜盘上那些华丽非常的图案,就知道厨房大师傅得摆弄多长时间。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让米晓冉格外的开心,找到了心理平衡。  那就是看上去,她的这些同事们都比实际年龄要老。  明明原先大家的年龄都是差不多的,但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单从相貌上看,就能发现贫困生活给这些同时们留下的痕迹,而米晓冉则肤白貌美,以极好的起色成了这些同事们中,最有魅力的一个。  所以许多同时都对于米晓冉显得如此年轻而大惑不解,经过询问,从米晓冉的口中得知她经常用面膜,或者黄瓜、柠檬来做护肤美容后,越发认定了美国就是世界上最富足的人间天堂。  总之,在大家推杯换盏下,这些女人们,很快个个喝的面如桃花,兴高采烈。  而大家看似东一句西一句闲扯着,但话中无不时常带出对米晓冉的奉承、讨好。  黄素琴对米晓冉说,“晓冉,要论起来,大家可都是比你先进店的,现在可没想到,就你过得最好。这没想到你在美国还真考上大学了,让我们这些人自愧不如啊。“  其他人忙接过话茬说:“就是就是,这才几年呀,人家晓冉居然已经是美国的大学生了,只要学成归来,那不得直接当个处长?这还不算,晓冉还要当妈了,悄悄人家,什么都不耽误,这说到底还是有能力啊。“  这番不贴谱的夸奖,让大家一听就大笑起来,就连赵汉宇也忍不住偷偷地乐。  就这样,大家相当轻松的聊着,很快米晓冉也从这些同事们的口中得知了重文门旅馆的新变化。  敢情从1985年开始,因为京城的高端酒店建造越来越多。  重文门旅馆的上级单位也看着眼红了,就以设施和服务跟不上旅客们与时俱进的要求为由,决定对饭店进行升级改造。  去年年初,不但把饭店的名称改为“哈德门饭店”,而且对硬件设施增加了中央空调、通讯、消防等系统及商务中心。  还增加了外币兑换、机票火车票预订、出租汽车等服务。  甚至桑拿、按摩、美容美发、健身、棋牌、台球、歌舞厅等娱乐设施也有添加。  但可惜的是,这种改造的效果却不是很好。  外国人看不上,国内旅客又住不起,整个与市场脱节了。  导致现在大家的日子还不如过去,除了那份死工资,连奖金都没有了。  按理说,这次宴请直到此时都是很让米晓冉舒服的,几乎是话赶话就让气氛到位,便于她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汪大东委托她办的事儿上。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米晓冉的克星姗姗来迟,结果把水到渠成的一切都给毁了。  pt39314221。。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满意 “大家好啊,你们看看,谁来了?”  随着一声喊叫,张士慧率先推开了包间大门。  红光满面的他,在让开身形后,先是刘炜敬跟着走了进来,最后出场亮相的就是和大家已经数年没有联系的宁卫民。  “宁卫民!”  几个认出他的老同事们,不约而同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而且紧跟着,好多人全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就连黄素琴也在其中。  从这种下意识的反应里就可以看出来,这些原先的老同事,对于宁卫民的看重。  确实,虽然宁卫民在重文门旅馆干了还不到一年。  而且当初还是因为违纪,颇有点灰头土脸地辞职离开的。  但问题是,这些年过去了,这些同事们,可是谁都没有把他忘记。  甚至大家始终在着和他相关的消息,无不在心里把他视为可以拿出来对别人吹嘘的传奇人物。  不同于远走美国的米晓冉,今天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基本上都知道,宁卫民在离开原单位改换门庭进入外企后,他就越混越壮。  众所周知,那皮尔卡顿公司可是有“第一外企”之称,这几年事业更是蒸蒸日上。  宁卫民还总是插手与皮尔卡顿公司相关的文化事务和项目。  实际上,无论是什么新春游园会,雕塑艺术展,锦绣东方模特大赛,还是《西游记》展览,以及阿兰德龙和凯瑟琳德芙娜访华……  大家总能在报纸上看到宁卫民的名字。  另外也要知道,张士慧的老婆刘炜敬可还留在重文门旅馆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班呢。  大家仅仅通过刘炜敬身上的变化就能知道张士慧跟着宁卫民捞了多少实惠。  别的不说,就那些刘炜敬身上穿的,脸上抹的,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的进口玩意?  用的一个口红也许就顶大家半个月的工资,而且没外汇券还买不到。  这年头任何一个女人都想要的金首饰,刘炜敬早就不稀罕了。  尤其她有了身孕的时候,张士慧居然开着汽车,天天车接车送,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而且就算是嫉妒也没法说他们的坏话。  因为坐在这里的每个人也都从中沾了不少光呢。  张士慧自打开了烟酒店,卖给这些老同事烟酒就是全市最低价。  他是不在乎,可大家伙每个月都能通过他剩下个好几块钱。  既然谁都离不开这两口子的帮衬,得了人家的好处。  哪怕看着再眼红,也不好背后嚼舌头不是?  没有吃饱了骂厨子的道理。  更别说皮尔卡顿的总部和马克西姆餐厅,目前还就在重文门旅馆的对面的重文门饭店。  平日里也备不住大家什么时候,就能看到宁卫民在重文门饭店和马克西姆餐厅出入的情景。  其实什么都不用去详细了解宁卫民在外企是什么待遇。…。。  只要对比一下,人家意气风发坐汽车,穿西装,吃西餐,喝咖啡,天天宴客的日子。  再看看自己每天枯坐前厅,去食堂打饭,就是等公共汽车,或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生活内容。  就已经足够让这些人自身产生自渐形秽之感了。  所以说句大实话,尽管这些人提前就收到了米晓冉的邀请,大家都知道这是一次全体老同事的聚会。  但碍于米晓冉和宁卫民的“特殊关系”,还真不好打听一句,请没请宁卫民来。  实际上差不多大部分人都没报这个希望。  许多人都认为宁卫民如今已经不是大伙儿能攀附得起的贵人了。  人走茶凉世态炎凉,贵人多忘事这是很普遍的现象。  弄不好连张士慧和刘炜敬都不会来。  毕竟他们如今也不在重文门旅馆上班了嘛。  要是不想来,推诿最近事情多来不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然而谁都没料到,今天不但张士慧和刘炜敬来了,就是宁卫民也来了。  虽然他们肯定是迟到了,但毕竟距离点完菜也就刚过十几分钟,凉菜还没上齐全呢,只要人能来,大家一样喜出望外。  特别是他们晚来的几人身上毫无居高临下的傲慢,别说张士慧和刘炜敬都是笑吟吟的,跟每个人都打着招呼。  该叫姐叫姐,该玩笑就玩笑,如同过去大家在一起上班的时候一样。  已经成了大家眼里“大熊猫”的宁卫民,更是一派谦和的姿态,进门连连作揖,为他们的迟到而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啊!今天路不太好走,京城居然也开始堵车了。累得大家等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不见外又亲和的态度一下博得了大家的好感。  于是也有人开起了玩笑。“光嘴上致歉不行,得敬酒道歉。”  “我敬酒我敬酒。”  宁卫民也是毫无架子,为了顺应民意,自己就去找酒杯。  结果没想到,他才刚端起这杯酒,这时候又有人说了,“敬一杯不行啊,得每个人敬一杯。”  要知道,今儿米晓冉在花竹餐厅订了三桌。  宁卫民真要是每人都敬一杯,那估计直接都到位了。  为此,他也不免告饶。  “别呀,我每桌儿敬一杯行不行?”  “不行!不行!”大伙儿哈哈大笑,故意架着他。  其实到这个时候,包间里的整体氛围还是很欢乐的。  张士慧也恰到好处地开始替宁卫民打圆场。  他出面与大家解释,说今天不怪宁卫民,其实是自己出门没掌握好时间,更没料到花竹餐厅这儿这么不好找停车位,他们是把车停到胡同里,又溜达过来的。  如此一来,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率先有人表示谅解,比如黄素琴这个领导。  其他人再跟着一附和,大家共同举杯,这事点到为止,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谁都不会尴尬,气氛只会更融洽。  聚会嘛,不就是图个乐嘛。  可问题是这顿饭可是米晓冉做东请客。  原本她就跟个怨妇似的,记恨着宁卫民呢,巴不得他和张士慧今天都别出现呢。  偏偏他们几个推门进入的时机又这么寸。  正好打断了米晓冉已经到了舌头尖的话。  硬生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耽误了米晓冉要说出口的正经事。  那米晓冉心里还能痛快?  即使知道自己没宁卫民混得好,没法在“正面较量”中占优。  那她也想找茬挤兑挤兑这小子,不能让他太得意了。  头两天2号院的邻居们一起聚会,是宁卫民做东,长辈们又多,席间她自然不好放肆。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坐在一起都是原先的老同事们,女人占据绝对优势。  宁卫民和张士慧作为男人,本来就是弱势群体。  何况又是她来请客的主场,她怕什么?  这不,眼下这件事,明显就很适合抓住不放,做做文章。  “张士慧,你这话就不对了。你们迟到了,说什么理由都行,但就你刚才说的这些理由不行。完全不成立啊,透着没诚意。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嘛!我们大家谁都没福气坐汽车过来,人人都没吃到,就你们有汽车坐,反倒比大家都晚这要让你们过关了,那不真让你们把我们大伙儿当傻子一样耍着玩儿了?不行啊,得加倍罚!连你一起,都得罚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立人设 包间里的局面彻底脱离了米晓冉的掌控。  眼瞅着一屋子的女人叽叽喳喳,手拿斐翔的磁带喜笑颜开,连桌上新端上来的热菜都顾不上吃了。  甚至就连服务员都瞅着屋里发磁带的情景眼热,两个人上完菜后,一直站在包间门口留恋不去。  一边往里张望着一边窃窃私语,好像是想问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米晓冉只觉得心口一阵犯堵,刚才吃下去的凉拌海蜇都险些要呕出来了。  她垂下眼皮,沉着脸不说话,尽量隐藏着内心的不瞒,克制着满腔的怨愤。  但偏偏赵汉宇的举动又刺激到了她。  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蛋啊。  在宁卫民把磁带递过来的时候,米晓冉是故意视而不见听的。  可他呢,居然还代表米晓冉站起来恭敬地双手接过,还和宁卫民说了好一会儿寒暄的话。  你说你跟他客气个什么劲儿,就好像是下属对待上司似的。  自己拿不争气的丈夫,让米晓冉再次清楚地意识到一点,今儿这钱花得真冤枉。  像这种聚会,其实谁组织,谁请客,谁花钱压根不重要。  谁的事业最成功,聚会就成了谁的地盘儿,其他人都是陪衬,真没劲。  再接下来,米晓冉眼瞅着主桌儿有人主动“换位让贤”。  宁卫民、张士慧和刘炜敬都被安排到了她的眼跟前,就坐在自己的斜对面。  然后他们这一桌儿,就是宁卫民、张士慧和黄素琴还有其他几个年长的老同事侃侃而谈,刘炜敬也时不时插两句话。  其他的人包括赵汉宇在内,都基本上不说话,只是听他们几个说。  甚至主桌儿的人并没有怎么动筷子,不像旁边的两桌儿已经放浪形骸,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大吃大喝上了。  主桌儿这边,只是当宁卫民对大家说“吃呀,这个菜味不错”时,大家才斯斯文文吃上一口,然后继续洗耳恭听,简直比对待领导还要恭敬。  看到这个场面,米晓冉的内心就越发气苦得厉害。  恨不得掀桌子当面痛骂面前这些人一顿。  “他又不是什么人物你们那么谨小慎微干什么?谁还不知道谁啊!都装什么装真是犯贱呀!”  气着气着,眼珠一转,她忽然有了主意,决定要挑挑眼了,争取让宁卫民再陷尴尬。  “哎,卫民,今儿怎么就你自己来了?你那对象怎么没见啊。”  “啊,她有点不舒服,我就让她在家休息了……”  “不应该吧,初五我还看她生龙活虎,没事儿人一样呢,怎么说不舒服就不舒服了?我看呀,是你有问题,故意想把人家藏起来,不想带来让我们大家看吧……”  米晓冉摆出了一副挑眼的姿态,而她这一番话,立刻吸引了主桌儿这些宾客的注意,成功激发了大家的好奇心。…。。  女人嘛,有谁不喜欢吃瓜的?  在“半边天”们最爱聊天的内容里,绝对少不了搞对象的事儿。  “卫民,有对象了?”黄素琴问。  “哎,琴姐,我是有对象了。”宁卫民实实在在的回答。  “那怎么不带来啊?”黄素琴笑吟吟的,“当初在重文门旅馆,那么多好姑娘你都没瞧上眼。我们大家伙儿还真想看看,能被你相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姑娘呢?”  结果一提这话,宁卫民还没说什么呢,张士慧就先来了神,越俎代庖的倒替宁卫民显摆上了。  “哎哟,琴姐,没带来也不碍的,卫民的对象啊,你要想知道长什么模样,其实容易。”  “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们大家都认识的人呀?”  黄素琴眨着眼睛探寻地问。  这时旁边有人插口了,“卫民的对象不会是小曲吧?小曲不是跟卫民去皮尔卡顿公司当模特了嘛?那大赛的冠军应该就是卫民安排的啊。”  别说,这人随便胡扯的一句,还真挺接近事实真相。  结果这一下,让宁卫民还真有点尴尬了。  好在有优质狗腿子张士慧替主子分忧。  “不是,不是,你别胡说行不行。乱点鸳鸯谱啊。你也不想想,人家小曲人要在京城,她能不来啊?人家已经出国了好不好。哎哟,你可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是老爱在人家背后瞎编排呢。”  就这几句话,当场说得对方面带惭色,畏缩不前了。  如此,张士慧才得意洋洋的继续说,“不瞒大家,咱们卫民可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找对象,都是可着身边儿找。他不,人家去日本找对象,而且啊这找的还不是一般人。他呀是看着日本电影寻去的,居然找了个日本大明星……”  如同一个说书先生,张士慧把关子卖的足足的,完全吊起了大家的胃口。  此时别说主桌儿了,就是其他两桌的人也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可偏偏当说到最要紧的时候,张士慧这小子却故意喝了一口饮料。  就这一“抻”字诀,那简直是把大家急的火急火燎的,恨不得都要上嘴咬他了。  最后,还是在一片轰然的催促声中,张士慧才摇头晃脑,慢悠悠的揭开谜底。  “你们要问宁卫民的对象到底是哪一个日本明星啊?第一,不是山口百惠,第二,也不是什么真优美,第三,更不是什么小鹿纯子……哎哎,你们那边儿说是谁?什么?谁?倍赏……倍赏千惠子?不对。栗原小卷?不对,也不对。还有谁?……《望乡》的阿崎婆,嘿,你们那桌儿捣什么乱啊!你倒没说《龙子太郎》里的老妖婆呢。不对,都不对!还是我告诉大家吧,宁卫民的对象啊,就是在日本有第一美女之称的松本庆子。也就是头两年在咱们国内引起轰动的那部日本电影――《蒲田进行曲》里的小夏!!也是去年中日两国一起合拍的电影《李香兰》的女主角!你们谁要想看看呀,去找《大众电影》或者其他电影画报,好多照片呢。”…。。  好嘛,谜底揭开,那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这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简直把一屋子的女人集体送进了瓜地。  想想吧,看见了漫天遍野的西瓜啊!这些吃瓜群众那还有不炸庙的?  这下是真没人顾得上喝酒吃菜了,好多人都自持与宁卫民相熟,围着他七嘴八舌打听个没完没了。  可问题是,米晓冉主动挑起这个话茬可不是就为了让宁卫民出风头的。  张士慧的瑟正中她的下怀,这个时候,她早准备好的背刺可就发动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自误 酒宴还在继续。  经历过米晓冉的两次刻意挑眼,宁卫民却反而显得人缘越来越好了,这真是让米晓冉始料未及的。  这个时候,她的心里那个不舒坦啊,吃下去的饭菜也越来越不是味儿了。  不出意外的,随着菜越上越多,酒越喝越大,气氛越来越热烈,这帮面似桃花的女人们,对宁卫民也是不吝赞美,把他捧得越来越高。  “从咱们前厅部出去的,就属卫民混得最好了。”  “还别说咱们前厅部了,就是咱们整个单位,也数得着卫民啊。”  “对对,卫民现在绝对是咱们重文门旅馆出去的传奇人物,提起他没有不佩服的……”  而黄素琴作为所有人的老上级,她无疑更懂得人情世故,懂得该如何顾忌别人的颜面。  瞥了一眼米晓冉,她是这么说的。  “就是咱们这些人最没用,才会留下来守着铁饭碗。所以只要从咱们重文门旅馆走出去的都是人才。你们看,不仅是卫民如今成了外资企业的骨干精英。张士慧成了大饭庄的经理。还有晓冉和曲笑也都出国了,我记得还有一个原先的秘书,好像去服务局当干部了吧?”  张士慧听到黄素琴提及自己,就跟吃了补药似的笑眯眯帮着补充。  “琴姐,您说的是原先政工组齐组长的外甥乔万林吧,人家现在已经是副处了。属于咱们旅馆领导的领导。您还别说我出去了才知道,这铁饭碗端着真没什么意思。”  却不料别人见不得他得意忘形穷瑟。  他随口的一句对铁饭碗不屑的话,那是真得罪人啊。  这个时候就有人故意拿他打起镲来。  “张士慧,那要论起来,咱们店里出去的人才,男人里可就你混得最差啊。别人不说,卫民可是比你后进店的吧?而且你们俩离开旅馆后也一直在一起混,可瞧瞧人家这能力,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你了呦。你呢?也太不上进了吧?但凡你要努努力,那也许你现在也进皮尔卡顿总公司了呢。“  宁卫民见张士慧被挤兑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打着圆场儿说。  “别这么说,我有什么能力呀?我就是运气好赶上了,要不是正好遇见了皮尔卡顿大师本人,我也不会有今天。张士慧的能力其实一点儿也不差,他在坛宫饭庄总店,现在是一个人管着两摊子事儿,坛宫要是离开他,还真不行。要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入行师傅呢,当初我们俩夜班全靠他关照我,我还真得谢谢他。至于铁饭碗嘛,在我看来,虽然挣得少点,可也有铁饭碗的好处。别的不说,清闲啊。我还真有点怀念当初的舒服日子。别的不说,你们大家伙几乎都成家了吧?我呢?到今天才算刚刚有眉目,不是不着急,是太忙,真顾不上……”  前面的话他是说的真不错,大家都挺认可。…。。  还都觉得宁卫民很亲和谦虚,挺顾交情的。  但当他说到铁饭碗和成家立业之间的关系,可就没人赞成了,立刻就有人反对起来。  “卫民,你快拉倒吧。你哪儿是顾不上啊,你那是眼太高。你想结婚还不容易?今儿坐在这里的,有谁不清楚,你当初可是咱们单位的香饽饽……”  “就是,我们的日子还舒服?舒服什么呀。开门七件事,哪个不要钱,还是你们现在的日子过得潇洒……”  “哎,卫民,真的有点矫情了啊。要有人告诉我,能跟日本明星结婚啊,那我就直接把我们家那口子给蹬了……”  “对对,跨国婚姻生孩子还没限制呢,想要几个就要几个,不像咱们这儿,就一胎……”  “哎哟,你还想要几个啊,一个都快养不起了,就是国家不管你,你敢生啊?现在奶粉多少钱,入托费又多少钱?孩子大了补习班多少钱?关键是还有着不完的急,现在给孩子看个感冒都得十块八块的,咱们单位又不给报。说来说去,还得有钱,才有权利多生多养……”  一时间,宁卫民激起民愤,惹得大家怨声载道,三桌人都乱成了一团。  当然,大家发牢骚归发牢骚,但这种牢骚还是玩笑和打趣性质的。  谁也不会觉得宁卫民人品方面有什么问题。  不会认为他是在说便宜话,自我炫耀的同时,还故意拿大家的穷来开心。  但话说回来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大家话赶话的说到这里,正在因为孕吐反应犯恶心的米晓冉可算抓住了机会,又一次按捺不住,开始带节奏了。  “哎呀呀,我说宁大经理,你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怎么净挑漂亮话说啊!这是不是有点得便宜卖乖啊!”  这一句话开口,就如同半空中炸了一个惊雷似的,轰得现场嗡嗡的。  虽然声音不算太大,但语气不善和极具针对性的指向,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这还不算,米晓冉接下来不管不顾,一句句堪称触及灵魂的质问,如同扔飞刀一样地抛出。  “我这人说话直,不怕你不爱听啊。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咱们这些老同事现如今生活得并不很如意,他们需要朋友的帮助,而不是唱高调。”  “你知不知道大家不是诉苦,是真苦。现在的重文门旅馆已经改成哈德门饭店了,可客人呢?越来越少。大家已经好久没有奖金了,就靠五六十块死工资过日子。琴姐工资最高,也才七十八吧?”  “宁大经理,你刚才那些话,把你自己说得跟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什么虽然挣得少点,可也有好处’。这也太虚伪了,我真是受不了。不是我说你,咱来点实在的行不行?”  “我就不信,你这么一个外资企业的高级经理人,经常名字能上报纸的大人物,俨然都成咱们重文门旅馆的传奇人物了……啊,不现在得说是哈德门饭店了。你想拉大家一把,帮大家改善一下生活处境,会束手无策?”…。。  就这一番话说完,大家面面相觑,默然无语。在场的人无不露出了一种不安的表情。  再一再二不再三啊,这已经是今天米晓冉第三次故意针对宁卫民了。  本来大家都挺高兴的聚会,何必弄得这么尴尬呢?  虽然大家听着米晓冉鼓动的话,都很动心。  可也都知道这个忙太难为人了,谁能一下子给这么多人找到好工作啊,宁卫民也没有这样的义务。  所以别说大家心里惴惴不安,黄素琴、张士慧和刘炜敬他们都在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什么恰当的话往回找吧。  甚至就连自以为超然于外,这全是重文门旅馆内部事务的赵汉宇也觉察不对了。  他的手在桌下拉了拉米晓冉衣袖,惴惴不安地小声说,“你干什么?把话说得这么硬,多让人下不来台啊……”  然而米晓冉却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已经完全站在了道德的高点,在如同法官一样审判着宁卫民的灵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一报还一报 宁卫民的话一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惊讶至极,愣住了。  谁能想得到啊,米晓冉用道德绑架宁卫民,最后居然弄出来这样一个结果。  宁卫民还真就有这么大本事,替大家伙集体换个更好的工作。  而且还把话说得这么客气。  就好像是他有求于大家似的,这个宁卫民真会做人。  既愿意帮助人,还能避免别人的难堪。  为此,他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反而倒集体沉默了。  米晓冉更是彻底懵圈了。  她是做梦也想不到啊,宁卫民怎么连句废话都没有,就敢于大包大揽,真要着手解决二十多人换工作的问题。  这个时候,她还真是好似吃了黄连一样,那叫一个苦啊。  别的不说,宁卫民现在占了先机,已经给大家提供了工作机会,自然她就不好再开口了。  否则她再出来阻拦,这成什么了?  那谁都会意识到她内心藏着见不得光的小算计。  更何况她能提供的工作和宁卫民提供的工作还有不小的差距。  别看都是外企,可给快餐厅打工怎么也不能跟四星级宾馆比啊。  尤其皮尔卡顿在国内名气如日中天,早已深入人心,完全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代表。  都别说肯塔基了,就是香奈儿、迪奥、纪梵希、阿玛尼这些真正的国际奢侈服装大牌,如果此时进入国内要招聘的话,怕也未必有皮尔卡顿的招牌好使。  哎呀,早知如此,她干嘛非要置这个气,多此一举呢?  这岂不是她自己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了嘛。  关键是舅舅托付她的事儿可怎么办啊!  难道要失信于人吗?  这个宁卫民,你是非得把我克死才甘心是吧?  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居然碰上你这么个丧门星!  瞧给你能个儿的天底下就没有你办不到的事儿是吧?  随着内心一句句的咒骂米晓冉简直有不顾一切,大哭一场的冲动。  但最难受的就在这儿了,明明内心几近崩溃,偏偏她还得强颜欢笑,不能让人看出她的情绪异常来。  “卫民,你说真的?我们大伙儿这么多人呢,你都能安排得下?”  还是黄素琴率先开口,小心翼翼地问。  “没问题的,琴姐,我们建成的大厦十几层高,而且还要马上追加再建一栋。这两栋大楼,差不多相当于三四个重文门旅馆的规模。”宁卫民满应满许。  但这个问题是放下了,可黄素琴仍然充满忧虑。  “可我们外语都不行啊,够格进你们公司的宾馆吗?那可是四星级啊。我倒很想去,可我不知自己能不能胜任那里的工作……”  而这话也正是大家担心的。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起。  “是啊,我们外语不好啊,当初咱们单位学英语,那就是应付事。谁能像卫民、晓冉、张士慧他们这样啊?”…。。  “嗯,那是,咱们要有这水平,那不也早走了?”  “哎,就别说了,这世上有后悔药嘛。就是不知道现在学还来得及来不及?”  “学?学会英语也不行啊。我听说建国饭店和长城饭店的服务可好了,和咱们国营单位完全不一样。否则为什么人家天天客满。咱们现在也打着涉外酒店的名义,就是没外国人来呢?”  而这无疑也让米晓冉又重新有了一线希望。  要是大家都因为畏惧新工作的门槛高打了退堂鼓,那汪大东的委托不就又有转机了吗?  这个念头,让米晓冉强打起了精神。  然而就在她正要找个机会插口,再想办法从这个角度鼓动鼓动大家伙的时候。  这一次,宁卫民却没给她再留下什么机会。  “大家听我说,不要妄自菲薄,被什么四星级吓到嘛。建国饭店和长城饭店我都去过,服务水平当然是挺不错的,可那是因为他们聘请了海外的酒店管理团队,员工都是由专业人士培训出来的。其实他们的员工以前也是国营宾馆的员工,并不是他们聘用的人天生就素质高,服务好。这个培训,我们公司也会聘请专业团队来做的。所以大家不要担心,只要到时候专心培训就好。培训结束,也就具备相应的水平了,不是什么难题。”  “另外,高级涉外酒店确实喜欢聘用年轻的员工,好看,能干嘛。也需要一定的外语能力。毕竟主要目标客人都是外国人,要赚外汇的。可也不意味着各位丰富的工作经验就没有用武之地。恰恰相反,在我看来,一家新的宾馆开业之处,各个部门都需要一些有经验的老员工,才能更好的让宾馆进入经营正规。否则,许多意料之外的问题就不能够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难道那些新人,会比你们更熟悉宾馆前台的工作和顾客的需要吗?遇到突发问题,新人的应变能力和经验方面的不足,就会显露出来了。在我看,大家这方面正是你们优势。”  “至于大家最怵头的外语,恐怕大家一直都有一个误区。其实任何一门外语要想全方位都掌握好,能和外国人毫无障碍的交流,那自然是不容易的。可是要是只掌握一部分内容的却不难,就比如餐厅工作,只要知道客人吃什么喝什么,还有相关服务的对话就足够了。顾客是不会谈及其他话题的。前台也一样,大家只要别把数字搞错了,能准确告诉顾客时间,和房间号,以及价格和外币的换算。那不就可以了?外语这一关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难。只要工作中用到的能熟练掌握就好,这就是所谓的服务性英语。”  “更何况一个涉外宾馆也并非只有一线的工作,如果大家真的觉得直面外国顾客的工作压力太大,自己适应不了。那后勤、人事、工程、物管、采购、工会、成本控制,这些不用跟外国人打交道的内务部门也是需要人的。大不了大家就去这些岗位就职。反正我们公司是想要把职工待遇水平维持在同行业的最高水准的。只要签订劳务合同的正式工,基本工资就应该有二百元。如果算上各类补助和加班奖金,一线岗位应该有三百块,二线岗位也有二百五六。而且年底有双薪,每年至少还有一周的带薪年假。”…。。  “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把外语水平进一步提高肯定更好。毕竟今后几年内,这个宾馆的管理工作会交给聘请来的外方团队。如果能够和外国人进行无障碍的沟通,当然也就意味着升职的可能性。就拿琴姐来说,她要是英语没问题,那就不是前台主管了,肯定能做大堂经理。那月收入差不多就能过千了。”  宁卫民这一番详尽的解释可以说基本上释清了大家的各种问题。  大家登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了,现场气氛马上活跃了。  尤其被点名的黄素琴,嘴里直说,“卫民,我哪儿够格当什么大堂经理啊。月收入过千可不敢想,只要能有一半我就知足。反正我去了肯定得好好干,绝不会让你面子上难看的。”  宁卫民却嘴甜似蜜,“琴姐,您还真别谦虚,要不是您的确有这个工作能力,我决不可能说这个话。您要是愿意去,那真得算我给公司请来了一个人才。什么面子难看啊,您别这么说,我只会觉得面上有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失意得意 经历过这次丢人显眼,白花冤枉钱的饭局之后。  仅仅相隔两天米晓冉就和赵汉宇订号了飞机票,火速收拾完行李,回美国去了。  他们连元宵节都没过完走得相当匆忙。  以至于他们回程的行装都十分的简单。  原本计划中要给赵汉宇父母买的虎骨酒、人参、鹿茸,还有赵汉宇哥嫂要的丝绸、衣料、布鞋,全都顾不上了。  他们只能是紧着家里现有的东西,随便收拾了一些茶叶、糕点,烟酒就匆忙的踏上了归程。  这下好,每人行李托运二十公斤,手提五公斤的门槛是不可能超过挨罚了。  但是就这么回去却难免显得寒酸。  多半米晓冉是要被赵家人在心里嘲笑和鄙夷的。  而且她答应人家的事儿没办成,也对不起郑重向她请托的汪大东。  不过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事情已经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呢。  米晓冉他们小两口对外宣称的理由,那可是冠冕堂皇,谁都挑不出毛病来的。  即便就是赵家人也不能说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敢情米晓冉啊,她是拿肚子里的孩子来充当的挡箭牌。  她说自己身体实在不舒服,回来后,在京城的生活一直不太适应。  现在感觉孕吐反应越来越严重,所以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出问题。  那么为保万全,她就想要尽快回到美国好好检查一下,调理调理身子骨儿。  当然,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有米晓冉她自己清楚。  身体不舒服,倒的确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会越来越不舒服,却不是京城这边条件差,而纯粹是因为宁卫民。  实际上自打经历过这此老同事的聚会之后,米晓冉就醒悟了。  她相信宁卫民这个混蛋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的。  自己只有离这个家伙远一点,才能心平气和的继续生活。  否则弄不好还真能因为他气得流了产,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  为此,她对宁卫民简直产生不共戴天的恶感。  既不愿意听到他的名字,也不愿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别说不想再看见他这个人了,甚至不想和他看到同一片天空,呼吸相同的空气。  反正,她似乎什么都想通了,也想透了。  这辈子是也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形式或者方式的联系。  也是直到决定离开,再也不回来的那一刻起,米晓冉才有了一种特别奇妙的轻松感。好像终于走出了宁卫民的影子下她所感受到的不见天日的阴霾。  只是知易行难,好些事儿,好些人,并不是想忘就能忘的掉的。  恰恰相反,越想忘记的事儿和人反而记忆得越发牢固,越发清晰。  就比如出发的那天,当米晓冉和赵汉宇在父母和罗广亮的相送下,再度来到首都机场。  不经意间,在机场航站楼,看到皮尔卡顿专营店的那一刻。…。。  她的脑海里就突然又闪现出那个人神气活现的样子,高不可攀的身影。  以至于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而且还让父母误会了。  “闺女啊,我们也舍不得你呀。要不,你就先别走了,晓冉,再多待几天,怎么也得把元宵节过了呀,天坛公园还有灯会呢。听说也是卫……”  “停停停,爸妈,求求你们,千万别再说那个名字了。我走,马上走,真的。到了美国我给你们写信……”  ………………  米晓冉是失意的,但她却不是孤独的。  因为京城这地界,自古以来就从不缺少失意的人。  早有用荆轲刺秦事败被亲父所杀的燕太子丹。  中有死于宗室之手的海陵王。  后有保卫京城却被污蔑造反的于少保。  还有穷困潦倒被饿死的曹雪芹。  以及被轰出宫墙,被日本人裹挟而去成立了伪满洲国的那位倒霉皇上。  称得上悲催的人那得以万计数。  就连皇亲贵胄,凤子龙孙都如此,就别说米晓冉一个普通人了。  要是这些人比比,她遇到的这点事儿啊,还真算不得什么。  甚至不但古人如是,就是眼前的同时代里,也有比她更悲催的。  要知道,1987年的春晚虽然是斐翔一举成名的春晚,可也是二人转演员“赵老蔫儿”的扮演者,最郁闷的一次春晚经历。  原本经相声演员姜昆的推荐,“赵老蔫儿”的演出录像带被捎给了春晚剧组。  考虑到本届挽回没有小品王者陈培斯的参与,语言类节目似乎是个弱项。  随后“赵老蔫儿”便被召唤到京城面谈。  为此,“赵老蔫儿”还专门带了十瓶茅台酒,准备送礼。  不过春晚剧组却没人接受他的礼物,而在他等待的日子里,令人失望的消息却不断传来。  最终“赵老蔫儿”还是与本届春晚无缘,他只能关起门来喝闷酒。  也是在春晚结束后的一周后,“赵老蔫儿”灰头土脸离开了这座古城,踏上了回铁岭的旅程。  直到三年之后,这位九十年代的小品王才得以踏上春晚的舞台。  所以别看米晓冉现在赌咒发誓,永不回来,永不和宁卫民再有牵扯,但人生际遇谁又能说得准呢?  …………  和米晓冉完全不一样,宁卫民如今却正是如日中天,行在运上。  张士慧在聚会时候对外透露的消息确实没错。  由于宁卫民的劳务合同到期,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为了留住他。  把他的职位直接抬到了公司中方人员第三序列的位置。  而且宋华桂和邹国栋都知道宁卫民这小子自由散漫,不愿承当什么多余的职责。  所以还为他贴心地专门创造了一个亚洲海外部部长的职务。  这基本上也就相当于一个荣誉性虚衔吧。  并没有在华夏公司总部为宁卫民成立一个单独的部门。…。。  而宁卫民的工作内容,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他在日本还是主要负责坛宫饭庄和拉杆旅行箱这两项业务。  但是,这个职务却是代表了真金白银的。  首先,从宁卫民接受任命之日起始,他的基本收入就已经从一个部门副手的三千多元,跃升到了八千元,而且还是税后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合作条件 不用说,对比自己在美国辛辛苦苦出方案,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项目,却后也是为旁人做嫁衣的处境。  此时此刻,沈存的内心滋味真是复杂莫名。  他可万万没有想到,在回到大陆内地之后,自己平生所学的一切,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他现在还真有点体会到了母亲所说的“自己人”的意义,对于人情世故好像也不是那么反感和抵触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毕竟是个华夏人,体内可能先天就有这方面的基因。  反正他要是再回到美国。  如果过去的老板还在电话里留言,力邀他返回公司,并且以“公事公办”为托词,要他接受这种种族歧视潜规则的话。  那他绝对会回复一个电话,亲切地留下一句,“去你妈的公事公办!”  当然,沈存从中体会更深的,还是宁卫民这个人的价值。  真别小看他年轻,仅从皮尔卡顿公司的一把手、二把手都对他言听计从来看,他的份量就不一般。  仔细想想,他随口几句话就基本敲定了一个上千万的设计项目,还有一个价值五百万的快餐项目。  像这样有能量的人即使在美国,动辄能决定二百万美金的商业项目,也足以被人尊重了。  关键是这个人能在目前还很穷困的一个国家,把个人事业搞到这样风生水起。  偏偏他还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世家子弟,他只是一个没学历,没父母的孤儿,今天的一切都是凭他自己的头脑换来的。  这就跟让沈存不得不心生钦佩,颇有自愧不如之感。  甚至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才”这回事了。  所以综上所述,宁卫民其实已经等于帮助沈存在京城站住了脚,在未来事业发展方面也给他指明了方向。  那么可想而知,沈存的心里也会希望投桃报李,尽快和宁卫民就快餐连锁的项目达成一致,签订合作合同。  如过不是和江念芸早就有言在先,他答应母亲要等着宁卫民主动开口替条件。  其实他早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宁卫民讨论有关合资之后,快餐连锁店的股份划分问题了。  而事实的进展也果然如江念芸的所料,在一切情况沈存都了解的差不多后,宁卫民便主动找上门来,给沈存开出了条件。  “大哥,您可别怪我着急,这事儿不能等。您也别怪我冒失,这事得抓紧,我们联手吧。我说实话,自打我经商以来,除非是飞来横祸,从没亏过。而且我不会也不能坑您,咱们不比寻常,有上一代人的交情在呢。是不是?所以条件我就直接开了。如果觉得哪儿不合理,您不满意,也不用为难,请直接告诉我。”…。。  “具体说来,资金方面您不用操心。我拿得出钱来,不但买几个店铺和中央厨房的五百万我有,后续经营的钱我也有,我还可以拿出三百万来。而且我对您没有任何不放心,这些钱完全归您调配,我在国外的时候,也不会去干预经营的具体事务。只要经营模式上您别偏离我定的大方向就成了。”  “至于您,所需要做的,其实就是帮我管三四年店铺,等到我过几年腾出手来,您就可以完全去做您想做的事了。至于股份,如果您愿意投资的话,能拿出一百五十万人民币,我可以给您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如果您不愿意投资的话,也没关系,这几年,我一样给您百分之十五的分红权,甚至在我接回店后,接下来的三年,我还会按照这个比例继续给您分红。另外,如果您替我经营的这几年,您从这个快餐连锁的生意里,每年赚不到一百万人民币的话,我负责给您补足。您看怎么样?”  沈存听了在惊讶之余,也觉得有点好笑,他可没想到宁卫民会开出这样的条件来。  实话实说,在股份的份额上,宁卫民肯给他的,要比他所想要的要少,而且少的多。  但是宁卫民肯给他兜底每年一百万,并且愿意为了他付出的几年时间,付出六七百万元的代价又是让他没想到的。  按照官方汇率,这都合一百五十万美元了。  如果以三年来计算,每一年的年薪就是五十万美元,待遇不可谓不优厚。  即使在美国为个拥有几十家分店的中等快餐连锁公司,雇请个CEO,大概也不用花这么多钱。  这能说明什么?  如果按照母亲预计,这就是宁卫民拿出他所认为最优厚的条件来。  那就只能说明宁卫民对这个快餐连锁店的期许,还要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而且很明显,宁卫民真心想要找的可不是什么合作伙伴,只是一个暂时代为打理买卖的职业经理人。  所以虽然已经可以点头答应了,宁卫民开出的条件其实挺不错。  但在商言商,沈存却并不想完全依照母亲的吩咐行事,直接一口答应,或是拒绝。  他心中是冰火两重天,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高兴的是,这门生意或许是自己的幸运,越琢磨越觉得前景不小。  他心里很清楚,宁卫民只是因为难以分身,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罢了。  要不是在其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自己恰巧出现了。  而且自己对于西式快餐不算陌生,又有美国护照。  否则这件事恐怕根本轮不到自己的头上。  担心的是,宁卫民舍不得分蛋糕,而他贸然开口要求股份,会伤害两个还很脆弱的交情。  思来想去后,沈存终于考虑了一个较为合适的折中方案,想要和气,委婉地再商量商量。  “卫民啊,既然是一起合作,我不出资金怎么行?我手里也有差不多一百万美元,本来就是看好你,准备一人出资一半和你合资用的。可是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我理解你想要掌握企业主导权的想法,不过,现在看来你基本上就是提供资金,不参与操作。我作为实际操作者,对于只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占有有点不甘心。我愿意多出一些资金,你看股份方面我想多要一些可以不可以?至于你说的一百万兜底,我谢谢你的好意。但其实没必要,我不但相信你的眼光,我也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且从合作的角度出发,我们需要共同承担所有的风险,这才公平不是吗?报酬方面我就不跟你谈了,只要做出成绩,我自有分红;做不出,我也没脸要报酬。就这么简单合作,你看怎么样?”  pt39314340。。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变通 宁卫民明白了,沈存是嫌弃股份少了。  而这其实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儿,当然是有的谈的。  但是他也懂得,如果答应得太干脆,那边备不住会滋生出更多的欲望。  虽然他没憋坏的心思,他也非常想促成合作,可是他必须用点心机。  何况他用心机完全就是条件反射。  以他的性情,商业上的事儿,想要他不用点儿心机都难。  他考虑之下,就说,“大哥,我理解您的感受,我当然可以让您增加投入,多拿一些股份。不过我坦白说,最初的几年,这门买卖其实就是为了试错。我们真正的目标不是赚多少钱,而是在制定适合我们的一套操作标准的同时,尽量多培养出一些熟练的员工。”  “而连锁快餐业是一定要扩张的,起码一线城市的市场我们要抢占,所以几年之后,当我能够接手之后,如果店铺经营已经稳定接踵而至的应该就是扩张,那就意味着更为巨大的资金量要投入,恐怕至少需要几千万。即使您现在拿到的股份多一些,但如果几年后您手里的资金跟不上企业发展的脚步,那也有意味着您的股份会被挤压变小。到时候您会不会觉得不公平呢?”  “但如果我们不增资不进行扩张,咱们的实力不够,则缺乏规模效应,更会错过抢占市场的先机。那也不行。您说呢?我相信我目前的提议应该是比较适合的比例。其实对您来说,这样才是最划算的,前面少投入可以多看看,等到后面扩张的时候,您如果有资金还可以加大投入。那样岂不是更好?”  沈存一听,顿时觉得有劲无处使。  除了心里佩服宁卫民这番说辞连消带打着实厉害,更忍不住笑了出来。  “卫民啊。我是真没见过你这么谈判的。也不说好好的讨价还价。根本没有什么敌进我退的把戏,只把自己想说的,都呼呼呼的倒出来。不过也没什么,这倒是说明你这人诚心。我也不是别人,我也很诚心。所以我再跟你提个变通的方案,你看行不行?就是拿我个人事务所的股份跟你互换。”  沈存的新倡议倒是让宁卫民大感意外。  “您个人事务所的股份?您是说……您即将在大陆筹办的建筑事务所吗?”  “是啊。”沈存欣然点头,“不瞒你说,这次回来,看到京城四处都在大兴土木,我的触动太大了。这座老城对于我们这样搞建筑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因为这座城市在基础建设方面落后的地方太多了,需要改造升级的地方也太多了。多到未来几十年内都改造不完,升级不完。就冲这个,我就感觉到这次陪母亲回到故乡,算是来对了。”  “卫民,搞建筑可是很赚钱的,我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城市基建和房地产行业。在国外,搞房地产,搞建筑的公司是最赚钱的,因为一个城市发达与否,最直接的体现就在建筑的层次上。而且毫无疑问,让自己的城市拥有最显眼,最现代,最漂亮的地标性建筑物,或是建筑群落,是每个施政者都在追寻的目标。政府在方面,其实是最舍得花钱的。所以我要说的是,相信我,搞建筑设计绝对有前景。我的事务所一定是个不弱与你这个连锁快餐的好投资。”…。。  “既然你在资金方面并不缺少,那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除了投资一百五十万元人民币在你的连锁快餐之外,我再用我的建筑事务所的部分股份来和你进一步兑换快餐的股份。我预计会投资三四百万元人民币,在京城开办设计事务所。这样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差不多也要等于一百五十万元人民币。你看能不能再换给我百分之十五的快餐股份?这样一来,我们双方就互持股份,合作得更紧密,也会更放心了。”  这回可该轮到宁卫民找不找北了。  沈存的条件,让他一听就顿时喜形于色,这次是真没控制住。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对于国内房地产行业的未来不是看好,而是坚定不移的强烈看好。  也只有像他这样穿越而来的人,才知道商品房的时代即将到来,全国一线城市的房价在未来会涨到什么程度去。  他甚至能比沈存想得更长远呢。  出于投机本能,其实在没认识沈存之前,其实他早早就设想过进入九十年代后,自己该怎么涉足于房地产开发。  琢磨过如何才能早点进入这个造富最快,未来将会一度成为国家经济引擎之一的行业大捞特捞。  现在认识了沈存,这无疑是多了一个臂助。  如果能够参与他的设计事务所,成为股东之一,当然更好。  对宁卫民来说,这就像找到了一根能够撑扶自己前行的拐杖。  可以完美解决自己涉足房地产行业这个新领域,不懂专业性的技术指标,容易被施工方欺骗的短板。  这还有不高兴的?  更别说这确实是个前途远大的行业,沈存的设计事务所不赚钱是不可能的。  虽然不像快餐行业良性运作起来,那完全就是现金奶牛。  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行业特性决定了,只要能找到项目,沈存的设计事务所就会产出惊人的利润。  偏偏这方面宁卫民其实是最不发愁的。  哪怕他的人脉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他自己未来起码也打算要在未成形的CBD地区抢先盖几座收租的大楼啊。  就当是替自己省钱了,那也值得的。  当然,话说回来,或许也正是因此。  沈存才肯用百分之四十的事务所股份,来兑换快餐厅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这位老兄也是很拎得清的,所得所失他也是算计过的。  大概是图宁卫民在京城的人脉以及快餐行业每天都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切实利润,才会主动提出这么一个条件。  得,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这么地吧。  宁卫民爽快地答应了,“好,就这样。我赞成这个提议,我认为没问题。回头我就让人把合同打出来。而且事不宜迟,我们得立刻动作起来。明天,我们就签合同,然后去工商局咨询,快餐和事务所的前期费用都由我来出好了。这下子我们得同时起两个公司的执照。至于等我去日本之后,这边我就顾不上了,可就全都拜托您了。大哥,要是有什么问题需要沟通,我们只能通过电话和传真联络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钱不白花 “什么?我的车?你要送我辆汽车?你开……开开什么玩笑……”  宁卫民的话,让陈培斯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怎么都不能相信,“再说了,我也不会开呀……”  “不会开,那可以学啊!”宁卫民笑着调侃他,“其实就目前来说,你也不用会开,只要这里面的东西你都会使就完了。”  “不是,不是,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好好的,你就突然要送我这么……这么一辆日本的什么来着?啊,房,房车……你……你是想让我在这里过日子啊?”  或许是惊喜来的太突然,也太大了,始终难以消化吧。  陈培斯在短期内实在不能平复心惊肉跳,脑子一时也真转不过这弯儿来。  见状,宁卫民也就不跟他瞎逗了,直接把自己的用意和盘托出。  “行了,你也甭瞎琢磨了。我就跟你实说了吧,去年为了拍《李香兰》,考虑到国内拍摄外景的环境太艰苦,我就跟丰田公司购买了三辆这种房车,然后运到了国内,用于满足外景地导演和主演的生活以及演出需要。现在《李香兰》这部电影拍完了,我就找日方要出了一辆送给你。”  “当然,因为牵扯到税务和财务问题,确切地说,这车从法律上来讲还是属于日方的,并不是属于你的财产,只是借给你用的。不过你放心,日本人不会再要回去的,你就当成自己的东西,放心用好了。有了这车,以后你无论是拍外景还是以大杂院为摄影棚,拍内景戏,这不都方便了?”  “你无论是吃饭还是上厕所,又或者需要化妆和洗澡,这辆车全能满足你的需要。你要是累了,在拍摄间隔在这车里小睡一会儿都没问题。等你什么时候学会自己开车了,带着父母,老婆孩子出去郊游,这车会更让你满意。唯一你要记得的,就是要存水,排污,加汽油。怎么样?我这份礼物你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  听了宁卫民的解释,陈培斯那真是喜出望外,高兴得话都不会说了。  按理说,他本该该客气客气的,起码也应该好好道谢。  可这是,因为太高兴了,把这些统统忘在了脑后,就只会说“满意”了。  他乐不津儿地又开始在车里团团转,重新开始了东瞅西看,上拍下摸的过程。  不用说,此时他再看这车里的各种设施和电器,当然又是另一种心境了,肯定比刚才还要激动和兴奋。  “我的妈呀,这车就给我用了?我的了?真是我的了?哎呀,我有汽车了!还是日本车,是房车!哎呀呀,你这朋友我没交错,你可太够意思了!”  可就这还不算完呢,宁卫民站起来让开现在占据位置,让陈培斯过来,亲手把车头上方床铺上铺着床单给揭开来,说还有东西给他看。  结果这一下,原本就在狂喜中的陈培斯感受了更大的视觉冲击。  因为那床单底下盖着的仿佛一个被子大小的东西不是别的,那全是一摞摞,一张张的大团结。  在春晚小品里演过“我王老五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陈培斯,这次哪儿还用演啊?  那是真的看着头晕眼花啊!  他带着惊骇莫名的眼神回头,“这……这些都是……钱?”  好嘛,这一次,陈培斯干脆说都不会话了。  要是以不了解情况的外人视角来看陈培斯此时的表情,备不住还以为他在宁卫民指定的位置,发现了一个人头呢。  其实这不奇怪,虽然他也曾经为了拍摄经费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化缘。  可那几乎都是零敲碎打弄回来的,很多时候也是拿回支票,还从没一次性的见过这么多现金。  猛然见到一好几百摞的钞票,不心惊肉跳那是不可能的,说是魂飞魄散也不能说过分。  “嗯,一共五十万。都是给你的。是给你拍下一部电影用的。”  在得到宁卫民确认似的点头,并且听闻到这样的话后,陈培斯彻底陷入到无可自抑的狂喜中。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宁总就是宁总,大气。”  这次倒是终于想起感谢来了,但冷不丁儿还加了点零碎儿,听着就让人觉得可气了。  “哎,你这是在日本发洋财了?又是给车又是给钱的……”  宁卫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瞧你这话说的,好人当不得是吧?我是砸锅卖铁给你凑出来的钱,这总行了吧?”  陈培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随即不好意思了,赶紧找补。  “不是,我这就是太高兴了。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啊。你看,咱都有一年没见了。你这一回来,我还没给你接风呢。莫名其妙的却受了这么多好处。我这心里……还真是……”  可惜宁卫民却不往心里去,陈培斯这么一说,他也顶多这么一听。  “拉倒吧,我听说你和朱时茂吃饭都从没掏过钱。你还能请我?我可没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行啦,什么都别说了,你就好好拍电影吧。我呀,就认你这个人,认你的作品。反正拍摄资金和设备上有困难就言语。能帮我一定帮。”  这个许诺,宁卫民倒是说的一点不违心。  要知道因为有他的资助和鼓励。  陈培斯的剧本这一世并没被长影给抢走去改编成《嘿,哥们儿》,而是被他自己拍了一部《待业青年》。  虽然说起来,这两部电影的剧情是大同小异。  但老顽固的老子外加不着调的儿子这种父子关系,无疑还是陈氏父子的演绎更为传神,也更为默契。  而且这部戏,其他的演员也挑的好。  陈宝国替换了原本周里京演的角色,宁卫民看好的林芳兵演陈宝国的妹妹,取代了原本吕丽萍的角色。  再加上女儿国国主朱琳饰演陈宝国暗恋的高冷知性女青年,和张嫱扮演陈培斯的妹妹三丫。  这部电影堪称国内的影视歌三界大腕云集,众星汇聚。  此外,主要拍摄场地也紧抓时代的脉搏。  既有皮尔卡顿公司名下的美尼姆斯餐厅,找书苑shuyaom也有东华门夜市的烤羊肉串的小摊儿,还有西单新开不久的百花市场。  算是特别真实的展示了这个年代京城年轻人最喜欢的时尚生活。  所以综合起来,就让这部电影成了这个年代,为数不多的票房灵药。  具体票房到底有多少,宁卫民虽然不摸底,但只要问问邻居米师傅,得知电影上映时场场爆满,甚至好些人都二刷,三刷,四刷,而且大观楼在年前也能发出奖金来了。  他就知道这部片子又成了及时雨,让许多已经开不出奖金的电影院松了一口气,起码也能让职工们过个好年了。  唯一的副作用,大概也就是让《二子开店》这部电影的诞生时间往后延迟了。  反正甭管怎么说吧,就冲陈培斯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系列电影,在情节上连贯了,完善了,又拍出了一部堪称时代经典的好电影来。  宁卫民就感觉自己这钱没白花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事业为重 国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二百一十章事业为重当然,从陈培斯的角度来看,宁卫民这样的态度,也无疑显得更真挚了。  要知道内地电影行业打建国初期就一直施行统购统销政策,市场利润一直被中影掌控在手。  作为拍摄电影的产出单位却是越做越亏,票房再好跟他们这些拍电影的没多大关系。  连京影厂都挣不到钱就别提陈培斯这种挂靠的散兵游勇了。  别的不说就说陈培斯第一部独立制作的《父与子》吧,投拍四十万成本,票房二百多万,绝对高收益了吧?  可最后落他手里的钱,连打平都没有,还亏了十万。  也就是这一次拍的《待业青年》算是勉强打平,不亏钱了。  这才是如今内地电影人的真实生存状态。  说白了,这年头内地的电影行业跟工美行业也差不多,如同工艺品厂为外贸部门白白打工一样,压根就别想挣钱。  这一行的经济账早就是恶性循环了,不靠赞助怎么成?  再也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显真情的支持了。  所以陈培斯不觉真的为宁卫民所感动,变得动情起来,甚至完全摆出了一副豁出去不过日子的架势。  「不瞒你说,我跟别处去拉投资,人家说的都挺好,可给钱的时候都费劲。即便是最后给了,那都是跟施舍叫花子似的,给的都是小钱儿。就你这儿,忒痛快了,上次你除了赞助我拍摄,还额外给钱让我买院子。这次我还没说呢,你五十万又都给我准备好了。可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啊。所以对我来说,你和任何朋友都不一样,你别看我跟他吃饭从不掏钱,可我说什么也得请你。得,今儿就今儿了。择日不如撞日。你说吧,咱去哪儿……」  要说这小子请客,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铁公鸡,瓷仙鹤,玻璃耗子琉璃猫,这话用来形容这位喜剧天才一点不过分。  按理说,这小子难得吐一回血,宁卫民当然知道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要是能去,他怎么也得吃他一顿。  吃什么倒是无所谓,关键日后绝对够吹一气儿的了。  只可惜,今儿还真不行,日子口儿不对,宁卫民心里念着庆子,毫不犹豫选择了见色忘友。  「不了,不去了,心意领了。咱们用不着这么客气。」  「客气?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不是,今儿过节嘛,我要陪未婚妻的。」  「什么节?元宵节是昨儿个啊?老兄,我说你过糊涂了吧?」  「嗨,都哪儿搁哪儿啊,不碍元宵节的事儿,今天是西方的情人节。」  「啊?还有这么一说呢?」陈培斯懵了,带着狐疑询问。「情人节?真有这个节吗?」  宁卫民笑了笑,也懒得跟他再掰扯了,只是说,「这样的日子里,我不好好陪我女朋友,难道和你一个糙老爷们儿胡吃海喝去?你自己说,换成你会这么干吗?」  结果也恰恰就在这时,陈培斯才好像突然想起正事来。  他又赶紧从怀里把要交给宁卫民的房契掏了出来。  「「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改天好了。不过我买的那个院子,房契我可给你带来了,这东西还是你收着吧。连缴税在内,总价差不多三万多一点,可能是我买贵了点,不过没办法,人家都以为咱们拍电影的挣多少钱呢……」  陈培斯手里的房契其实就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发黄纸张。  这年头能交易的私房,还少不了这东西,倒是没有房产证一说。  所谓登记也不过是在房管部门填个表,和原房主做个交接罢了。  宁卫民专心看房契,对这东西他最关注的其实就是两点。  一是房子的地点,二是房子的格局。  听陈培斯说,这个院子就在东打磨厂,属于前门楼子底下,而且是个很标准的两进四合院。  再看图,虽然没有游廊就是个普通民户,但看里面的布局还算规整,这也让宁卫民很是满意。  因为这房客不是为了住的,无论是作为旅游景点,还是拍摄场地,这个  就这样,再仔细看过之后,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宁卫民再度出人意料,做出了惊人之举——他把房契又推还给陈培斯。  「这东西还你收着好了,毕竟你是用房子的主儿,真有什么麻烦,你房契在手来解决也方便一些。我看看就行了。好了,这辆车和钱,还有这房子,我就正式都交接给你了。回头你找个会开车的司机把车开到你指定地点就行了。这次还是时间紧,等我下次回来,我一定去你的拍摄现场好好看看。」  「啊?这东西你不收起来,也给我拿着啊?」  陈培斯拿着房契,越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好像担子一下重了不少。  「这有什么,我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宁卫民又逗了一句闷子,这时看看手表,算了算还真有点时间紧迫了。  他也不想再耽搁了,索性把要嘱咐的事儿一气儿说完。  「时间差不多了,我真的该走了。我和庆子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最后只跟你再说几件事情。」  「一,你今年再开机拍「二子」的下一部电影的话,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斐翔借你拍个客串的角色,如果有适合庆子露面的角色,也没问题。这想必可以帮助电影提升一定的吸引力。」  「二,就是去年最火的电视剧当属《红楼梦》,这些演员现在应该都有空挡,我再给你个建议。你拍电影最好能从王熙凤、宝钗、黛玉这样深入人心的角儿,挑几个来当主演,不要在乎劳务费。别忘了,你的电影是要效仿《寅次郎的故事》的。那就得采用每一年最红的女演员,拍摄最切合当代变化的故事,最后才能完美的留下一个时代的记忆。」  「三,你为下一部电影再买拍摄场所,也不用只盯着四合院,毕竟前门这片旅馆多了去了,大不了咱们就干脆买下个旅馆嘛,日后经营起来,也是一笔能支持你拍摄的收入。而且布景也透着真实不是嘛。装修尽量搞高档一点,不要怕花钱。」  「四,我走之前,这次还希望能带走你拍的《父与子》和《待业青年》的拷贝,我打算跟东京那边的松竹或者独立院线交涉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你的作品在日本放映,给你赚点额外的收入。所以你要尽快帮我准备好。这没问题吧?就这些了。我先走了,回头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咱们电话联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福窝 然而他的发音也不怎么样,也属于汉语拼音的水平。  所以他跟服务小姐完全是鸡同鸭讲,两个人始终找不到一个共同频道。  不过好就好在当他们彼此都不知所措,想不出更好的招儿来的时候,负责来接人的救星也终于出现了。  “喂,刘哥!看哪,那是餐厅的刘哥!”  “刘哥!我们在这儿!”  “建兴!这边儿呢!”  这些坛宫的员工兴奋异常,突然发出了尖叫,就像是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的逃生者突然看见了救生船一样。  尽管他们此举有违日本人的公俗,着实吓了服务小姐一大跳。  可总算也迎来了能做语言沟通的人了。  刘建兴毕竟也是银座坛宫餐厅不多的几个中方骨干之一,他的日语还是过关的。  何况这么久在一线岗位,由于具备相应的语言环境,需要经常和日本客人进行沟通,磨也磨出来了。  他看出这边有了麻烦,于是赶紧一溜小跑儿过来,他一边走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对不起!”  等到再跟服务小姐用日语进行了亲切友好的沟通,得知坛宫饭庄这些人在出关的地方停留过长,有可能对于旅客出关造成了影响,这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他又连忙再度行礼,代表这些同事对服务小姐做了解释,表达了歉意,又着着实实显示了一下东方文明古国的文明礼貌。  等到解决了麻烦,服务小姐也离开了,这家伙才原形毕露,嬉皮笑脸,搂肩搭背,跟这些人中相熟的同事打起了招呼。  甚至还故意做出领导接见的样子,“同志们,欢迎你们到东京来!一路上辛苦了!”…。。  就这样,在一片笑骂声中,坛宫的这些职工们也终于放下了一路上都在悬着的心,感受到在异国他乡找到组织的安心。  再接下来,刘建兴也确实不负众望,就像宁卫民当初带他们初到日本一样,首先带队,先带着这伙儿人去机场的免税店里薅羊毛。  连女同事在内,凭着护照,每人先弄两条香烟再说。  没办法,谁让日本的香烟太贵呢,而这年头国内的男青年又少有不抽烟的。  这叫能省则省,国内的人谁都懂得艰苦朴素,哪怕挣得再多,也不会错过享受这种便宜的机会。  日本机场的售货员,当然从没见过这样组团来买香烟的呢,一时间自然是目瞪口呆手忙脚乱。  要知道,装带,鞠躬,道谢对每个客人都得来上一边,那总共得重复四十多遍。  那叫一个忙碌啊,其现场可太有喜感了,这些售货员们简直成了磕头虫了。  幸好账是刘建兴统一付的,两千八百日元一个人,总共给付十一万七千六百。  否则要是一人付一次钱,这些日本售货员非得被他们这伙儿人折腾疯了不可。  不用说,刘建兴这大手大脚的花钱,再加上他一身笔挺的西装,也自然会惹人羡慕。  实际上才刚走出免税店,还没来到机场大厅外面,就已经有熟人迫不及待的搂过刘建兴的肩膀,拍着他的胸口问他了。  “你小子花钱可够猛的啊,真没白来一趟日本,光看外表已经跟日本人没区别了。看样子就知道,你小子一有钱,是不是把钱都花在饬自己上了?”  而刘建兴却以笑骂回应,坚决不认自己腐化堕落。  “去你的吧,你才日本人呢,你们全家都日本人。给你们买烟的钱当然是公款,你以为自己当冤大头呢。我还告诉你,少给我扣帽子,我可是勤俭节约的模范。我的钱可都寄回家去了。每月在日本开销不到五千。也就是偶尔买点小酒喝喝。”  “不能吧,你骗谁啊。你要这个模样回去,国内那些嫌贫爱富的小娘们见到你能疯了,没准真能把你当成日本人。别的不说,你这身西装就得不少钱吧?别说,这款式真时髦,和咱们国内的西装完全是两回事。这么好的西装你都穿身上了,你跟哥们装什么穷……”  哪儿知道这话竟然逗得刘建兴笑得合不拢嘴了,“你说我这身儿啊,哈哈,我是旧货市场买的,不是新衣服,才五百。换成人民币,也就差不多三十多块吧……”  “什么?根本不可能!你这西装新得像是没有穿过似的,价格怎么比旧衣服还要便宜。”对方的直接反应就是瞪圆了眼珠子的反驳,全然一副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的样子。  “真没骗你,不信你看。”更没想到的是,走着走着,刘建兴忽然就停下来了,然后威风凛凛地拉开西装,让对方看看内侧口袋上绣着的字样。…。。  对方不用惊讶大叫,“哎呀,居然是松下公司的,电器大王啊!”这一下子,把好些人都吸引过来了。  哪儿知道刘建兴笑得更加止不住了,“你小子可真没见识,这是日本人的姓氏。日本人西装上都标有家族的姓氏,标在胸前内侧口袋上。这好像是他们的习惯。咱们的人可不止我买了,你们去了就知道知道了,大家买的西服什么姓的都有,江大春那小子还弄了一套‘田中’呢,弄不好就是曾经日本首相穿过的呢。”  这下,大家再无不信之理了,尤其是听刘建兴说,日本的二手电器也相当便宜,因为扔垃圾要交钱,所以二手货特别廉价,基本上都是一百多块人民币就能在二手市场买个不错的彩电。  其实他们来日本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免税的电器指标,完全可以回国转让再挣一笔。  这些人就更激动了。  有人忍不住感慨起来,说难怪国内的人挤破脑袋都想出来。  如今出来才知道,敢情这日本就是福窝啊。  结果恰恰这一句让刘建兴的神色变了,他立刻皱起眉头,没有轻松的微笑了,而是以很严肃的神态纠正道。  “这话不对,你们恐怕还不知道,银座的坛宫开业后都经历了什么,在日本赚钱没你们想的那么顺利,不但有流氓来捣蛋,有各种法务和法律限制,日本的人工费更是一涨再涨。要不是宁总,也许银座坛宫已经经营不下去了。那自然你们也就没有机会出来了。”  这时,大家已经走出了机场大厅,刘建兴跟着再一指在这外面许多不知该去向何处,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的人群。  “你们再看看他们,这里有南朝鲜的,有菲律宾的,有港澳台,还有越来越多的内地留学生。他们都是以为这里是福窝,想方设法才来的。可他们好多人就连达成机场大巴的几千日元都没有。而我们呢?宁总给大家不但提供了工作机会,还提供宿舍和三餐,和免费的交通,甚至让大家能够每个月和家人通过电话来联络。否则,每个月就这些耗费,我们每个人也得花出去七八万。你们说,我们的幸福是打哪儿来的?”  不用说,看着机场大厅外,那些行装褴褛,如同各地难民一样的人群,这些坛宫的职工们都深有所感。  于是,很快就有人说出了大家一起想到的事实――“是宁总。这话说得对,我们的幸福和幸运,都是宁总给的。”  pt39314174。。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酒会 这个人就是住友银行本部的吉茂部长。  这倒是让宁卫民很是意外。  说实话,他们之间的交情其实浅薄得很。  当初不多的接触,只是建立在ATM机的漏洞的基础上。  至于上次他们见面,那还得追溯到坛宫饭庄银座分店开业的时候。  当时吉茂部长是代表住友银行充当嘉宾,应邀来捧场。  然而当那次宴请结束后,ATM机的漏洞也获得了顺利解决,此后他们就再没有接触过。  唯一不多的联系,也就是赶上日本年节发发公务性的贺卡。  毕竟因为那件事,宁卫民获益不浅。  他不但在住友银行开了户头,而且也拿到了为期十年无抵押的三亿日元的贷款和五百万额度信用卡,也算是一跃成了住友银行的VIP客户。  所以说,这种场合下的见面实属巧遇。  更难得的是对方居然先一步认出了自己来,还这么客气居然主动给自己敬雪茄烟。  宁卫民自然也不会拒绝对方表达出的善意,便违背了已经差不多戒烟的原则,打起精神热情的回应起来。  于是这下好了,有住友的人和加贺申一郎双重看重,还有大明星松本庆子相赔。  同一桌的人不知不觉,对他又高看了一眼。  在得知他是外国人,断定他不可能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后,有些人误以为他的背后或许藏着共和国的某位大人物,还真有了几分兴趣想去了解他。  如此一来,宁卫民的处境就大大改善,他还真和几个众议员有了口头上的交流,互换了彼此名片。  不得不说,在无意间,宁卫民再一次沾了住友财阀的光,成功拓展了一些人脉。  就这样,当下午三点一到,偌大的会场已经烟雾弥漫、酒气冲天。  虽然还是二月份的天气,但饭店里的气温却高得让人快要流汗。  尤其在确定三百名左右的出席者大致到齐后,很快就有专人跑到主桌通知松本庆子即将上台,并为她在摆好麦克风。  最终,当松本庆子以优雅的姿态登上会场舞台,以一贯明艳的表情面对麦克风,也就意味着这次盛会正式开始了。  “今日感谢大家百忙中抽空参加此一盛会,我谨代表加贺伊佐子女士,对来前来祝贺的各位来宾,致上最诚挚的谢意!现在,为庆祝位于自由之丘的伊佐子美容室开业,我们的盛会正式开始,随后,我们将恭请来自各界的嘉宾登上舞台献祝词,也请加贺伊佐子女士为我们讲几句话。”  松本庆子参加这种聚会的经验十足,表现一点不比专业主播差。  当她轻车熟路的讲完开场白后,便在掌声中很自然的退下。  于是大家公认能够代表知事态度的知事秘书,便率先站到麦克风前。  “首先由我开头来献祝词,不过,大家尽管放心,我不会跟在鸡尾酒会一样,不识趣地讲一大堆。特别今天这个是为了庆祝伊佐子女士开办美容室的聚会,而且桌上又摆了这么多豪华菜色、美酒佳酿,还说那种又臭又长的祝词就太惹人嫌了。不过有几句话我是一定要说的,伊佐子女士是一位富有修养的漂亮女性,曾经长期担任TBS电视台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许多栏目都因为由她主持深受观众喜爱。在这个过程里,她的化妆和发型尤为受到观众好评。她对于外表修饰的独创性,哪怕在名演员、艺人中,也深受钦佩。一些以评价严厉而著称的美容界权威无不交口称赞伊佐子女士的天才,有人甚至感叹这是一种天生的格调和品位,想必由她这样一个具有相当审美的时尚女性所创办的美容室,必然很快会驰名于美容界。在此,我预祝伊佐子女士的新事业获得成功,也希望在场的宾客为我们的这位老朋友多多捧场。所以,我谨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方式来表达我的祝贺之意,庆祝大日本的美容界又有一位商场新秀就此诞生,来吧各位,都举起酒杯,为我们的伊佐子女士干杯!”  他操着替东京都知事发表意见时锻炼出来的大嗓门,高喊着“干杯”。  瞬间,宴会厅里“干杯”声四起,大家都把杯子举得高高的。  在这其中,男主人加贺申一郎和女主人加贺伊佐子,更是堆起满面的笑容,将杯子高高举起。  接下来,就由工商协会代表、已经电通本部的代表来献祝词。  等轮到加贺伊佐子亲自登台致谢词时,会场的掌声更是热烈。  应该说,这即是花团锦簇的场面事,同时也不是。  因为作为电视台的掌权者,加贺申一郎对于演艺界诸多艺人前程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而这些艺人资源,对于伊佐子的美容室就是一个天然加成,让她在经营上太占优势了。  不得不说,东京一般的高档美容店,几乎都是以名演员和名歌手为噱头来招揽顾客的。  明星带货,就是日本美容行业的通行惯例。  顾客也就认这个,只要听说某位大明星经常在某个店里做美容,或者某个店的造型师是哪个艺人的御用,就会因此而生出信任感和消费欲。  所以反过来也成立,最好的美容师美发师,往往都是通过傍上某个知名演员或是知名歌手为顾客而奠定个人事业基础的。  如果为其演唱会或者主演的电影做出造型,并且获得良好的反响与好评,那么这个造型师才会获得业内的认可,也就具备自己开店的能力了。  所以恰恰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宁卫民当初才会建议伊佐子开办美容院的。  以她的个人条件来说,既不会缺少明星来店里捧场,也能利用这些明星招揽来手艺高超和渴望出名的技师。  如果和别的美容院相比,在这点上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再加上当下又是经济泡沫泛滥的时候,日本人连高中女生用的都是高定。找书苑  就像玛利亚昨天刚刚给宁卫民反馈的消息似的。  银座如今出现了太多只要一坐下就要收十万座位费的夜总会了,偏偏越是这样收钱不讲道理的夜总会客人越趋之若鹜,好像收费低了就有辱身份似的。  所以她建议要再投入五千万,把赤霞装修的更豪华才好挣钱。  据她所说,如今的日本,好像只有最昂贵的东西和服务才卖的出去。  所以别看伊佐子可能缺乏经商经验也不太懂管理,但没关系。  她只要敢要价格敢赚暴利就足够了。  在这样的年代里,就是需要贪心和胆量大。  只要有了这两点,她的店铺是一定会赚钱的,而且是赚大钱。  宁卫民对此深信不疑,百分之百能确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尿急 甚至退而求其次,直接调离,或是换岗也不行。  因为如果那样,就会在个人职业履历中留下抹不去的污点,反而会给前程造成更大的困难。  于是吉茂部长就发愁了。  这意味着,他不但得给儿子找升职的机会,而且还得包办业绩,甚至必须得做得天衣无缝才行。  别忘了,还有个常务的次子也面临的同样的处境,他必须在保证让人抓不住把柄的情况下解决问题才行。  所以没办法,吉茂就只能四处卖老脸,可着自己的人脉给儿子找业绩。  这不,今天能在这里见到宁卫民对吉茂来来说就是一个意外惊喜。  他不仅记得宁卫民从住友借走的三亿円贷款,哪怕年息高达百分之十,也是按月准时缴付的。  而且他还记得宁卫民的坛宫是有共和国官方背景的,就开在银座,庆典很排场。  开业当天不但许多明星来助兴,客人也比较有层次。  尤其是今天看到宁卫民还有松本庆子陪同来参加宴会,他就更能确定宁卫民在东京混得很不错。  这样的客户虽然不够了解,但却是可以放心放贷的目标了。  于是乎,他才会主动在庆典开始前与宁卫民攀谈。  而这见面后的客套,其实就是印证他所有猜想的过程。  就这样,当庆典程序一结束,宴会开始后。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一觉察到宁卫民离席,也就屁颠屁颠的追来了势必要抓住这个机会不可。  没办法嘛,谁让可怜天下父母心呢,谁家也保不齐出个废物点心一样的怂孩子!  日本人也是有舔犊之情的好不好?  至于吉茂的期望也真的不算太高,只要宁卫民愿以坛宫饭庄为抵押,本月内贷个三亿五亿的就好。  不用说,尽管吉茂不可能对宁卫民说出全部的内情,肯定为了颜面有一定程度的保留。  但这样送上门的好事已经足以打动宁卫民。  如果不是他自己遇到了,他也不相信还会有这样荒诞的事,居然日本的银行会求人贷款。  他根本也用不着去打听究竟,只要知道住友银行愿意白给他钱用就够了,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甚至可以说,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份从天而降的惊喜,他求还求不来呢。  别忘了,他又不是日本人,对与日本金融市场上许多成本更低的融资办法,他是无法参与的。  原本他就因为没法从日本银行贷款,才会退而求其次找法国人的。  如果两者比起来,法国汇理苏伊士银行给他的贷款利率就像高利贷。  再加上他今年原本就打算要在大阪或者京都开分店,确实需要用钱。  这岂不是一拍即合?  说来还真是想睡觉,就有人给他送枕头来了。  所以他了解到吉茂的请求后,第一反应就是点头,很痛快地表示愿意帮忙。  但是,没容吉茂高兴呢,他随后又道了声抱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而他的态度如此反复,当然不是他这人不靠谱,没想好就乱表态。  反而是因为他很清楚,帮忙最好适当表达出为难,才能让对方更承情,这是他故意做出来的样子。  另外,也是因为他胃口比较大,很想要试一试,能不能从吉茂这儿弄出更多的款项来。  直接答应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果然,吉茂先有点着急了,生怕自己白费了半天吐沫。  “宁社长,您究竟有什么顾虑呢?以您的餐厅规模,不会连几个亿的贷款也承担不了吧?或许您还不清楚,就在不久之前,本月初的时候,日本央行已经宣布把中央银行贴现率从5%降低到2.5%了。其实利息真没有多少,您如果贷款三亿円,一年需要支付我行的利息,也就一千万円左右而已……”  “您恐怕误会了。”宁卫民微微一笑,“主要问题其实是差在时间上了。您也是清楚的,坛宫饭庄的投资方是比较复杂的,有两家单位具有官方色彩。那么按照规矩,我要贷款就必须跟国内提出申请,获批后才好进行。否则我没法交代啊。可要是这样,时间不好说,反正本月内申贷肯定不行的。我的意思,不知贵行可以不可以先接受我名下别的企业以抵押来贷款,一个完全属于我个人的书店。这个不需要我跟国内进行沟通……”  然而他这话说完,就眼瞅着吉茂的神情黯淡了几分,“这样啊,那就比较麻烦了。虽然我能够理解,但我行对于贷款的企业经营方面还是要求比较严格的。一般的小型私人企业,恐怕很难通过申请啊。宁社长,您真的不能想想办法吗?”  这是明显看不起宁卫民了,不过倒也正常,毕竟华夏目前还是经济落后的国度。  像宁卫民这样的年轻人,自己开办的企业肯定没有官方背景的餐厅更有信誉。  而且日本的书店也确实赚钱不多,日本银行也不可能随意给人发放贷款,申贷的门槛还是有的,否则吉茂也就不用替儿子发愁了。  不过宁卫民也没气馁,他只是故作无奈的摊开了手,使出了欲擒故纵的一手。  “办法倒不是没有,我和国内几家投资方的上层人物还是能说的上话的,也许可以走走特殊程序。不过嘛,这三亿五亿的好像太少了。不瞒您说,因为餐厅确实很赚钱,我目前一天流水就是一千万円。我其实是有考虑,要不要开分店的。今天要是没遇上您的话,我或许会为此事和法国的汇理苏伊士银行联系,我和他们也算是合作过几次的老关系了,打我在日本开始经商,贷款就是从他们手里拿的。我相信如果这次以餐厅抵押,贷出更多几倍的钱不成问题。不过,法国人的利息也会高一点罢了。所以我才会觉得,如果和您达成交易也不错。”  这话让吉茂登时两眼冒光,宁卫民作为一个华夏人,居然有勇气背负更多的贷款,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连忙说,“对对,法国人的银行利率是很高的,恐怕您要多付出一倍的利息不止。既然您的餐厅经营数据这么好,那我们也可以为您调整放贷额度,不知您认为十亿円怎么样?”  “二十亿円吧,怎么样?我的餐厅一年净利润至少十亿円。按照银行的准则,应该是会根据企业的营收情况有双倍授信的吧?”  “这个嘛,好吧,您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吉茂不由深吸一口气,不免为宁卫民的担当和负债能力真心有点惊讶了。  而他也没忘记补充一句,“不过您得保证您的餐厅确实经营状况如您所说,本行也会在放贷批准钱差专人去调查的。”  “当然,这点我绝对没有说谎。啊,对了,我还想问一句,刚才我提及的书店怎么样?我能保证,书店没有负债,也是在赚钱的,只是少了一点。每个月只有一百万円到二百万円的利润吧。能不能也放一些贷款给我个人?既然你们做了餐厅的贷款,我总不好只拿书店再去找法国人。”  毫无疑问,宁卫民这话的意思,这书店就是个搭头了。  吉茂这次并没有拒绝,认真沉吟了一下,才说,“这样子啊,您看这样好不好?如果您餐厅的状况确实没有问题,贷款顺利批复的话,我就给您的书店也办个贷款,不过额度不会太高,恐怕最多只能有八千万円到一亿円。这点还希望您能体谅……”  宁卫民当然能体谅。找书苑ww.  反正也只是抵押生意而已,不包括不动产在内,那能拿到钱就是赚到了。  而且最重要的事,他从住友银行信贷部撕开了一道口子。  “没问题,合作愉快。”宁卫民高高兴兴,果断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次参加庆典,他本来以为是不得不来,会很无聊的一次应酬,绝对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机会和收获。  而吉茂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开心心的伸手回应。  就这样,两个人站在洗手台前,为刚刚谈好的“贷款套餐”而郑重握手。  虽然说起来,这笔交易内容并不是很干净,很多地方都可能涉及到住友银行系统内部的操作违规。  但他们的手却是刚刚洗完的,毫无疑问,绝对卫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亚洲第一 「这件事啊……」宁卫民故意顿了一顿,「当然是真的了。就像我之前跟泰丽莎说过的一样,这部影片投资预算最少二十亿円。如果泰丽莎的档期没问题,我们能够尽快签好合同,抓紧时间把剧本定下来的话,那么应该下半年就可以开拍了。」  结果等他说完,这一桌的人都无法再保持淡定了。  「啊,果然是真的呀。居然有二十亿円这么多!」  「天啊,这可真是大制作,泰丽莎可真是太令人羡慕了,能出演这么高预算的电影本身就是轰动性新闻。」  「就是啊,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在日本影史上,这么大的制作也很少见呢。」  但麦灵芝并不满意,接下来,而是问出了最为大家关切的核心问题。  「宁会长,那我们这些人,有没有机会也参与其中呢?您刚才可是说过哟……」  「呵呵,我说话当然算话。我很希望能有机会和大家合作,不过除了男女主角以外,其他选角,我们还是需要尊重导演的意见,给导演保留一下创作自由。目前我只能告诉各位,这部影片的角色很多,也很丰富,应该在座的每一位都会有自己所适合的角色。而且看在泰丽莎的面子上,我对各位保证,如果你们愿意参与的话,同等条件,优先选用各位。至于安琪玲你,那毫无疑问,一定要加入剧组的。我们和泰丽莎早就沟通好了,由最了解泰丽莎的你来担任特别艺术指导,专门来负责有关泰丽莎形象设计和音乐选用方面的问题,她才能安心。而且我听说你也有意当导演,那么你如果有时间,在拍摄期间,允许你跟着剧组学习,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一说完,不但几位金牛宫的艺人都喜笑颜开,都以感谢的眼神望向邓丽君。  得了准确聘用消息的麦灵芝更是兴奋不已,眉飞色舞丢拉了拉邓丽君的手,以更亲密的肢体语言来表示感谢,表达心情的快乐。  于是看到大家都这么高兴,感到面上大有光彩的邓丽君,也没法再保持沉默。  主动带着欣喜的语气对宁卫民予以了回应。  「看来您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决定要去做了,那我的档期是完全没问题的。我目前只有四月有工作,在公司的安排下,需要去港城发中文专辑。之后,我的时间就可以完全配合您这边了。其实也用不到非得下半年来拍摄的。我们完全可以提前到五月份嘛。」  「对不起,这个可能不行。」  大大出乎邓丽君的意料,宁卫民居然对她的话表示了反对。  她可是完全替剧组着想啊,难道让影片尽快开拍还不好吗?  但更让她意外的还是宁卫民反对的理由。「是这样的,我们这边虽然没问题了,但还得看男主角的时间安排。不瞒你说,男主角我已经选好了,和他的经纪人也谈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签合同了。但对方现在还在拍一部更重要的电影,总得等到这部电影杀青,他才有时间来拍我们的这部电影。」  「啊?男主角已经找好了吗?请问他是谁?「邓丽君自然大为好奇。「是港城人还是日本人?」  其他人当然也有探听情况的欲望,麦灵芝就忍不住追着问,「不会吧?更重要的电影?难道还有哪部电影会比我们要拍的这部投资更大吗?」  「当然有。」宁卫民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说的这位男主角,他的名字叫尊龙,是来自美国的华人演员。他正在拍的  电影就是目前由意大利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在京城的故宫利实景拍摄的《末代皇帝》,投资两千五百万美元,调动群演两万人。已经拍了整整一年了,还需要几个月才能杀青,谁也说不好。毕竟在这部戏里他也是主角。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部《末代皇帝》一定会在全球大卖,而这个叫做尊龙的华人演员也很快会变得世界知名。他完全配得上我们的女主角。所以我才会同意他的经纪人所提出的六十万美元的片酬。」  宁卫民的答案登时让这些人几乎全听傻了。  尤其是他提供的数据,更是日本的相关从业者完全不敢想象的存在。  别的不说,就说男主角的片酬高达六十万美元,那就是九千万日元!  此时整个亚洲就没有一个男明星的身价能到这个地步的。  高仓健和三船敏郎也不行。  宁卫民敢于找这么一个男主角跟邓丽君配戏,足以看出他对这部电影抱有的期望。  不过或许是宁卫民操作这件事的手笔太大了,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邓丽君的自信。  沉默了半晌,邓丽君终于再次开口,这次她所流露出的却是隐隐的忧虑。  「啊,不是吧?居然我要和这样出色的演员来配戏吗?宁社长,好不好换个普通一点的演员。我真的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信心啊?如果我们的演戏水平相差的太悬殊的话,那……」  结果根本不容她发表完担心,宁卫民就打断了她心虚的表达。  「喂喂喂,泰丽莎,你怎么了?你的担心完全没必要呀。如果说,男主角是在表演的话,那你就只需要把你真实的一面重现而已。难道你演你自己还费力吗?相信我,你怎么演都是对的。倒是男主角的演技,还要靠你挑毛病呢。我这么说好了,如果实际拍摄者,尊龙的表演方式和你亲身经历过的,所感受过的不一样。你可要直率的说出来。我们一切都以你为主,你是当之无愧的中心。而且你的片酬也要比普通的女主角要高一些呢。五十万美元,不还价的哦。怎么样?」  啊!这个价码说出来!又是一个王炸!  邓丽君真的被宁卫民搞得晕头转向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宁卫民会给这么高的价码。  头几年她在歌坛越来越红,没有时间再去演戏了,为了不拂大伙的面子。  她就只能把片酬抬得老高老高,希望各路人马明白,姐很高贵,但你们不配。  可即便如此,也不过叫价三十万美元而已。  如今宁卫民给她开出五十万美元,那就是七千五百万日元,都已经超过松本庆子拍《李香兰》了,当之无愧的全日本第一。  不,全亚洲第一。  她能不晕嘛!  这时候她看宁卫民的眼神都变了,不能不怀疑宁卫民是不是家里有矿。  居然这么毫不吝啬的撒钱!  而其他的人更是以不敢置信,又羡慕又惊讶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一幕。  甚至有人都忍不住猥琐地怀疑,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超友谊的关系。  左思右想后,邓丽君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到了坦然面对一切。  而作为回报,她除了决定要认真拍戏,全身心地配合之外,还想起了宁卫民托她寻人一事。  「宁社长,我明白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配合拍摄的。另外,你托我寻人的事我已经派人着手去做了。你放心,我会用最大的努力,多渠道帮你打听的……」  然而却没想到,宁卫民不但多金,而且还让她省心,居然又给了她一个颇为意外的回复。  「啊不不,寻人的事至此为止,春节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  ,我大爷他说什么也不让我替他找了。可惜京城那边通话条件太差,你留给我的电话,我怎么打都打不通。不好意思啦。让你费心了。」  「啊?人也不要找了?」  「对,不找了。这件事就当我从没跟你提过。」  想想当初宁卫民是怎么拜托自己的,再看看宁卫民此时的态度。  邓丽君忽然间就有了歌曲创造灵感。  她内心深处是真想为宁卫民唱上一句。  玩呢!你搞什么搞,我去你个蛋卷儿冰淇淋的吧……  免费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利益转化 这天下间的商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体会——无商不活,无权不稳。  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  就连港澳台、日本、欧美这些,喜欢以法律健全来标榜自己拥有良好经商环境的地区或国家,皆是如此。  唯一的区别也只在于方式和程度不同罢了。  正所谓「戏法全都一样,变化各有不同」。  所以宁卫民的预判是完全正确的。  加贺夫妇为美容室开业举办庆典的「血」没有白出,伊佐子的美容室在开业庆典之后,经营上远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顺利,收获也更为丰厚。  哪怕是伊佐子在此之前完全没有什么从商经验,对经营管理也不太熟悉。  哪怕他们夫妇送给来捧场客人的纪念品加上宴会餐费,需要花费每人五万円。  也一样不要紧,伊佐子的美容室照样生意兴隆,赚得盆满钵满。  还是那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别看加贺夫妇总共自己掏了一千五百万円,差不多十五万美金来办庆典,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还会收回来的。  除了那些貔貅一样的政客之外,受邀参加宴会其他的人,可差不多人人都要注册会员,在伊佐子的美容室里开户的。  尤其那些靠着电视台吃饭的艺人们,不管是经纪公司、还是制作公司,不管是歌星、演员还是主持人,就更要表现得积极一些。  少则数十万円,多则上百万円,就像投名状一样,都得靠这种真金白银的支持表忠心。  松本庆子和邓丽君也不例外,不管去不去,每个人也得充值一百万円,意思意思。  这也代表了她们的层次,不能跌份儿。  还有那些财界人士,买的更多。  当然,那就不是他们私人的使用了,而是用来送礼的。  就像住友银行的吉茂部长,就用一千五百万円的公款购买了五十张价值三十万円的礼品卡,作为对加贺这个老朋友的支持。  而相对应的,就是加贺夫妇会以美容室来抵押,从吉茂的亲儿子的手里贷款一个亿,作为回礼。  说白了,这种裙带关系的关联交易,不分国度,都是普遍存在的。  这么一来,仅仅在一周之内,非常短的时间里伊佐子的美容室就拥有了二百多位较有身份的会员,收到的现金总值一亿八千万円。  如果再加上不就之后就能到手的贷款一亿円,别说流动资金不成问题了,就是他们马上再去东京其他地方开一个分店,资金也足够了。  另外,伊佐子为店铺选址定在自由之丘也真是明智之举,这地方选得太好了。  所谓自由之丘其实是位于东京都目黑区的一个高级住宅区。  这里起伏的小山丘加上蜿蜒的河道以及别致小巧的洋房,使得这附近的景***别于高楼林立的东京大都会,非常宁静平和。  同时,这里也是东急东横线上人气最旺的小资街区。  素有东京小威尼斯、甜点森林、杂货铺王国的美誉。  因为这里的街旁排列着大约上千家个性十足的小商店,商品玲琅满目,足够花一天时间来闲逛的。  几乎每年票选日本女性心目中最理想的居住地,自由之丘总是榜上有名。  所以能够聚集在这里的人,除了附近高级住宅区里的夫人和小姐们,就是讲究生活格调的文艺青年,和拥有体面工作的中产阶层。  那些靠体力谋生,囊中羞涩的蓝领工人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也就是说,顾客的质量无可挑剔,客源非常好。  而且别忘了,自从广场协议  以来,由于汇率的巨大变动,日本人生活水平也在极速提高。  据相关数据披露,从1985年到今年为止,短短的一年半时间,日本人的家庭资产已经平均上涨了两倍。  所以说,如今虽然日本人的思想中还普遍存有上流意识和阶级区分。  但从消费能力上看,像以前那样悬殊的情况已经不存在了。  如今的日本人,消费高定的服装和配饰,已经变成了普遍流行,普通人也能参与其中。  街上的女生,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两件世界级的奢侈品大牌服装或者包包,lv,爱马仕什么的,在这里就跟地摊货一样随处可见。  还有几十年后价值六十万円到八十万円的香奈儿的提包,此时才不过才二十万円。  就连日本的高中生凭借打短工的收入,也能买得起这样的奢侈品。  实际上,最近这几年,几乎全世界的大牌产品都汇聚到日本来了,而且还让人觉得非常便宜。  这种大环境下,在日本似乎看不到穷人,哪怕看起来打扮一般的普通人,手腕上往往也有百达翡丽或者劳力士这种手表。  虽然不少都是工薪族舔狗用小额贷款买来的吧!  但只要能弄到钱买得起,本身也说明了大众的消费能力。  那么伊佐子的美容室一开张,哪怕收费较高,也是绝对不会缺少客人光顾。  反而因为选址的正确,很快便赢得了声誉,获得了大批顾客的关注。  再往后就是如何使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感到满足了。  不过光是靠技术好可实现不了这一点,关键的诀窍在于怎么满足顾客们的虚荣心。  还别说,在这方面,伊佐子的美容室倒是具备很特殊的优势。  一是除了开业庆典上伊佐子公开宣称的外国技师和一流的设施之外。  她的美容室里为了接待高贵的客人,还特设了头等舱服务部门。  本身就是富贵太太的伊佐子其实很懂得特殊人群的心理。  她做出这样有别于大多数店铺的安排,既保护了客人隐私,又能让其感受到贴心人性化的服务。  二就是众多明星和艺人的会员群体,也会时不时因为伊佐子的邀请过来坐一坐。  哪怕不在这里做头发或者做美容,只需要他们公开露面,喝上一杯茶,就能让普罗大众很轻易地在光临伊佐子美容室的时候获得心灵上的满足。  也正因为任何一个顾客,都有极高的概率在这里遇见的自己的偶像,许多小报记者也把这里当成了趴活儿的地方。  以至于许多人尽管明知这是店里的经营手段,可就是难以抗拒明星的魅力,为了追星前仆后继前来消费,来送钱。  如此,伊佐子的美容室生意兴隆,也就成了必然,不火是不可能的。  而这种欣喜之情和一张张福田渝吉收入囊中的快慰,自然在这对夫妇的心目里,都会转化为对宁卫民的感激之情。  最后则又通过加贺台长之手变成了tbs的资源支持。  就拿电视剧《红楼梦》来说,按类别分类应该算在大河剧里。  这个受众群体一般都是岁数较大的中老年人,平均岁数在四十五岁以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首映礼 至于在《李香兰》这部电影宣传方面,闹出来的动静可比电视剧《红楼梦》还要热闹许多呢。  敢情由于共和国那边目前的运转机制实在太耽误事。  虽然国内有霍延平在帮忙关照此事,但电影送审的过程仍旧迟迟未能走完。  到底那些内容需要删减?  日方剪辑完成的《李香兰》何时能够在大陆内地上映?  这些关键性问题始终难以有个准确的答案。  偏偏日本这边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近年来松竹映画经营上始终未见起色,电影产量逐年下降,眼下已经出现了青黄不接的趋势。  于是在松竹迫本社长的几次恳请之后,甚至表示不惜修改合同,愿意多让出百分之二的票房分成的条件下。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也只能放弃两国同步上映的原计划,不得不把《李香兰》在日本公映的日期提前,放在3月8日这天。  不过要是说起来,这个日子虽然仓促了些,但因为有着特殊性,倒是挺合适的。  别忘了,这一天不仅是星期天,也是国际妇女节。  虽然日本人也有自己本土的「妇女节」,就在4月10日。  而且对这个国际公认的妇女节,他们一向不怎么重视。  但3月8日这一天毕竟从法理上论,那是国际公认属于全世界女性的节日。  用来反思战争带给女性的磨难再合适不过了。  甚至在宁卫民看来,其实满可以利用日本在战争中对百姓家庭和女人的伤害,以及目前男尊女卑现象仍然根深蒂固,来做做文章,使之成为一个宣称噱头。  所以实际上,根本没费多少劲儿,宁卫民的聪明脑袋瓜就如泉涌一般,冒出来了一系列基于此的宣传计划。  至于他的这些鬼点子,不但让松本庆子大为感动和激赏,也顺利获得了松竹映画那边的认可,迫本社长欣然同意予以完全配合。  就这样宁卫民说干就干。  接下来他和松本庆子首先就跟日本最大的女性权益保护组织——妇女团体联合会取得了联系。  他们以支援日本女性的社会活动,推动日本社会关注女性的权益和地位为由,想要和「妇团联」合作,借助他们为这部电影《李香兰》上映做宣传。  也顺便以反思旧日战争对于女性的伤害为契机,以争取今日男女平等的社会权利为具体目标,对公众展开国际妇女日节的宣传活动。  看看能否争取更多的女性产生共情,走进电影院。  同时也可以让更多日本民众对于在这个国家一向被不受重视的国际妇女节重视起来,  而作为回报,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则许诺每卖出一张电影票后,票房收入都会有一百日元作为专属捐赠,在结算后交给「妇团联」,作为对这个团体的经济支持。  要知道,目前日本电影在本土上映的平均票价是一千八百円。  《李香兰》因为片长将近两个半小时,一百五十分钟票价定位在两千五百円。  而且这部电影光投资就十亿円,甚至在大陆内地动用了坦克等重武器和正规军队协助拍摄战争场面,这在亚洲影坛目前都是开创了先河的一件事。  那么理论上以松竹现有的院线全面来公映,只要拍摄质量不太差,不惹得观众看过后集体骂娘,票房起码也应该达到十亿円以上。  这也就意味着「妇团联」最少可以有四五千万円入账,如果影片大卖当然还会更多。  那既然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妇团联」又为什么不干呀?  她们这帮日本娘们儿肯定得可着劲儿帮《李香兰》  鼓吹啊。  于是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达成了合作联盟,  这还不算,也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公众性的社会团体的加盟参与。  李香兰本人——现在的山口淑子议员也就更激动了,更愿意配合电影的宣发工作,替影片鼓吹宣传了。  不为别的,她既然已经从政,自然就会意识到这是一个拉拢支持者,增加自己政治人脉的好机会。  还有广告宣传的立意方面,也得以因此更具人文主义关怀的色彩,大可以把这部电影和关爱妇女划上等号,打上国际妇女节的烙印。  西方人不总说日本人不够文明吗?不总说日本人不尊重女性吗?不总说日本人的思想还保留了腐朽的一面嘛?  那来看这部电影好了,甭管怎么说,能拍出这样的电影,本身就代表着对旧时代的反思,代表着对女性受到战争伤害和压迫的同情。  那么来看电影的人,自然也就是日本人中最开明,最文明,最能与时俱进的社会精英。  在做广告的时候,以这样的词汇夸夸这部电影的受众群体,这格调不就一下上去了?  甚至就连电影的宣传海报,和电影首映礼要送出的宣传册,以及准备发售的电影原声专辑的封面,宁卫民都让人重新做了一次再加工。  他出的主意是,让人把这些以松本庆子角色形象为主的宣传品都用「溢出鲜血」的绷带缠绕上。  不但可以用布满创伤的视觉暗示来获得观众的共情,也可以以此来展现李香兰作为一名战争受害者的本质。  说白了,宁卫民这就是要造势,然后再用道德绑架日本民众。  无论是从形式上,还是精神上,反正要硬生生把这些日本人不分老中青男和女地逼进电影院去,以此来突破历史传记片的受众群体局限。  至于加贺申一郎,他在这件事情上,也同样给予了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不遗余力的帮助。  有了宁卫民交上来的五千万円的电影宣传费,加贺申一郎除了帮忙安排合适的时段播放电影片花剪辑而成的电影广告,安排山口淑子这位原型人物和松本庆子、石田良子、泽口靖子这些参演的演员,做了一期访谈节目。  他还牵线搭桥,为宁卫民介绍了TBS背后《每日新闻》社长,并成功促成双方达成交易——宁卫民买下了3月8日当天的一整版版面用于宣传电影《李香兰》的公映和国际妇女节的到来。  为此,哪怕时间有点紧迫,松竹映画和松本庆子的事务所,只有十几天的时间来为影片扩大宣称范围,但是这部电影的预热效果那是真的满不错的。  起码临近公映日,东京大多数的人在闲余饭后,都会聊上两句有关《李香兰》电影公映的消息。  或者是李香兰曾经唱过的那些歌曲,现在还会不会觉得好听?  又或者是牵扯到日本女权的现状,讨论现在的日本男人到底会不会做出改变,成为一个真正懂得尊重妻子的好男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首日票房 松本庆子的夸奖让宁卫民越发高兴,但他也有点奇怪,「什么?一天下来放了五场?那不是要十几个小时?」  「临时加了午夜场嘛,一直放映到了半夜还有人特意被朋友叫来看!」  松本庆子在电话里也越说越畅快,「观众们很喜欢,市场反响非常好,甚至迫本社长决定把上映《李香兰》的银幕从三百块增加到四百五十块,全力主推我们这部电影,力求首周票房超过十亿円。他还说如果势头能保持住,最终本土票房比咱们的预期翻倍应该不成问题……」  「那太好了。我就盼着听你说这句话呢。」  听到自己的揣测成真,宁卫民喜不自胜的插了句嘴。  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仍然不是全部的好消息。  松本庆子居然告诉他,「应该还不止呢。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其实今天一早就有人打电话到事务所来,还有人亲自找到事务所来拜访的,这些人都是独立影院的老板,他们也希望可以放映我们这部电影……你猜我又签订了几家?」  「几家?」  「七家,就连关西的独立影院都打来了电影呢,这才一晚的时间!」  如此一来,宁卫民总算是真的放心了,感觉电影口碑发酵很顺利。  于是嘴上笑称,「这也不奇怪,毕竟赚钱的事没有人不想做嘛。这些独立电影院也需要生存的。我看接下来几天你会更忙,相信愿意放映咱们这部电影的独立影院会越来越多。」  「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要是真能签下五十家,那也相当于为票房增加三分之一的贡献了。」  松本庆子在电话里也笑了,然而她又有些不甘心,颇有点遗憾地说,「可惜松竹的院线还是太少了些。我们又答应了迫本社长,这部电影不能和东宝、东映、甚至是阳光影业这样的大院线合作,否则的话,那现在的票房应该会更好看。」  而这就是女人习惯性的贪心了,宁卫民却觉得没必要,现在还是坚持这看法。  「别这么说,松竹和你的羁绊太深了,无论你本人,还是你名下的事务所、制片厂,其实早已经印上了松竹的烙印。而且作为松竹的第一女演员,你如果因为利益的原因,就做出对松竹不利的事情,名誉就全完了。会被所有的业内同行指责,影迷也会对你失望。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背信弃义,自私自利的人。所以无论怎样,你的事业也只能和松竹绑在一起。千万不要为眼前利益迷惑,你也要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你和松竹这样的关系,迫本社长是不会这么支持我们的电影,把最好的资源和最好的分成条件和我们合作的。你说的那些其他电影公司肯定会狠狠敲我们一笔,难道不是吗?这就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事。我们和松竹其实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从一开始,就注定我们双方必须携手走下去……」  现在形势一片大好,自然宁卫民说什么都是对的。  再加上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特殊滤镜,松本庆子也是心甘情愿服从。  于是她马上改口。  「嗯,你说的对,阿民,是我太幼稚了。抱歉,这样的想法不会再有了。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的。你好好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吧!」  毫无疑问,这部影片的开门红让她变得信心十足。  虽然不知道她在电话那边卷没卷袖子,但听口气,就知道她感觉越干越有滋味了。  应该已经准备趁胜追击,好好大干一场。  于是宁卫民也忍不住凑趣地说,「松本会长,第一次在电影银幕上看到属于自己的厂标感觉一定很幸福吧。这下子,别人可是不会笑话你,只会羡慕你了哟。」  松本庆子果然吃他这套,开开心心的说,「那当然,谁让我有个最有本事,最有才干的未婚夫来帮忙出谋划策呢。只告诉你哟,我现在最期待的,就是赶紧拿到票房分红。那到时候才真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既然说到这个,宁卫民这个真心爱钱的人,自然出于本能也  免不了详细打听打听。  「啊对了,如果按照合同比例,昨晚的票房收入咱们能拿到手多少?」  松本庆子在电影行业里早已经不是新人,虽然才刚做老板为自己拍片,但这些基础知识已经门儿清了。  她对答如流,「票房收入分配的话,国民文化养成基金要抽取3.5%,这个是强制性的。映伦是个公益组织,可给可不给,但默认要援助他们一笔钱。影业工会也要从票房里分成,大约会拿0.5%,还有就是国家税收了,不过这个会退回来文化补贴,最后再加上你许诺给妇团联的4%,总体折算下来,大约在13%左右。余下的才是我们和影院分成,松竹院线拿走一半,我们拿剩下的,大约在一亿两千八百万円上下。你别说,我现在又觉得和松竹映画合作是较好的选择了。至少松竹不会拖延付钱的时间,而且分成比例的条件也是最优厚的,要是通常情况下,松竹院线播放旁人的电影,至少会要求六成的票房分成呢。迫本社长还是很重视情谊,很给我面子。」  宁卫民在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随声附和。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感到自己是冤大头,别人都以为电影公司靠制作电影挣钱。  但其实无论听过没听过的阿猫阿狗都跑来分钱,实在是让人无语。  不过也行吧,整体好像能拿到四成多一点呢,至少比他预想的要高。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如此一来的话,如果票房真能达到二十亿円的话,那么他和松本庆子就能有八九亿日元入账。  那么再加上电影版权在东南亚的销售,和未来录影带出租的收益,弄不好他除了能把拍摄成本和宣发费用扯平,而且还能见着一两亿日元的利润。  那电影原声专辑的电影宣传册的销售,以及电影周边的收入,可就是纯利润了。  他没再问什么,在电话里和那个已经进入超兴奋状态的松本庆子道了别,转头就开始忙自己的事——穿上衣服,然后直奔高田马场。  不为别的,他可是安排了坛宫的人在松竹的几家最大的电影院里销售面人、糖画、糖葫芦还有中式点心和茶食呢。  最便宜的糖画要卖五百円,一小罐子花生粘就要卖一千円了,一盒京八件两千円。  在加上他还能借机安排人销售他从内地带来的各种工艺品,可想而知利润有多么丰厚。  他要去昨天首映礼的电影院现场好好看看,这些东西好卖不。  结果一到了地方,他就发现啊,情况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因为他的员工见他就过来汇报,「宁总,不够卖的,真的不够卖!我们正琢磨,这些东西都卖掉了,是回饭庄呢,还是给您电话,没想到您居然就来了!您看,这是今天的销售收入……」  免费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不可阻挡 别看日本是一个弹丸小国,但因为战后在美国的扶持下经济迅速崛起,快速步入了发达国家的行里。  不论是娱乐产业的发达程度,或是娱乐市场的开发规模,在全球都是名列前茅的。  而且由于此时华夏内地的市场仍然受限于计划经济的运行模式,对外开放的市场空间几近于无,无论娱乐业的发展程度还是市场价值都相当原始。  所以日本的娱乐行业也就牢牢占据着亚洲第一,世界第二的显赫位置。  成了亚洲独大,独领风骚的存在。  这一点,只要此时身处日本,很容易就能感受到。  因为你随便走在日本大街上,到处都可以看见演唱会和新电影的宣传海报。  日本各个城市最繁华的地区,总是有音乐爱好者自发组成的乐队在街头表演。  尤其是在东京,闹市区的剧场和电影院更是无处不在。  在这里,可以看到的欧洲试验艺术电影和亚洲未知国度的电影远超巴黎和纽约。  甚至唱片和录像带的租赁业务都非常繁荣,提供相关服务的出租屋也满眼皆是。  再加上日本的文化版权方面发展相对成熟,管理也是最严格的。  综合考量,日本确实可以称之为文艺创作者的天国。  也就是说,如果一部电影、一本小说或者一张音乐专辑能够在日本大卖,出品公司和主创人员由此获得的收益是相当可观的。  拿电影来说,不像国内仅仅是靠电影本身的拷贝或者票房收入来赚钱。  还有版权收入,原声专辑、录影带收入和宣传册、电影周边收入。  绝对是一本万利。  运气好的话,主创人员直接实现财富自由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也要承认,日本娱乐市场自有其特殊性。  目前日本电影公司的创作前景和生存处境,其实并不是很乐观。  首先,曰本是美国的小弟,它的电影市场是对美国完全开放的,美国电影要想在曰本得到上映许可非常容易。  刚开始这没什么。  六十年代时,曰本本土票房占票房总份额七成以上,电影公司大把捞钱美滋滋。  七十年代时也不错,基本保持了这数据,所谓的日本本土的“邦画”对海外引进的“洋画”就没输过。  各路制片厂都有自己独特的体系,并且能够成熟的完成全产业链的生产,拍摄出了大量对世界电影产生影响的经典影片,可谓是日本电影工业化的巅峰期。  因此,这段时间也被日本电影人称作日本电影的“黄金时代”。  但等到了八十年代,随着有能力的电影人纷纷从大制片厂离开,自己成立制片公司,支撑日本电影工业几十年的大制片厂体系便就此逐步瓦解。  于此同时,生活方式的改变,也导致电影丧失了曾经无比强大的造星能力。…。。  新一代的明星越来越多的出自电视演员和选秀偶像。  偏偏此时又遇到了美国开始了猛烈的文化输出。  美国电影电影业受到美国政府扶持,大制作商业片开始量产。  结果曰本电影业便由此盛极而衰,迅速走向了下坡路。  也就短短十年时间曰本本土电影的票房就完败血崩了――三成不足,眼看就奔着四分之一去了。  说白了日本电影受到美国大片的冲击,其实要远比港片更早。  而且曰本本土电影人还是实力不足,打不过美国的好莱坞模式。  除此之外日本电影市场还有一点非常特殊。  最吃香的也不是真人电影,而是动画二次元和动物为主题的电影。  纵观八十年代,日本电影所剩不多的这点本土票房,其实一直都是靠电视剧和动画剧场版撑着的。  还别看曰本影院每年上映的电影,部数在一千部以上,但绝大多数电影都不是日本本土电影。  即便是本土电影,许多真人电影反而不会受到特别,无声无息间便在限定时间内下映。  就拿1986年和1987年来举例。  这两年的“邦画”票房冠军,一部是1986年东宝出品的《子猫物语》,另一部是松竹出品的《忠犬八公》。  而1986年,机器猫系列的《大雄与铁人兵团》位列本土票房第四位  1987年,机器猫系列《大雄与龙骑士》的本土票房夺得亚军。  说白了,真能够为电影公司赚到钱的电影里,真人电影所占的比例也不具优势。  而日本电影行业的真实状况是,因为不是信息时代,这个年代的人还不能完全了解这些数据展露的行业特性。  在昭和最后的十年里,尚不能发现财富密码的日本大制片厂们,没被饿死就算好的了。  东宝和东映都是靠预售票的方式不停运转,大批组织观众来看电影,才勉强没破产。  日活是为了赚钱彻底不要脸了,瞅准了录像机日益普及,去拍可以满足男人特殊需要,在私密环境里“冲一冲”的“粉色电影”,才能保持继续培养影坛接班人的活力。  而松竹完全就是吃老本了,除了寅次郎的《男人之苦》系列,还有一部被翻牌过无数次的《忠犬八公》之外。  整个八十年代,基本没有为日本影史留下什么可圈可点的贡献。  像去年拍摄的《火宅之人》,几乎就是迫本社长最后的奋力一搏。  但可惜的是,结果不算坏也不算好,票房成绩刚过十亿。  作为制片公司,同时拥有自家院线,松竹映画的确可以赚上一票。  但要是单纯从制片方的角度来说,如果单靠本土票房收入收回成本,那就是个小亏了。  这正应了华夏的那句老话――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勉强也就是个合格线吧。  所以说,要是这么一比较的话,原本在真人电影里,类型上就居于劣势的《李香兰》能取得这样的首映日票房成绩,那还真是一件让不少业内行家都出乎意料,大跌眼镜的蹊跷事。…。。  于是,当无数剧评人、影评人愕然发现松本庆子的制片公司不声不响,竟然拍出了一部超级卖座的传记电影小黑马,瞬间目光就投注了过去。  很快,以支持电影事业发展为目标的《映画周刊》为首,多家文化性质的杂志报刊,就在上映的第二天刊登了《李香兰》的影评,想要就这部电影的热卖的现象予以客观的分析,探寻其中的缘故。  到了这一步,先不管这些影评家们找得着找不着合适的理由,看得透看不透真正的缘由,反正大部分人对于影片质量都给出了比较正面的评价。  有人甚至不吝赞美,称赞其为“今年来反应战争题材的最佳作品”、“一部电影道尽身为旷世红颜的辛酸”。  毕竟这边影片是高达十亿的投资呢,在日本是顶级大片,对标美国好莱坞也是中等偏上。  尤其在大陆内地,全都是物有所值的增值消费。  无论是外景、还是道具、服装、演员造型,都是最顶级的,对于真实历史感的营造接近完美,水准未必就低于同时期在京城故宫拍摄的《末代皇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少数人 《李香兰》这部电影票房爆发,符合太多人的利益了。  所有被这部电影利益绑定的人,无不喜笑颜开,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愿景。  但却不是所有人心情都好,至少有些片商的心情就极其抑郁。  「……朴社长,虽然您和松竹映画一直长期合作,但你想用一百万美元就买下这部《李香兰》的海外发行权跟录像带出版,呵呵,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想松竹映画的迫本社长应该告诉您了,这部电影是松本桑名下的雾制片厂独立拍摄的,而且制作成本高达十亿円……」  「不,您误会了,松本桑和松竹映画的合同已经在去年就到期结束了,雾制片厂是松本会长个人全资购买的企业,并不是松竹旗下的卫星公司。我们和迫本社长之间的院线合作是基于互惠互利的平等关系。」  」当然,松本桑向来尊重迫本社长建议,我们也很感谢松竹映画对我们的关照,尤其对于松本社长把您介绍给我们的好意也很承情。但是您开出的条件,恕我们真的无法接受。优秀的影片自然就该有优秀的价格,即便不提制作成本日本本土的票房也说明了一切。您如果买回去在韩国上映一定会赚大钱的……」  雾制片厂的厂长办公室里,身为业务部长暂代厂长之职的渡部满整个人都陷入了那张软软的老板椅中,他一边轻松地翻看着报纸上对于《李香兰》的吹捧和报道,一边悠闲地聊着电话,那姿态是相当放松。  今天已经是他接到的第三个外国片商的电话了。  就在五分钟之前,他接到了来自韩国cj娱乐集团副社长朴承佑的电话,此人是松竹映画的合作伙伴。  这次来东京,又是为了他们在韩国的院线来松竹选购新片的。  恰巧赶上《李香兰》的票房在松竹院线爆炸。  由于韩国也是战争受害一方,对这段历史同样铭心刻骨,而且李香兰在韩国同样有名。  朴社长认为这部电影拿到韩国一样有前景,于是开口就要跟迫本社长购买此片。  松竹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雾制片厂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于是和松竹映画一谈完,这位朴社长扭脸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刚开始给冈本晃的报价只有八十万美元,被冈本晃一口回绝他也不生气。  随即又开出了一百万美元的价格表示诚意。  然而没想到冈本晃依然婉拒。  于是惊讶于雾制片厂的胃口太大,朴社长就打出了松竹映画长期合作伙伴的招牌,表示自己跟迫本社长关系匪浅,希望雾制片厂能够有所忌惮,不要太贪心。  却没想到冈本晃根本无动于衷,虽然话说的很客气,但还是没有在价格上退让的意思,甚至流露出了些许讥笑他小气的意思。  「冈本桑……」再三被拒绝,身为韩国较为重要的发行商,朴承佑话里也不免有些不爽,「这部电影我已经去看了,我承认在这部电影的拍摄成本很高,场面也很大,但这部电影在商业元素方面并不是很足,现在能在日本卖得好,还是因为贵厂广告宣传做得好的效果,居然能把电影和女权联系到一起我深感佩服。但是这个办法在韩国是不可能复制的。而且韩国市场规模也没有办法和日本比,一百万美元我买下来,其实是有一定风险。合作是要互惠共赢才能叫合作,你总不能让我们cj没钱赚……」  冈本晃既不气,也不恼,票房越来越好,他的底气也就越来越足。  不过冈本晃也不愿过分得罪了对方,让韩国片方以为自己没有诚意。  「朴社长,您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不体谅您的难处,可问题是我贱卖的话,没办法跟松本桑交代啊。恐怕您还不知道,连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  出价都比您要高。如果您真有诚意的话,二百万美元,您要的东西我们打包卖!」  冈本晃也知道cj是个有实力的合作伙伴,否则也不能和松竹映画合作这么久。  但是韩国的电影水平真心不行,现在的除了好莱坞电影,其次就要靠日本电影和港城的华语片来填补空挡。  他们没道理看到《李香兰》这样卖座,有难得的大制作电影不引进,对他们来说无非也就是赚多赚少罢了。  而且韩国的片商也有好几个,如果价格和他预期太多,他不介意再等等看,好好选选。  毕竟他没说假话,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方面都已经达成比较理想的协议了,价格全在百万美元以上。  泰国估计也没问题。  没道理卖给市场规模更大的韩国片商反而会便宜。  他有底气也有资格在价格上对于韩国片商挑剔一些。  「什么?二百万!……你们也要的太高了!」  但电话的另一边,饶是朴承佑心里多少已经有所准备,他预计冈本晃可能会喊出一百二十万美元,甚至一百五十万美元的高价。  却没有想到,这家伙会这么贪心,一口价喊出二百万美元的天价。  当下心情全没的他,不由恼怒地埋怨了一句。  「你们也太不给面子了,这件事我会告诉迫本社长的……」  然后就顾不得什么保持风度,不管失礼与否了,直接挂上了电话。  「呵呵……」  不过听着电话那边「嘟嘟嘟嘟嘟」提示音,冈本晃倒是毫无畏惧。  因为他心里清楚,松竹映画的迫本社长又不是傻瓜。  怎么会为了一个自己拍不出优秀电影的韩国片商,与怪罪如今正紧密合作的伙伴,和属于半个自家人的松本庆子闹生分?  没有人会做出这样的傻事的。  而且这个***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真是迷之自大。  如果松竹真的那么重视他,起码也会提前让人打个电话来关照一下的吧  韩国人的脑回路啊,是因为穷得只有泡菜吃才导致发育不良的吗  为什么会以为他提到松竹的迫本社长就能少付一百万美元?  所以冈本晃一点不生气,也不着急,他知道这个***还会打过来的。  即便是这家伙不打过来,一直能沉得住气。  这期间也没有其他韩国片商,能给出他想要的报价。  那么等到《李香兰》的日本最终票房出来的时候,他也会主动给对方打过去的。  他可跟钱没仇,他也不会跟对方斗气。  生意又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谈成的,慢慢耗着呗。  而现在,他无非就是在等这部电影完全释放出票房潜力,反正越往后拖延对他是越有利的。  把话筒在电话机上放好,冈本晃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端起了桌子上的咖啡杯,惬意的端着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感受着东京三月里特有的湿温海风。  眯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这些天来,忙前忙后、忙里忙外的全为了运作《李香兰》的宣传、上映、发行。  虽然他不算什么首脑,也没有参与制定宣发计划,但十几天的时间毕竟太紧张了。  为了宣传册和各种渠道广告跑前跑后,偶尔还得去金牛宫去看原声专辑的进度安排,没功劳也有苦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大势 华夏方面的演员倒是可以骂骂,可这是无谓地得罪人。  不但对影片票房造成不了拖累,反而会激起一些仇华者的好奇心,或许反而会给电影贡献更多的票房。  而且华夏人最好面子,他的恶意言论传到华夏去。  他弄不好会被华夏各大制片厂列入黑名单,以前良好的人设全废,以后就很难再和华夏方面合作了,实在是不值当的。  可要说拍摄粗制滥造吧,这更是扯淡。  这部电影的拍摄的确是用了心的,各方面都很完美,是高成本高能力的典范。  连他也不能不佩服野村芳太郎这一代导演,在讲述故事方面还是很有本事的。  尽管理念不同,但野村芳太郎拍了一辈子的戏,经验实在老道,表现方式更唯美,呕心沥血的确能把影片的质量提升到一个很高的水准。  观众也不是傻子,太无脑的言论,弄不好要引火烧身。  可要拿故事走向和历史背景的合理性去做文章吧。  偏偏人家还有个山口淑子本人做顾问。  谁还能有作者本人更具有权威性?  拿这个说事纯属自找麻烦。  音乐方面更是喷不得,喷不过。  哎,要是干出这样没脑子的事儿来,弄不好连李香兰当年的歌迷都会骂自己……  哎,也许该拿影片营销方式来说事。  他们这样把女性受到战争伤害的主题强行与女权绑定营销方式,好像有点牵强附会了,这方面能不能做做文章?  说他们是在挑唆男女对立,愚弄大众……  深作欣二这两天一直为这事待在家里发愁,连外面去鬼混都没有多少兴趣了。  毕竟事关他的职业尊严,那些报刊上的读者来信完全置之不理也不行。  然而他所没想到的是,在电影上映的第十天,他才刚刚搜肠刮肚,在书房里憋出了几段勉强算看得过去的诋毁之词,结果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妻子早苗居然告诉他,松竹映画迫本社长的电话打到了家里。  这可是件非常蹊跷的怪事,深作实在猜不出迫本社长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这么着急。  毕竟电影这个行业就不是急茬的事情。  无论是找他救急,还是有什么重要的项目商议,都不可能这么急切。  难道是为了几天后的学院奖的颁奖典礼?《火宅之人》的出席成员会有调整吗?总不会松本庆子敢托大不来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迫本社长是不是生气了?  这是要和我商量怎么给她好看嘛!  带着满腔的疑惑,他也有了一点小兴奋。  急匆匆走到楼下去接电话,没想到只听了几句,顿时情绪骤变,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因为松本映画的迫本社长找他的来意,可不是要成为他的盟友。  恰恰相反居然是……居然是!居然让他公开发表言论替松本庆子的这部电影捧场!要他以导演的立场,好好夸一夸这部电影的质量!  深作欣二一时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毕竟他经的事儿多,倒是迅速镇定了下来,平缓了一下情绪,以尽量礼貌的语气询问迫本淳一。  “迫本社长,您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和她的矛盾您不是很清楚吗?为什么会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  对方语气平淡,但回复却让深作欣二吃惊。  “为什么?这你还不明白吗?当然是为了松竹映画的利益,为了让这部电影的票房能跟更上一层楼了。我希望能够让这部电影突破三十亿円,才有可能拿到本年度日本邦画的票房的冠军!”  “三十亿円!票房冠军?”  听到这样的话,深作欣二心里的嫉妒和怒火一下子都被勾上来了,急急回复中不买免充斥着阴阳怪气。  “是吗?那我可要预祝您达成所愿了。看来您还真是疼爱这个出自松竹的‘女儿’啊,居然会为了她独立制作的电影亲自下场为她造势。不过很可惜,您似乎搞错了,我并不是您的下属。您不能强迫我做这样的事。恕我难以从命……”  “哦,你是拒绝我吗?看来对你这位自由导演来说,我的面子已经不管用了吗?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看来你今后也是不再需要松竹映画的任何帮助了。是这样的吗?深作导演。”  电话里迫本社长的语气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和变化,但话里的意思却让深作欣二额头冒出了汗珠,他能感觉到,迫本淳一是真的生气了。  “您到底想干什么?您为什么不能从我的立场考虑一下呢?《李香兰》的票房已经很好了,您就不能为我留点颜面吗?”  深作欣二的语气完全是色厉内荏,其实已经在求饶了。  要按照他对迫本社长的了解,一向对他的导演能力很看重,以后也应该还需要他为松竹拍片。  毕竟松竹的导演们,思路已经套路化了,很难再跳出固有的框架。  过去既然在他和松本庆子的矛盾中选择了偏袒他,如今为什么又要改变立场呢?  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至于他,要是真的出尔反尔,说话打自己的脸,他干脆上吊算了。  然而他真想错了,只听对方以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说,“你的颜面?那能有票房更重要吗?你不要过分自大了。我是松竹映画的社长,我永远只会从松竹的立场考虑。去年《火宅之人》上映的时候,我能容忍你对庆子所做所为,我能让庆子忍受委屈,就是因为考虑到票房的得失。那么今天,为了松竹院线从《李香兰》的票房上分得更多的利益,要你发表一些适当舆论为庆子捧场,难道就过分吗?这是你应该做的,你该还的债务。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那么学院奖的颁奖典礼,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你与松竹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你自己考虑清楚。”  深作欣二顿时脑袋“嗡”的一声。  他可没想到迫本淳一敢于把基于利益的利害关系说的这么明白,一点也不怕伤彼此的情分。  他当然也没想到,当初他通过迫本淳一施加在松本庆子身上的一切,今天会由自己  在快速的计较得失之后,他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找书苑  终于决定顺从,于是艰难说道,“好吧。我明白了,您是非让我这么做嘛?那我会照您的意思办的。”  迫本淳一倒是终于满意了。  “嗯,要快,明天我就希望能在报纸上或者电视上看到你的表态。毕竟多拖延一天,观众的新鲜感和兴趣就会减少一分啊。你明白吗?”  “嗨以,我会让您满意的。”  “别太沮丧,为这样的电影捧场又不需要你说什么违心话。有这么难嘛?黑泽明导演和松本清张,可是都已经表态了呢。你已经晚了……”  深作欣二一时没说话,心里简直就是煎熬。  为什么?她的运气会这么好?  为什么?我居然会沦落至此?  这下真的要自己打自己的脸,把自己说过的话,都一句句吞回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真的该死 和深作欣二所不同的是,面对无法解决的难题。  原田美智子可并没有困守在房间里冥思苦想和自己较劲,让自己更为郁闷。  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走到街上用逛商店和消费的方式让自己遗忘掉不快,尽量转移注意力去寻开心。  反正深作欣二最近也没心思找自己上床,既然马上就要到学院奖的颁奖典礼了。  那她为什么不利用这段空挡,去和那些愿意为自己付钱的男人约会几天,为自己弄几件合适的行头呢?  毕竟作为导演的情人她从深作欣二的身上可是捞不到什么经济实惠的。  有时候甚至偷情的酒店还是她来付账,她能从深作导演身上沾光的只有事业机会而已。  而把本年度学院奖最佳女配角的奖杯已经视为自己掌中之物的她,可不想衣着寒酸的出现在聚光灯下领取这么重要的奖项,那就只能额外想办法了。  所以就在深作欣二接到迫本社长通牒一样的电话命令时。  原田美智子选择了利用身体和名气去赚外快。  这一天的中午她和一个年纪像她父亲一样大的建筑商老板在赤坂约会。  两个人如同一对恩爱的老夫少妻,先是逛了逛商业街的御本木珠宝店,又逛了逛迪奥的服装店。  当身为勾魂夺魄专家的原田美智子,凭借能够让男人勃发下半身思维的本事,从建筑商的手里得到了一件三十三万円的珍珠项链,还买下了一套价值五十二万円的晚礼服之后、  心满意足的她才陪着这个出手大方,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建筑商去大仓饭店用餐。  然后在酒足饭饱后两个人又一起上了酒店的电梯,最后进入了十三楼的一个套间,去研究「昆」字的写法了。  等到文化课结束,原田美智子重新梳洗打扮好,带着今日一天教学收获走出这间客房,快步穿过没有一个人的楼道,再次搭上酒店的玻璃外景电梯下楼时。  距离她走进这家酒店的大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时间上已经临近下午五点了。  此时此刻,容光焕发的原田美智子看着显示楼层的黄灯一闪一灭,看着酒店外面马路上人来人往的繁荣街景。  不由回想起过去的自己每次钓凯子,和男人交易的那些窘迫。  就如同发了财的人总是喜欢回忆自己落魄的当年,现在她也有这个习惯。  她还记得没有成名的日子里,她干这种事,几乎每次都发生在那些歌舞伎町街附近情人旅馆。  为避免遇到熟人,她只能乔装打扮赴约。  以至于走进情人旅馆木结构的楼梯发出轧轧响声,都能引发她的尴尬和惊慌。  关键是那个时候,陪男人的报酬实在有限。  哪怕当时的她拥有青春和最娇嫩的身体,但每一次也就能拿到二十万円上下的酬劳。  想要点好东西,只有奴颜婢膝的在松本庆子面前讨好,装可怜。  幸好她后来抱上了深作导演的大腿,拍完了《火宅之人》这部电影。  虽然她还是那个她,但有些事却完全不一样了。  比如说,因为已经在电影界小有名气,她和男人援助交往的代价已然直线提升。  就连私生活方面也展开了不同于以往的富足场面。  就像现在,她枕营业的场所已经变成了高级酒店,一次援助性质的交际,就能收获满满。  因为相应的,约会对象的身份也都提高了。  自然而然变得好说话了,没有人再为了陪伴的价格对她斤斤计较。  为此,她萌生一股得意的满足感,而且相当确信。  如果在几天之后能够拿到学院奖,那么自己日后的身价就更要翻上好几倍了。  也许睡一宿就能获得一辆豪车作为酬劳,没准还有人愿意为自己买房子呢。  就连排广告的机会也会接踵而来,说是从此一马平川也不为过。  即便是几年之后,她依然不能成为当红的一线明星,也无缘成为导演夫人。  但也应该从其他方面捞足了油水。  而且毕竟曾经荣获学院奖的资历可是实实在在的。  不用说,当她拿到奖项的一刻,全日本的影迷都应该是在电视机前观看着。  所以最起码,她就是选择从艺能界隐退,也能以明星的身份吊个中年丧妻的富有财主,当上真正的阔太太……  就这样,原田美智子越想越美,不知不觉松本庆子给她的心灵所带来的阴霾渐渐都散去了。  电梯在酒店的一层停下,原田美智子在侍者恭敬的行礼下,以极好的心情,昂首挺胸走出了大仓饭店。  不过因为时间上有点不早不晚,她出门后并没有直接坐上出租车回住所,或者是去找地方吃饭。  而是选择了去赤坂的步行街闲逛。  她是打算再去手表行和箱包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看上的款式,好让明天的约会对象来买单。  然而走着走着,却猛然看到一群人堵住了路口。  结果她不由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了一眼。  寄过就这一眼,让她今天所有的好心情都戛然而止。  敢情这里是一家电影院。  而这里之所以聚集这么多人。  不但因为许多人都在排队购票,也因为tbs电视台的摄制组在这里做路边节目。  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却一时叫不出名字的女主播,正在对着摄像机的镜头说话。  「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这里就是下赤坂街区的松竹影城。各位可以看到,在这里,正排队买票,等待观赏《李香兰》这部电影的人很多。据我们了解,近期这部大制作的人物传记电影,非常受到女性观众的欢迎,甚至引起了广泛热议。许多女性都认为这部电影如实表达出了日本女性在战时遭到的迫害。让人感同身受,无法不同情。从而也反应出了今天的日本女性需要抛弃传统思想,为自己争取平等社会权利的必要性。据了解,现在这部电影更是逼近了十六亿五千万円的票房纪律,而这里,已经是连续两日百分之百的上座率……」  应该说,日本的各大电视台都有类似于反应民生的新闻节目。  一般从东京的乌鸦越来越多,到新开了一家特色饮食店都有可能上节目。  反正都是随着社会热点走,什么话题热度高他们就做什么。  而就在女主播报道的同时,原田美智子听了两句,却忍不住不屑地哼了一声。  在她心里,这些话当然都如同放屁了。  听起来很厉害,但根本不算什么。  这家影院只有两三个厅,总共也不过一百八十个座位,即使连续两天满场也没几个人。  结果说得像是什么地动山摇的惊天大事一样,真是可笑!  哼,这档新闻节目一定被松本庆子这个***收买了。  为了票房,这个臭女人现在什么招数都用的出来。  而就在她站在哪里腹诽,在心里骂娘的时候。  女主播已经介绍完了新闻专题的背景资料,开始「随机」捕捉路人。  见了人就问,「打扰了,请问您是不是来看《李香兰》这部电影的?」  结果几乎无一例外,所有路人都一派很开心的样子表  示「是啊」。  顿时女主播一片感叹,「啊,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大家都是来看《摄像机不能停的,这部电影真的这么好看吗?我也好想去电影院看看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不是不报 世间福祸,多是咎由自取,可惜能够明白一点的人太少。  对于这一点,反而很多人都不肯承认。  人们总以为福是自己求来的,而祸是别人陷害的,是别人要嫁祸于我,不是我想要的。  在日本人里,深作欣二和原田美智子就是这样的人。  直到现在为止,他们还自以为是的认为,松本庆子是个可以任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随意霸凌的和气人儿。  认为他们可以做了坏事却不用付出代价。  在他们看来,别说没有证据,就是抓到痛脚,只要同在松竹这杆大旗之下,为松竹映画的利益考量,松本庆子也拿他们两个没有办法。  但问题是,客观的现实规律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的。  起码老天爷的宠儿宁卫民就不会允许。  所以,根本不知道被谁给盯上的他们,心态崩溃原本就是注定的,所谓报应,也是存在的。  正如华夏那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随着电影《李香兰》的票房临近二十亿円大关,时间很快就到了3月22日。  而这一天就是举行第十届日本电影学院奖的颁奖典礼的日子。  日本电影学院奖又称日本电影奥斯卡。  1978年创立,由日本奥斯卡奖协会主办,是日本各大电影奖中唯一通过电视直播颁奖典礼的奖。  因此,虽然日本电影学院奖是日本有关电影的四大奖项中最年轻的一个,但在这一天,凡是日本影人仍然以能够参加颁奖典礼为荣,堪称日本影坛的盛会。  按流程安排,学院奖的颁奖典礼应是在当晚八点正式开始。  之前会有走红地毯时间,在那里会有一系列的采访环节,还有剧迷会到现场助威。  奖项方面,设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剧本,最佳外语片,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男女配角、话题奖等奖项,皆在当晚揭晓。  总而言之,日本电影学院奖的内容和流程,都和美国的奥斯卡奖差不多。  不过值得一提的事,本届的学院奖评选可是有个较为特殊的地方,这恐怕是美国的奥斯卡上很难出现的局面。  那就是松竹映画参与角逐奖项的影片,在所有影片中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完全是一家独大。  也不知道怎么了,去年各大日本电影公司,除了松竹映画,像东宝、东映、日活,都少有质量过关的电影推出。  这就导致本届角逐最佳影片的五部提名电影,只有一部不是松竹映画的作品。  而最佳导演奖项的五部提名影片,其中居然有三部都是松竹映画出品。  说白了,这就跟买彩票一样,就因为松竹拿在手里的彩票多。  所以本届学院奖评选,无论是演员、摄像、编剧、剪辑,剧本,松竹的赢面都大。  完全可以说,本届学院奖最没有悬念的评选结果,应该就是松竹映画必然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而这也是为什么,在本届学院奖争取奖项的幕后运作上,松竹映画的迫本社长舍得下大力气的原因。  因为松竹几乎不就存在白花钱的可能性。  反正自家入选了那么多电影,无论什么奖项都是多打一。  相信评委的眼光即使再刁钻,看在钱的份儿上,总有一款是可以认可的吧?  至于其他的电影公司,当然就主动放弃奖项的幕后运作了。  毕竟为一部影片运作和为三四部电影运作的成本计算是不一样的。  硬要跟松竹抢  奖项,纯粹费力不讨好,即便成功也不值得,何必花冤枉钱  所以对于评委们来说,就更是没有必要跟松竹对着来了。  不为别的,就眼下这个情况,他们还有的选吗?  要想收点好处,弄点实惠,好像也只有松竹映画这一个财主了。  只要松竹别太贪,非要赢家通吃,让大家面子上都下不来,那就一切好商量。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大框架上无论是谁都没法撼动松竹映画本届学院奖评选中包揽大奖的结果。  可在这个框架之内却是存在局部运作的空间的。  宁卫民就是一个突然出现变数。  他用金钱不但改变了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一些结果。  而且也让别人看到了可以钻空子的机会。  这些人又住动找上了他门,与他合力去做幕后操纵。  居然在颁奖前成功改变了原本似乎不可变动的结果。  这样的变化甚至是连宁卫民自己也未曾料想到的。  他不能不说,一切皆有可能。  也正因为想着这一点,让他分外觉得命运的神奇。  以至于在参加颁奖典礼动身前,他频频出神发愣。  「你在想什么?」  松本庆子刚刚打扮好自己,她今天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礼服。  显得如同吉普赛女郎一样热情奔放,看着就像一朵红色玫瑰花似的。  不过,这样的装束也让她的皮肤显得娇嫩白皙,无暇如玉。  「我在想……」宁卫民顿了一下,骤然开口嗓子忽然有点沙哑,「我在想今天的颁奖结果……」  「那有什么好想的?」  松本庆子听出了他喉咙的不适,体贴地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然后极其洒脱地说,「无论结果怎样都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拿过两次最佳女主角了。这一次即使空手而归,也没什么……」  宁卫民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柠檬水,不管是出于感谢还是出于释怀,他都要与松本庆子分享一个好消息。  「我知道你洒脱,也知道你不虚荣,不是很在乎得奖与否。可有人在乎。我们至少不该让坏人得到这个奖,难道不是吗?」  松本庆子愣了一下,「你是说……」  「我是说,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被人欺负了,作为你未来的丈夫,我就有责任维护你,有义务替你出头,帮你解气。这件事我始终记在心里,而现在我终于做到了。这一次颁奖礼,你应该就会看到污蔑过你的那两个人空手而归,他们想要的,一定不会得到。」  这句蕴含着别样意味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犹如雷霆一般重击在松本庆子的耳边。  宁卫民真诚又灼热的目光也烫到了她,。  「哎?可是……可是……」松本庆子有些无措,可是了半天,都没可是出来。  等她真正明白过来,意识到宁卫民可能为她做了些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颁奖礼 被深作欣二粗暴对待的原田美智子虽然很生气,很委屈。  但本质上她却无能为力,没法反抗。  因为她不但渴望捷径,好高骛远,而且也很虚荣,早已经为了过分的欲望选择了堕落之路,选择了扭曲的人生。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名利更重要的。  为了名利,她甚至甘愿付出更多,只有能换来想要的东西就好。  虽然心里有些不甘和愤懑,但自尊心又值多少钱呢?  想想自己可是靠着这个羞辱自己的男人,才能获得学院奖如此重要的奖项提名。  而且说不定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可以获得人生中第一份学院奖荣誉了。  她靠着日式的阿q精神,也就把一切负面情绪都给压制下去了。  毕竟这在过去,可是她喝醉了睡觉都不敢做的美梦。  而且她现在所做的这个超级梦幻的美梦,应该很快,就会变成更加梦幻的现实才对。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今天是个好日子。  没看到深蓝色天空里飞翔着那么多的黑黢黢的乌鸦嘛。  这可是神使是日本的吉祥鸟啊!  看来就连天照大神都在眷顾我,这是特意提前给我送来好消息吗?  不得不说这望着车窗外的原田美智子真够能胡思乱想的。  她当然不知道在日本,被作为吉祥之鸟所供奉的乌鸦,那日本人心中至高无上的神鸟。  如果放在在华夏,却常常是厄运的代名词。  乌鸦的啼叫因为难听,被华人视为是凶兆、不祥之兆。  尤其因为乌鸦是食腐性动物,所以被华夏人所讨厌,被认为是大不详之鸟。  她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志在必得的的奖项已经被一个华夏人给轻巧的拿到了。  如果她知道这一切的话,那么她今天看到的乌鸦,到底是代表了好运还是厄运,也许就会做另一番解读了。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反正不是惊喜那就是惊吓,难道不是吗?  ……  大约在晚上七点四十分,松竹映画《火宅之人》剧组的车队,在漫天乌鸦的护送下,终于开到了即将举办颁奖礼的会场。  还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那里人头汹涌。  他们这个车队停了下来,按照酒店的工作人员的指挥暂时稍等。  先让前面的人走红地毯。  也免得一堆人挤了上去忙不过来,场面变得混乱。  别说,前面人动作挺快的。  《火宅之人》剧组只是稍等了一会儿,又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调整了一下出场顺序,很快车辆就继续前行,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宴会厅的入口处。  深作欣二当然是第一个下车,他只感到一片闪光灯爆闪,差点晃瞎了他的狗眼。  而这个时候哪怕他再郁闷,也不好发作,只能做出绅士的姿态。  带着微微的笑,稍微对记者和影迷们挥手致意,然后回身体贴扶着车门让自己的女伴儿下来。  这还不算,虽然他和原田美智子可以先走上红毯。  但为了表示自己的人品,他仍然驻足等了一会,和后车下来的其他演员、配乐师、编剧以等主创人员打招呼,汇集。  又吐槽了几句车流太慢之类的闲话,才在红毯上慢慢踱步。  这是日本最隆重的电影奖项,别的不说,红毯的表现就特别明显。  但作为名导演,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的深作欣二早已能挥洒自如地面对这一切,在镜头前做足了礼貌工作。  别说,他的支持者居然也不少  。  「深作导演!深作导演!」被挤在外围的影迷们举着牌子高呼口号,得到他的微笑招手回应后,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然而和他不同,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原田美智子就显得局促多了,面对影迷的回应挥手的动作要僵硬许多。  尤其是当有影迷叫着她的名字,拿出纸笔要求签名。  她更是激动得无法自控,然后手忙脚乱给靠近自己这一侧的歌迷影迷签名。  以至于深作欣二不得不在途中频频停留脚步等她。  等待途中,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尴尬地冲着两边轻轻摆手,算是感谢影迷的热情支持。  好不容易才顺着红地毯走到了尽头,登上了那个背景板上贴满了赞助商的广告和标志的典礼台。  这个时候他已经有点控制不住烦躁,想要骂娘了。  真是有点后悔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臭女人当自己女伴了。  好在有场外主持人笑眯眯的在这等着。  马上开始了采访环节,才冲淡了深作欣二的坏情绪。  「深作导演,请谈谈你和原田小姐的合作吧,《火宅之人》可是今天夺奖的热门影片,你们在这部电影里合作很默契,对吗?」  「可以这么说,原田小姐在《火宅之人》里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她在片中为了扮演惠子这个角色,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所以才能贡献出非常精湛的演技。作为一个相当清纯的年轻女演员,她居然能塑造出内心矛盾的复杂角色,精彩的表现有目共睹,我本人非常看好她未来的潜力。尤其是对比某些当下已经成名,甚至红得发紫的女明星,她在片中的敬业和牺牲程度让我吃惊……」  「原田小姐呢?你想在今天这个日子说点什么吗?您应该是第一次获得学院奖的提名吧?深作导演这么看重你,你又是怎么看待他的呢?他在工作时是个好相处的人吗?」  「呃,感谢导演的厚爱。不过深作导演很严格,这一点我倒不否认,跟他一起工作的人都知道。实际上,他完全无法忍受演员在拍戏的时候胡乱干预导演的想法,或者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在工作上讨价还价。哪怕那个人是多么有名的大明星。他这种性格很容易让人惧怕,而我恰恰认为能够坚持原则的深作导演,才是一个真正的导演。如果有人说深作导演是片场暴君的话,那这个人未免有点小心眼,或是就是一个不合格的演员。我是很怀念和导演相处的那一段拍摄时光的。因为通过这部作品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了很多自己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的东西,我给深作导演及演职员们带来了很多麻烦,但我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懂得了什么是演员,所以我很高兴。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和导演和演职员们配合。」  这两个人的发言,除了他们颇有默契的借机内涵松本庆子,几乎就是两人之间的互相吹捧。  主持人当然不是等闲之辈,听话听音,立刻追问。  「请问,深作导演,您对于这部电影中其他演员的表现怎么看待,比如另一位重要角色叶子的扮演者——松本庆子。您对她在《火宅之人》中的表现能再说点什么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真相 所以蛟川春树的话等于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想,他也疯狂开始自行脑补。  可恶啊!她居然早在当初去华夏交流的时候,就不安分了嘛。  她到底在背地里勾引了多少人?  深作欣二只能这么想,而且越想越气,额头的青筋暴露,眼珠子都红了。  「混蛋,都是混蛋。那个臭女人犯贱就不说了。迫本这家伙,居然会惧怕一个华夏人打压我嘛。竟然会任一个华夏人干涉日本电影界的评选结果。他也配做松竹的社长,真是日本人的耻辱,我要向日本影人协会举报……」  原田美智子更是不失时机地拱火。「对,我要去通知媒体。我们不能容忍这样的  事情发生……」  见他们如此模样,蛟川春树也不由劝道。  「别傻了。这件事可并不全是你们想象的样子。导演,如果你没法冷静下来,后面的话我就不好说了。」  原田美智子被蛟川春树瞪了一眼,终于又老实起来。  而深作欣二深吸一口气,总算强行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好了,我没事。还有什么,就请一起讲出来好了,你放心,蛟川,今天这份人情我深作欣二会深深记在心里。」  得到这样的保证,蛟川春树也基本满意了,而这就是他的目的。  于是再无保留,和盘托出。  「就像你们刚才所说的那样,如果迫本社长真的只是和一个带有官方色彩的华夏人做幕后交易,来打压你的话,那么他就太蠢了。这反而等于他送了一个把柄给你,只要你拿到实在证据,他就完了。别说他不可能保住社长之位,就是松竹映画也会被日本国民抵制,骂得颜面扫地。可问题是这件事里还有另一只幕后黑手,是你根本毫无办法的人。」「谁?是谁?」  「是日本第一导演——黑泽明!」  深作欣二骤然睁大了眼睛,这答案太过意想不到,他根本无法置信。  「什么?黑泽明?这件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没有作品参加今年学院奖的角逐。」  可蛟川却言之凿凿,甚至带着嘲弄的意味笑了起来。  「导演,你不会忘了当初日美合作拍摄《虎!虎!虎!》的事儿吧?想当年你的背刺一刀不但让黑泽明丢掉了导演职务,你自己取而代之,拿到了日方导演的职务,而且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后黑泽明还差一点就因此而自杀。你想想,你要是他,你会不记仇吗?你会忘记这件事吗?」  深作欣二的脸色骤然苍白,这才想起了自己和黑泽明的恩怨。  那个时候,由于黑泽明精益求精的态度导致拍摄进度极其缓慢和预算严重超支,令美国福克斯公司极度抓狂。  他才找到机会,利用了东映公司的剧组人员和美方导演理查德·弗莱彻对于黑泽明的不满,成功背刺上位。  应该说,这件事确实足以导致他和黑泽明成为不死不休的仇人。  可后来他的事业一帆风顺,而已经年过六十的黑泽明却迅速陷入了事业低沉期,越来越少在公众面前出现。  虽然近年来黑泽明又拍摄了《影子武士》和《乱》这样的杰作,但据说他一直都陷入严重的财务危机中。  要按理说,这个老家伙除了拍电影,应该是先忙着怎么还上债,不可能先想着去报复他的。  所以他就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今天却得到这样的消息。  真是该怪他不小心吗?  「不,不会的。尽管黑泽明是日本业内公认的国宝级导演,可他年龄大了,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持高效率的快速拍摄了,他的作品还都是巨大投资的大制作电影。而松竹如今最缺的就是钱,如果从商业的家督考虑,迫本社长绝不会为了他放弃我。老头子绝不会这么傻!」  深作欣二想了想,出于对个人能力的自信,仍然保持着一份执着。  他还是不愿相信,那么看重利益的迫本淳一会算不过这笔账来。  这下子,蛟川春树真的有点无语了,没想到居然天下还有这么盲目自信的人。  叹了口气,他也懒得再用委婉的方式了,干脆直接点透其中的奥秘。  「导演,你说的都对,可你毕竟不是个商人,有些商业领域的问题,你还是不够专业。我这么跟你说好了。前天的傍晚,我有个东映上班的朋友告诉我,说松竹和东映两家公司的社长约好晚餐时间在银座的一家  中餐厅见面。能够确定的人有松竹的迫本社长,东映的冈田社长,还有黑泽明和东映麾下的导演佐藤纯弥,至于那家中餐厅以华夏宫廷饮食出名,就是松本庆子参股的餐厅。紧接着这些人,当晚又去了银座的夜总会喝酒。喝完酒再出来,个个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剩下的就不用说了吧,你应该能想象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吧?」  这番话一说完,原田美智子再度失态。  「东映?你是说东映?这么说,我们现在是被两大制片厂给针对了嘛……」  然而蛟川春树却完全顾不上搭理她这个没什么眼界的小卡拉蜜,只是继续专心为深作欣二剖析。  「深作导演,据我所知,黑泽明和佐藤纯弥是多年好友,而且本年度的学院奖评选,佐藤纯弥可也获得了最佳导演的提名。虽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据我预计,大概率是这次奖项将花落东映,被佐藤纯弥拿走。黑泽明以此完成对你的报复。至于松竹的利益,自然有东映来回馈。两大制片公司能交易的东西不会少,就比如你当初被踢出去的那边《敦煌》。你再想想,迫本既然能做到松竹的社长,肯定是个擅长左右逢源,换取利益的高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他刚说到这里,恰恰是这个时候,宴会厅的好几桌宾客纷纷起立,该鞠躬的鞠躬,该问好的问好。  远远望去,居然是松竹映画的迫本社长,东映公司的冈田社长,还有刚刚买下雾制片厂的松本庆子,和东映的导演佐藤弥纯,他们几个居然一起走了进来。  这下子,刚才还在通风报信的蛟川春树瞬间不淡定了,赶紧溜之大吉,隐没于人群。  而深作欣二亲眼见到这一幕,也算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  蛟川春树的话将他整个世界击碎了!  情不自禁地,他把自己身体用力按在了桌上。  他痛苦的佝偻着身子,强忍着内心不甘又痛苦的声音!  尤其脸上的肌肉,几乎全被痛苦的思潮所扭曲了!  可他偏偏不能发声,不能发声!不能骂街!还要注意仪态!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混蛋!都是混蛋!那些联合起来暗算他的人,统统应该去死!  免费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冷眼旁观 所以尽管宁卫民要拍摄的电影预算充足,要资金有资金,要人手有人手,属于绝对的大制作。  可邀请这样一位名导演拍《摘金奇缘》这种纯粹的商业化爱情喜剧,或者说是娱乐大众的歌舞片,还是显得有点滑稽。  何况最近日本股市和楼市的表现那简直可以用火箭喷射来形容。  把制片所卖给松本庆子套现一亿五千万円的黑泽明应该也赚了不少,连普通人都能翻倍,以大导演的智商怎么也不能太差劲吧。  总之,这样的机会对一般人是诱惑,但黑泽明却并不需要。  因此说实话,宁卫民也只是问问而已,被拒绝是正常的,黑泽明要是答应才不正常呢。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并不是什么无用功。  也只有了这个话题做铺垫,后面的事情才好继续深入。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不过,黑泽导演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如果是您认可的人来执导,我们在酬劳方面可以适当优厚一些。当然。如果您还愿意抽出一点时间做监制的工作,那就更好了,价格您可以随便开……”  宁卫民不气不馁地又提出一个要求。  但实际上,这就是给黑泽明一个送人情,还能轻松赚钱的机会。  再怎么说《摘金奇缘》也是高达一千五百万美元投资的大制作电影呢。  虽然俗是俗了点,但除了黑泽明,怕是任何一个日本导演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贵厂不是已经有野村导演了嘛?他的风格就很合适啊,难道还需要外援吗?”  尽管电影天皇永远不缺顶礼膜拜的臣民,但是这份人情大得离谱。  黑泽明还是不免要奇怪,为什么自己能有这份运气,作为资本方的宁卫民会这么看重自己。  “啊,您说野村导演啊,他确实很适合。不过,为了拍摄《李香兰》,野村导演的身体消耗得很严重,如果再拍这部同样需要在东南亚各地辗转的电影。我怕野村导演的身体会出现严重问题。所以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寻找外援了。说句玩笑话,其实单纯从个人风格来说,深作欣二倒是挺合适的。只是可惜,我就是直接烧掉二十亿円,也不会请他的。”  宁卫民对于深作的讥讽,换来了黑泽明一笑,但他却仍在刨根问底。  “那野村导演会怎么想?他自己也愿意放弃这部电影的执导机会吗?你有问过他本人的意见吗?”  别看黑泽明在片场的暴脾气是出名的,但在生活里因经历过大起大落,又上了年纪,早已经变成了精通人情世故的人。  就冲这点,就知道他晚年拍摄的那些电影,哪怕才华稍逊,但成功一样不是偶然。  不过相比起来,以此为专业的宁卫民显然更高明。  他是这么答复的。  “野村导演也是同意的。考虑到他身体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我们雾制片场为他安排的下一步工作就在东京,时间上也没有要求。目前暂定的计划是,由他负责把松本清张老师的作品《黑皮革笔记本》拍成电影,搬上大银幕。毕竟雾制片厂原来的成立初衷就是要把松本清张老师的作品影视化的。如今雾制片厂虽然到了我们手里,但我们也仍然对松本清张老师的作品充满信心,还是希望继续完成这一使命。不好辜负松本老师和野村导演的信任啊。”  结果这一来,他就真正获得了黑泽明的好感,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讲感情的人。  尤其是在当下到处充斥着金钱味道的日本,像宁卫民这种虽然有钱却能对别人抱以善意,主动替别人着想,而且还不让对方难堪的人,简直就是稀有动物了。  这种美德可不是什么日本社会一向所在意的——遵守秩序,小声说话,不给别人添麻烦,这些能够相提并论的。  能够设身处地从别人的实际需要来考量,这才是真正的大善,实在的文明。  甚至黑泽明都不禁想到,如果当初自己遭遇深作背刺,在人生灰暗的时刻,哪怕身边能有宁卫民这样的一个人。  他也不至于对这个世界彻底丧失信心,在浴室里给自己的手腕划了二十一刀。  于是他的瞬间眉目就舒展开来,除了庆幸自己卖出制片所没选错人,也欣然点头答应了宁卫民的请求。  “既然如此,那就没问题了。非常感谢你的信任,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会在我了解的人里,为你推荐一位合格的导演。”  说这话的时候,黑泽明的眼神是喜悦的,虽然没有明着道谢,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但这仍然不算完,宁卫民随后还有一手儿,算是让黑泽明再没法不承情了。  “啊,对了,我听说您有个女儿,是搞服装设计的。很有才华啊,是这样的吗?”  “嗯,我的确有个女儿,叫和子,她是伊东服装研究所毕业的,如今正在一家服装公司实习。不知你问起她……”  “是这样的,我就是想了解一席您的女儿对未来是如何规划的。如果您的女儿想要在时尚界打拼,那么我还有个身份是皮尔卡顿华夏总公司的海外拓展部部长,找书苑uyuan她的设计图也许我可以买下来一些,拿到华夏的市场去试一试。如果她也对电影感兴趣,那就更方便了。我想我们刚才谈的这部电影,需要很多服装师,如果您愿意的话,不妨也让她来参与。我想这部电影是不大可能失败的,这对她进入电影界应该是个不错的敲门砖。您觉得呢?”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不替自己的儿女打算。  黑泽明也一样,他这个当父亲的虽然功成名就,但可定希望自己的儿女都能拥有一个好前程。  所以宁卫民这受到宋华桂母女俩参与《末代皇帝》拍摄的启发,提出的建议,可比刚才送给黑泽明的人情更好使。  这一次黑泽明真正的低下头来,郑重其事的与宁卫民握手,来表示感谢。  “太谢谢了,宁社长,和子知道这件事一定很高兴。不管怎么样,我替小女感谢您的信任和关照。”  至于宁卫民,无论是他绽放的笑容,还是牙齿很白,都清晰地说明了一点——人与人之间可以是温暖的,社会也可以是和谐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落地无声 然而这种紧急措施因为有点手忙脚乱的无措,最终效果展现在在观众们的眼里肯定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好多人都觉得纳闷,明明是《火宅之人》的女配角获奖,你给我们看什么《东京布鲁斯》剧组的反应啊。  那些人明明只是礼貌性的鼓掌而已呀。  这简直莫名其妙,完全不搭调嘛。  任何一档直播类的节目,倘若拍到了这样的画面,并且播到了电视上,都可以称作是放送事故。  于是摄像师算是纯属倒霉,踩着臭狗屎了,因为深作欣二的反常被场内执行导演好一通埋怨。  为此,无辜受连累的摄像师当然很窝火啊,他就很不爽。  得嘞,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他不好受,他就让谁不好受。  那接下来也就没了顾忌了,直播摄像机是忠实的――虽然有时忠实过头,但这就是摄像师的职责。  等到“最佳导演奖”的环节,摄像师把五个提名剧组分别给了一个镜头之后,还专门给了深作欣二的臭脸一个特性。  当台上主持人宣布电影《植村直己物语》的导演佐藤弥纯获得此项殊荣的时候,摄像师只是草草拍摄了一下佐藤弥纯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起身的情景,就赶紧又把镜头放在了《火宅之人》剧组的导演深作欣二的脸上。  把他此时作为落选失败者,那隐藏不住的不满和愤怒,纤毫毕现第传达给了此时此刻正坐在电视机前,等着见证这个奇迹的观众。  原本刚才在松本庆子获奖的时候,拍到深作欣二的臭脸,就已经让人觉得颇为不适。  此时再配合松竹旗下其他两位参与竞争的导演山田洋次和吉田喜重颇有风度的微笑,以及两人为佐藤弥纯鼓掌的样子,深作欣二的臭脸就更显得让人厌恶,毫无风度。…。。  以至于当深作欣二代表《火宅之人》上台拿到最佳影片奖之后,颁奖典礼一结束,深作欣二就成了焦点人物被记者们包围了,连想体面的离开都做不到。  毫无疑问,以日本娱乐记者的专业性,自然能感受到今天这里不同寻常的味道。  何况这些娱乐记者们,也必然都是些不怕事大,恨不得把水越搅越浑的主儿。  于是在共同的利益驱使下,这些人新有默契,开始了如同连珠炮似的接连发问,打了个深作欣二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深作导演,请问您对佐藤导演拿到最佳导演赏有何评价?”  “请问,刚才您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可怕,您不觉得这样有点没风度吗?”  “对于本届学院奖的评奖专业性,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次您的作品《火宅之人》拿到最佳影片赏,而您本人却没能拿到导演赏,您认为造成这种特殊情况的原因是什么?”  “深作导演请说句话啊!您整场颁奖礼,全程怒目,这是在表达对学院赏的不满吗?还是对于影人协会有什么看法?”…………  好家伙,这些跟打了鸡血一样的记者,所质问的已经不是日了狗的问题了,更像是被狗日了。  毫无准备的深作欣二抱着奖杯站在记者的包围圈里,哼哼唧唧搞得像是逼良为娼一样。  他头上的虚汗冒了又冒,擦都来不及,简直都被问懵了,看着无比可怜。  他当然想不到就因为自己不加掩饰的全程黑脸,结果连累了摄像师。  并且因此遭到了摄像师的暗算和报复,自己照样也成了热闹,正被现场和电视前的千万人围观。  此时此刻,他手里的奖杯无比沉重,他的心情更是如坠深渊。  那些争前恐后往他面前摆弄的话筒后面――是同情?是嘲笑?是鄙夷?  他无从分辨,说心里话,他是真想举起奖杯就狠狠摔在地上,怒吼一声,“混蛋,你们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你们的眼瞎嘛?你们为什么要冲我来?你们应该去问问影人协会他们是不是问心无愧!去问问松竹社长他在背后到底做了什么幕后交易!是他们出卖了我!”  但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多年的风风雨雨,让他深知成功不易的同时,也逐渐消磨掉了他当年敢于挑战权威的锐气。  现在的他早已经对日本的阶层社会望而生畏,并不敢肆意行事和媒体们闹翻,更不想和影人协会结下死仇,  但……他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  就这样,深作欣二木着脸在原地站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没说话。  直至记者的追问和围观者们的窃窃私语声渐渐消失了,整个会场寂静一片,不少人面露同情,他才最终无师自通,领悟了一个可以结束眼前这场噩梦的法子。…。。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他低头弯腰,深深鞠躬,似乎是在向现场的媒体和同业们致歉。  然后就慢慢后退,慢慢后退,直至脱离包围。  随后倒拎着奖杯疾步走出,根本不管不顾,充耳不闻,哪还顾得上跟在后面记者不气不馁,围追堵截。  他实在说不了任何话,如同逃兵一样灰溜溜的逃跑了,  不用说,这次深作欣二已经成了本届学院赏最毫无争议的焦点人物,他身上的事也成了焦点事件,等次日早报一出炉,舆论一片哗然。  学院赏的事儿闹得轰轰烈烈。  松竹映画的《火宅之人》横扫学院赏,取得了不少奖项,包括男女主角和最佳影片的几项大赏,但唯独深作欣二自己错失最佳导演,简直匪夷所思。  无数记者在撰文探讨深作欣二不能得奖的原因是什么。  有人怀疑是不是因为深作欣二和松竹映画产生了什么矛盾,那学院赏岂不是演变成了斗气的工具?  可学院赏也不是吃素的,学院赏执行委员会在投票做出决定时,已经知道会受到很大的舆论压力了。  但他们坚信一点――学院赏有资格评定作品的好坏,专业素养和七百多人的会员就是他们的的威望,足够抵御任何风浪和质疑!  更何况拿走最佳导演的佐藤祢衡是东映的人,东映又是《朝日新闻》的东家。  宁卫民和TBS电视台一脉的《每日新闻》也是穿一条裤子的。  那么有这两家专业媒体异口同声的捧一踩一,深作欣二想要在名誉上获得平反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件事的争论结果,只会更加让他显得缺乏心胸,嫉才妒能,压根不配得到这个奖。  于是全日本的观众和两家全国性大报的读者们很快释然了,自以为了解到真相的他们,完全成了媒体PUA的牺牲品。  至于宁卫民,表面不动声色,远远看着吃起了瓜,内心也是极为畅快。  这份快慰不仅来自于恶人自有恶人磨,他终于让坑过松本庆子的两个人都吃到了他们应得的后果。  另外他也发现,在日本这个国度有钱人的自由度真高,想要操纵舆论太容易了。  只要有足够交易的筹码,能够做到利益互换,他就能通过日本的媒体来实现舆论的操纵,想让报纸骂谁就骂谁。  pt39314911。。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金屏风 要知道,当每年戛纳电影节举办,人们在电影宫中陶醉于瑰丽影像之时,地下一层则  藏着欧洲电影市场交易量最大的电影市场。  在为期十几天的戛纳电影节期间,必然会有来自百余个国家和地区的上万名电影业内人士聚集于此,达成天文数字的影片版权的交易额。  实际上,宁卫民就打算带着这部《李香兰》,还有雾制片厂以及黑泽明个人制片所里的一些所谓的“失败”电影前去参与一下。  他跟松本庆子是这么说的,“我们能卖出去当然好,卖不出去也没关系,反正为了制片厂的未来,早晚还是要走这一步,早点去国际市场上见识见识没什么不好。而且我们的婚事已经没有阻碍了,我看还是早点举行婚礼的好,到时候,我们去法国度蜜月,也算是一举两得。总不能结了婚,我还让你继续忙碌的工作吧?我们也正好躲开日本记者的主意,好好放松一下。”  这样的公私两便,这样的甜言蜜语,松本庆子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尤其是宁卫民提到了结婚,更是让她打心里激动。  于是就像日本大多数渴望爱情修成正果的未婚妻那样,她相当柔顺地,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最后,也是因此,选定结婚日期,以及对外公布婚讯的事情就迫在眉睫了。  于是1987年3月29日,整个日本,几乎所有喜欢电影的影迷,都被吸引到了由松本庆子引发八卦那里。  刚刚拿到学院奖的松本庆子,正在热映的电影《李香兰》的女主角,在《每日新闻》上发表了将结婚的喜讯。  …。。  并且宣布,3月31日,将在tbs电视台举行结婚发布会。  要论理儿来说啊,这件事日本大众应该早有预料。  毕竟早在去年,松本庆子遭人污蔑,绯闻曝光,她就主动对公众澄清了自己与人正常交往,已经订婚一事。  正所谓事不过三,八卦也一样,像恋爱通稿这东西,要是频繁了,就容易惹观众生厌。  但问题是能同时满足“正当红”和“被大众深深迷恋”的明星真不多。  而且在当下这种连个普通女性找生活伴侣都要求“三高”的年代。  原本按照许多铁杆影迷的判断,松本庆子交往的是个来自华夏的外国人,而且还是个圈外人士。  以她的高颜值和职业价值,实在是没有道理嫁个这么一个来自第三世界的普通人。  许多人都对松本庆子结婚一事还存有幻想,认为不可能让这么一个狗男人随随便便就把他们的梦中情人拐跑了。  可结果却大大出乎意外,松本庆子居然铁了心要嫁,那些疯狂的影迷当然要炸庙。  美梦破碎有之,不服气有之,嫉妒羡慕恨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所以,这一消息一经公布,立即成了受到大众的热点新闻。  人们最为关心的是,他们有“第一美女”之称的大美人究竟嫁给了谁?  究竟看上了这个幸运的家伙哪一点?  于是tbs电视台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这件事因为足够吸睛,当天举行发布会时,居然收视率高达百分之二十七,几乎赶上了国民热剧的热度。  要知道,还可是晚上的黄金时间段呢,是只有主妇们的日常时间,否则的话收视率恐怕更要爆炸呢。  而这一次发布会,也是宁卫民第一次以松本庆子未婚夫的身份在日本公众面前露面。  在日本象征喜事的金屏风前,他和松本庆子喜气洋洋,却又不失仪态的面对众多媒体记者,对外公布了自己从事餐饮业,是坛宫饭庄经营者的身份。  尽管除了例行提问些诸如“为什么选择对方”、“求婚的方式是什么”,以及结婚后的打算之类,还有许  多问题颇为让人尴尬。  但他们无不大度体面,面带笑容的予以了回答。  比如就有记者在或者毫不客气的询问,“松本庆子桑,你为什么会嫁个这么一个男人。他不但是个外国人,而且也只是个开餐厅的商人,不是吗?你不觉得嫁给这么一个人很无趣吗?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对?”  而对此,松本庆子则直言不讳地回应,“我选择丈夫,并不是刻意要选择他的职业或者财产。而是更注重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我希望自己能嫁给真正所爱的人。而且他和我一样,都是在艰苦环境里奋斗出来,然后才拥有了现在这样的成绩,我们之间存在着许多共同点,才能互相理解和互相尊重。也只有志同道合才是同路人,难道不是吗?”  …。。  一句话,说得原本有些咄咄逼人的记者登时变成了哑巴。  而宁卫民身为一个交际场的老油条,并不打算跟媒体交恶,现在为了松本庆子更是乐意配合。  于是他不但主动发言缓和气氛,而且还主动对媒体宣布。  声称自己是个华夏人,按照华夏现行的习俗,一不需要松本庆子婚后改姓,二不强迫她婚后隐退,很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松本庆子的事业。  他绝对不会把大家喜爱的松本庆子从日本的影坛带走,反而会尽力支持她的工作,为日本观众拍出更多的优秀电影。  这一来,也确实有效的降低了日本影迷的敌意。  尽管仍然会让某些痴心不改的影迷痛哭流涕,把宁卫民当成一个吃软饭的。  但对这些人来说,还能继续在银幕见到自己的喜欢的明星,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再加上宁卫民形象确实不错,比许多明星都有风度,很讨人喜欢,大部分人心里也觉得他们挺般配。  这个时候,虽然还对他这个华夏人谈不上什么特别的喜爱,但也没有不好的印象。  正因如此,现场越发变得一片祥和,最后再加上松本庆子又借机宣布了要投资二十亿去拍《摘金奇缘》的消息,而且男女主演的人选已经敲定为泰丽莎邓和尊龙。  这一意外的爆炸性消息更是成功转移了所有记者的注意力。  于是为了多打听点内幕消息,就连记者们的态度也开始明显宽容起来。  人都是这样的,一旦有利益相关,关系就立时亲切无比。  总之,这场发布会机点选得非常好,堪称一鱼多吃的效果,最终以皆大欢喜收场。  不信就看啊,首先松本庆子和宁卫民的关系从此能够正大光明了。  其次,新影片要投拍的消息也放出去了,先让影迷们有个良好期待感打底,更方便日后炒作这部片子,为电影上映做好群众基础。  而眼看《李香兰》最后一周的上座率开始大幅下降,这时候制造一个大爆点也正当其时,无形中对于票房又起到了拉动作用。  至于要说唯一的弊端,那也就是无形中救了深作欣二这个狗东西。  这家伙如今正被媒体记者围追堵截,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可偏偏大众的眼光又被吸引到了这里,结果让这家伙终于逃出生天,获得了躲起来自我雪藏的机会。  但这就是没办法的事了,毕竟这世上的事不可能完全十全十美。  393141000。。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深感期待 松本庆子的婚讯对媒体公布后,几乎一度主导了所有日本文娱小报的头版头条,也成了各大电视台报道的焦点。  轰动效应几乎等同于天皇嫁女,后续反应也一直在持续。  就连她自己刚刚对外宣布的投资计划――马上就要投资二十亿拍摄《摘金奇缘》,这则消息的风头都被抢光了。  这多少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不过也并不奇怪,毕竟日本是个单一民族的国家,自古以来就很少有与“异族通婚”的习俗和历史  实际上,对于国际婚姻,反而有许多人都是很排斥的。  哪怕是战败之后美国驻军日本,并由此产生了许多“国际婚姻家庭”。  但日本人对于嫁给美国人的日本女性,也会报以一种鄙视的眼光。  就更别提松本庆子这个在昭和时代坐稳了“第一美女”的大美人选择嫁给宁卫民这样一个华夏人了。  这件事简直让松本庆子成了整个国家首开先河的特例。  毕竟在这个年代除了她之外,还没有任何一个日本女性愿意嫁给一个第三世界的男人,主动成为华夏人媳妇的。  所以虽然有少数声音认为在当下欲横流的日本社会里,松本庆子能够回归爱情和婚姻的纯真本性,只求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而不是趁机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选择嫁入豪门,衣食无忧,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  但大多数吃瓜群众,都对她为自己选择的婚姻并不看好,认为这样的一段经济和地位都不对等的婚姻关系绝对不会稳定,早晚尘归尘,土归土,各走各的路。  与此同时,为了满足国民的好奇心,日本各大媒体也使尽浑身解数去挖掘松本庆子的婚姻内幕,想探查两个人这么奇怪的姻缘到底有没有不能见光的东西。  更想深挖,有幸抱得美人归,获得第一美女青睐的宁卫民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  于是很快,就有记者查明了令人惊讶的结果。  他们发现宁卫民不但就职于皮尔卡顿公司,是华夏地区的高层管理者。  他还为《李香兰》这部电影,促成了日方和华夏几大制片厂的合作。  虽然像松本庆子所说,他的确并不是个圈内人。  但也不能说他的工作就和演艺圈没有关系。  这还不算,许多人又联想起松本庆子当初事业跌入低谷,恰恰是靠着皮尔卡顿公司的代言人广告合同,以及和《李香兰》这部电影才重新爬起来的了。  忽然间有人意识到了这件事或许本身就是关联交易,而宁卫民就是那个出手相助松本庆子的幕后人。  于是乎,宁卫民和松本庆子的关系又被传出是报恩性的婚姻。  大家又开始脑补,认为松本庆子是出于感激,才会在重回事业巅峰之后以身相许的。  甚至有人怀疑作为一个华夏人,宁卫民这么干会不会涉嫌职务犯罪?…。。  如果是日本公司或者企业,肯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  但这仍然没有结束,又过了几天,又有人挖出,宁卫民的名下还有一家完全归属于他个人,注册为大刀商社的企业。  这家公司代理的是一种刚刚获得专利的特殊产品――拉杆旅行箱。  而且这种产品不但供不应求,还是宁卫民本人发明的。  据专业人士评估透露。说这种产品在日本已经畅销两年了。  因为产能受限的问题,还未能在市场上广泛见到,只是一直通过大和观光旅行箱在代售。  但根据客户的反馈,使用效果非常好。  可以说是彻底解决了老人和女性长途旅行苦恼的一种非常便捷的功能性产品,  现在大和观光的许多客户都在排队等候,预计市场前景非常远大。  就目前大刀商社平均每月能出货一万五千个拉杆旅行箱来估算,这家公司等于躺平,没有就能有至少十亿的营收,相当于三四个银座餐厅的流水。  而宁卫民的真实的个人收入,据估算至少每年也有二十亿,属于绝对的千万美元级别的富翁。  再加上他年龄才不过二十几岁,又是靠自己白手起家的,钻石王老五这个标签完全与其适配。  这样的人又哪里普通了?  就这样,舆论风气又是大变样,这下子可再没人说松本庆子傻了。  又开始说她隐藏得太好,算计太多,甚至是故意隐瞒真实情况,想要愚弄大众。  明明是钓到个又有才又有貌,而且前途无量的凯子,还把自己说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总之,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日本的吃瓜群众们都快给这桩跨国婚姻编排出一百种的花样来了。  宁卫民想到刘晓芩的名言――做女人难,做出名的女人更难。  他是打心里服气,要收还是这个国内的女明星总结得好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倒完全是意料中的。  谁让松本庆子是个公众人物呢?  既然是公众人物,就难免要被人背后说嘴,总不能听蛄叫就不种庄稼了吧。  所以他和庆子也不会为这种事儿真去较真。  只要对《李香兰》的票房有好处那就行了,大众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另外,这件事还有额外的好处呢。  起码宁卫民的坛宫饭庄和拉杆旅行箱,就因为各路媒体的曝光,又火了一波啊。  有媒体记者甚至专门跑到坛宫饭庄和大和旅行箱社去拍摄采访。  于是不但坛宫饭庄由此变得人满为患,天天门口排队,每天的营业额提高到一千五百万,再也不用为客源发愁。  甚至还引来了想蹭热度的美食栏目,主动邀请坛宫的厨师去做节目的。  大刀商社的电话更是都快打爆了,还有许多日本的箱包企业找上门要求合作,想要购买拉杆旅行箱专利授权的。…。。  这下可好,瞧瞧这软广告做的。  宁卫民都不用为自己的买卖再作任何宣传了,他现在只需要沉住气,坐等别人送钱上门就好。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有的差事,别看表面风光,但实际却苦不堪言。  也有些事情虽然看着感觉有点狼狈或是可怜,但实际上却是相当实惠的。  比如对这样能够充分引流,且把流量变现的好事,反正宁卫民是求之不得的。  反过来,当新郎官这事儿看着挺美,但因为诸事繁杂,实际操作起来却有点让人一个头两个大,这种滋味怕也只有身在其中的当事人才能清楚的了。  尤其宁卫民和松本庆子还分属两个国家,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家庭环境,那么他们的婚事也想协调好,让大多数人都满意,显然更要多操心,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别的不说,就说俩人这婚礼该怎么办?在哪儿办?怎么请宾客?怎么走流程?  是办中式的?日式的?还是西式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赴宴准备 “你这条颜色太素了,换那条宝蓝色的吧?你这么年轻,不要把自己打扮得像老头子一样,我希望我的未婚夫是全场最英俊的男人……”  “哈哈,千万不要这么说,庆子,你已经是全场最漂亮的女人了,我要是再把新郎官的风头也给抢走,那新郎和新娘肯定会恨我们的……”  宁卫民的话确实把松本庆子给逗笑了,但她却依旧执着。  低着头很专注地为宁卫民打好了领带结,摆弄端正后,又夹上金质的领带夹。  然后再仔仔细细好好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子。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最后退了两步仔细看了看,才终于满意一笑。  “好啦,阿民,你现在看上去很帅气。”  宁卫民低头看了看,他自己也非常喜欢松本庆子给自己扎的领带结,不薄不厚,端正时髦。  在接过庆子递上的外套,穿好后西装后照了照镜子,他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确实仪表堂堂。  于是再度夸奖打扮自己的大功臣。  “华夏人常说,娶妻要娶贤,我可真是有福气啊。我未来的妻子不仅温柔漂亮,而且还这么贤惠能干。领带打得比男人都漂亮,看来这次想不抢风头也不行了,别说有你陪着我一起出席,就冲你把我打扮的帅过当年的三船敏郎。今天婚礼现场的那些男人也会被我活活气死的。庆子,我感觉你就是去从事美容行业,也会出人头地的想必连新郎看见我,都会后悔选错了造型师……”  松本庆子再度忍俊不禁红着脸笑了起来。  她也是够了自家未婚夫真是个神奇的物种,居然私下里,时刻都不忘了对自己夸奖。  明明是每个妻子都会做的事,也值得他这么大惊小怪,如此夸张。  不了解他的人,多半会以为他是个嘴花花的浪荡公子。  不过被所爱的人欣赏,她当然也会开心。  于是直接扑在了宁卫民的怀里撒娇道,“阿民,我对你的那些朋友们一点也不熟悉。我可是有点紧张呢。所以你不要着急哦,我还需要好好的化化妆,才能出发。你乖乖的等我哦,我保证很快的……”  宁卫民眼中精光一闪,连忙抓住机会进入了五好男友模式,更是不吝言辞猛拍马屁。  “没必要吧?你的素颜也很美丽,即使不化妆都一样好看。再说你有什么可紧张的,应该是他们紧张才对,今天的婚礼居然有全日本最好的女演员大驾光临,那是他们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  恋爱啊,其实是一门传统艺术,讲究的是说学逗唱。  在后世,这应该是一个男人哄老婆的必备技能。  维持良好的男女关系,这种小情趣非常重要。  宁卫民不但是一直这么认为的,而且来自网络时代的他,肚子里就是个杂货铺儿。  根本无需准备,随时都能妙语连珠,哄自己的女人开心。…。。  或许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对这个经常言辞夸张,口花花的男友,松本庆子也确实很喜欢。  虽然有的时候,宁卫民难免会用力过度,说些蠢话。  但仍然可以视为百分百的良心男友,世间难求。  当然,松本庆子肯定是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鬼话。  而且她化妆是为了尊重新郎新娘,证明自己是很郑重准备后才出席喜宴的。  在日本这是一种礼貌,可不是纯粹为了漂亮,宁卫民的理解很有些偏差。  “好了,你先出去吧。你再说这样的傻话,我们就得迟到了。”  松本庆子不打折扣低坚持原则,冲宁卫民温婉一笑,就把他推出卧室了。  不过宁卫民也不在意,他看得出来未婚妻被夸得挺美,心里应该还是挺高兴的,直接就去了客厅等着。  说实话,其实要说紧张,他今天才是真的有点紧张才对。  毕竟受邀出席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的婚礼,还是他第一次出席日本人的婚礼。  他怕弄不好哪儿没留意就得现眼,丢自己的人没关系,连累松本庆子就不好了。  再有他自己的婚礼也已经开始规划了,在某种程度上,今天也是抱着学习的目的去的。  素闻结婚是件挺折腾人的事儿,他也实在是怕日本人结婚仪式太过繁复,真给自己整不会,也学不来,那就糟糕了。  “我好了,阿民!”  不多时,松本庆子走了出来,作为女人,她比起大多数饬自己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的同类,要言而有信多了,而且技术也相当唠叨。  她化了淡妆,看起来比平时更加俏丽了三分,原本就很好的皮肤显得更加细腻。  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洋服,束腰、到膝的套裙,以及拎了一个白色的棉织手包。  看起来简洁又端庄。  白色在曰本有高贵以及纯洁的含义,很适合出席婚礼酒宴。  看着松本庆子的眼神,宁卫民完全不用她开口询问,就由衷称赞道。  “很漂亮。真是太美丽了!”  这次没有过分的言辞玩笑,宁卫民很分得清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的态度因此显得真诚,让松本庆子大感安心和满意。  不过到这一步,还是不能说走就走,因为还有最后一件事――得带上礼金呢。  日本人结婚在这点上和华夏文化一脉相承,都得收份子钱。  只不过日本叫法是“御祝仪”,而且包装颜色也和我们不一样罢了。  宁卫民眼瞅着松本庆子拿来两个精致的素色信封,然后在上面写了“御结婚御祝”的字样,这就是所谓的“仪金袋”了。  说实话,这种颜色,作为华夏人看了八成会觉得心里发堵。  不像办喜事的,到像是白事。  不过好就好在还要扎彩带的。  眼瞅着庆子剪了两条金色的缎带,搭配着信封的颜色,宁卫民才终于觉得有点吉祥喜庆的样子了。…。。  不过接着他抽出了信封里面的钞票看了看,发现每个信封居然只有十万。  便又忍不住好奇地问起,“怎么这么少?会不会让别人说我们太吝啬?”  当然,这倒不是说宁卫民上赶着,非要当冤大头。  关键是他给谷口主任的儿子谷口辛佑在年前发一回年终奖都五十万。  年前给香川凛子甚至发了二百万。  毕竟如今的日本社会,特别是东京,现在就是这么个浮华的环境,大家的收入普遍都高。  就连便利店打零工的学生,每月都有二十几万的劳动报酬。  一般公司的正式社员工资多数薪金只是三四十万,但如果加上一百多万的交通费、招待费各种补贴和福利,就不少了,属于变相高薪。  相当于每月的个人开销是公司负担的,自己的工资可以完全交给家庭。  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宁卫民自然就觉得有点拿不出手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二十万,在他心里,目前也就够一个人在赤霞俱乐部,勉强喝一顿小酒的。  因为一坐下座位费就要先收十万呢,剩下十万买一瓶普通威士忌也就是勉强,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他却没想到,日本社会的礼金居然是有统一标准的。  据庆子为他解说,说为了大家不至于因为人情往来烦恼,也因为牵扯到赠与税的问题。  日本社会其实在送礼金方面,也是有一个“市场价”的,几乎人人都在遵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婚礼 自打有了这个想法,宁卫民倒是很快就克服了心里的障碍。  毕竟是穿越人士。  来自后世的他更加的务实,不比这年头的人,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毛病。  身为孤儿的经历,也让他懂得生存比脸重要的道理。  所以对他来说,真正的问题只有值不值当一干而已。  而据他观察到的情况来看。  对比几十块月工资的人均收入,如今的废品价格可真不低。  一斤废纸就能卖七分钱,废铁一毛二,废塑料三毛,生铝八毛四,熟铝一块三毛五,黄杂铜两块八,紫杂铜三块八。  特别是可供回收的废品物资涵盖范围还相当广泛,有些后世完全无用的垃圾居然也能卖钱。  像肉骨头、橘子皮、烂布条、碎木头、碎玻璃、牙膏皮和废电池皆能变现。  而且正因为此时的人们太要脸儿,觉得干这个丢人,竞争者也少。  所以他得出的结论是,捡破烂是不体面,可未必就比去国营大厂当正式产业工人挣得少。  更何况,他还看过一部有意思的时代剧呢。  里面的主人公,一个大杂院出身的穷小子。  从八十年代起,就是靠废品回收去捡漏儿,成为收藏大家的。  上辈子,他看那电视剧可上瘾了。  或许是因为他从事的行业与之贴近吧。  也或许因为他一样曾是个被人瞧不起的穷小子,代入感十足啊。  他看的时候,就总想着自己要有这样的机会,那该是多么的牛x闪电啊。  而现在再看看成为宁卫民自己,那人设简直跟电视剧里的主人公是一个模子啊。  时代一样……  一穷二白的处境……  同样住在前门楼子底下……  家里还有个现成的高人康老头儿呢……  除了没有那二百五一样的奇葩女朋友,和那莫名其妙的疯狗对头。  嘿!就没这么合适的了!  如果要再过三十年之后,还能有那部电视剧上映,他都敢起诉那剧组去。  哪儿能不经他同意,就把他的人生经历给剽窃成电视剧呀?  至少演员你总得换一个吧?  总不能找个还不如老子帅的呀。  对,就这么办!  英雄莫问出身!  天予不取,必遭天谴!  所以没多纠结,宁卫民就下定决心了,也要照方抓药去捡漏儿发大财。  可惜啊,对这个年代的一知半解,让他一不留神还是犯了老毛病了。  等真干上了,他才知道,哪儿有他想象得那么好啊。  第一,是能捡到的废品太少了。  要知道,这年代可真穷啊,人人都不富裕。  连政府都重视资源有效利用和无谓的消耗。  所以回收范围才这么广,定的废品价儿才这么高。  老百姓又不傻,谁自己个儿不把能卖的东西存着啊?  因此往往宁卫民掏十条胡同的铁皮垃圾桶,也未必能凑出卖几毛钱的东西来。  那电视剧里整个一误导,全给说反了。  什么老百姓日子越来越好了,就没多少破烂可收啦。  屁!越穷,才越没东西呢。  第二呢,同样是因为资源有限,导致竞争也挺激烈。  扛着麻袋没干几天,宁卫民就发现了,其实捡破烂的人并不少,每个垃圾桶都有常驻军。  而这种专业人士,往往都是破衣拉撒的老头子,老太太。  他们还都推着一种拾垃圾的小车。  通常是用三个铁轮子,车身的主体就是一只柳条的垃圾筐。  什么铁钩子,木夹子,粗铅丝编的耙子,一干工具都挂车把手上带着。  刨出能卖的东西就放车里,非常方便。  由于那车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分外鲜明响亮。  这种玩意,也被胡同里的孩子们谑称为“土坦克”。  而他一大小伙子,和这样明显是老无所依的老人争抢地盘,实在于心不忍。  更何况人无害虎心,虎还有伤人意呢。  有那么一次,他在著名的八大胡同之一——胭脂胡同掏垃圾桶的时候,就碰上横主儿了。  当时,他从垃圾桶里扒拉出几张沾满了油墨的牛皮纸来。  刚要往自己麻袋里装,忽然耳听身后有窸窣的声响。  一回头,见一个花白头发的瘦老婆子就站在他身后。  正用那双阴鸷的黄眼珠子狠狠地盯着他。  他再一看对方手里拿着个铁钩子,似乎有点明白了。  可就在要解释一番的时候,却不妨那糟老婆子已经先发制人的骂了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能否幸福 祝福讲话环节里,上台的嘉宾一个接一个。  作为现场最有名气的人,松本庆子虽然是陪伴宁卫民来的,但盛情难却。  在受到新郎新娘极力邀请下,她看在宁卫民的面子上,还是登台做了一段简短的即兴发言,无非是表示恭喜而已。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现场轰动,来宾们兴奋的了。  普通人能有全国影坛第一女星祝贺词,这不是一般性质的荣耀。  更别说左海佑二郎和美代子他们俩还不是东京本地人,而是小地方来的“东漂”。  如今房也买了,婚也结了,居然结婚现场还有松本庆子这样的名人作为嘉宾见证,还为他们亲口送上的“一定要幸福”的祝贺。  那真是让他们在自己的亲戚朋友和同事上司面前捞足了面子,活成了人生赢家了。  以至于讲话环节结束新郎和新娘去给双方父母献花之后。  摄影师准备就位新郎新娘、以及他们的家人们,该在金屏风前合影了。  他们也要把松本庆子和宁卫民邀请过来,一起拍照。  这样的场合,恐怕他们都已经从心里认为是自己的人生巅峰时刻了。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其实在宁卫民的眼里,此时却委实有点替这对沉浸在幸福里的新人感到揪心。  不为别的,就因为通过结婚这件事,他忽然看清了左海佑二郎这个人的性格缺陷,实在是太爱面子了,或者说是盲目自信也可以。  或许是出于自尊心,或许也可以称之为虚荣心,这小子似乎生怕别人瞧不起自己,总爱干些打肿脸充胖子,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这样的性格跟他做朋友没问题,肯定不会吃亏。  要和他谈恋爱,做个男朋友也没问题,应该不会感到无趣。  但要是一起过日子,还把终身幸福压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那……恐怕就要产生一点风险了。  因为这家伙明显不是一个理智清醒,能甘于平淡,愿意踏实过日子的主儿。  在花钱的事儿上实在太过手大,赚钱的事又太过着急。  虽然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这家伙应该娶个凶起来能管住他的老婆,才是最好。  如果美代子不能做他的主,把他管的老老实实的,那以后的日子真就不好说了。  起码稳定性上会出问题,难免要为他的自不量力和莽撞性情,要操更多的心。  就比如说今天这个婚礼吧。  体面是够体面的,居然能在东京高档饭店的“御三家”之一举办,这档次杠杠的。  就是宁卫民自己在日本结婚怕选择的喜宴场所,也就这样水平的五星级酒店了。  光高耸的香槟塔就有三座,一直叠到都快顶到水晶大吊灯的底端了。  侍应生取香槟都得搭个三角高梯子。  而像什么来自黑海的鱼子酱、法式的鹅肝、意大利的松露、本地鲷鱼和现捏寿司,林林总总,五花八门,餐食相当丰富。…。。  可问题是,这样的场所,这样奢侈的场面,花费也是真不少。  刚才因为动了念头宁卫民去和新大谷饭店的销售人员询问了一下十五层的住宿费用,顺便也问了下结婚喜宴的情况。  结果获得的回复是,十五层的一个标准房间,最低收费九万一宿。  而喜宴一共有三个档次,最低标准的餐食是每个宾客三万,此外还有五万和十万两档。  这也就是说,这对新人今天宾客请来的至少一百人,花在今天喜宴上的钱,光餐费就要三百万。  这还不算给来宾的伴手礼,不算给婚庆公司和化妆公司的钱,明显就是个赔本买卖。  如果按照刚才庆子所说的,日本人现在整套婚礼流程,都是新人先到神社办仪式,再到酒店办西式婚礼的话,那费用更是远超想像。  弄不好所有费用要在喜宴的收费上翻个跟头,全套婚礼仪式恐怕得六百万日元左右。  真得说左海佑二郎是个良心新郎。  份子钱全贴进去了不说,估计自己还要再掏一大笔。  而血亏的数字,恐怕会高达四百万。  这还没完呢。  要知道,日本人对于整套的“结婚纪念写真”也是很看重的。  这玩意应该就是日本人率先发明的,七八页的照片集,十万日元都未必下得来。  而且结婚之后还有蜜月,免不了得旅行一次。  如今的日本人都习惯去欧美,否则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左海佑二郎和美代子都很青睐旅游公司现在正在主推的‘夏威夷六天四晚蜜月套餐’,虽然经宁卫民的介绍,大和观光给了他们一个折扣价,而且宁卫民还赠送了他们两个拉杆箱,但依然也要他们自己花费七十万左右。  如果再算上旅途中的各种零花和其他费用,加起来也要四十万日元。  这么一算下来,左海佑二郎和美代子的结婚仪式可就是天价的开销了。  就像日本现在的经济一样,足以傲视全球。  但话说回来了,这显然已经有点超出这对新人夫妇的经济负担能力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两口子的财务情况,宁卫民还能不清楚吗?  他听左海佑二郎亲口说过,升任组长之后,自己每月的到手工资是三十五万左右,每半年的奖金大概七八十万左右。  也就是说,左海佑二郎能保证的收入就是五百七十万。  其他的可就得靠卖保险的提成了。  当然,如今的经济形势不赖,宁卫民也经常关照左海佑二郎。  这样下来每年加上提成收入,他能有一千万左右,相信不久之后再升一级也不成问题。  以他不高的学历来说,确实不赖了,勉强能进入日本社会的高收入阶层,算是中产阶层中一个还不错的处境。  但也得看到,他们两个穷人家的孩子来到东京全靠自己奋斗起家,虽然赶上了日本经济最好的时候,他们从事的也都是风口行业,算是误打误撞挣到了大钱。…。。  可好日子毕竟也没几年了,真等日本经济崩塌的时候,他们的收入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好了。  还可他们的结合始终无法忽视掉弱弱联合的本质。  也就是说,他们未来即将展开的婚姻生活,是不可能得到家庭的帮助,反而需要向两个贫困的家庭反哺。  美代子那边还好一些,老家只有一个母亲。  老人的身体还可以,而且还有香川凛子帮着贴补,算是负担不大。  但左海佑二郎就不行了,他的父亲因为常年劳累,身体有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泡沫氛围 婚礼仪式在合影之后结束了,接着就进入了大吃大喝环节。  其实日本和华夏风俗差不多,这么多人都跑来捧场了,还个个都送了份子钱。  那在代表喜结连理的金屏风前,日本的新郎和新娘也不能手拿香槟杯端坐用餐。  这对新人当然是必须要下场挨个敬杯酒的。  不然实在说不过去,真就成了不懂礼数的土包子了。  而且同样的,敬酒也得先敬主宾。  按理说,宁卫民毫无疑问是比较重要的宾客一员。  以他的身价,而且身边还陪着个松本庆子这么个大明星未婚妻,大概率是这里最有身份且最尊贵的客人,理应最先和新郎新娘喝这杯酒。  不过宁卫民自己倒没把自己太当回事,几乎没给新郎新娘机会。  他不但自己没按安排往主宾席上坐,反而还把已经坐在主宾席上的松本庆子也给拉走了。  俩人转头就去找谷口主任,主动和这一家人坐在了同一桌。  说白了,宁卫民今天来纯粹是为了放松的,还是愿意和相熟的人凑在一起随便聊聊家常,比较舒服,何必委屈自己。  只可惜,他朴实的愿望虽好,但自身实力却不允许他低调。  因为哪怕他不来找别人交际,别人也会来找他。  这不,正当他拉着松本庆子去布菲台选吃食,站在各色鱼生刺身和铁板烧之间徘徊的时候。  和他有过业务来往的青山不动产老板眼睛停尖,看见他就寻了过来,比新郎和新娘先一步找到他来套近乎。  这家伙可是女方的主婚人,身份不同,又是商人,有着常人难及的厚脸皮。  所以见面先要求和松本庆子合影,后又拉着宁卫民聊起了房地产行情。  愣是整得宁卫民让厨师烹饪的牛排和海鲜都凉了,这家伙还意犹未尽,夸夸其谈呢。  后来多亏了香川凛子看到这一幕,找了个借口,体贴地来替宁卫民解围,把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一起请走了。  否则宁卫民还没法坐下用餐呢,连腿儿也得站麻了不可。  不过实话实说,其实也不能怪青木不动产这个“泡沫推手”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  他要真的这么蠢,还怎么当老板?  关键还是社会大环境使然,才促使他如此利欲熏心,不放过任何一个揽客赚钱的机会,甚至忘记了考虑宁卫民的心情。  要知道,日本的泡沫经济发展到今天,已经彻底进入高潮阶段。  说句一点不夸张的话,现在的日本人从上到下,眼睛里就剩下钱了。  各种因素的叠加,日本全国都一起加入到投机行为历来,整个社会都充斥着纸醉金迷的氛围,无论男女老少都在拼尽全力追逐金钱。  身处其中,能够完全不受影响,还能保持神志清醒的人几乎没有。  不信你就看此时的旋转餐厅里好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打扮得体面富贵。…。。  名牌皮包和名牌手表是每个男女的必备之物,从外表看没有一个人像是靠工资养家糊口的普通人。  聊的话题,也都是以经济为中心,俗气无比。  毫无疑问房地产当然是主流话题。  在如今东京湾彩虹大桥的动工的消息下,相关土地急速飞升,导致东京的房价进一步上涨。  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价格亲民的地块已经越来越少,东京都内的地皮已经炒到了让人望而却步的恐怖数字,普通上班族想要在东京有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如同痴心妄想。  甚至可以说全民炒地皮的背景,滋生了一种恐慌,现在不买以后更买不起的紧迫感,把人逼到付出全部身家,甘心背上几十年贷款,在远离东京的郊外买房的境地。  为此哪怕每天花上几个小时用在上下班的通勤路上,也仍旧无怨无悔。  所以青山不动产的老板,和美代子那些同事在今天婚宴上很有市场。  即使不在宁卫民的身边了,他们也依然不孤单,不落寞,有的是愿意倾听行情,和他们聊天的对象。  尤其是对于左海佑二郎那些保险公司正当适婚年龄的同事们,更是天然契合。  他们彼此既有合作的地方,又是各自潜在的客户,这一聊就亲近无比,热火朝天。  看着就好像两家企业办交流会,或是两家企业的业务推介会似的。  哪怕宁卫民不愿意听,有关房产的行情和劝人买房的说辞,还是一个劲往他耳朵里冒。  “……年轻人啊,千万不要再犹豫了,像左海佑二郎和美代子去年买的房子,如今的价格已经翻倍了。你们不该再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就是我也不可能以同样的价格买到他们那样的房子。听我一句劝,不要嫌贵,能买还是尽快买吧,东京都的房子还会继续上涨的……”  “可是您也说了,社长,左海他们的房价已经翻倍了,我们又怎么买得起啊?他现在身为组长才能还得起银行的贷款,我们只是普通的社员啊。收入几乎全靠提成,实在是不稳定,就是想找银行贷款,怕是银行也无法相信我们,不会贷给我们过多的数目。”  “哎哟,市区买不去就去买郊区,足立区现在还很便宜啊。一平米四十五万均价,即使三百三十万的年收入,两千多万的房子,即使一成首付款,贷款个十一二年也就买下来了。再说了,你们保险这行,现在也应该好做才对。年轻人应该有点志气才是……”  “确实价格还好,可是通勤会很痛苦啊,即便是买汽车的话,可停车费用是个问题,这根本无解啊。到时候虽然说是东京有房住,可实际上和那些每天在神奈川、琦玉、甚至宇都宫坐新干线来东京新宿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太辛苦了。其实不瞒您说,相较而言“MyCar”比“Myhome”的更现实。房子的价格让我压力不小,但汽车不会。我倒是有打算买一辆好点的汽车,比如平治,差不多四百万。买一辆的话,平日里哪怕不开,周末约女孩子出去也是很拉风的……”…。。  “哎哟,年轻人呀,你可不要犯糊涂啊嘛。房子你最好要先买,汽车着什么急?说到交通需要,难道贵公司没有交通费的嘛。再说了,足立区的房子是远了一些,但你买下来,未必是要自己住的嘛。”  “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自己买房还不住,那我买来干什么?汽车起码我还能改善生活……”  “你们年轻人应该思想灵活一些的,大可以把买房当做投资的嘛。买房子当然比存钱合适多了。现在利息才几个钱?反过来你借银行的钱,还款也轻松。买下一套房子,自己不住还可以把房子出租出去嘛,这样的话,你就等于让别人帮你付房贷了,你自己在公司近的地方租个小点房间,只需要额外付出一小部分,多年后你就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一套房了。即使你永远不去住,卖掉也是赚钱的嘛。五年之后,弄不好你的房子就值四千万了。可你买汽车,还能值几个钱,哪怕你买平治或保时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无礼之徒 “真的需要把NTT卖掉吗?宁桑?这只股票可是目前我买到的股票里,涨得最好的……”  “哎,是的,我的建议是这样的。鉴于NTT短短上市两个月,涨幅就已经高达两倍了,如今的市值太过庞大。都不是日本第一了,已经是当之无愧全世界第一。按照这个价格换算,这只股票的市盈率已经高达三百倍,从指标的合理性来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明这个结果。我是真心觉得目前,这只股票积累的风险已经很大了。我简直不敢想象,这只股票在目前的基础上再往上涨所需要的资金量。”  “可是,NTT最大的股东是政府,这只绩优股上市也是政府推行的,难道这样的股票还有下跌的可能嘛?”  “谷口主任,NTT确实是一只好股票。可再好的股票也不会天天涨呀。每一只股票是需要调整的。涨多了就会有人卖,价格下来了,有人觉得划算,才会出钱再买。日经指数也一样的,即使持续向上,但是也不可能天天是阳线啊。假如一个大的震荡来了,整体股市还会一起调整,不少个股往往回撤20%-30%也不少见,回档13-15%的更是常见!所以股市才总是涨涨跌跌。尤其是NTT这样的股票,盘子太大。往上涨一点都需要天文数字的巨量资金相对起来,还是别的市值小的股票上涨要容易许多吧。您再想想看,现在NTT股票短期涨得这么好,一定很多人获利了。假如上涨乏力,是不是许多人会争抢卖掉。那到时候,下跌幅度也会比较大?因此即使日经指数继续前行,NTT积累的风险也足够多了。”  “嗯,有道理,那我明天就去把这只股票统统卖掉,真要山崩地裂跌下来就糟糕了……”  “呵呵,不用这么着急,应该不会那么巧的。我只是认为既然您已经获利丰厚,不如落袋为安的好。何必非要卖到最高价?NTT下跌不是马上发生的但也许一两个星期,也许一两个月我认为一定发生。所以您何必在高风险时,死守这只股票,追逐最后的几个铜板呢?”  “是,您说的太对了。果然不亏是宁桑,您远见卓识真让人佩服。那好,我就尽快把这只股票卖掉好了。可是……卖掉这只股票,拿到钱后,我又要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再买些其他的股票?”  “卖了之后暂时先不必买。恰恰相反,考虑到日本整体股市的平均市盈率已高达48.5倍,投资者的狂热还在不断地升温,其他股票一样蕴藏着巨大风险。所以我给您的后续建议是,除了NTT以外,您名下的其他股票也至少要卖掉一半仓位。然后这些钱,您要把当初投入在股市里的本钱,先重新存回银行里,再也不要用于投机。然后再拿出和本钱相当的一部分,您可以适当买点实物黄金,比如金首饰什么的,哄哄太太高兴。再剩下的钱,您要愿意再买股票也可以,不过那就得等了。一直等到我说的大调整来临,所有的股票一起下跌,然后由跌转升的时候再买,就基本没有风险了。”…。。  “这个嘛……等等再买股票我很认可,这倒是好说。可是……要从股市拿走的那些钱,无论放在银行吃利息,还是买黄金,收益方面好像也太低了呀,完全没有办法和股市的获利相比……”  “呵呵,您会这么想,是很正常的。可也很危险。因为您恐怕还不清楚,投机获利的快乐和投机亏损的压力完全是不对等的。拿您现在来说,即使赚到更多的钱,您的生活也不会有本质的改变,还是会勤勤恳恳工作,日常开销也不会有太多变化。顶多周末带家人用额外赚到的钱外出奢侈一下。可反过来如果亏钱的话,您不但会每天节衣缩食,而且也会活在难言忧虑和煎熬中。除了亏钱,健康方面损失更大,光愧对家人的那种滋味,就犹如地狱。我自然清楚像这样去做,一定会让您错失不少利润。我也能够设身处地的想象,您在卖掉股票后,如果看着股票还在涨,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可问题是,谁也不可能卖在最高位,现在您起码是赚钱。如果涨得时候不卖,要是跌的时候卖掉,就会更痛苦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卖掉了股票,不但可以让您一下收回投资成本,而且还有大笔的利润。从此您就在股市立于不败之地了。您留在手里的那些股票无论遇到多么大的调整,哪怕赔光了,您也会有个好心态。难道不是吗?您应该这么想,健康和生活的安稳才是最重要。如果让您少赚点钱,换一个永远不亏的安全保障,难道不值得吗?”  “说的是呢,宁桑,就是这样的道理。不服气不行啊,像您这样的人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别说亏钱了,即使赚钱,现在每天我也开始焦虑了啊,我可做不到像您这样的沉稳淡定。还是您有见解啊,轻易就看到了我的痛苦,还一举把我从患得患失的困扰中一下子解放出来了,非常感谢您的建议……”  “您不要这么说,其实我也会有担心,所以也打算要开始卖出股票了。我认为有的时候,人就是该去做点看起来愚蠢的事情……”  谈话进行到这里,其实氛围相当和谐。  宁卫民确实当得起谷口主任的感谢,他对这个没和侵华战争挨股边的老实人没什么坏心眼,绝没给对方码瞎棋。  之所以给谷口主任提出这样建议,不光是因为宁卫民知道今年下半年的10月19日。  整个世界所有股市都会因为“黑色星期一”的到来而战栗颤抖。  注定会有一波让所有投机者黯然神伤,痛彻心扉的股灾发生。  更关键的是,他清楚以普通人的心理素质遇到这种情况会有多么痛苦,会有多么的危险。  还是那句话,任何投机行为,都是先富剥削后富的野蛮游戏。  普通人被裹挟在这种纸醉金迷的气氛里,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日本现在钱多的花不了,上上下下几乎都拿去炒房炒地炒股了,连普通人跟着捞到了实惠。  可问题是这种日子不可持续。  真要行情转向,普通人要面临的灾难和权贵是完全不一样的。  万一一不留神掉进投机陷阱,轻则倾家荡产跌入赤贫地狱,重则被卖去当劳工和派遣女郎,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可是社团合法的资本主义国家啊,社会的黑暗,能黑到九个太阳都照不亮。  宁卫民并不愿意看到谷口主任原本还算安乐的生活因此被毁掉。  当然,也是因为谷口主任为人实在,愿意听从建议,宁卫民才会掰开了揉碎了耐心为其指点迷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血脉压制 正所谓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为了维护宁卫民,谷口主任真的脸红脖子粗的教训起对方来。  “说什么呢,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这些话你们也说得出口!”谷口主任直指对方错处。  “可恶!你又在说什么呢!你这个老家伙!”矮胖的下意识回嘴。  “你们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莫名其妙的插口打扰我们,你们应该感到羞耻才对!”  “哎,我说,动点脑子吧!我们是在帮你,难道你被骗也不在乎嘛?”  瘦高的居然故意挑拨。  然而谷口主任可不为所动。  “你们这种人太讨厌了!少戏弄人!我也好心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代表着贵公司的形象,请适可而止吧!”  “哈哈,你的脑袋是有问题吧!有没有搞错,你什么身份?居然敢对我们这样说话!”矮胖的继续嘲弄。  “你们太烂了,难道就一点不脸红吗?你们现在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应该闭嘴和道歉!”谷口主任大义凛然。  “原来真是个笨蛋,你脑子不正常,老傻瓜!赶紧去看医生!”瘦高的忍不住爆了粗口。  “原来说到最后就只会爆粗口吗?实在太差劲了!你们可真是废物!”  “糟老头,钱都要被骗走了!我们是在骂醒你!”  “简直不可理喻!你们还是好好学学礼貌吧!你们简直令你们的父母蒙羞!”谷口主任拿出了年长者的套路。  可惜对方也不是无能之辈,干脆耍上了流氓。  “哈哈,说什么呢,别搞笑了好不好!你先去照照镜子好不好,鼻毛可都露出来了!”……  应该说,在日本这样一个强调压抑自己,合乎群体文化的社会里。  大多数人在常见的生活情景里,遇到任何不快之事,都是能忍则忍,极力的压抑自己。  如果和身边的人证明发生争执冲突,甚至是吵架,都会被认为非常的不礼貌,不正常的。  这就是为什么很少看到日本人生气,会让人感觉日本国民素质普遍比较高的主要原因。  但说实话,这其实只是一种假象而已。  真实的情况是日本人照样斤斤计较,也有欺软怕硬的一面。  起码两种条件下,日本人都会彻底放纵自己,毫不顾忌地展露自己负面情绪。  第一种就是具有绝对的等级差的上下级之间。  越是大公司大企业,上级对下级的态度就越粗暴蛮横,越随意放肆,说是不把人当人都不算夸张。  指着鼻子把下属骂得狗血淋头再正常不过了,身为下属甚至应该因此感恩戴德才对。  只要不被上司把脑袋按在滚烫的火锅里烫熟。  以日本人的奴性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因为这起码说明你在上司的眼里还是个人,上司对你发火你还有的救。  真正的霸凌当属职场冷暴力。…。。  当你在公司犯错太多或是不被认同,得罪了领导,直接被周围人隔绝了,那才不是人受的罪,比挨骂膈应多了。  所以哪怕像谷口主任这样的老实人,当初在见到宁卫民的第一面,认为其同一公司级别低下的下属,出于本能,也敢作威作福。  而另外一种就是平时在陌生场合对于陌生人违反公俗的行为,或者影响到自己的事情,可以随心所欲表达不满。  反正没有别人认识自己,就当为了心理健康,宣泄压力了。  比如车站或站台,遇到不爽的事情,日本人会直接开骂。  尤其是每天晚上喝完酒,两个半醉的社畜在街头互相撞在一起,绝对没人让步,一定会在街头开始互怼。  这个时候丝毫不用顾忌什么颜面问题,往往都会你一句我一句地骂出弹舌音来。  起码得巴拉巴拉个二十分钟,直到感觉口干舌燥,把自己累倒为止。  不过别看一般这种吵架双方架势十足,好像骂的凶。  但日本民众法治意识阔以滴,只要没嗑药,酒没喝到位,都不会动手。  谁先动手,谁就输了。  所以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到了网络时代,日本人网暴的可怕程度会冠绝亚洲。  日本人就是善于伪装,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们不会出于善良自我约束,而一旦没有法律风险,就会释放出相应的恶来。  这两点,都应该视为日本人的恶劣秉性。  像今天宁卫民所遭遇的状况应该就属于第二种。  虽然是参加婚礼的场合,可在对方极其傲慢自大,毫无顾忌的情况下,他们就是被当成纯粹看不顺眼的陌生人来怼了。  而且也真得承认,这两个年轻人绝对不是善茬,他们在吵架方面比谷口明星有经验。  饶是谷口主任占尽道德高点,可架不住对方的无耻,压根不讲武德,还是落于了下风。  尤其最后一句。简直是究极必杀,气得谷口主任差点爆血管。  而这种情况下,宁卫民既不能再坐视谷口主任受辱,也不想让这场不体面的争端继续升级,引来更多宾客的注意,甚至破坏整个喜宴的氛围,自然就要采取行动了。  可行动归行动,毫无疑问的是,与人发生矛盾的事,在争吵中大喊大叫发脾气的那个人,往往并不是赢家。  而能够从容不迫地看着对方发脾气,冷静的应对才是一个人成熟稳重的表现。  所以鉴于此,宁卫民当然不会像谷口主任那样直接开口叱骂,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可不想继续参与到这场骂战中,成为与对方直接冲突的第二人。  恰恰相反,由于最终目的不是争吵,而是尽快体面的结束不愉快的经历。  所以他应该做的是不要受对方的情绪影响,更不能被对方的节奏带偏。  最好不要纠缠,赶紧结束这一切,远离造成这场尴尬的混蛋,才是最理想的结果。…。。  于是为了掌握事态的发展,他就必须想办法先安抚好双方的情绪。  谷口主任这人好说,可怎么安抚对方的情绪?  这就有技巧了,第一步就是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找到最初矛盾爆发原的因,然后从对方不抵触的角度来切入谈话,才有机会表达出自己的看法,也不会让双方情绪冲突继续恶化。  说白了,你得会捧人。  先把对方给架起来,他的脾气就会顺溜儿多了,然后才有机会以相对平和的方式,化解争端,结束争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挑衅后果 实际上,哪怕他这么说,香川凛子却仍然心里难安。  她居然摇了摇头,坚持说,“不,是我们的问题,怪我们安排不周,才让您受到了这样的打扰和怠慢。”  而身为新娘的美代子更是以实际行动再度道歉,深深地鞠躬。  “宁社长,请原谅。真的非常抱歉……”  这下宁卫民也没辙了,他用无奈的眼神和松本庆子交流了一下,也只好改了措辞。  先是以认真的口气回应,“好吧,我接受你们的歉意。这件事就让我们一起忘掉好了,这点小事真的不值一提。不要让它破坏我们的好心情,今天可是你们的大好日子呢。看到你们这么温暖心灵的结婚仪式,看到新郎新娘如此恩爱,连我们都感到了幸福呢。”  跟着他又半开玩笑地说,“何况你们准备了如此丰盛的餐食,还送了这么豪华的伴手礼,这样的情谊和心意就更让人感动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开心才是。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啊,总感觉无功受禄,让人有点诚惶诚恐呢。”  这话倒是没错,光伴手礼,每人就得有七八千的开销,这越发坐实了这场婚礼一定赔本的本质。  虽然香川姐妹嘴里都是一再谦虚。  “哪里哪里,根本不值一提的礼物,让您见笑……”  “就是说,宁社长,不要开玩笑了……”  但她们也总算为了婚礼办得还算体面,所有付出没有白费力气,而欣慰地笑了。  更何况松本庆子无比懂得宁卫民的心意,非常了解他想要减轻姐妹俩的心理负担,这个时候同样也来凑趣。  “真的是呢。今天的婚礼太完美了,看到你们的婚礼办得这样的风光和体面,我们都有点吃不准自己的婚礼该怎么准备好了呢。现在很担心自己的婚礼会闹笑话呢。尤其是今天新娘打扮的真是非常非常漂亮啊,简直是‘三国第一美’。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选用的是哪位化妆师啊,我也想征询下这位专业人士意见。我现在可是很担心自己的婚礼形象呢……”…。。  她的嘴里故意说着好听的话,就更是完全把话题转移开来,变成了完全轻松的女人话题。  就这样,在这样一个贤内助神助攻的帮衬下,宁卫民顺利化解了紧张尴尬的气氛。  等到电梯来到楼下打开,几个人一起步入气派的酒店大堂时,所有的不快都已经真正的置于脑后,大家又恢复到相谈甚欢的轻松状态。  按理说,接下来就是彼此寒暄告辞完毕,就此作别了。  宁卫民应该带着庆子去大门口坐上他们开来的车,而香川姐妹还要回到餐厅去款待关照其他的宾客。  然而就在此时,有两个讨论日经指数和股票行情的酒店顾客脚步匆匆地与他们擦肩走过。  躲不开的NTT,不禁让宁卫民一下子又想起今天的争执来。  尤其是两个客人夸夸其谈的样子,很像长濑与二宫今天在自己面前瑟样子。  这不免让宁卫民心里有一个念头忽然一闪而过。  于是这不但促使他把告辞的话生吞下了肚儿,甚至转而开口说出了让人颇感意外的请求。  “抱歉,我还有几句话想私下里单独跟凛子说,好不好再给我几分钟?”  就这样,松本庆子和美代子便都留在原地继续聊天。  而香川凛子则和宁卫民走到不远处的落地玻璃墙前。  “社长,您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去办吗?”  香川凛子好奇地问,她误以为是有关于书店经营方面的事情。  然而却没想到,宁卫民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谈的却是私人的不能再私人的话题。  “不不,我是想……作为朋友和你谈几句有关婚姻的问题……”  “啊!婚……婚姻?”  凛子吃惊的捂住了嘴,并且睁大了眼睛。相当不确定地质疑。  “社长,您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别叫我社长,也别用敬语。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只是随便聊聊。请把我当成纯粹的朋友,忘了我是社长。好吗?”  “好吧,朋友……”  “所以恕我直言我其实是有些担心你的。凛子你一直忙于工作,还要抽出时间帮我管理书店。这种生活状况确实失衡,想要兼顾一下情感,这很正常。但是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想好,婚姻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你能告诉我吗?你想要的理想婚姻,未来的幸福,究竟是怎样的呢?是像你姐姐和姐夫这样的呢?还是像我和庆子一样?你渴望过上什么样的人生?”  “抱歉,这种问题……我还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突然地……”  “没有想过,那就应该好好想想了,因为这就是我害怕出现的问题。听我说,你是我在日本的皮尔卡顿见过的最有创造力和经营头脑的人。凭你的能力,我相信一定会有远大的前程。虽然日本的社会环境仍然远远无法做到男女平等,可像你这样有才干的人是绝对不会埋没的。为什么你不能成为日本第一位女社长呢?”…。。  “女社长?我?这怎么可能?”  “是的,怎么不可能。这就是我的想法。起码在我们华夏,就是这样的。欧美也没问题,只有日本有问题。所以这才不合理,注定在未来某一天,一定会改变。你看日本女性如今不也有工作的权力了嘛?这在过去同样是不可能的事。总之,我相信只要你愿意,有一天你也会做到的。”  “但是……但是……”  “但是日本的家庭观念不允许,社会压力会很大是吗?那就要看你自己了。请注意,我绝不否认日本传统家庭的模式。但幸福对每个人来说,含义并不完全相同。就像我并不会在婚后要求庆子隐退,我就是怕她成为纯粹的家庭主妇会不幸福。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之所以是男人说了算,为什么?我告诉你,是事业给了男人统治世界的权力,事业也一样能给女人自由。你们姐妹来东京,当然是寻找幸福的吧?美代子应该已经找到了,起码她认为自己找到了。但问题是,这样的幸福适合你吗?成为一个依附于男人的家庭主妇是你想要的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到你的才华不善加利用太可惜了,所以建议你在人生最重要的关口好好想想,我只是在提醒你人生一定会有多元化的选择。是有可能事业、爱情兼顾的。起码我希望你结婚之后不要放弃自己的事业。因为一个人只有收入独立,才能人格独立。以我的了解,你是不会心甘情愿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放弃自我,你说对吗?”  此时此刻,宁卫民眼睛亮亮的,闪烁着魔性的光。  虽然他极力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好心人模样,但实际上,他却在做着PUA的事。  嗯,他就是小心眼,他就是记仇。他就是见不得好白菜让猪拱,怎么地吧?  反正只要能让香川凛子打心里认可他的话,那二宫这样的傻瓜,就再没机会沾她的边儿了。  还想美女?  想屁吃吧!  pt39314112。。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忠犬 这小子平日里格调杂色太多,穿衣服总喜欢亮闪闪的,戴表也喜欢金色的,有点俗气。  可日本新人穿的西式礼服都是白色的,这小子穿上这么一身,难得倒是显得高雅了不少。  不过更显眼的还是说是新娘子美代子。  原本就温婉漂亮的她,换下平时的职业装,穿上洁白婚纱,看着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连宁卫民都有点想不到,这个在他眼里,平日里衣着普通,化妆几乎就抹个口红的姑娘。  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里,认真的打扮起来,居然能犹如明星一样的光彩夺目。  连那在服装公司上班,一向比她要显得时尚漂亮的妹妹――香川凛子都比下去了。  不得不说,这香川姐妹还真都是美人胚子,只可惜有点被穷苦的家境给耽误了。  尤其是美代子这个姐姐,因为要照顾妹妹,非但没有太多的机会展现自己的娇艳,而且也养成了朴素的生活习惯。  以至于让左海佑二郎这家伙捡了个漏儿,这么一块璞玉居然被他给毫不费力弄到手了。  这小子还挺有艳福的哈。  或许这就叫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  不,呸呸,我这不成了骂自己了嘛!  嗨!这特么一定是谬论,谁妖言惑众来着?绝非好鸟!  婚礼的媒人是新郎和新娘在东京共同的朋友,当初正是这个人让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彼此相识。  男方主婚人是左海佑二郎在保险公司的上司。  而女方主婚人则是青山不动产的老板。  婚礼开始后,媒人因为不善言辞很快退贤让位,结果保险公司的上司一开口,就滔滔不绝称赞起了左海佑二郎本人出众的业务能力。  并且着重提及了最近已经提拔左海佑二郎出任公司组长一职,还说未来相信他完全可以胜任更高级的职位。  这表明新郎前途无量――潜台词是,当太太的,能嫁这么一个优质男是难得的福气。  对于美代子这样选择辞职回家当家庭主妇的妻子,这番话就是结婚的最好祝福了。  因为这番话起码保证了左海佑二郎的收入水平,应该是可以养家的。  但这位保险公司的课长可不知道,他所说的一切反而让青山不动产的老板心里嗤之以鼻,暗地腹诽不已。  因为要认真说来,抡收入,香川美代子可一点不弱于左海佑二郎,甚至还有过之。  只可惜,美代子是个女人,按照日本社会的传统,是没法主外的。  否则的话,要从赚钱养家的能力出发。  原本应该是左海佑二郎去辞职,专心料理家事才对。  至于他作为美代子的老板,其实心里再苦不过了。  明明用的好好的女性员工,一结婚就特么的没了,还得重新再培养新人,非常浪费资源,还很影响工作效率,这让他怎么开心的起来?  当然他看着替左海佑二郎不断鼓吹的保险公司课长就不顺眼。  你一个卖保险的,哪里有我们卖房子的赚得多呢?大白天的你说什么胡话呢……  那真是恨不得一杯香槟酒浇在那家伙的秃头上,好好让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清醒清醒,才解气呢。  至于台下的宁卫民,当然对这种无聊乏味的讲话也不感冒。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倒也不像青山不动产的老板这么义愤填膺,而是全心全意地在观察着婚礼现场的布置与流程来。  他有点喜欢这种高效又快速的婚礼模式,觉得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复杂,眼瞅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需要发言,完成简单的仪式后,应该就可以大吃大喝了。  所以等到左海佑二郎牵着新娘美代子的手在台上深情致辞,显摆两个人手上的戒指时,他的嘴里忍不住“啧”了一声,下意识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未婚妻。  就这一眼,和他心有灵犀松本庆子就有了感应,几乎同时也望向了宁卫民。  不过看到宁卫民表情轻松,神采飞扬的样子,懂得他心思的庆子却又温婉一笑,用小声耳语,亲口破灭了他的幻想。  “阿民,你可别有什么误解啊,日本人的婚礼并没今天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什么意思?”  “我是说,日本的婚礼传统的方式是到神社办婚礼仪式,还要有迎亲式,披露宴,照相式等,严格正轨,精彩是精彩,但费用就上天文数字,还要大办宴席呢。肯定是你想象不到的繁琐,到时有你的苦头吃,你可别抱怨啊……”  “可是……可是,眼前这一切怎么解释?难道这样在酒店的西式婚礼不是满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不就是举办两次婚礼吗嘛。一次传统的神前仪式,多半是要回新郎老家去办的。那个最为郑重和神圣。而在酒店这样的人前式西洋婚礼仪式,是比较轻松热闹的聚会。别看要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宣读结婚誓词,请所有亲朋好友见证他们成为相伴一生的人,然后接受众人的祝福。但这纯粹就是一个对外宣布的形式,因为很多来赴宴的人和新婚夫妇不过是名片之交,根本不认识。但只是要是来的人多,就会显得气派排场。”  这特么的……  宁卫民一肚子槽吐不出来,没想到光在日本就要办两次婚礼,这也太让人。  他倒不是怕花钱,可这也太麻烦了,他得花时间和精力啊,真是有心想要好好批评批评日本这样劳民伤财的风俗。  可没想到,正要开口,却又听松本庆子说,“有关神社的婚礼,我可是很期待呢。我选了一家广岛县,一个小岛的神社,我们去那里举行好不好?不瞒你说,那里的风景非常美,其实从学生时代起,我就期待能够在那里举行自己的婚礼……”  于是宁卫民立马端正态度,轻轻握住了庆子纤细的手指,爽快地答应,“好啊,只要你喜欢,我就陪你去,我们在哪里举办仪式都好。”  想要有所得,就要有所付出。  为了这么好的老婆,哪怕飞三百公里,跑到广岛去也不算什么。  果然,庆子感受到了他的心意,笑得更开心了。  而且宁卫民自己,也很快想明白过来了。  其实无论怎样,以松本庆子的影坛地位和国民心目中的形象,他们在日本举办的婚礼不可能简简单单了事的,必然要大操大办一场。  他们的婚礼绝不可能是纯粹两个人之间的事,也不可能只做到让松本庆子的父母满意的程度就好。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婚礼同样是一场需要标新立异的表演,要给日本民众,给庆子的影迷一个交代。  就像山口百惠当年嫁给三浦友和时一样,这就是公众人物的宿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赢家 这让谷口主任既感到有些温暖,又有些无奈。  大概是自己过去太软弱,太废物了,才会让女儿这样的担心啊。  “说实话,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谁都会生气的。爸爸只是个普通人,也很生气的……”  眼瞅着全家人都露出果然如此,了然于心的神情,谷口主任干咳了一下,稍稍有点脸红。  于是赶紧话锋一转,改变语气。  “不过,短暂地气过之后。我就想通了,明明我才是最幸运的人,真正胜利者,为什么要生气?”  这话可有奇效,全家无一例外,还是第一次从谷口先生的嘴里听到他这样描述自己,不由瞪大了眼睛,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哎?幸运?胜利者?爸爸你……”  “好好听我说……”阻止女儿的打断,谷口先生颇为自信,继续侃侃而谈。  “难道我的话有错吗?你们好好想想,那两个号称庆应大学毕业的毛头小子,究竟有什么资格发表批评,嘲笑别人呢?难道就凭他们是所谓的金融专业人才?就凭他们在大正保险投资部工作,可以拿着保险公司的钱随便冒险吗?”  “这未免也太令人感到可笑了吧。我是说,他们这样所谓的专业人才,在投资上究竟为了大正保险赚了多少钱呢?他们能把拿大正保险的资金,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变成十倍吗?他们能保证让公司永远赚钱不亏损吗?”…。。  “至少我不相信,而且恰恰相反,我却已经做到了这些。要知道,他们为大正保险哪怕赚得再多也不会是他们自己的钱,而我赚到的,却可以放入自己的腰包。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有资格嘲笑谁呢?谁又有资格批评谁呢?难道我不是一个真正的赢家嘛?”  “就像宁桑说的那样,或许NTT还有可能继续上涨,这只股票会涨得更高。但我们作为已经赚到大钱的人,已经有充足的理由可以退出了。难道还要像那些没有赚到多少利润的人,继续冒着与日俱增的高风险坚持,去赚几个铜板嘛。没有这个必要啊。”  “说实话,他们之所以批评我们,容不下我们的谈论内容,不过是嫉妒和恐惧使然罢了。他们还没有赚到足够多的利润,所以才不允许别人提出反对看法,更害怕越来越多的人,真的会把这只股票卖掉。如果NTT股票涨势因此受阻,那他们还赚什么钱啊?”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为不如自己,还嫉妒我的人生气呢?他们就像被捆绑住的奴隶,我才是自由的。不信你们看啊,那些羞辱过我们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是对的,真的那么了不起,现在为什么会比我们更不高兴呢?”  谷口主任的话让全家人都不由呆了一呆。  儿子辛佑率先恍然而笑。  “是呀,就是这样的道理嘛。没错啊,看他们几个人的样子,哪儿像开心的样子。爸爸真了不起。您要是不说明我都想不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而女儿佐知子却为父亲宣告的超级利润而惊讶万分。  “哎?十倍!骗人的吧?爸爸投资股票到底赚了多少钱?天呀!难道我们家已经发财了嘛!”  谷口太太则因为子女的反应发出了埋怨和质疑,反应也要慢上一拍。  “怎么突然跟孩子说这样的话呀!不是说好了这件事要保密的嘛!何况股市是有风险的嘛,怎么突然说可以做到不亏钱啊。这样的话说出来,对辛佑和佐知子会产生误导的呀?老公,你怎么能这样?说的都是不负责任的话,不会是因为酒喝多了吧?”  别说,谷口主任当下的脸色确实有些泛红,语气兴奋,像极了喝多酒的样子。  不过实话实说,他之所以兴奋还真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而是因为第一次被儿女这么崇拜,从而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家人分享幸福,想把赚到钱的好消息正式对家人宣布。  “抱歉了,原本是说好不告诉孩子们的。可是,今天我跟宁桑谈过才真正的懂得,有些问题真的已经不是问题了。比如说哦,只要我们现在卖掉大部分股票,我们就终于可以从此心安了,再不用为了股票担心和烦恼了。”  “卖掉大部分?”谷口太太仔细看了看丈夫的表情,感觉不像假话。  她却不免有点犹豫地问。“你真的决定了?要照宁桑的话去做?不再考虑考虑了?万一错了的话……也不会后悔吗?”…。。  “决定了。不后悔。”谷口主任微笑着点头,“我想的很清楚了,本来眼前这一切就都是托了宁桑的福气,我们才能得到的。难道我们的脑袋瓜,还能比他这样的聪明人强嘛。既然宁桑一直都是对的,所以这次,我们为什么不听他的建议?”  “更重要的是,运气之所以是运气,那就不会一直都在的,我们是走运的人,当然也会有一天被运气抛弃。我不想看到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有一天再输回去。那现在卖掉,先拿回本钱就是最好的。宁桑说的对,只要拿回本钱,这部分钱不再投入,我们永远就不用担心股市行情的变动了。哪怕再大的风险也没办法伤害我们。毕竟其余的都可以视为白拿到的了。难道不是吗?”  “最后,我也是为了实现我的承诺。老婆,我这个人不是善于钻营的人,多年来一直升职无望,让你们每个人都对我失望了。更让你和孩子受了不少的苦。但这件事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当初投资本钱总共五百万,现在我连本带利全部可以一次性拿回来了。我预计如果卖掉七成的股票,大概能换来三千万的现金。“  “其中一千万我作为零活资金,等候机会看是否需要补仓。此外我会连本带利给你一千万,你存起来作为家庭的未来保障。至于剩下的一千万,我打算再拿七百万给你买些黄金首饰,什么款式随你去挑。最后再给你、辛佑、佐知子每人一百万做零花钱。总之,高高兴兴去买你们喜欢的东西吧。这是我这个无能的人,能为你们做的不多的一点事情了。”  这番话再度让谷口太太和一双儿女吃惊,他们望着宽和慈祥的谷口主任都不由感动了。  谷口夫人眼睛有点湿了,一边抹泪一边埋怨,“说什么呢。我从没有对你失望过,其实我早想开了,什么没有都不重要。只要我们一家人像这样在一起就好。”  谷口佐知子则兴奋的哇哇叫,“真的吗?给我一百万随便花吗?爸爸你也太大方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谷口辛佑则说,“爸爸,您千万不要这么说自己啊。您怎么会无能呢?不瞒您说,直到我自己开始打工了,我才知道赚钱是多么辛苦的事。像您这样,枯燥的工作坚持了这么多年,能不出差错把本职工作一丝不苟做好,仅靠薪水把我们养大,真的很不容易了。实在是令我感到佩服的事。我认为爸爸了不起,是真心话呀。”  对于家庭的情感回馈,谷口主任自然也是倍感欣慰。  尤其是没想到儿子对他是这么的理解。  他不由一笑,看了看远处还在弓腰伺候上司的左海佑二郎,忽然心有所感地说。  “辛佑,爸爸或许不配作为你事业的榜样。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仅仅靠献媚拍上司的马屁,是没办法获得事业的进步的。只会让原本信任你的人瞧不起你,远离你。但尽量与一些办事有能力,头脑聪明,心地善良的人靠近,做朋友,倒是很有好处的事,就像爸爸意外认识了宁桑一样。足以提升你的人生,甚至改变你的命运。”  “是,我记住了。”  对父亲的教诲,谷口辛佑深以为然。  pt39314193。。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意外来客 虽然这间小小的房间比她在沪海的房间还要小一些,而且房子的形状还是刀把形,让她根本就无法说出确切的米数。  可问题是这间房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还能淋浴。  这可比她在沪海老家的里弄还需要每天倒马桶的生活条件方便多了。  洁净卫生又方便的盥洗环境,无疑是她对于在日本的生活处境里最满意的一点。  而且这还是整个代表团所有模特里绝无仅有的待遇,只有她这个模特大赛的季军才能享受到的私密空间。  所以一回到这个房间,她也就有了一些在外面广阔天地都获得不了的舒适感,像是到了家一样的温馨和放松。  赶紧脱掉了脚上的鞋子,先倒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看起了杂志来。  她的房间没有电视机,但这里毕竟是出国代表团和模特队的宿舍,又是身在日本,时尚类的杂志这里是不缺的。  几乎市面上大多数时尚类服装杂志,团领导都会从公账上出钱买下来一份。  既可以作为相关专业资料带回国内,算是自己的工作成绩,也可以让模特队的姑娘们增长见识,作为平日的消遣。  如此高性价比的事情,又何乐不为呢?  至于姚培芳,她因为是个要强的姑娘,还在自学日语,所以她看杂志还比别人多了一些用处,那就是可以利用这种杂志,来辅助日语学习。  于是十几分钟后,当看到杂志里自己想深入去了解的内容,她很快就又从床上跳下来。  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本子和字典,认认真真的学习研究上了。  结果才刚过去十几分钟,就在姚培芳学得正入神的时候,她的房门敲响了。  不用说,姚培芳的心里自然是有些厌烦的。  正学的好好的时候,谁愿意被人这么干扰啊?  可她更明白搞好团结的重要性。  她作为一个后来者却享受着模特中的特殊待遇,本身就已经足够惹人眼红的了。  如果再不合群的话,那是注定要受排挤的。  为此,以为是队友来串门的她强忍住不快,反而刻意用一种轻松愉快的声音应承。  “谁呀?我来了。”  而当她打开大门的时候,彻底惊呆了。  但很快,刚才装出来的愉快瞬间就变成了真正的喜悦,而且是极大的惊喜。  因为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让她冥思苦想,特别想联系上却已经失败了四次的人――宁卫民。  “宁……宁经理?怎,怎么是你?”  不怪姚培芳想不到,实在是太梦幻了。  今天她刚刚还在因为联系不上这个人,黯然失落了好一阵。…。。  哪知道转眼间真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了,许愿星也没这么快的。  而且宿舍门口是有管理员的啊,通常外人是不许进来的啊。  尤其女生的宿舍,怎么就这么放个大男人进来了,这不科学啊?  想到这儿,她终于没忍住,不由脱口而出,“你怎么上来的呀?哎,你又怎么知道我住这间房?”  看着她的表情,脑袋上似乎迸发出了无数冒着金星的问号和惊叹号,宁卫民笑了。  “抱歉,贸然来访,好像吓着你了哦。要不……你让我先进屋,我再慢慢告诉你?”  姚培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把客人拒之于门外。  为此,她不禁羞涩地一笑,赶紧让开了路。  宁卫民确实还是第一次来女生宿舍,感到最大的特点就是干净,干净中带有年轻姑娘家特有的清新与温馨。  “就你一个人?待遇不错嘛。”  换好了鞋的宁卫民自己找到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因为房间实在不大,几乎一切都尽览无余,他立马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多少有点尴尬。  因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这样的条件显然与舒适和富足无关,“艰苦朴素”四个字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姚培芳本人似乎倒对此毫无芥蒂,而且还给宁卫民倒了一杯水,这更让宁卫民高看了她一眼。  “嗯,我挺知足的。对不起,我这里只有水,连茶也没一杯,只能对付解解渴了。”  跟着她又半开玩笑地说,“宁经理,你可还是稀客啊,不瞒你说,我刚才刚刚给东京那边点过电话,正想着怎么联系你呢,没想到你忽然就出现了,真像能掐会算的神仙一样……”  房间有点热,或许也是因为房间实在小。  才不多会儿,穿着西装的宁卫民额头鼻尖渗出一层汗。  他还真有点渴了,便老实不客气的喝了一口水,终于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道出。  “呵呵,真的很抱歉,你打来电话我是知道了,但那段时间事情太多了。你这边也没有电话可以打过来,所以一直没能联系上你。这次我来大阪也是忙中偷闲,实际上是为了坛宫开分店考察商业环境来的。既然来了,我一想干脆还是上门找你来吧。都是朋友就别客套了,有事当面说最清楚。何况我还有点事需要你帮忙。所以我就通过纺织局要到了这边的电话,和你们团的负责人先联系了一下。就是今天上午的事情,然后听说你们白天没有什么事情,而且地点就在难波,离我的酒店也近,索性就不请自来了,希望我这个意外来客没有吓到你……”  纺织局和皮尔卡顿公司的关系到底多铁,姚培芳虽然不清楚,但起码清楚宁卫民这样的级别是能和局领导对话的人。  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别人来代表团要受阻,对他而言恐怕还真是一路绿灯。  尤其是听到宁卫民亲口把自己视为朋友,小姑娘更是心生荣幸之感。  活泼的天性立刻展露了出来,非常高兴地说。  “哎哟,千万别这么说。能被你这位大经理当朋友,小女子实属三生有幸。有事请吩咐就好。只要我能做到……”  哪里知道宁卫民轻轻摇头,“你能做到,但不一定肯定做,所以……还是请你一定想好再回答。”  而这显然话里有话,姚培芳一下子就愣住了。  pt3931476。。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触景生情 “你……你要我做什么?”  姚培芳语气登时变得紧张起来,脸一下子红一下子白。  毕竟作为一个太过漂亮的年轻姑娘,她的成长经历里,始终都不缺少被周围异性示爱和献殷勤,甚至是情感围攻,软磨硬泡的经验。  不过这种误会并没持续多久,她自己都意识到自己想偏了。  因为除了首先她很清楚对于宁卫民这样一个皮尔卡顿公司的高层来说,生活里就是被各色美女包围着的。  “阅女无数”的他,应该早就对各种美女“免疫”了。  她和宁卫民顶多也就是有过一面之缘。  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对方对自己一见钟情。  其次,她也知道人家如今已经是“名草有主”的人了。  明明前不久才通过日本TBS电视台和松本庆子宣布了婚讯。  这样一个待婚的男人即将要迎娶“日本第一美女”的男人就更不大可能跑到这里跟自己示爱。  果不其然,接下来宁卫民把话题一下捅破了,完全不涉及什么男女之情。  “是这样,后天啊,国内有些领导要来日本考察。时间周期大概十天左右。这件事很重要,我急需一个助手在这段时间里协助我招待他们。因为需要跑前跑后,处理许多杂务。这个人既要聪明漂亮,讨人喜欢。还要做事勤快,为人精细,有眼力见,懂分寸。既能和这些领导无障碍沟通,同时也对日本情况有着足够的了解。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能信得过。这不,我一下就想起你来了。怎么说,你这锦绣东方第三届模特大赛的亚军,也算咱们皮尔卡顿公司培养出来的自己人了。目前在日本,我恐怕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所以我今天专门来请求,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去东京帮我几天……”  “原来这样啊……”  姚培芳轻舒一口气,放心的同时又不免感到有点小失落,有点不好意思。  不知是为了刚才一瞬间自作多情,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帅气的宁经理对自己太过目不斜视。。  “我当然是愿意的,宁经理,我也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我……我……我……”  这种矛盾的感觉姚培芳来不及细想,她当然想答应。  但现在更多的只是出于不自信而感到不安,因为怕自己达不到对方的要求而感到焦虑。  “但是我的日语水平恐怕还不行!我才刚来日本没多久,还正在学着呢,只能应付一下日常基本对话……”支吾了几声,姚培芳最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宁卫民则拿起了她放在书桌上的学习笔记看了看,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的要害所在。  “不不,我刚来日本的时候还不如你呢。照我看,你的日语水平已经不算低,你应该差的只是口语。你的问题在于你和人交流的机会太少了,没有太多应用语言的环境!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认为你应该跟我去东京,这几天帮助咱们这些国内的同胞安排购物、用餐、交通等事项,需要跟很多场所和日本人打交道,这是你去练习口语最好的机会。我的要求真的不高,你目前的水平应付下来应该没多大问题。”…。。  宁卫民讲话时态度很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姚培芳本想这就答应下来,可临时却又想到了一个更现实的障碍。  “那……好吧,只是……你刚才说是几天?十天,对吗?那……那恐怕时间安排方面也有些问题,我多数白天是有时间的,可是每天晚上和周末要在大阪的商业场所演出的。如果要离开大阪去东京,还要待这么长时间的话,我怕领导不会批我假……”  “这也不是问题。其实我来找你之前就已经跟团领导沟通了一下情况,算事先打好了招呼,你们团领导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不过,我总得先问问你本人的意思,才好去跟你们领导说啊。”  宁卫民毫不犹豫地给这件事打了保票,同时也给了姚培芳拒绝的权力。  “当然,你如果不愿意去,也一定不要勉强。毕竟确实会耽误你的本职工作,容易让队友们说嘴。而且让一个全国亚军去跑前跑后做导游工作,实在太过大材小用。对这点,我很清楚,也很歉疚的。你愿意帮忙是情分,不愿意去是本分,无论怎么样都没错。所以你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怎么想的直说就好。跟我不要客气。我还是那句话,再怎么说,咱们在宋总那儿吃过一顿饭,也算朋友了对不对?那么坦诚相待就是最起码的原则。”  他能把事情主动说的这么透彻,姚培芳反而再无犹豫和顾虑。  虽然去做这种掉价的工作,肯定会有些辛苦,日后归队也会有点小小的副作用,就是团领导不介意,也难免背后让人说三道四。  但这也是送人情的大好机会。  人家都亲自登门相求了,可见这件事的重要性。  而她年纪虽小,却不是对模特行业毫无了解的傻白甜。  首届模特大赛的冠军怎么出炉的,她心里基本有数。  相较权衡,这些损失她还是能承担的,她更看重的还是她能够给宁卫民留下什么印象。  她不是一直在找事业上的机会吗?  她要想在这个行业里更进一步,突破同届冠军叶继红的覆盖和影响,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答应,可我真的没经验,真怕给你帮倒忙。宁经理,如果到时候我哪儿做的不好,还请多多包涵。”  宁卫民自然相当欣喜,态度也越发亲善。  “别这么说,什么事都有第一次。你完全不用有什么担心。你只要记住,接待这些国内的领导,就像对待从自己老家来探亲的亲人一样就行。我再说一遍,我是来请你帮我的,无论怎样,对你我都只有感谢。当然,我也会付一笔钱给你。不会让你白辛苦的。”  然而恰恰是最后一句却破坏了本来已经越来越和谐的气氛。  姚培芳可不是为了钱,听他这么说,便很是有些不高兴地说。  “你不要小瞧我,我是不会要你的钱的。都说是帮忙了呀,怎么还替钱呢。”…。。  “这个事,再谈。”  主要的目的达到了,宁卫民当然也无意就这种小问题问题纠缠。  见姚培芳耻于言利的样子,他只是觉得小姑娘挺单纯的,虽然精明却没被社会污染。  “哈哈,已经快到饭点儿了。今天我请你吃饭如何?”  看了看表,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打岔。  “不,远来是客,应该我请你。”  姚培芳果然上当,态度相当认真。  谁说沪海人都小气的?  哪怕她身上的钱仅够吃一顿汤面的,她也会倾囊而出,该请当请。  不过宁卫民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他虽然不清楚姚培芳的经济处境,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做出这种“吃软饭”,让小姑娘请客的事来。  “心领了,但是不可以。我可是男人啊,让你一个姑娘家请客,我哪里有脸吃啊?何况这也是我欠你的。就算是为你几次电话我都没有回复的道歉好了,还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不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懂你 姚培芳今天才知道小小的寿司居然会有那么多的样式。  这些用大米做的食物外边用薄薄的绿色的轧成薄片的海草包裹着或是卷或是饭团的样子。  里面则夹着虾肉生鱼片,,或者上面摆放着桔黄色的、珍珠  ...一般的鱼籽五彩的美丽又诱人。  姚培芳看着看着觉得很有意思,,便拿起了一卷绿色的寿司慢慢地咬了一口。  入口一股浓郁的海腥味顿时弥漫开来姚培芳眉头一皱差点吐出来。  旁边的裴远航看出她的不适柔声问道:“怎么了?”  姚培芳尴尬地笑了笑:“这...这味道有些重我吃不惯。”  裴远航接过她手中的寿司咬了一口咽下去后才开口道:“其实寿司的味道跟里面的食材有关。有些食材天生就带有腥味比如生鱼片。但如果处理得当这些腥味就会被很好的掩盖。比如你可以试试这种卷里面是蟹肉味道会好很多。”  姚培芳点点头接过裴远航递来的蟹肉卷咬了一口。  果然蟹肉卷的腥味要轻很多而且味道也更鲜美。  姚培芳眼睛一亮赞不绝口:“这个好吃”  裴远航宠溺地笑了笑:“喜欢你就多吃点。”  看着姚培芳开心的样子裴远航的心中也充满了幸福。  这一刻他懂她。懂她对美食的喜好懂她对新事物的期待懂她内心的每一丝波澜。  这份懂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紧密也让裴远航更加珍惜眼前的女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热烈欢迎 1987年4月11日早上八点,来自国内的考察团今天抵达东京。  宁卫民带着姚培芳,正坐在从大和观光调过来的一辆二十一座的尼桑碧莲,飞驰在通往成田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今年东京迎来樱花比较晚,哪怕到了这个时间,车外樱花依旧盛开,风景如花。  但尽管如此,宁卫民却无心欣赏,反而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不为别的,是因为这一次接待考察团的任务,远不像字面意义上这么轻松,简单。  宁卫民心里非常明白,他给银座坛宫的华夏员工发额外奖金的事,属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举,而且纸里包不住火。  哪怕他下令封口也不会人人做到,而且还有家属呢。  炫耀属于人的本性,早晚能传出去。  而这事儿一旦外传,国内外巨大的收入差距就会招致无数的眼红、嫉妒和攻讦。  无疑会让他成为那个打翻马蜂窝的人,种种不满和阻力就会向他席卷而来。  坛宫内部倒还好说,皮尔卡顿也没多少关系,最麻烦的恐怕莫过于那两家参与投资坛宫的国营单位。  根本不用过脑子宁卫民就知道某些手里有点小权利的人会怎么想。  他们绝对受不了自己的下属,草头百姓的收入能以如此巨大的差距超过他们去。  而他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定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怕就是原先一直在支持他,信任他的园长和乔万林也会对此不理解,感到此事棘手。  但问题是对于这件事宁卫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理。  他真的不忍心让那些出于信任,跟着他来异国他乡打拼的人,在付出辛苦,流淌汗水的同时,还要受气和心寒。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餐厅的菜品和服务质量也会直线下降。  进而导致顾客减少,口碑崩塌,甚至影响到坛宫饭庄在国内外开疆扩土的大局。  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这次要把考察团这些人伺候好了,先一步获得他们的理解,然后才好借他们的力量平息此事,保住坛宫饭庄眼下的胜利果实。  当然了,要想实现这一目的,把这些真正能决定坛宫未来的人应酬得心满意足,是得动点脑筋的,也需要耍点儿小伎俩。  让他们这次来看什么,怎么看,该用什么借口,才能让他们充分了解到日本复杂的市场经营环境,理解自己的苦衷。  还有包括去哪儿玩,怎么玩,怎么既让他们玩开心,又不给他们增添任何心理负担,让他们感觉不虚此行。  这样才算达到这次考察的目的。  总之,只要陪好了,一切自然好说。  起码宁卫民有把握能保几年的安稳,平稳挨到经济泡沫崩坏,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可选项就多了。  到时候哪怕国外坛宫开不下去了,但挣到钱了,转战国内,四处开花,也不算白折腾。…。。  但要是陪不好,让这些人心里存了芥蒂,有了看法,那么在日本开分店的事再也休提,能保住银座坛宫这一家店的正常运作就算不错了。  国内的进展自然也会因为资金不足而减缓。  因此,由不得他不谨慎小心从事,他才会有了把姚培芳拉来充当外援的想法。  要是他没看错人,以这个姑娘的聪慧灵动和待人接物的本事,十天左右的时间接触下来,获得考察团大部分成员的欢心,应当不在话下。  毕竟如此赏心悦目的一个年轻姑娘,光看着也能让心情好起来,属于绝对的加分项啊。  而且姚培芳本身也是一个现成的例子,足以说明以华夏职工的收入,在日生存的种种困难和心理失衡。  这对于他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显然十分有帮助。  想到这里,他不由转头看了姚培芳一眼,没想到还巧了。  这个让他寄予厚望的姑娘此时此刻,居然也正在凝视着他。  也不知道这姑娘观察他多久了,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间回视过来,登时慌乱地把目光移开。  而在她别开脸的同时,白皙的脸庞也泛起了微红。  这明明心虚,却强行若无其事的表现让宁卫民心里不由发笑。  他眼中的姚培芳,此时被他打扮得确实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  今天身穿白色的体恤和牛仔裤,头上戴着是他米色棒球帽,还有脚上橘黄色运动鞋。  都是他给选的。  这一身打扮让原本就很清秀漂亮的她,看起来比原本的年龄还要小一两岁,就像个还没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  然而就在宁卫民为自己打造出了一个青春少女形象骄傲的时候,随着窗外吹来的一阵阵风,撩起了姚培芳的发丝,也突如其来的让他的心产生了一阵悸动。  在她生气蓬勃的漂亮侧脸上,他忽然看见了曲笑的影子。  让他不但想起了那些昔日共处的时光,也让他想起了差一点出口的美好许诺,以及原本有可能诞生却未能成形的梦想。  而且姚培芳的发丝充满了清新、干净的气息。  这种随风飘散的甜香,带给宁卫民的感受,就像多年之前,那个曲笑被父母赶出家门的雨夜,他去把哭得梨花带雨的曲笑接回重文门旅馆时,所闻到的那种气息一样。  或许漂亮的姑娘某些地方都是一样的,他绝对确定,曲笑的身上也飘散着同样的味道。  …………  东京国际机场的停机坪上,一架从共和国飞来的航班平稳着陆了。  大批的华夏旅客陆续走下飞机。  仅仅从大部分人的一脸的正气,浑身上下的打扮上看,这趟班机的旅客,绝大部分都是来考察的。  他们提着行李,拿着证件来到了海关。  服务局的副处长乔万林走在最前头,他不时地提醒着跟在他后头的一队人,千万不要掉队,千万不要跟陌生人讲话。…。。  而他的顶头上司加靠山金副局长则在其身后亦步亦趋,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紧紧跟着。  比起旧日的沉稳劲儿,显得有点无所适从的慌乱。  他们身后的其他随从人员,男人则各个都像搬运工,左右手都提着拉杆旅行箱。  混在队伍里的还有五六个妇女同志,都是服务局和天坛公园两方高级人员的家属,倒还算得上轻松,肩上只背着他们的随身包。  但身处异国他乡的紧张是掩饰不住的。  除了双手紧紧地抱着她们自己的东西,眼睛也不停地左顾右盼。  似乎是在寻找方向,或者是防范随时出现在身边的小偷。  而在这些女人的身后,还有两个漂亮时髦的年轻姑娘。  一个是金处长的秘书小罗,一个是天坛副园长的闺女常莎莎,她俩更是一身轻。  而队伍的末尾是天坛的副园长陪着上了年纪的老园长。  这两位德高望重,一个已经年过六十了,一个快五十了,年岁加起来有一百一十岁,堪称是这只队伍的定盘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必须花掉 如同当初接待坛宫的首批职工一样,宁卫民先拿出了一沓子信封给大家做见面礼。  钱已经提前装好了,他把信封交姚培芳,由她负责人手一份的发下去。  随后宁卫民则举着喇叭继续跟大家解说。  「各位领导,信封里是我给每个人准备的十万日元,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现在由小姚给大家发下去。不过请大家一定不要误会,这并不是各位在日本的生活费啊。在日本的所有费用都不用大家操心,除了每天三顿正餐和住宿、交通的费用,就连我们一会儿去为大家采买这几天用的随身物品,毛巾啊,牙刷,拖鞋,什么的,也不用大家花钱。这钱说白了就是让大家在行程里随手花掉的,发在每个人手里,会方便一些。」  这个安排绝对的迎合人心,当场就换得了一片掌声。  有些人甚至都叫起「好」来了!  乖乖!十万日元,那就是好几千块!  来日本什么都没干呢,每个人先落手里两年工资随便花,这谁能不美?  能保持淡定,没欢呼万岁就不错了!  不过常言道好事多磨,别看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爱钱,可老干部的觉悟不一样。  像天坛园长就是个讲原则的老派人,老爷子的地位也在这儿呢,脾气又直,说话完全没有顾忌,他居然给拦了一道。  「哎,先等等,等等。卫民啊。这个不大好吧,现今出国的条文上有规定的。出国人员不发零花钱,也不能用人民币平价兑换外币。你这么发钱可是要犯错误的……」  这话一说,车里本来兴奋热烈起来的情绪就有所降温。  别说大家都不言语了,就是先一步拿到信封的几个人,也有点进退两难的尴尬。  只是宁卫民却不可能让老园长的原则性破坏了自己的安排。  什么事儿都讲究循序渐进,要是这一开始安排的小菜人家都不吃,他还怎么继续铺垫,达成最终的目的呢?  虽然他也明白老园长绝对是好意,恐怕是在替他担心,怕他给员工私发奖金的事儿还没解决呢,这边又添一罪状。  但他有充分的理由,不但不怕,而且还要辜负老园长这番好意了。  「别别,园长大人啊,您是有所不知啊。其实这规定根本就做不到,这里面名堂多啦!」  「怎么讲?」  「哪个出国团不备用一些零用钱?要小费的国家几乎遍布全世界,如果不发零花钱,难道遇到这种情况让出国人员自己垫付嘛,没这样的道理。日本人虽然是为数不多不要小费的国家,可却是个高消费的国家。而且这里什么都要钱,没有免费的东西。您要是渴了,大街上买瓶水喝,就能花掉五六块人民币。您想想看,总不能让大伙儿出趟国,反而害得这些人回去要拉饥荒吧?那我于心何忍啊,还不得被大伙儿骂死啊。」  老园长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吃了一惊。  「怎么这么贵!」  哪儿知道宁卫民却说,「贵就对了,所以啊,咱们开餐厅才能赚到钱嘛。我这么跟您说吧,这儿没有物价局,只要明码标价,不强买强卖,你卖多少钱都是合法的。您猜咱们的一只烤鸭在这儿能卖多少钱?您可别吓着,一千块人民币。还供不应求呢。要不咱怎么靠这一家店能挣出国内好几倍的利润的?」  宁卫民确实深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技巧。  他的话在引起一片轰动的同时,也让园长价值观获得了极大的震荡,原本的坚持有了动摇。  这还不算,宁卫吗这小子还懂得另辟蹊径,居间从民族大义的角度来阐述发钱和花钱的合理性。  「您还别嫌贵。日本税还重呢。我再跟大家说一说日本特殊的地方。没错,凭咱们华夏的烹饪手段,从小鬼子这儿挣钱不难,可问题是要带走就难了。老园长,您这一代人啊,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艰苦朴素的作风是深入骨子里的。无论干什么,都离不开省钱的一个‘省字。这一点是优点,我们这代人虽然也是顶着‘穷字长大的,可也做不到像您这代人这么自律。可有一样,这条在咱们国内行,这地方不行,这个国家的制度,他就挤着你把挣到的钱都吐出来呀!今天发给大家的钱,大家要不拿,要不花了这笔钱,也变不出咱们公账上的利润。恐怕真就便宜小日本了。这您愿意吗?」  老园长越听越不明白。  就坐在第一排的他着急地摇着宁卫民胳膊,「哎哎,说清楚了。怎么回事?我们不要,就成小日本的了?凭什么啊?凭什么咱们挣钱带不走?」  其实还别说他了,就是其他人也大眼瞪小眼,都看重宁卫民露出了想知道究竟的神色。  而宁卫民的答案非常简单。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日本的税重啊。当然是因为收税了。按照日本税务制度,企业缴税比例要按收入的金额来计算,简而言之就是,赚钱越多的企业缴税越多。钱多了,超过一定数额限度,就要交比例很高的税,除非你用这钱去再投资。或者……花掉!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把利润划给国内,而是建议要开分店的主要原因。」  「这,这都是哪来的事儿啊?咱们自己辛辛苦挣来的钱,不让存着,这是哪儿的事儿啊!」  带着无法置信的震惊,老头有点急眼了,以至于不顾两国友谊,坐着日本司机开的汽车,连「***」都骂出来了。  「哪儿的事儿?日本的事儿!就这儿。我真没胡说,我包揽大家出国考察的一切费用,是可以算作经营成本里抵税的,从某种角度来看,完全可以说是日本的税务局在给咱们大家伙请客。」  宁卫民不是故意跟老头作对,就是想让老园长明白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殊性。  有的时候,有的地方,钱还真不能攒着,花了反而更划算。  不过也得说,这第一波刺激的效果不错,老园长终于大彻大悟,想开了。  「啊呀呀!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当然不能便宜了日本人的税务局啊!都是花钱,还不如咱们自己花了。那……那……要不然,那就发吧!」  随着老园长的一句话,车里的气氛终于又热烈了起来。  但这还不是结束,接下来受刺激的还有一个人。  实际上,发到最后,姚培芳忽然迷糊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手里还有个信封。  愣了一下,她赶紧去问宁卫民。  「这怎么还有一个呀?我是按顺序来的,每个人都发了呀?」  结果没想到,宁卫民把信封从她手里拿走后,连一秒都不到,就又重新放在了她手里。  并且还笑话她,「这当然是你的了。怎么把自己给忘了?」  「啊?我的?这,这是为什么?」  姚培芳拿着十万円的信封无法淡定,一脸疑惑地望着宁卫民。  那神态无疑是说,明明说好了,我不要酬劳的啊!  不用说,对付她这么个年轻姑娘,宁卫民当然更是信手拈来。  随口说,「没别的意思,  你身上总得带点钱才方便吧。难道有用钱的地方,你还临时找我啊?再说刚才你不也听见了,这钱花掉起码还是咱的钱。你要不花,那就得交给日本税务局了。这样,就算你帮我个忙,帮忙把这钱花了好不好?」  「哦」,尽管姚培芳睁着一双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可她还是按照宁卫民的要求把钱收下了。  而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所听到的最疯狂的要求了。  大手大脚的花钱居然也是帮忙?  天啊!如果此时,她才和宁卫民认识,一定会把他当成疯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新台阶 钱分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之后,看着一张张的福泽谕吉,尼桑旅行车里的气氛可就大大不同了。  这个时候车窗外的东京风景,对车里的每个人来说,都凭空多了更多的魅力。  似乎这个当下亚洲第一发达都市和大家一下子有了更多的亲密联系,不再像刚才那么高高在上,充满傲慢了。  虽然这里的一切事物在大家的眼中看仍然十分陌生――陌生的国土、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语言。  但这些陌生的东西,外表所包裹着层层的迷雾,好像逐渐散开,是大家可以看得见也摸得着的了。  至少可以让大家确信,自己是有机会,有可能,也有兴致去了解的。  不再有那种莫测高深,远在天边的感觉。  真的得说,老话有时候说的真对。  人是英雄钱是胆  只有腰包里有钱,人才有底气。  总之,考察团的这些人怀揣钞票,再看着花花绿绿的东京街景,感觉已经全然不同了,都有点急不可待想要下车看看的迫切。  接下来的路程,每当宁卫民拿着喇叭给大家介绍外面途径的比较重要的地点时。  就会让许多人忍不住冲外张望着,指指点点的说笑个没完。  特别是当车行驶到目黑区的著名赏樱圣地,当看到临河沿途的一片樱花茂盛的街景,所有人更是激动的依次趴在了窗户上。  甚至有人还拿出了相机,在此狂拍花海滔天的街景。  然而俗话说的话,“乐极生悲”,这的确也算是一个常见规律。  这个时候,车上的人就谁都想不到,副园长的女儿常莎莎,竟然因为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干出了一件孩子气的蠢事来。  她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居然跑到车门前就猛烈拍门,让司机赶快给她停车。  这突发情况把日本司机可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车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灾祸。  比如失火之类。  立刻也因为受到干扰大呼小叫,惊慌失措起来。  还好宁卫民赶紧发声及时通报情况,安抚了司机,保证了正常行驶。  否则在这个遍布汽车的拥挤路段,弄不好害得一个劲狂喊“打妹!打妹!”的司机手一哆嗦真会出点危险。  不过这件事情却还没完。  之后在大家惊魂未定中,副园长暴怒中站起来,不但揪住女儿的袖子,把她拖回了原来的座位,跟着就气急败坏地痛骂起女儿来。  “你这臭丫头,我早就说不带你来,可你妈哭着喊着非逼着我带你出来。出门的时候怎么说的?你就这么听话的。多危险啊!你以为这是哪儿啊!敢这么胡来!你难道想把大家都害死!”  这一下,当场就骂得常莎莎哭了起来。  而她这一哭就止不住了,“嘤嘤嘤”的,谁劝都没用。  因为小姑娘也觉着委屈啊。…。。  在她看来,自己只是被樱花盛开的情景给迷住了。  谁让这样的情景只能在日本才能看到呢?  她这时候不看什么时候看啊。  这下好了,车没停,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连樱花都没能好好看看,也算来过日本?太遗憾了。  尤其是自己亲爹,实在是不讲道理,把话说明白就好了嘛,干嘛非得这么大动肝火。  不说安慰自己,反而还骂人。  就会跟自己闺女吹胡子瞪眼,算什么本事?  结果她这一哭,反倒弄得车内的气氛进一步尴尬,副园长这叫一个头疼,不得已也开始安抚起闺女。  还好宁卫民看出了点眉目,赶紧走过去告诉小姑娘,说看樱花有的是机会,几乎每天都会看到不同的樱花精致。  而且自己都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去著名的观赏樱花的胜地,坐游船去赏樱,包她满意。  如此一来,常莎莎才终于不再哭了。  不过话虽如此,姑娘家家的气性可不小。  大概是自尊心受不了,这丫头她还记仇了,从此不理副园长了。  任凭这个亲爹跟她说什么话,怎么套近乎,她都当都没听见也没看见,只把脸朝着车窗外,等于彻底把她亲爹当众给晾一边儿了。  弄得副园长是打也不是,哄也不是,简直威严扫地。  就连宁卫民也没辙了,这样的情绪对立,他可没法对症下药,总不能让副园长当着大家面给亲闺女认错。  而这时候就显出了姚培芳的重要性和办事能力来了。  作为宁卫民的好助手,她当然懂得不该让副园长为家务事继续烦恼下去。  而且也只有赶紧化解这对父女间的小龃龉,才能恢复整个团队的良好气氛。  姚培芳索性就利用年龄和性别优势,像个体贴入微的大姐姐一样凑到常莎莎的身边,不去指责也不劝说,只拿出自己包里的纸巾和化妆品,先好心地帮小姑娘擦掉脸上泪痕,然后给她化了点淡妆。  就这样,她很快就哄得小姑娘破涕而笑,并且把其注意力成功转移到化妆品和化妆技术上了。  至于怎么促使父女俩化解矛盾,改善关系,其实也好办。  别忘了,不是刚刚发过钱嘛,而且这父女俩的钱最后都被副园长自己拿在了手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大渔丸 或许是否极泰来,在克服了一些小问题之后,接下来考察团的行程就要顺利多了。  比如说,“买!买!买!”的过程就充满了欢乐。  考察团的每个人不但在日本的超级市场里充分享受到了公款消费的乐趣,拥有了各自的洗漱起居之物,也几乎都买了几件让自己中意的小玩意。  当然,发给每个人的零花钱是不可能花完的,勤俭节约的习惯不是一朝可以改变的。  哪怕不是自己的钱,这些人花起来也是精打细算。  但关键是他们可以用这种方式,深刻地了解了一个发达国家商品的丰富程度和从没有接触过的,更为先进的商业模式。  对于直观的打折、特价、优惠等灵活多便的促销方式,还有日本人周到亲切的服务,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体会。  尤其是小罗和常莎莎两个考察团里最年轻的姑娘,她们在化妆品的专区简直乐不思蜀了,光试用产品都试用不过来,挑得两个姑娘眼睛都花了。  所以这真的并不只是一次简单的购物消费过程。  而应该视为一次让考察团全体重塑认知,初步认识日本社会的精神洗礼。  等到购物完毕之后,时间已经差不多过了午后一点了。  当大家把各自购买的东西放在旅行车上后,自然而然都感到了饥肠辘辘。  不用说,到了这个钟点,飞机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光了,不饿才是不正常的。  好在宁卫民制定行程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不但早就在这家商场的一家日料店订好了位子,作为迎接大家伙的接风宴。  甚至还专门给老园长备下了来自国内的茅台酒。  要知道,老园长几天不喝二锅头就不舒服。  要没有来自国内的好酒,光靠日本的清酒可满足不了这老爷子肚子里的酒虫啊。  所以接下来也不用换地方了,宁卫民和姚培芳引领大家直接搭乘电梯上楼用餐即可。  事实说明,宁卫民如此安排可谓深得人心。  听说马上就能亲口品尝到正宗的日本料理,大家无不欢欣鼓舞,分外期待。  多数人原本已经显露的疲态立刻一扫而空,小罗和常莎莎更是当场欢呼雀跃起来。  甚至就连已经吃过一次寿司的姚培芳也不例外。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家叫做“夜兰寿司”的日料店和一般的寿司店完全不同。  人家的店外可是挂着两个白色长条灯笼呢,这就足以说明是一家比较高档的寿司店。  这是有讲究的,不久前,姚培芳才刚刚被宁卫民科普过怎么看日料店的档次。  她现在知道了,由于日本人偏爱黑白二色,认为黑色肃穆,白色高贵。  在日本餐饮行业里敢挂白灯笼的一般都是名店。  普通档次的顶多挂个橙色灯笼,再低档次的干脆没灯笼。…。。  比如像上次他们在大阪吃的回转寿司就没灯笼,一看就知道收费低廉是庶民层级的,普通人大胆往里进就行。  至于白灯笼的店有没有以次充好的?  那肯定有,但很少见。  一般日本餐馆是不敢轻易乱挂的,不然同行指指点点就够喝一壶的。  不过灯笼上写什么字那倒是无关紧要,基本都是各店自行吹牛,不涉及什么。  所以哪怕只是看到这对醒目的白灯笼,姚培芳就知道,宁卫民为了笼络人心真的下了血本。  果不其然,进去后,料理口味先不谈,环境优雅,服务周到都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不说别的,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一堆年青貌美的侍女直接围了上来,问候的问候,引路的引路,热情体贴的把他们大家伙往后面送。  敢情宁卫民考虑到国内同胞的用餐习惯,专门选了有桌椅的房间,在这儿包了一间长屋。  当考察团坐在过去只有在电影里才见过的日式房间后,所有人无不吃惊于这种招待规格。  这还真是他们来到日本后第一次被日本人这么奉承。  要知道,九十度的鞠躬礼在当代的华夏公民眼里,已经无异于三拜九叩。  所以见到这些日本服务人员如此卑躬屈膝的殷勤伺候,无论是天坛老园长还是服务局的金副局长都颇有点承受不起之感。  竟然受到如此隆重的款待方式,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  一个说,“卫民,你这是何必呢。一顿饭干嘛搞得这么大阵仗?这也太破费了。”  另一个附和,“就是啊。不就是随便吃顿饭嘛,咱们都是自己人,实在用不着这么客气。”  宁卫民则微笑道:“没什么,这是接风宴嘛,大家一路都辛苦了,必须好好犒劳一下大家。而且就因为咱们是自己人,我才万万不能马虎呢。否则,那岂不是辜负了领导,又怎么对得起两位领导平日的关照啊。要落在别人眼里,我怕更要承担一个‘狼心狗肺’的骂名啊。”  乔万林很善于抓机会,这时也马上在旁敲边鼓。  “没错,卫民说的有道理。毕竟没有领导们不遗余力的支持,坛宫也不可能开到日本来啊。更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绩。所以他无论以什么规格,接待二位领导都是应当的。而且以我的对他的了解,平日里他真没有这么大方。这次我们大家实际上是沾了领导的光,才有这样的口福。所以两位领导还是客随主便吧,给他这个面子吧。否则卫民要是感觉马屁拍在马脚上了,以后变得抠抠索索事小。就怕他行事也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这也不敢做了,那也不敢当了,束手束脚的,那就麻烦了。要是那样的话,他还怎么把餐厅经营好呢?岂不是反而不美?”  这家伙不愧是宁卫民同盟军,在拍领导马屁的同时,同时也在为宁卫民在海外所作所为争取合理性,进行法理上的铺垫。…。。  尤其是这种场合,他这么说,大家都不好当面反对。  那宁卫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基调就能顺理成章定下来了。  虽然这话说着像是玩笑话,像是调侃,可别忘了,任何玩笑里都有认真的成分。  只要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吃了这顿饭,只要不是和宁卫民有仇,那就不可能再有人专门唱反调了。  宁卫民对于乔万林的话术自然心领神会。  对于这种配合,他们的默契早就到了火候。  他不但马上就接稳了“传过来的球”,甚至还接茬来了一记有力的长射。  “是啊是啊,虽然说日本饭菜是用眼睛吃的!真用嘴吃的还是咱们华夏的饭菜!可大家来都来了,肯定还是得尝尝纯粹的日本料理,毕竟风味不同嘛。何况老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实事求是的说,这也不是没必要的奢侈,本身就是考察工作的重要内容嘛。大家一会儿务必要尽量多吃点,也许多少有些不习惯。不光是菜肴的味道,还有这种用餐的环境。但我还是得说,只有大家亲自品尝过了日本料理,只有大家亲身见过了日本高档餐饮的服务标准,各位才能真正的明白我们在日本开店是个什么样的处境,需要面对什么样的竞争对手,怎么才能让日本的顾客满意。我可是希望大家能以客观的角度,给我们坛宫分店今后的工作多提提意见,出出主意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世外桃源 到了安顿住处的环节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整个考察团的人差不多都酒足饭饱吃美了。  除了个别一两个人因为肠胃问题,好像一时还难以适应山葵酱油蘸生鱼片,多少有点跑肚拉稀的副作用之外,大体上大家对于这顿充满异域风情的日本料理都很满意。  不过所有人里应该也就只有帮宁卫民审视账目的姚培芳才知道为了这顿丰盛的宴席宁卫民到底出了多少钱的血。  差不多五十万哪!  就这一顿饭!  如果不是亲自参与其中,看到宁卫民痛快地刷卡结账。  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居然有人能一顿饭就花掉小三千美金,吃喝掉两万人民币的。  就是日本人也架不住这么造啊!  为此,姚培芳不免心下有些惴惴然,脸上也不禁着了相儿。  等到再回到旅行车上,极大的心理负担她不但让她变得沉默寡言了,而且不经意间,皱起的蹙眉便会流露出忧虑和担心。  然而这顿在她看来的已经极度奢侈的一餐,仍然算不得什么。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因为与吃相比,其实真正花钱的地方还是在住上。  要知道,东京的饭店本来就贵。  而作为这个年代东京酒店行业的御三家之一,东京新大谷饭店的价格自然是便宜不了。  上次宁卫民参加婚礼时,打听到的报价是,十五层普通的单人间住宿一宿就要五万。  双人间还要更贵一些,得六万。  此外,老园长、副园长,还有金副局长自然不能和其他基层干部待遇一样,那就得给他们各安排一套每晚十几万的高级套房。  因此算下来,这么些人,一天的住宿费差不多就得一百一十万出头。  而按照行程安排,考察团会在东京待上三天,中间几天要去京都和大阪转转,最后离开之前,还有两天在东京购物,要再住两天酒店。  所以总共会在新大谷饭店下榻五天。  为此,东京新大谷饭店销售部才给了个优惠价――收他们整整五百万,包早餐。  这个数字对于姚培芳而言,无疑更是让她惊心动魄。  在她看来,不过临时住上几天,却要花掉二十几万人民币!  这简直就像是往大海里抛撒钞票一样的举动。  当然,住宿条件也是非常不错的,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且不说东京的新大谷饭店居然有着一个十英亩面积的日式花园。  这里绿草如茵湖水静静,无论是樱花季,还是枫叶季,都是绝佳的观赏点。  首先就能完美实现半路就要下车看樱花的常莎莎,那最迫切的愿望。  就说酒店的其他设施,也是超乎想象的全乎。  作为当下东京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东京新大谷饭店无论是色调或风格在四周的环境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完全可以和距次不远的的皇居分庭抗礼。  不但商店、酒吧、健身房、露天泳池和旋转餐厅是应有尽有,作为门面的酒店大堂更是富丽堂皇。  大厅四周都是装饰极讲究的回廊,让人有一种看不到尽头的感觉。  屋顶上悬挂着的枝形吊灯,犹如星光灿烂的夜空,熠熠生辉。  而且除此之外,无论是通往二楼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还在大厅中央设有两部永不停息的传送带式的电梯,都在彰显着这个饭店的不一般的气派。  以至于考察团的成员一走进大厅就有点看呆住了,颇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傻气。  他们这些人就是在电影中也没有见过这么气派的饭店。  但最能使考察团安心住下来的原因,不光是环境好,设施好,更重要的还是东京新大谷饭店和共和国的那份渊源。  宁卫民的判断一点也没错,当得知这里曾经是共和国大使馆的临时驻地,而且宁卫民给大家订好的房间就是当年大使馆所使用过的那些房间后。  整个考察团都兴奋极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各自的房间去好好看一看。  而酒店方面的安排,也确实没让他们失望。  因为提前知道有一批共和国的客人要来,新大谷酒店不但在宁卫民订好的房间里保留了华夏茶叶的提供,而且这次还额外增加了中式糖果,和中餐宵夜的服务。  在考察团的客房里,每个人都能在床头柜上找到三款不同的华夏糖果。  如果考察团有需要,哪怕在酒店的中餐厅非营业时间里,通过送餐服务也能吃到白米粥,馄饨面,炸春卷,扬州炒饭和炒面、煎饺这样的中式餐食。  这在这个时代的日本东京,哪怕是五星级酒店,也是绝无仅有的特别关照了。  即使是宁卫民,也不能不为此承情,认可新大谷饭店的服务相当周到用心啊。  所以考察团的成员们说这里就跟天堂似的,也就不奇怪了。  除了老园长觉得套房的条件太过奢侈了,老爷子酒劲上头,硬是闹了一阵,非要宁卫民给他调换成普通的房间之外,每个人都对这里非常满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试探 “眼界窄了啊。只有找对方向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小小年纪别这么悲观嘛,成功都是熬出来的,没有什么捷径。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胜利,只有挺住……只你别老跟叶继红比,人家在国内呢,你可是在日本。再说了,要比你跟我比比呀。不怕你笑话,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还在旅馆当接待员呢……”  宁卫民说的语重心长,像长辈一样。  姚培芳却不怕他道貌岸然的装像,攻心的武器随手就是。  “那我跟曲笑比呢,这总行了吧。同样的年纪,同样来日本,她好像在日本也是大放光彩的模特吧?我听说日本时尚界许多设计师对她特别青睐,要不是因为咱们国情限制,她恐怕真的会红透日本。”  这话确实有效,曲笑这个名字对宁卫民实在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姚培芳的话让他想起了更多的过往,于是别说再讲大道理了,他连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心气儿都没了。  “好吧,你的话让我无法反驳了。就算你说得对吧。”  可他不想说了,有人却想让他开口,姚培芳偏偏揪住这个话  题不放。  “我在日本的杂志上看到过许多曲笑的照片,《妇女画报》上还有曲笑为拉杆旅行箱拍的广告。她真上相啊,拍出照片来真漂亮。难怪现在去法国了。她可是我走上职业模特这条道路的励志偶像呢。你知道她最近的消息吗?她在那边发展得怎么样?”  “这个……我真不知道。”宁卫民的表情略显苦涩。  “不可能,骗人的吧。”  “是真的,从她去法国之后我们就没联系了。她应该在那边过得很好吧。”  “有人说你们俩谈过恋爱,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是真的吗?”  “……”宁卫民猝不及防,迟疑了好几秒,不答反问,“你听谁说的?”  “模特队里的传闻,我也不知道谁说的……”  姚培芳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虽然心虚地低下头去,避开了宁卫民的目光。  但她的目光里有一种光芒,闪烁不息,像黑夜里跳舞的萤火虫。  “没有,我们没有谈过恋爱。从始至终我们都只是关系不错的同事和好朋友。”  宁卫民补充说,“不过曲笑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不但专业素质出类拔萃,她的为人,她的性情和对待生活的态度,也很让我欣赏。如果我没有遇到庆子的话,也许我们会开始交往吧,但好些事情,差就差在时间上了。这或许就叫差了缘分。”  这个答案是姚培芳始料未及的。  …。。  她首先没想到宁卫民真的会回答,本以为他会打太极拳,顾左右而言他。  其次她也没想到宁卫民会毫不掩饰对于曲笑的爱慕。  这就让宁卫民的回答充满了矛盾之处,偏偏又透着真诚,而且暗示出了背后或许藏着更多的故事。  “哦,我明白了。难怪你会独自一个人在这里静坐。难怪看你看上去这么忧郁,难道你是在想她吗?你对自己的选择感到了后悔?”  姚培芳想了想,又逼近一步,试图趁热打铁,试图搞清宁卫民的心态。  除了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爱的是谁。  也想认清他是不是一个朝秦暮楚的渣男,女人的公敌。  可问题是一个真实的男人原本就是非常复杂的。  尤其是像宁卫民这样的开了挂的穿越者。  他的想法要是能被姚培芳这样年轻的女孩子轻易把握,那才叫怪了呢。  这一次,姚培芳有点自作聪明了,她的话被宁卫民果断否认。  “哎呀,你真能瞎琢磨。你们现在这些年轻姑娘啊,大概头脑都被琼瑶的小说带沟里了。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事情就是的爱情。而且还是多角恋。其实哪有的事儿啊。告诉你,爱情贵在忠诚,否则害人害己。我就对自己感情选择从没有后悔过,要说遗憾,我也只是遗憾自己没能早点确定这一点,会无意间伤害到谁。至于你说我在这里枯坐的原因,我不否认我的心情不太好。不过让我郁闷的事,绝对和风花雪月完全无关。和爱情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下姚培芳有点尴尬了,没想到她纯属试探的话,反而让宁卫民误会了她的爱情观,她自己倒被宁卫民大义凛然告诫了一番。  这可让她成了贻笑大方的笑话。  关键是她现在有点相信宁卫民是个正经人了,还指望对方能拉她一把呢。  如果造成印象上的减分,那就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那你到底为什么发愁啊?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难道除了爱情,在工作和生活中还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会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吗?你说的对,我就是太年轻了,所以对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才看不懂。拜托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让我也多了解了解  你这样的人会烦恼些什么?我不白听,也许……也许……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姚培芳赶紧转移话题。  她懂得失言之后的最好挽救办法,就是别在原地纠缠。  而且她还很聪明地一边捧着宁卫民,一边承认自己少不更事,做出虚心态度求教。  果不其然,不知是她歪着脑袋的俏皮样子太可爱了,还是男人在美女面前都有好为人师的情结,又或是身在日本难得和人用汉语轻松聊天。  在当下这样五光十色般梦幻的彩色庭院中,无论是气氛还是感受都到位了。  宁卫民看了看面前那张讨人喜欢的脸,真的很难拒绝,跟这个会说话的姑娘再多聊聊。  “好吧,既然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可做。你愿意听,我就跟你唠叨唠叨。不过先说好了,我想的这些事情可是比较无趣。不过是一些商业上和工作上的烦恼,还有一些听起来不切实际的目标。而且我还有一肚子牢骚和埋怨。你可要有精神准备啊,真要听我说,怕你会被我烦得头疼哦,甚至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思想垃圾桶。”  “没关系,我不在乎,反正为了身材需要节食。托你的福,要是听些不消化的话,还能少吃点,免得归队时被领导骂。”  姚培芳笑得就像一缕光,似乎让整个庭院,整个湖面又增亮了不少。  39314870。。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失眠 至于日本人在科技、医疗、工业水平上取得的成绩,在宁卫民看来,也并不完全像日本人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他们勤奋努力获得的成果。  因为像三菱、东芝这样的企业,原本就是侵华战争时期的军工企业。  战败之后,这些企业并没有得到清算,反而在朝鲜战争时期,吃到了战争红利。  他们只是在美国人的扶持下,靠着大量战争订单获得了资金和技术,才有了今天的丰硕成果。  而日本医疗行业就更让人唾弃了。  要知道,当年日本的生化部队用华夏人做了无数人体实验,录取了大量数据,才促成了今天日本领先于世界的医疗水平。  说白了,日本人今天的发展成果全是用华夏人的鲜血浇灌出的鲜花,日本人一直都是在吃华夏的人血馒头。  难到对于这样的一个国家,还有必要去尊敬他们吗?  恰恰相反,对于这样的国家,我们应当想方设法去搭便车,要借助日本的资金和技术,去帮助自己祖国变得强大。  以此实现民族的复兴,尽快恢复这个世界原本的面貌。  而且我们根本无需感恩,这都是日本人欠我们的,是他们早该赔偿却迟迟未还的债务。  宁卫民甚至声称,他自己最想做的,正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所以他才会来日本开店,买拉杆箱,其实就是在想尽办法,多利用自身优势赚多一点日本人的钱,然后去反哺国内。  目前来看,他在日本干的还算不错,确实挣到了大钱。  然而怎么合理的去分配利润,能否抓住时代赋予的机遇,继续在日本趁热打铁扩大战果。  却又因为国内某些人,某些制度的限制,成了未知的难题。  他不想让坛宫的投资方小富即安,用他挣来的钱在国内偏安一隅,花天酒地。…。。  也不想让那些拼命干活的职工流汗又伤心。  更不想让国内的人因为见识到日本的发达就对这个国家萌生好感和崇拜,忘了战争的血海深仇。  但有些事情未必是他凭一己之力可以主导的,兴许他反过来还会被人误会是倾慕日本的新兴买办,这就是他一部分精神压力的来源。  除此之外,他今天从乔万林口中了解到的一些国内情况,也让他极其的不开心。  第一件事是京城珐琅厂的海外订单少了。  景泰蓝原是对日出口的重要工美商品,位于李村的京城珐琅厂更是重文区的重点创汇企业。  但今年不但珐琅厂承接来自日本的订单比不上往年的七成,而且后半年的许多订单还都被日本客户取消了,要求更改合同降价的也不少。  后经相关部门反馈,以及展开调查,传回区政府的消息是,珐琅厂的秘方和工艺已经泄密了。  这大概率是近年来日本代表团频繁参观珐琅厂的后果。  如今日本人自己就有工厂可以生产,国内的景泰蓝制造企业已经失去了垄断优势。  想来以后别说再赚日本人的钱了,弄不好东南亚其他国家的生意,还会被日本人抢走不少。  第二件甚至比第一件更让人恨得牙痒痒。  就在本月初,经过三年筹建,区政府引进日资兴建的京城游乐园隆重开业了。  京城各大报纸都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成为全市的风潮。  不管是结伴出行的少年男女,谈恋爱的小情侣们,还是带着孩子来的三口之家,都是趋之若鹜,把京城游乐园当成了娱乐首选的出游之地。  哪怕一张通票价格高达二十元,也没能阻止市民们的热情,每天游乐园宾客盈门,平均每天至少能有三四万人的客流量,单日门票收入就得百八十万。  可这么火的买卖,作为游乐园外方合作伙伴,全权控制着游乐园的管理和经营权的日本国日中总合开发株式会社,却告知中方这样的状况运营下去,第一年肯定是亏损的。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类似于双层木马、摇滚金刚、神箭魔轮、惊涛骇浪,这些电动项目每个都要投资数百万的人民币,而且耗电量高,平日维修护理费用极高。  再加上日元汇率的变动影响。  这家日本企业表示他们要想收回最初投资的二十亿成本,需要更多的时间。  所以按照约定,以日方收回经营成本为优先,他们预计第一年怕是中方拿不到任何分红,只能等到他们收回设备成本再说。  总之,日本人经商实在是太下作了,把国内的那些官老爷们拿捏的死死的。  能坑就坑能骗就骗,吃相简直不要太难看。  尤其对于宁卫民来说,这无疑就更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天大笑话。  饶是他在日本再努力挣钱,也没有京城这边亏得多。…。。  也难免会有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怨愤,颇有意气消沉的感受…………  总之,了解到这些事情之后,姚培芳简直感觉自己就像上了一堂有关国际社会的分析课一样。  宁卫民跟她所说的这些话,有多少属实,有多少主观臆断,她并不清楚。  宁卫民在意的这些东西和普通人的生活相差太远,算不算是为了事不关己的事,无病呻吟,或者杞人忧天,她也说不好。  而且宁卫民本身还要取个日本的电影明星,由这样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未免有些自相矛盾的滑稽。  但抛开这一切姑且不论,她却真切感受到,哪怕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也会有另外的解读方式。  而且人与人的差距确实是极大的,不同的人别说思维方式了,就连的内容也不一样。  事实就是宁卫民内心世界的复杂程度和眼界的高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料想到的,这或许就是阶层本质的区别。  不管怎么说,宁卫民都原比表面上看起来更丰富得多,他的那些烦恼让他显得不像是那种把金钱看的很重的商人了,多出了人情味,多出了责任心。  如果宁卫民说的都是真的,不,只要大部分属实,那么姚培芳就会为自己误会他只在乎钱,而感到内疚。  能够为别人着想的人,总会显得更有魅力。  能够替国家着想人,总会让人心生敬意。  姚培芳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共情能力,发现自己似乎很能体谅到那种迫不得已,才会采取用钱开路疏通,来获得坛宫几家投资方的支持和信任,免得让事情偏离良性的轨道的痛苦。  可有些问题又不是个人能力所能左右的,就是宁卫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确定事情的结果会如他期望的那样理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她现在认为没必要提醒宁卫民什么了,他什么都明白,其实是在知难而上。  她子希望宁卫民不要成为一个悲剧性的英雄,她不想看到好人倒霉。  pt3931432。。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眼神闪亮 不得不说,先不说游玩体验如何,仅仅凭游乐园的硬件设施和服务,进园后的第一印象就足够让人惊讶和佩服的了。  实际上,还别说身负职责的姚培芳了,就连只为了纯玩乐而来的考察团的也都注意到了这些,同样惊讶极了。  像老园长就说,“了不得啊,没想到这个迪斯尼能办成这样的规模?瞧这些造景,瞧这些建筑?公园居然也能这么办?”  副园长说,“是啊,看看人家这些设施,可把咱们天坛给比下去了。我本以为咱们天坛如今享誉京城,都知道咱们的服务好,设施好,游览项目好。没想到这么一比,咱们还真被比下去了。不愧发达国家,连游乐园都这么先进。”  金副局长则说,“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咱们国家的经济建设才刚刚起步嘛。不过我也要说,天坛毕竟不是这种纯娱乐的游乐园,我们的旅游资源是以历史氛围和古迹建筑为主的嘛,天坛的文化内涵不是这种现代化游乐园可比的,倒也不用妄自菲薄。要是迪斯尼有我们那样的历史和园林,怕他们也不会在这些东西上这么下功夫。”…。。  乔万林也马上附和,“对对,局长的话很有道理。其实在国内,以我们现有的条件,天坛公园能做到目前的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两位园长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何况咱们现在还走出来看世界了。不如人家的地方,我们可以学习改进嘛。我想,等到咱们这次再回去,天坛园内所有相关的游乐区,无论设施还是服务,一定能够变得更完善,更让游客满意。要我说,真正应该汗颜的倒是现在刚开业的那个京城游乐园,那里的游客并不比这里逊色,可整个公园的建设和经营水平嘛,哎,差的十万八千里也不止啊……”  说着,乔万林摇了摇头。  而这些人的话,让姚培芳一下子想起了昨天宁卫民告诉她的那些事。  她看向宁卫民的同时,不由心想,区领导们要是也能来这里看看就好了。  京城游乐园的合作方也许没找对,或许我们的确被日本人骗了,花了太多的冤枉钱,还把应有的监管和参与经营的权力拱手相让。  但更主要的原因,恐怕真的只是因为我们的见识不够,才会那么轻信旁人,被人家拿捏。  却没想到她居然和宁卫民想到一起去了,只见宁卫民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就接过话来。  “几位领导的看法我也很赞同,老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闭门造车的副作用确实太大了。其实关键的问题还是得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因为许多东西,发达国家已经有现成的样板给我们抄作业了,完全可以让我们避免走弯路。所以,我希望的是,尽量让咱们几家投资方越来越多的人能出来看看,目前我能安排一年两次,每次十几人,明年,就算我给大家许个愿吧。说个比较具体的数字,我尽量安排四次出国人员考察,每次二十五到三十人。”  这几句话,那当真是语出惊人,立刻引起了强烈反响。  “卫民,你没开玩笑吧?一年你要接待一百人出国考察,那得多少钱?”  “是啊,即便不是我们这样的标准,那也得几百万人民币啊。”  “宁经理这气魄真是了不起,这样的豪言壮语不是一般人敢承诺的。不过,把这样一大笔钱用在这方面,怕是餐厅的利润都会减半吧,而且会有群众议论啊。”  宁卫民则微笑以对,“钱是肯定要花不少的,不过我们完全可以承担的起。靠东京一家坛宫分店虽然不行,可我们要在大阪和京都都开了分店,都实现了盈利,那就没问题了。而且各位不要忘记我的话啊,日本的税重,而且是递进时的,有些钱如果不花就便宜日本政府了。既然羊毛出在羊身上,那我们又何必心疼呢,照我看如果这个计划顺利,不但咱们几家投资方的基层干部,很快都有机会出国,我们甚至可以邀请一下上级领导和友好单位,比如区政府、旅游局、二轻局、二商局,那到时候会是个什么局面?”  禁锢的思路是需要钥匙来打开的,宁卫民恰恰就是个手艺精妙的锁匠。  经他这么一说,醍醐灌顶,考察团的反应立刻又是一个大变样。  几个带头了领导还真的上了心,开始研究起可行性来了。  不为别的,谁都清楚,如果一个下级单位能干出这样的事儿,那会在上级领导心目中加多少分啊!  而姚培芳看着在微笑的宁卫民,不由暗道,好奸诈啊!  这样的提出建议,既能在领导面前卖好,又同时拉拢了同盟军,更方便实现自己的目的。  她好像真的又学到了。  可问题是,好听的话谁都会讲,你做出这样的许诺,真有这样的本事吗?  你怎么就那么自信呢?就半点不担心自己会做不到嘛。  姚培芳再看向宁卫民脸,眼神越来越闪亮。  pt39314809。。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成规律了 因为接触时间太短,姚培芳对于考察团的成员们都不太熟。  女的还好说,人数少,比较容易分辨。  可男的那么多人她可无法一下子记住他们的名字。  他们相似的特点太多都是男性、全穿西服、个子都不太高。  仅有天坛的园长、副团长和服务局的金副局长以及乔处长,这几个为首的人物因为总和宁卫民说话,姚培芳还能区别开来,而其他人对她来说可就为难了。  不过好就好在,国人在外旅行都有个统一的特点,就是爱照相,走一路,照一路。  实际上,今天考察团真正需要姚培芳帮忙的事,差不多也就是帮忙拍照和照看衣物、皮包。  这么一来,随着这些人在不同的景致前召唤求助,姚培芳渐渐也就和考察团的成员们逐渐熟悉起来,而且还真的帮上了一些人的大忙。  比如一位服务局的李处长因为只顾拍照,粗心大意,就把高级照像机的镜头盖儿丢了。  还是多亏姚培芳足够细心,又不怕辛苦,马上回头去找,才帮他找到了。  这让李处长非常感激,为此还发表了一套有点特别的致谢言语。  “谢谢小姚,也谢谢宁经理。多亏有小姚在,我的相机才没丢了盖子。多亏宁经理有眼光,才为大家请了这么一位好助手,好好好,为了感谢你们两个,我给你们也拍一张合影好了,回头相片洗出来给你们一人一张。来来来,你们站在一起,都不要拘束嘛,又没有让你们抱在一起。都什么时代了,年轻人怎么比我们这些人还放不开……”  这话一说,看着李处长拿着相机大呼小叫的样子,大家都集体打起了哈哈。  于是在大家的撺掇之下,宁卫民和姚培芳只有听从摆弄,在众目睽睽下摆拍了一张男在后,女在前,身体相依,体现“革命友谊”的照片。  宁卫民一个大男人当然无所谓,姚培芳虽说半推半就,有点害羞,但内心也觉得挺开心。  说实话,她一直都挺想跟宁卫民拍一张合影的,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毕竟宁卫民在国内时尚界已经是很有分量的人物。  这张合影即能满足自己那份小小倾慕,而且拿回去也足够在业内唬人了。  好处不要太多。  所以为此,无意间达成一个小心愿的姚培芳可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李处长。  不过高兴归高兴,有关考察团如此酷爱拍照,她也是有点看不懂了。  因为在她看来,来东京迪斯尼的时间就安排了一天,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  可迪斯尼乐园园区太过庞大,好像没有几天根本就玩不完的,偏偏考察团的人都只顾拍照,一张一张拍个没完,把时间都浪费在拍照上了。  实际上除了秘书小罗和常莎莎,却压根没有几个人有去体验项目的兴致。…。。  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照这么多的像呢?您为什么不去体验体验游乐设施呢?”  当陪着考察团一一逛完了世界集市和探险乐园区,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实在忍不住了,姚培芳终于开口询问李处长。  “出国一趟不容易,当然要多拍照片留做纪念!”李处长笑呵呵回答,“游乐设施不着急,等先拍够了再说。”  “其实有几张就可以了。有人出国照一张像片,带回国内要把它镶上镜框挂在墙上。要是有几张,会放在玻璃板下面压起来,再多了放在像册里。像册放不下,就堆在一起放在抽屉里。再说洗那么多张,不是要很多钱嘛!”姚培芳好意规劝。  然而李处长却另有一番自己的道理。  “小姚啊,你讲的有道理!不过我们胶卷不用花钱,洗印也有免费的地方,我只要照一照也费不了多少事,回国了这些照片拿给同事、家里人一看,还省得介绍啦!出国一次不容易,一辈子也许就轮上一次,当然多看看多逛逛才值得!可我们出国不是我们自己逛高兴了就行了,亲戚朋友也指望着能借我们的眼睛长见识呢。”  另一个天坛公园的人打诨说,“就是啊,咱们买的东西,就没有一样是给自己买的,还不是全给别人带的。所以要我说,最好有一架摄像机,拍一部记录片为最妙!”  “摄像机不行!还是照相机好!”李处长认真地说,“你要想想,有了摄像机还不够,那不得有录像机才能播放吗?何况一盘录像带多少钱?哪有儿照片方便实惠,洗出来放在相册里,什么时候想看什么时候看。”  别说,这话立刻获得了对方的赞叹,直说“对对对。还是李处长见地高。”  这还不算,李处长反向还劝起了姚培芳,“小姚啊,别怪我多嘴,要我说你在日本,就应该多照一些相片才是。别的不说,身在异乡,父母总会惦记吧?可文字和语言都不足以取信于人,你说自己过得好,无论是写信还是打长途电话,父母仍然会半信半疑。你要真想让他们放心,自然是照片才有说服力。眼见为实嘛,对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阴谋专家 作为费心出力帮助宁卫民的同盟军,作为越来越了解宁卫民的助手,作为清楚知道宁卫民目标指向的人,姚培芳不难发觉宁卫民每一步安排都似乎有着特别的用意。  但问题是,每当她觉察到这一点的时候,甚至谈不上彻底弄明白怎么回事,往往都已经是在事后了。  她似乎永远都会慢上一步,也好像永远猜不透宁卫民下一步举措和用意。  因此不知不觉中,姚培芳的情绪变得兴奋又猜疑,几乎把破译宁卫民的想法当成了一个比迪斯尼的游乐项目还要有趣的游戏。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提前预知一次宁卫民的安排,或者参透宁卫民的用心,好证明自己的智商。  然而可惜的是,哪怕到最后,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差距是较大的。  宁卫民这家伙真不愧是个阴谋专家。  他想要做什么,每一步棋都有什么作用,出于什么动机,为了达成什么目的,自己似乎永远无法真正捕捉到,除非他自己愿意揭晓。  就比如接下来的行程不知不觉,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凑起来了,直至不给人丝毫的喘息机会。  当然,玩项目看表演,逛商店,再加上走到哪儿,拍到哪儿的摄影留念都是很快乐的。  只是尽管大家都玩的非常尽兴,但在迪斯尼乐园里已经转游了很久了,疲劳感也同步迅速增加,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很快,那些上了年纪的的团员们开始喊累了。  但偏偏每一次,宁卫民总能以充足的理由,自然而然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  “大家快来看,前面有卖火鸡腿的,大家饿了吧?我们不如买些吃的再坐下休息。那可是迪斯尼最热门的小吃,一个鸡腿比正常的鸡大两倍,有没有兴趣品尝品尝?那我们过去排队。想吃的话,一定要排队的,不好意思。我知道大家有点累了,可没办法,我也想给大家代买。可游乐园的规定,一定得本人排队哦,这里不许代排的……”  “吃饱了吗?大家别再休息了。既然来了探险乐园区,我们还是先去体验一下冒险海盗船吧,这个游戏项目这个区最热门的项目,不像普通的海盗船只是前后摆动,精彩之处在于真实的沉浸式体验。要是不玩一次太可惜了。你们肯定不会相信乘着小船进入海盗冒险世界,两岸不但有海盗和土著居民搏斗的场面。而且整个情景都是动态的,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有些海盗会追逐妇女,围着房屋在跑。岸边有人扳动手中的步枪,在向船里射击,既看到了他全身的动作和闪亮的火光,也听到了枪声,明知是假的,让人心里也不由的一悸。最精彩的部分是木船经过一个狭小的通道,闪电齐鸣、风雨交加,两岸激战的枪火全部对准了木船,那场面可太震撼了。光靠讲是描述不出来的,仿佛置身于电影中。怎么样?大家感兴趣不,感兴趣我们就集体行动……”…。。  “大家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我们先坐在座椅上休息一下?什么?问我为什么道路两边这么多人啊?哦,是这样的,工作人员说,十分钟之后,最精彩的免费节目就要上演了,迪斯尼乐园的大游行。所有的迪斯尼的卡通人物会坐着花车一一经过,非常精彩,这是属于来迪斯尼必看的一个项目,老少皆宜……”  果不其然,等的时间不长,游行的队伍从远处浩浩荡荡地开过来了,全是花车。  花车上有美丽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有匹诺曹、灰姑娘、睡美人、小飞侠和铁钩船长……  有高飞、米妮、米老鼠、唐老鸭、小飞象、跳跳虎和小熊维尼……  边跳、边舞、边唱,沿道路两旁的游人也插入游行的队伍中,和他们一起唱呀!跳呀!  于是代表团的成员们也情不自禁,再次克服疲劳,拔起双腿,纷纷进入游行的队伍里,边看边拍照边欢呼,看来他们是十分开心的。  是的!就是这样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的  宁卫民就像钻进了每个人肚子里,完全拿捏了考察团这些成员们的人心。  每一次当考察团的人感到疲倦,要休息时,这家伙总会用各种各样无法拒绝的诱饵,让大家心甘情愿放弃休息的机会,跟着他的指挥棒走。  甚至他都没有在迪斯尼的餐厅里好好的安排大家吃顿饭。  考察团的人一旦表示饿了渴了,他就会带着大家去排队到售货亭去买饮料,买小吃。说的好听,美其名曰“迪斯尼游乐园的小吃最有特色,比正餐有趣好吃,而且节省时间”,可对大家来说,确实少了恢复体力的机会。  实际上,也只有姚培芳成了唯一特例,保留了一些体力。  在下午的游览过程里,宁卫民曾经抓住时机曾经小声叮嘱过姚培芳几句。  “小姚,别贪玩啊。我们不比他们,以后来玩的机会还多呢。听我的,尽量不要再浪费体力了,晚上还有最重要的安排呢!现在能找到座位休息你就休息!否则你的身体可吃不消。”  而姚培芳也听人劝吃饱饭,在考察团去体验项目的时候,主动留在外头等候,这才相对轻松的熬到了离开。  所以说,姚培芳很早就意识到宁卫民有意在加速大家的疲劳这事。  但她一直就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因为她能找着机会休息,宁卫民可没有,全程都是他在陪同考察团。  那么毫无疑问,到了晚上七点离开乐园去吃晚饭的时候,他也像其他人那样是又饿又累。  而这种饥困交加下的疲劳可不单单是肉体上的,更是有关精神,发自深心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发钱 “理解理解,当然理解。”  老园长就率先表示,“嗯,小宁经理这话有道理啊。我们毕竟是社会主义国家嘛,坛宫又是我们几家单位合办的,分配原则就是按劳分配。总不能反而让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小日本鬼子给比下去了。小宁经理这么做情有可缘。他的出发点我很赞成,难处我也充分理解。尤其面对国外复杂多变的情况,事急从权也说得过去。即便是工作中有什么地方稍微存在瑕疵,也无伤大雅嘛。我再重申一遍,小宁经理是我们坛宫饭庄的功臣,有功无过,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管怎么说,能在海外把坛宫分店办得这么红火,获得如此巨大的收益,无论是小宁经理还是我们的国内职工,都不容易啊。绝对值得肯定和表彰。只是……发高额奖金这种做法是不是无可挑剔,能不能继续执行下去还有奖金的多少才算合理,有待深入讨论。最后到底应该是个什么章程,恐怕还是得等我们回国之后再商量商量,才能有个具体的意见。这一点小宁经理也要理解我们的难处。”  服务局的金副局长也随之表示,“是啊是啊坛宫分店能够在日本东京经营得这么成功,全是仰仗小宁经理。本来,咱们几家单位办这么个餐厅,只是为了日子能宽松点,多给大家发发奖金,没想到一锄头下去,倒是刨出来个金娃娃。现在别说余粮满仓了,就是在东京也站住脚了,靠的是谁啊?还不是咱们的小宁经理。坦白说,小宁经理看到的问题,想要解决的问题,无可厚非,这是他高人一等的商业素质使然。能够心念国内职工的利益,也足以证明他的思想觉悟是非常高的,值得我们几家投资方的信任和倚重。其实我个人也觉得中日员工收入太悬殊,会影响士气。但这个问题,确实没有那么简单,牵扯到政策方向,影响面太广。这种做法实属有点超前了,那么是否可以持续,作为长期的解决办法,可能还不能一下子定下来。这里面的轻重,咱们在座的人都应该是清楚的吧?”  考察团为首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定好了基调。  说白了,老园长和金局长,算是主动表态,当面把宁卫民在这件事上的责任给择干净了。  但也有一个问题解决不了。  这件事兹事体大,牵一发动全身,他们俩谁也没胆量敢打包票,给宁卫民这种私下分配高额奖金的做法发通行证。  毕竟宁卫民给底下人发的钱太多了,都到了能让人陡然而富的地步。  对这些出国打工带回巨款的国内职工,有太多的人眼红,说是群情激奋,群起攻之也不为过。  而且这种压力是自上而下的,可以说任何一个没拿到好处的人,都不愿见到这种事再发生。  没错!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大部分地区,然后达到共同富裕!…。。  这话是伟人定下的国策,谁也不好反对。  可无论多么有道理,也不能解决人心的狭隘和自私。  特别长期生活在计划经济下,早就习惯了大家都一样的华夏国民。  对于缺少变化和机遇的生活不满归不满,可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别人抢在自己前面暴富,成为那个最早获得财富自由的人。  所以尽管打心里愿意支持宁卫民,也明白他做的事是对的,甚至颇为同情他迫于无奈,不得不为之的处境。  可无论园长和金副局长也不敢毫无保留地当众肯定宁卫民的所有举措。  因为他们更懂得反对力量的强大,人言可畏,以寡敌众的危险,没有人想成为王安石那样的悲剧人物。  他们总不能旗帜鲜明的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吧?  总得给自己留下点回旋余地,才方便去处理这件事。  甚至连回去安抚那些有意见的人,具体能达成什么效果,他们现在都无法保证。  这也是他们的难处。  不用说,对于园长和局长的话,其他人自然无不随声附和,频频点头。  按理说,宁卫民到这个时候就该见好就收了。  毕竟他身上的隐患已经解决了,肯定不会再让他为此担什么责任了。  这个时候,没必要耍个性,玩儿什么卓尔不群!  更没必要把别人友善的安排当面摔个粉碎!  可事实上他却选择了得寸进尺。  不是因为他蠢到丝毫不知这件事的厉害关系,不懂得两位领导的诸多顾虑,不顾别人的轻蔑。  而是因为他为了解决问题,所准备的手段并不止卖惨这么单一,他还有具有建设性的解决办法。  “对对,领导们是该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讨论讨论。毕竟这是个关切到咱们坛宫饭庄在海外能否顺利发展的重大问题。如果不充分考量到各方各面的因素,很难得到真正的妥善解决。”  宁卫民首先肯定了两位领导的说辞,随后才说,“不过,我个人还有点额外的意见给领导们参考。虽然不敢说一劳永逸解决问题,但起码可以暂时维持住局面不崩坏,保证坛宫的发展需要,还希望在座的各位领导指教,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园长和金副局长对视一眼,多少有点愕然。  “你说。”  “刚才两位领导说影响面太广,我也明白这件事的复杂性。不患多寡而患不均,这个问题就是这件事的实质难题。但说来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可由于这种情况是多维度的存在,解决起来就很棘手。比如说,收入的巨大差距,不仅在中日员工之间发生着,我们国内的职工和来国外的这些职工比较,也是一样存在的。还有从坛宫的角度和咱们几家投资单位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同样难解。我能理解大部分人的想法,明明大家都绑在一条船上,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在努力,可分好处的时候,总不能只顾着这些出国的职工,就不顾其他人了吧?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怎么才能让大家都满意呢?怎么才能争取一个相对公平的分配方式,维护好我们这个共同利益体的团结……”…。。  宁卫民的话毫不避讳地直指核心问题,证明了他确实考虑充分,胸有成竹。  这下可不止园长和金副局长感到纳闷了,连考察团的其他人也有了兴趣,不再敷衍于事,变得专注起来。  要知道,切蛋糕和分蛋糕的活儿,向来就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儿。  连单位分橘子,还有嫌自己的小别人的大呢,就别提这种真金白银的好处分配了。  任谁也想不到宁卫民会有什么办法,能做到这一点。  那位老丢盖子的李处长,甚至忍不住插了句口,“要是这样当然好可难度太大了。刚才宁经理你也说了,不光是国内职工和国外打工职工存在这样的问题,还有坛宫内部和投资单位的利益分配矛盾。都能协调好?这怎么可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大馅饼 姚培芳实在记不起她刚进来时的情况,想来大约是自己进屋后不管不顾,把鞋一踢,衣服随便一脱,扔在地上,就扑倒在床上睡着了。  而且睡得过程中又起来几次,当她觉得肚子饿了,饥饿难忍,曾经起来吃过一包带回来的饼干。  她觉得渴得嗓子冒了烟儿,起来又喝了半瓶子白水。  应该也是因为在迷迷糊糊中吃喝,才将这么多东西都搞乱了。  她没有夜游症的毛病,房门是锁着的,罪魁祸首只能是她自己。…。。  没办法,自己做的孽自己受。  于是她开始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由于房间的隔音不好,她怕自己的动作引发太大声响,干扰别人的休息,做这一切格外小心。  自然要花费比平日更多的世界,姚培芳才满满地把扔在地上的衣服,和行李箱里的那些这几天穿过的衣服,拣成了一堆,放在了洗衣篮里,准备一会儿拿到楼里公用的洗衣机去洗。  她是个非常仔细的人,衣服收在洗衣篮里后,还要将全部口袋再掏一掏。  结果在外套衣服的大口袋里,果然发现了遗漏的一个厚实的信封。  她不由暗骂自己糊涂,赶紧把信封如同宝贝一样的拿了出来。  心说幸好及时发现,否则要是被洗衣机给洗了,那可就追悔莫及,不如一头撞死了。  要知道,这个信封可是相当重要,因为这就是在机场告别的时候,宁卫民亲手交给她的礼物。  而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今天和宁卫民在机场作别的那一刻。  “小姚,这几天辛苦你了,谢谢你尽心尽力的帮忙。考察团很满意。要没有你,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不用客气,没有什么嘛,都是我应该做的。”  姚培芳自然不敢居功,而且还要把没花完的钱上交。“啊,对了,宁经理,你给我的钱我没花完。现在我还给你……”  于是一下子,两人就又争执起来。  “干什么呀,几万而已嘛,不至于吧,你就拿着吧。”  “不行不行,说好了是来帮忙的嘛。这怎么能变卦呢?”  “哎呀,你这丫头啊,怎么这么固执。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掰扯了。你的心思我都懂。我现在要跟你说两件事情,你先好好听完,再决定要不要把钱还我,好吧?”  原本以为结束工作就结束了一切,宁卫民的话着实让姚培芳意外,她眨眨眼,“那好,你说。”  “是这样的,第一,为了感谢你这次的帮忙。我给你联系了一部电影的试镜的机会。”  “电影试镜?我吗?”  姚培芳一下张大了嘴,这个真没想到。  可她更没想到还在后面,宁卫民陆续透露给她的细情,才叫人吓一大跳。  “是啊,这件事,不久前在TBS记者会上,庆子才刚刚宣布过的。今年雾制片厂会投资二十亿的拍摄一部名为《摘金奇缘》的电影。预计会面向全亚洲发行……”  “什么?二十亿!面向全亚洲?”  “别大惊小怪的,听我继续说啊。这部电影是为邓丽君量身定制的,是爱情喜剧题材,音乐电影的表现形式。举个例子的话,就像《三笑》和《音乐之声》,那不用说,电影里的配乐全是邓丽君的歌。导演是日本著名导演黑泽明推荐的大泽丰导演,男主角是尊龙。咱们国内的斐翔、张嫱、崔建,也都会参演。这都是已经确定的事,预计还会有几位日本知名的演员和港台演员会加入进来。总之,就是要往大场面,豪华阵容去搞。至于你,要争取的角色是个富贵之家的千金,和斐翔的角色有对手戏,你们在电影里是一对即将结婚的情侣,怎么样?有兴趣吗?”…。。  “有,当然有。邓丽君!你说真的嘛!可……可我没有一点经验……”  “别担心,你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嘛。不怕你不爱听,这个角色基本就是个花瓶,不需要什么演技。只要人漂亮、身材好,表现出高贵、优雅、纯洁的大小姐气质就足够了。这难道不是你擅长的?你就当登台走秀,本色出演就好。”  “我明白了……宁经理,我……我一定……对不起,太激动了,这件事对我简直像做梦更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姚培芳说的是心里话,没有一点夸张成分。  宁卫民给她的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从天生掉下来的超级大馅饼,一下子就把她给砸懵了。  她还记得宁卫民提点过她的话。  要想打破模特这个职业的天花板,那就必须多元化发展!  对这一点,她非常认可,深以为然。  却没有想到,宁卫民不光只是告诉她出路,而且转脸就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花瓶的角色怎么了?  重要的是这部电影噱头够大,注定会倍受到瞩目。  对于她毫无任何演戏经历的个人条件来说,能做邓丽君的陪衬不是丢人,而且是荣幸。  还有和斐翔演对手戏,更是国内万千女性求之不得的机会。  毫无疑问,做为一个模特,如果能够在这样一部电影里出演一个角色,对提升名气,以及拓宽未来道路都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  恐怕就是连如今成为国航形象代言人的冠军叶继红也会羡慕她的。  她当然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pt39314628。。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眼界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很怀疑这个机会后面还有没有其他的隐藏条件。  毕竟她只是帮了宁卫民一点点的小忙,这样好运气就落到自己头上,简直梦幻得不像话。  毕竟她也能觉察到宁卫民对她的偏爱,感觉到自己成了某个姑娘的替身,所以最后一句也是她的试探。  而有些东西她是不会拿出来交易的,她还做不到像有些模特那样无底线,愿意用一切换事业。  哪怕是又帅又多金的宁卫民也不行。  「想谢我还不容易?今天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你谢我的机会。」  「你……你说……」  「我和庆子已经决定要结婚了,你应该听说了吧?」  「是啊。所……所以……呢?」  「你紧张什么?是这样的,婚礼我们决定是在日本办一次,然后京城办一次。日本这边的喜宴是庆子来操办的,也许很快就要举行了。不过,我在东京可没几个亲友。恐怕到时候,我也只能请几个使馆的人来婚礼充数了。怎么样?你愿不愿意来给捧捧场啊?别让我显得多不招人待见似的,在东京连几个来自老家的朋友都没有。会让小鬼子质疑我人品的……」  好在宁卫民的条件完全属于正常范畴,而且言语中还透露出一种把她视为朋友的亲切感。  这让姚培芳不仅松了一口气,而且也颇感荣幸。  「这……这是哪里的话。当然没问题。我……我一定去。」  只是做出参加婚礼的许诺后,姚培芳的心头又莫名产生了一丝微微的刺痛。  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样的反应就连她自己也奇怪。  然而根本来不及想清楚,宁卫民就又做出了一件惊人之举,让姚培芳彻底昏头转向了。  「那好,请柬我回头会寄给你,这个信封是给你的。拿好了,这里除了五十万円还有张纸条。面试的日期、  「什么?五十万円?给我?」  听到钱数,姚培芳真的吓坏了,语气坚决的抗拒,「不不,我不要……你都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  可熟料宁卫民的下面的话却戳中要害,当真是让姚培芳为难了。  「说什么呢。又来了!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刚才不是说过嘛你要争取的角色是千金大小姐。你总不能穿得随随便便去试镜啊?有穿你这么普通的大小姐嘛,别让导演一看你就给你刷下来。这钱是给你买衣服用的要光彩夺目,就像你参加模特大赛时那样。明白吗?」  「我……我……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哎呀,这是日本不是咱们国内。在国内皮尔卡顿就算是奢侈品了。可你去日本那些真正的国际大牌店逛逛,二三十万円一条裙子很普遍的。你再买双鞋。买点小首饰,认真说,这都未必够。何况你还得出席我的婚礼呢。除了买衣服要花钱,还有路费。住宿我可以给你安排,可你怎么也得给我包个三万円的红包吧?怎么?这钱你用不上,你自己手里有这么多钱?」  宁卫民的思路让姚培芳恍然大悟,但同时也有窘迫的感受。  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她,可没想过,买衣服要花这么的钱。  买一万多块人民币一件的衣服穿着自己的身上,那简直就是造孽啊!  一时间,她支支吾吾,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是,那……那……」  宁卫民倒是痛快,主动替她做了主。  「别‘那、那"的了。成大事不拘小节,就按我说的办,大不了这钱算我暂时借给你的。小姚,你是个聪明姑娘,我明白你一再拒绝我的经济帮助是为了  什么。我不是也主动放弃坛宫饭庄的提成了嘛。你看,咱们俩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我们都懂得同样一个道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但是,你也得该学会变通,千万不要认死理儿。」  只是好心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或许是因为宁卫民的态度多少有点居高临下教训人的意味,仍然不免激起了姚培芳一点小小的逆反情绪。  「啊,咱们一样?你可别开玩笑了。咱们怎么能相提并论?完全就不是一码事好吧?你放弃的可是数千万日元!我可舍不得。我要有本事挣那么多钱,那我肯定不会给别人!」  虽然她也清楚宁卫民是为自己好,可自尊心使然,姚培芳仍忍不住要负气地反驳几句。  「小姚啊小姚,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呢?大和小是相对的。道理是一样的。」宁卫民颇有点哭笑不得。  「我哪里有。是真的不明白嘛。我一直都想不通,做企业难道不是为了钱吗?如果连你这么一大笔应得的提成都放弃了,那你辛辛苦苦把坛宫经营的再好,钱都给别人分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就不觉得自己吃亏吗?我真的想知道你怎么想的,两千万円,兑换人民币的话,那都有一百万了。光明正大做百万富翁的机会,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就别说以后的四千万円,五千万円了。」  仗着女孩子的性别优势,和宁卫民的青睐,姚培芳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强词夺理会带来鸡飞蛋打的后果,她的矫情是有绝对把握的。  当然,她也并非全然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问题在她心中盘恒已久,确实已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这个时候借着话赶话的机会,正好大胆问出。  果然,宁卫民不仅没生气,反而好为人师的耐心解答。  「哈,你是真要把我逗笑了。那你知不知道,我在东京可不止经营坛宫饭庄这一家企业。我还在做很多其他的业务。别的不说,仅从几个品牌的拉杆旅行箱代理业务上,我个人所赚到的钱就远远超过坛宫饭庄的提成。而坛宫饭庄几家投资方的官方背景,不但可以让我在办理签证和办再留的环节,更容易获得日方的批准。而且还能给与我一定身份上的保护,让我免于日本许多不良势力的骚扰。甚至能够为我增加个人信誉,在和日本银行打交道,申请贷款方面都会容易许多。更别说,还很方便我宴请客户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每年光在吃吃喝喝上,这个餐厅就能给我省出个上千万円的交际费和生活费。如果坛宫真能在日本开第二家,第三家分店,我能借助的地方无疑还会更多。那你来说,我又何必纠结于这点提成呢?小丫头,我不是什么圣人,真没好处,纯粹奉献的事我是不会干的。你之所以看不懂,还是因为有些东西你看不到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人上人 “前面就是田园调布车站了,来过这里吗?”  “没有,这是头一回。”  “不开车的话,从这个车站坐电车的话,十分钟就能到涩谷,乘坐地铁的话去新宿和池袋也很方便。”  “噢,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确实很便利。”  “你看,车站再往那边就是商店街了,那里有各式日式点心店、佃煮店、鳗鱼店、花店等各种商店,老字号店铺也不少,有点可惜的是没有中餐。而且出了车站立马就是东急广场花园站点,超市、药店等生活必需的商店一应俱全。你看那里就是了……”  听着松本庆子介绍周边的情况,宁卫民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透过车窗,饶有兴趣地往前边张望。  今天,是松本庆子第一次带着宁卫民回自己的别墅,考虑到两个人婚后要在这里共同生活了,不免要把周边的情况在沿途大致给宁卫民介绍介绍。  而两个人乘坐的车辆,就是当初他们刚刚认识,松本庆子好心在大雨中的车站接宁卫民避雨的那辆深蓝色的日产S130。  只是车虽依旧,人也依旧,但两人的关系却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变化。  要知道,就在昨天,他们刚刚完成了一系列必要的法律手续,在日本已经成为了合法夫妻。  两个人不但在一家知名的律师行正式签署了双方各自的财产保护协议,而且也在东京市政府的市民课递交了结婚申请书。  要说现在唯一还差一步的法律手续,就是还得在市政府的户口登记部门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  毕竟日本从没有结婚证这一说,今后能证明夫妻关系的东西,恐怕最重要的就是户口登记资料了。  所以日本的法律才会有硬性规定,夫妻双方必须同姓。  也就是说,如果一旦完成户口资料的变更,庆子的姓氏就要变为宁庆子了。  不过也正因为宁卫民早就表示过支持庆子婚后拥有自己的事业,不要求她变更为夫姓。  那么今后至少在影视界,松本庆子还可以继续沿用“松本”这个姓氏。  从这个角度来看,倒也不算宁卫民食言。  要说起来,松本庆子户籍上的资料,原本就是韩庆子。  “松本庆子”这个名字本就是当年大映公司为了掩盖她的韩日混血的身份,给她取的艺名。  而宁卫民的许诺,重点压根就不在于庆子的户籍姓氏到底变没变,而是他确实尊重了庆子身为女性的社会权利和工作权利。  在这个日本人思想还非常保守的年代,这就也已经足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体谅。  完全可以让庆子感到宽慰,让那些喜欢她的粉丝和影迷感到满意了。  其他的日本女星如果能够拥有这样的权力,往往是因为委屈了自己,接受了极其不般配的婚姻,才会换得夫家的体谅和包容。…。。  就比如和松本庆子在影坛地位相差无几的吉永小百合,下嫁了大她十五岁电视制作人冈田,就是一例。  当然,或许在日本人的眼中宁卫民是华夏人这一点,已经足以把他年少多金、英俊高大这些优点统统抵消也未可知。  很可能他们看待松本庆子,也会认为国民女神是下嫁呢。  而这就是另外的话题了这里暂时不予讨论。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往那条街去呢?”  很快,宁卫民已经把车开过了车站,不由发问。  前面就是无数条发散状的岔路口。  以车站为中心,街道两旁的树木和住宅街被做成了放射线状的分部形态。  这也是田园调布这个知名富人住宅区最鲜明的特点。  “唔,从那条有咖啡馆的路口进去,然后沿着银杏树的马路到那边去。请开慢一点,这里人少,有时候会有动物出没。”  于是听从松本庆子的指挥,宁卫民降低了一些速度,慢慢朝右拐去。  随后,他就发现了新天地,从那里开始在成片的花草树木的掩盖下,便是一大片结构各有不同,极为显眼的高级住宅区。  “好漂亮啊,这里的房子都不一样吗?”  两边的房屋缓缓向后流去,宁卫民朝着道路两边瞅。  不得不说,这一带真不愧日本的老牌富人区。  住宅都有大门,还带着围墙,和式的、西式的、日西合壁的,各式各样。  这里的房子可不是一户建,而是真正的别墅。  虽然层数不高,地面上最多两层,但每一户都备有车库,都有面积不小的庭院。  写着“田园调布X丁目XX号”的地名标示牌挂在每一户人家的围墙上。  一看就知道,这里的宏伟豪宅,绿茵广院藏匿着五花八门的富人。  说实话,给宁卫民的感觉,就像他上次陪着康术德去津门,逛旧日租界的遗址五大道。  区别只在于这些房子更精致,更新颖,绿化更好,道路更整洁。  “是的,这里没有一栋房子是相似的,每一次地皮的转让,新业主一定会按照自己的喜欢重新建造房屋。这才形成了这里的独特景观,不过为了维持这里的格调,这里是不允许高层建筑出现的。地上建筑最多两层,高度最多九米。现在你看到的这篇街区,住在这里的政治家和著名运动员的房屋特别多……”  松本庆子的话也验证了宁卫民的判断。  想到自己今后就要住在这里了,确实还“只见过猪跑,没怎么吃过猪肉”的宁卫民也不由兴奋起来。  此时的他与那位未来坐林肯车大发感慨的陈大导在精神上颇有点互通之感。  “从今天起,咱也是人上人了”这样的话,在他嘴边简直呼之欲出。  不过,他本就是个世俗之人,从没想过用什么才子和艺术家的名头标榜自己,倒也没有什么可害臊的。…。。  和那位靠艺术才华吃饭的大导演不同,他反而能够堂堂正正地遵循着商人的本能,关心起这里的不动产价值来。  “这一带好像没有什么空地,看来很抢手呀,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这里是建筑定型的街道,而且历史悠久,大家都喜欢这里既有郊区的绿化,又有城市的便利,所以没有空地。我买的时候本就不容易,追求生活质量和格调人都喜欢这里。至于现在,因为东京的房价本身就在普涨,而且大家都变得有钱了,这里的不动产就更难买到了。价格嘛,我买的时候大概一百万一坪,现在嘛,听说价格已经涨到二百三十九万一平米了,理论上相当于上涨了六倍,还只是有价无市。想想也真是够可怕受地价的变动影响,两年内居然连固都税都上涨了好几倍……啊……到那儿往左拐。”  庆子在感慨近年房价暴涨太过不正常的同时,也没忘了及时告知宁卫民,向左或向右。  汽车每转一个弯,便出现一条新的大街,可是房屋的外形和格调却依然没变。  终于,汽车前面出现了松本庆子的居所轮廓,而她也第一时间告知。  “看,前面的房子就是了。怎么样,这个地方?”  按照松本庆子指点的方向,宁卫民一起朝外看。  宁卫民注意到,庆子指向的别墅有美式的红砖外墙,以及法式的青黑色屋顶,被树影婆娑遮盖了大半,私密性极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相偎相依 床上是洁白如云的被子,淡青色的床单,一尘不染。  让人很想躺上去,慢慢地躺上去,让整个身体舒缓地陷入被子里,陷入东安松软舒适里。  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看床架子上垂下的小吊灯,像一簇初放的向日葵。  忽然之间,屋里变得更亮了,光亮驱赶走了幻觉。  不知不觉中出神的宁卫民也从麻木中苏醒,一下子注  意到了庆子的举动——原来是她刚刚拉开了半遮掩的窗帘。  「要不要换换家具?这里的颜色对你来说太素了吧?」  庆子再度关切宁卫民的看法。  「不用,真的不用,我这人对这些东西向来没有特别的要求,你应该清楚的……」宁卫民也再度谢绝。  「那床呢?我们结婚了,床总要换一张新的吧?我们什么时候去选?」  「那就更没必要了,这床是你睡习惯的了。原本只我一个人需要适应新环境,何苦要变成两个人?换了新床,要是你不习惯,会影响你休息的。」宁卫民的想法非常体贴。  这让松本庆子立刻转脸望着他,目光里透露出克制不住的甜蜜,「为什么这么委屈自己?你不觉得你太迁就我了吗?你怎么什么要求都没有?我会觉得很亏欠你。」  「不,我怎么会委屈?是你迁就我才对。我没提要求吗?那恰恰是因为我想要的你都给我了。难道不是吗?说实话,能娶到一个你这样的又温柔又能干的漂亮老婆,真是我的运气。我什么都没有给你,反而还让你在婚前签了许多苛刻的法律文件。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亏欠你,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呀。庆子,真的很抱歉,太对不起了……」  宁卫民的目光透露出真诚。  而望着他如此认真道歉的样子,松本庆子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有欣慰,也有说不清的种种情愫。  她其实特别迷恋宁卫民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喜欢他这种多少有点纯真的坚持。  每当宁卫民表现出这样的特质,总会让她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去抚摸他的脸颊,或者亲吻他的头发。  或许女人天生就会把男人当孩子看待。  或者,男人的天性就是孩子。  又或者,男人在女人面前的天性就是孩子,而女人的天性又迷恋男人的孩子天性。  总而言之,她喜欢宁卫民像这样对她说话,每次这种时候她的内心就很幸福,犹如收割了一片金黄色的稻谷。  「不要这么说,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自己答应老人家的,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老人对我们的婚事放心。何况你也做了很多啊,没有你的努力,我和父母的关系也仍然会保持紧张呢。现在好了,他们都愿意为我们祝福了。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嘛。我认为我们的处境已经很圆满了,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吗?」  说着,庆子拉着宁卫民的手走出了卧室,来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对这灿烂的阳光,蔚蓝的蓝天,和满园的绿色,她是这样的说的。  「你看,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这些我已经看够的风景才会变得动人,五彩斑斓起来,否则呢?这些将对我不在有吸引力,会变得平淡无奇,黯然失色。就是这样的差别,你能明白吗?你已经给了我想要的一切了。是你让我变得鲜活充实。所以……不要再说谁欠谁了好不好?」  宁卫民窥视着庆子那精巧而漂亮的嘴唇,看着她以撒娇的口吻说出这一切,痴迷地重申获得爱情的幸福。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他从来也没有这样踏实过,没有这样充实过。  他笃信他已经完全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情,他们互相既不可背叛,也不可辜负。  而这个女人和他组建成的家庭将成为他下半生的奋斗目标,他从此有了牵挂。  他不在独来独往了,他也不会形单影只了,而他也得适当的调整事业和生活的目标了。  这样的改变既让人感动,又让人惶恐,他忽然有点不自信,感到自己配不起这样的幸运。  「不管怎么样,我什么都没给你,那太委屈你了。我感觉自己好差劲  ,像个吝啬的混蛋,不配做丈夫。」宁卫民如同宣誓一样说。  「好吧,既然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婚后给足家用吧。作为你的妻子,拥有你这样一个能赚钱的丈夫,我可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哟……」庆子靠在宁卫民的胸前,手肘轻轻抵了抵他,以最甜蜜的姿态,说着最俏皮的「狠话」。  然而搂住了她的腰,宁卫民却没当成玩笑话,而是正儿八经的继续表示。  「这个可以有啊。我大概知道日本的夫妻模式,我跟谷口主任打听过的。这样吧,每个月两千万円,你觉得可以吗?」  「什么?两千万!你也太夸张了!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钱?每个月二百万円就好。再说,我自己还赚钱呢……」  「这怎么可以?结婚之后,应该丈夫承担经济责任呀。难道还要分摊开支吗?再说了,这些家政人员每个月的开支就要将近二百万円吧。这么大的房子到底需要多少开销,虽然我算不出,可也不该是两百万円就够用的。庆子,你可别胡闹。我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受苦。我支持你工作,是希望你能享受事业带来的快乐,可不是真要你赚钱贴补家用啊。就这样吧,每月我给你两千万円。如果这笔钱你真的花不了,剩下的钱你就存起来当私房钱吧。」  「啊,你是开玩笑的嘛?作为丈夫,居然光明正大鼓励妻子存私房?」庆子吃惊地问。  「这有什么?难道不行嘛。而且这还不够,我还要送你一件有价值的新婚礼物,一件足能配得上你的礼物……」宁卫民大方的说。  「阿民,真的不需要了。珠宝什么的,我都有了呀。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你已经送给我了两家制片公司呢。难道这样的礼物还不算贵重吗?对比任何一个女人,我都已经很幸福了,真的不需要什么了。」  「那两家制片公司,我可没出一分钱。既然没出钱,又怎能算我送你的礼物?所以我一定要送。总之,这件事你就听我的,等着收我的礼物好了。这也是我作为丈夫对你的第一个要求,要乖哦,做个顺从听话的妻子。」  「啊哟,可真霸道呀,现在的阿民就像变了个人……」  虽然嘴上不满,但开心却是遮盖不住的,此时的庆子笑得就像颗水果糖。  「哈哈,或许吧,我是变了,我变得更爱我的庆子了……」  阳台上,洋溢着幸福和激情的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对着阳光明媚,望着晴空万里。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欢迎您!!!  免费阅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风的季节 宁卫民在别墅阳台上的许诺并不只是为了哄松本庆子高兴的话。  而是发自肺腑,十分认真的。  现在的他事业和生活都突破了瓶颈,达到了全新的高点,走入了一个新的历程。  就像开启了一个阳气满满的新世界。  但也要知道于此同时,他的内心同样在为这场泡沫吹起的巨大财富充满了恐慌和忐忑。  不为别的,就因为风口上的风实在太猛烈了。  他那犹如滚雪球一样膨胀起来的个人资产,到了今天已经被大风吹成了一座巍峨的雪山。  虽然他自己对姚培芳讲大道理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  什么光能做事不够还要勇于任事才行。  但实际情况却是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  一旦超出一个界限,连他也不例外,也会不由自主在变得迷茫和迟疑。  实际上,在越来越接近这场捞金游戏的结局过程中,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玩到最后,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否接得住这泼天富贵。  就像那首《风的季节》中的歌词那样,“狂风吹得起劲,朗日也要被蔽隐,泛起一片迷朦尘埃滚”,这就是他此时的心境写照。  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也一点都不夸张。  实际上,的确只有宁卫民自己才算得清,他所拥有的财富到底到了怎样一个吓人的程度。  不掺水分的说,到今天为止,他名下的房产里,银座那七百平米的坛宫分店和三百多平米用于职工宿舍的阿巴多是涨得最高的。  由于两处都是东京地产核心区里的核心,1987年又是泡沫经济时期中房地产涨幅最大的一年。  如今这两座不动产的行价已经高达一平米两千万左右,算下来一千多平米,总价值高达两百多亿。  相较于当初买下它们所花费的八亿,都别算抵押贷款用于炒股的收益,也毫无疑问是赚翻了。  如果不考虑渡让税的话,利润有二十四倍。  惠文堂书店的地段要稍差一些。  当时是三亿买下的,占地七十多坪,两层面积总共四百六十平米。  如果按照麻布地区每平米一千五百万均价计算,如今价值也有六十九亿。  赤坂的公寓虽然十一亿五千万就卖掉了,确实出手早了,非常可惜。  可这笔钱宁卫民用来和阿霞投资了停车场,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他们共同斥资六十亿成立了合资公司。  如果再加上用这些停车场抵押的贷款,其实总共有将近一百一十亿砸在了这门生意上。  别看如今才短短半年的时间,但因为他们踏准了节奏,又机缘巧合的买在了低点。  这些停车场的价值也平均上涨了两倍多,变成了三百五十亿。  那么如果按照六四分账的约定,宁卫民独占二百一十亿的份额。  总共算下来,如今光在不动产上,他就拥有了价值四百七十九亿的资产。…。。  至于股市的表现当然更为直观。  由大藏省一手炮制的NTT股票,在今年初一上市就恰逢泡沫时期的鼎盛阶段,受到无数股民的追捧,呈现出人气爆棚的异常景象。  尤其在当下地价与股价竞相攀升的大环境下,它彻底点燃了普通人对于金钱和财富的欲望,促使股票投资进入了寻常百姓家,并且为日本股市带来了巨量的承接资金。  这就导致1987年的股市简直一马平川,一直在以火箭速度攀升。  如今日本股价上涨的速度比企业的盈余增长快三倍,而企业的盈余利,甚至包括了靠“财术”投机赚取的不可持续的收益。  所以可想而知日本的股票是以多么疯狂的速度再膨胀着。  实际上这一年东京股市出现了历史上被高估得最严重的一些股票。  纺织类股的平均市盈率达到了103倍!  服务类股达到了112倍!  海运类股达到了176倍!  农林牧渔类股则达到了惊人的319倍!  这简直震惊了西方投资者的眼球,因此西方那些投资者里普遍认为这样的价格已经扭曲,极其不合理,因此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逐渐减少在日本股市的持股。  著名的金融大鳄索罗斯就是其中的代表。  这位老兄最近正在华尔街评论上鼓吹美国股市会坚挺,日本股市将会崩盘。  他还对外宣布自己已经开始清空日本的股票,撤出日本股市,重新买入美股。  然而可惜的是,这些西方投资者的离场对日本股市并没有造成任何负面的影响。  由于越来越多的日本老百姓开始踊跃入市,日本国民把储蓄从银行拿到证券市场所带来的增量资金,以及东南亚各国不断涌入日本的资金,完全承接下了西方金融大亨们抛撒的股票。  另外在精神方面,日本人也更倾向于接受当局发布的所谓事实。  这个时候几乎全国的日本人都被中曾根政府忽悠得团团转。  他们当然更愿意相信市场上所流传的各种令人宽心的解释,一点儿都不怀疑东京股市上高耸入云的股价。  所以日本的股市还是照涨不误,甚至连停下脚步歇一歇都没有。  日本财经界人士,只对那些跑路的西方人报以轻蔑的眼神。  就如同在婚礼上讥笑宁卫民的两个毛头小子一样,日本的财经人士也在日本的媒体上用文章对这些西方的“胆小鬼”大加嘲讽。  实际上,这反而意味着东京股市不再受“西方理性主义”的束缚,不再被现金流和信贷分析这种“干燥的”推理所影响。  具体到宁卫民所持有的股票,由于他押注的就是靠财务技术出名的企业,所以普遍表现亮眼。  尤其理财技巧的翘楚――阪和兴业更是属于日本股市中万众瞩目,长期领涨的明星品种。  要知道,在其现任社长北茂的领导下,短短几年,这家传统的中型钢铁公司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理财公司。…。。  北茂上任之后虽然才短短三年,但其为公司所积累的财富,已经高达一千亿日元。  相较而言,阪和兴业创业三十六年主业利润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九十亿。  这里外里差哪儿去了,这样的阪和兴业自然受到股民们的喜欢。  另外,阪和兴业赚钱之后,也开始在囤积土地获利,公司名下土地的账面价值,原本只有五十亿元,现在已经增加到了一千百亿元。  这就导致不知不觉中,该公司的自有资本已经排名全国百名之内。  和它相差不多的,都是三井物产,三菱商事,丸红、伊藤忠商事、住友商事这样大有来头的知名公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三等富翁 要知道,当前每年营收超过千亿美元的NTT,世界第一市值的公司,一年的实际利润才一百零五亿美元。  那位曾经因为瞧不起邓丽君,而错失这个儿媳妇的马来西亚的首富――糖王郭家,此时的家族财富还没积累到百亿美金呢。  就连美国最富有的华人富翁,电脑行业的翘楚――王安,此时身价也不过才三十亿美金而已。  那么好,既然如此,宁卫民凭什么认定,他可以不声不响,把也许会庞大到以万亿日元来计算的财富收获从日本市场套现,然后悄悄的,不为人知的转移出去。  他又凭什么认为,即便在日本经济崩盘之后,自己还能够安然无恙,享受他用日本人的血泪浇灌出的财富之花呢?  毕竟日本政府不是傻子,不可能对有人从经济泡沫中获得这么庞大的资金收益,而且还转移到日本境外的行为毫无察觉,无动于衷。  尤其对他这样一个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外国人,日本人就更不可能有这样的胸怀,当然日本全国陷入经济崩盘的地狱后,还会允许他去享受从中获取的胜利果实,哪怕他完全是合法获得的。  所以他怎能不怕?  真要是日本政府想搞他那到时候能耍弄的招数太多了。  尤其是在经济崩盘之后日本政府杀猪吃肉是理所应当的事。  想整他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这种祸事,可不是他靠合法纳税,遵纪守法就能躲过去的。  说透了绝不可能你不犯事儿,人家就不搞你了!  谁让你从这场经济泡沫里挣到钱了呢?  这就是你的罪过。  他要真敢信日本是个讲法治的文明社会,开开心心什么安排都不做,那才是他脑子进水了呢,死了也是活该。  更别说日本社会本身就很复杂。  要知道,日本允许暴利组织合法存在,就冲这一条,日本这个国家其实从来就不安全。  尤其是当下的社会环境因为经济因素的刺激,泡沫达到了一定程度,使得主宰地下经济的黑老大们也开始出场了。  这些雅库扎为把势力做大,更是和白道政财两界勾连,为了捞钱而不择手段,毫无下限。  这种情况也让1987年的日本越发像个疯狂的世界。  别看三十年后,大多数经历过的人谈起日本的经济泡沫,都是万大钞打车,天天歌舞升平,白天下馆子,晚上去夜店,随便买奢侈品,去海外旅行排队爆买平民也能打高尔夫……等等,诸多美好回忆。  但必须得说,这只是局部的,一种不全面的个人主观印象。  要知道,任何事物都有着正反两面,此时泡沫经济中的日本,其实真实的样子还有丑恶凶残的一面。  电视台和报刊等媒体,除了每天为了促进消费,极力宣扬财富的狂欢之外,同时也在展露金钱引发的祸乱。…。。  当下只要有心人随便看看电视和报纸的社会新闻,就能强烈感受到,以金钱为诱因而发生的恶性案件和犯罪行为,几乎无时无刻充斥在东京的每个角落。  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与地皮、房子有关的不动产行业。  由于这个时候的东京,就连犄角旮旯,仅仅几平米的土地都有了昂贵的经济价值。  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全冲着这块肥肉来了。  而且要命的是,日本很多房东或地皮拥有者,对于固有生活环境的依赖远远超过金钱。  于是为了尽快取得更多的市中心土地,或者是都市周边的土地,许多不动产公司都会利用雅库扎的力量,采用不正当手段来夺取土地,从而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  什么打砸抢烧,电话骚扰,每天都如同家常便饭一样在东京的各处发生着。  像宁卫民卖出的赤坂公寓就是其中一例。  哪怕“NHK三人娘”之一的女优马浏晴子也住在这栋高级公寓。  尽管家园遭到威胁后,她全力投入反建筑事务所强行收购的示威运动,并且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这场官司引爆社会舆论。  但也仍然无法阻止的房地产中介的继续骚扰和增加逼迫。  所以连这样的人都尚且如此,便由此可知庶民层的困苦与无奈。  这还不算什么,为了抢夺土地,甚至能让人致死的枪击大案也在频频发生。  几年前,同样都是炒地皮为业,同样都是与黑道有关联的两家房地产中介公司――尾崎兴业和最上恒产,曾经为了争夺东京文京区的土地爆发冲突。  其结果就是,那有“会走的三亿”之称的尾崎兴业的老板尾崎清光,在医院住院时,被三名伪装成探视者的杀手乱枪毙命。  大众媒体和警方都怀疑是另一家房屋中介公司――最上恒产的老板早坂太吉,通过东京老牌暴力组织住吉会下的黑手,但可惜查无实据,凶手事后不知所踪。  然而谁也想不到,即使没了尾崎清光这个对头,已经成为房屋中介市场新兴帝王的早坂太吉,居然也成了东京其他暴力社团眼中钉。  就在不久之前,他在世田谷区自宅同样遭遇了暴力袭击。  行凶者朝他客厅里扔了三颗香瓜手雷。  幸亏他的法国保镖把沙发反扣遮掩,不然八成命丧黄泉。  由此可见在日本炒地皮的要面对的凶险。  这特么就是在玩儿命啊!  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赚钱!  所以当初宁卫民选择及时脱手赤坂公寓是绝对明智的。  他的性命多贵重啊,真犯不上为了几个钱,去冒这种说不准什么时候要“接香瓜”的风险。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就绝对安全了。  因为他名下的房产太多了!  如今地皮和房价又上涨到了这个地步,谁又能保证他名下的那些土地和房屋不被别人当成肥肉惦记上呢?…。。  是的,他如今是有阿霞这个拥有江湖背景的合作伙伴,能帮忙避免不少相关的麻烦。  可问题是连阿霞自己都是避祸来日本的。  以她的能力,以她的人手,面对川本源四郎这样的大亨,还得老实听话把店铺卖给人家呢,又能够帮忙应付多大的祸患?  小鱼小虾大概是没问题的,可要是他们再遇到够分量的庞然大物怎么办?  甚至很可能,就是庇护她的稻川会,等到他们变肥了,也会忍不住想要咬上他们一口呢?  就没听说过暴力组织真念交情不看重利益的。  想也知道,日本雅库扎所谓的“义理”不过是面儿上的事儿。  一定是“道义”放两边,把“利”字摆中间才对。  有句话说得好啊,这世上其实无所谓忠诚,没有背叛,只是源于背叛的筹码不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扶桑花嫁 人这辈子,会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就比如宁卫民,明明知道日本当前的投机市场还大有可为。  如果倾尽一切资源,继续专心在这片市场上继续深耕,大概很快就能让自己变成世界首富。  可四为了预防“有命挣钱没命花”的悲催命运,在自己名下所有持仓股票还在全线上涨的情况下,才刚刚登顶个人客户排行首位的宁卫民,也只能见好就收。  在距离“黑色星期一”还有好几个月之前,不得不以商业需要,海外并购为由,忍痛吩咐自己的股票经纪人佐川建一,把自己持仓的股票减持掉大部分。  并把一部分收益,连同重新抵押惠文堂书店贷下来的五十亿,想方设法从日本转移到海外。  再比如宁卫民,明明最讨厌作日本人扮相的。  如无必要……比如洗温泉之后,只有店家提供的和服可换,他是绝对不会穿和服。  而且他最不乐意的就是留下这样的着装痕迹。  但事无绝对,这次赶上他自己结婚,在日本举行神前婚礼。  他却不能不强忍憎恶,违背个人喜好,穿着和服举办婚礼并拍照留影,以满足松本庆子的心愿。  没办法,哪怕再大的委屈,也都让“爱情”两个字给掩盖了。  说起来,原本重生之初,宁卫民还幻想着发迹后要过三妻四妾的日子,怎么三人行,怎么纸醉金迷,挥金如土呢。  那时候他从来就没期盼过会有什么爱情,只盼着包一对儿姿色身材上佳的双胞胎。  然而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玄妙,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让老天然让他认识了庆子呢。  一旦真遇上了对的人他这个庸俗龌龊的人居然心灵也被净化了,从此决定做个人了,再也不惦记什么邪门歪道的玩意了。  说来神奇见到庆子的面,听到庆子的声音,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喜怒哀乐,全都让他感到快乐。  跟她在一起,不但世界变得其乐无穷,颜色鲜活,就连饭他也吃得香。  那么话说回来了,既然所有那些堕落的,让人眼花缭乱的欲望,他全都心甘情愿为这样一个女人放弃。  又怎么会不肯为庆子穿着和服照一次像呢?  而且反过来想想,既然庆子都为自己牺牲这么多了,那么自己牺牲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爱情是不能单方面付出的,反正孙大炮和周大作家还有鉴湖女侠也都穿过,大概也不至于被当成汉奸。  算了,就这么地吧……  就这样,1987年5月2日,周六,宁卫民做到了毫无条件的配合,和庆子一起举行了日式的神前婚礼。  应该说,这场婚礼和第二天他们还要在东京大仓饭店举行的西式婚礼有很大的不同。  5月3日的婚礼不但是宏大而奢侈的婚宴,而且还是公开的,要招待上千位宾客和媒体记者的。…。。  而这场婚礼却仅限于家人和一对新人最亲近的朋友参与,是属于极为私密,且庄重的婚礼仪式。  松本庆子这边的参与者,亲属只有她的父母和舅舅一家。  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有中学时期的班主任老师,以及事业上的父亲――松竹映画的迫本社长和《李香兰》的导演野村芳太郎。  还有国人都熟悉的那位“大岛茂”,山口百惠情感上的父亲――宇津井健。  因为是松本庆子当年在大映公司的前辈,这个人品可靠的老演员也曾经对她很是关照,两人虽无太多合作,但曾经的私交是不错的,所以这次宇津井健也受邀前来观礼。  此外松本庆子还请了几位圈内好友来参加婚礼。  有松竹麾下的渥美清、倍赏千惠子,以及刚刚荣获学院奖女主角的影后石田良子。  至于宁卫民这边,因为不是自己的主场,出席的人就更少了。  他的亲属只有一人,就是为他专程坐飞机从京城赶来的便宜表哥――沈存。  朋友也只有三人,一个是和他投脾气的亚洲歌后邓丽君,还有金牛宫的社长舟木稔,另一个就是被他临时抓来充数的姚培芳。  当然,这并不是说宁卫民就真的人缘混得这么差,在日本他没有比这几人关系更近的朋友可以请了。  也不是说他内心里就没把阿霞、玛利亚和香川姐妹、谷口一家当做朋友。  其实关键还在于他们举办日式婚礼婚礼的地点也很特别。  因为那并不在东京,而是在离东京三百多公里远的广岛县宫岛上的严岛神社。  据庆子所言,她打中学毕业旅行来到这里后,就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婚礼要在这里举行。  如今她总算遇到了托付终身的人,自然要来严岛神社还愿。  于是这样一来,不仅让这场婚礼有了更为必要的意义,客观条件也让这场婚礼只能有少数人参与。  毕竟想要参加婚礼,各位宾客都得坐飞机从东京赶到广岛,实在是太麻烦了些。  所有宾客之中,也就是姚培芳从大阪走要稍微近一些。  宁卫民换个角度想一想,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去打扰大家,破坏那么多人的正常生活和工作安排。  所以其他的人啊,还是第二天回东京,大家在大仓饭店的西式婚礼现场见面最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严岛神社举办的这场婚礼虽然低调,动静不大,但却举办得很完满。  首先是地方远归远,可是真不错。  宫岛这地方不大,盛产牡蛎和小鹿,除了一座神社就是一条商业街。  可这里的神社历史悠久,创建于公元593年,距今已经有一千四百年的历史,为日本国内其他五百座严岛神社的总本社。  这里主要祭奉宗像三女神――田心姬命、市杵岛姬命、湍津姬命。…。。  因此这里自古就被人们认为是女神居住的灵岛,因此逐渐成为日本神道信仰的中心。  而且严岛神社还修筑于濑户内海海滨之中。  涨潮时,蔚蓝的海水涨至神社廊桥下,整个神社会神奇地俨然成为“湖中建筑”。  加上神社前方立于海中的大型鸟居,因此“宫岛美景”与宫城县的松岛、京都府的天桥立称“日本三大美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只是开始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私下里,宁卫民藏在心里的胡琢磨不禁让他哑然失笑。  但他也得承认,整个神前婚礼的仪式过程还是很神圣的。  巍峨的正殿,仿佛来自远古的经堂,幽深的厢房,还有种种庙宇中随处可见的小景致。  在这样仿佛失去了时空的羁绊环境下,神社的鼓乐声起。  然后便有引路的神官,巫女开道。  随后是新郎新娘,双方亲属,师长,友人……按序列步入大殿。  这一行人中,每个人就那么慢慢地向前走着,所有人沉浸在一种崭新的情绪中,都不苟言笑,需报以庄重的神态。  尤其庆子的父亲韩英明,那表情凝重仿佛真的要用自己一生为这对新人遮风挡雨似的。  这不免让习惯了国内热闹随性婚礼的我们感到有些陌生。  此时此刻,宁卫民最大的个人感受,就是恍惚中觉得现在他所在的,似乎不是东海中的岛国而是大唐那幽远的古寺。  他的心里也不由默然想到,日本的礼仪来源应该是我们的汉唐,可如今我们华夏人的婚礼上哪里还有汉唐时代的影子?  对比过去,是不是我们今天闹洞房和插科打诨的环节太多了,却忘记了还要一点这种庄严的感觉呢?  当仪式正式开始时新人们的亲朋好友要分坐神社正殿的两侧,神社巍峨的正殿便是日本的国宝建筑。  婚礼的第一个仪式是“清心”。  宫司拿了白纸做成的“祓”在新郎新娘的头上来回轻拂几回,为新人掸去杂念,专心司神。  接下来是新郎新娘向神鞠躬,然后举行向神供奉稻米和清酒的仪式。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日本神社里没有神的塑像。  因此,日本的神,只是空灵的存在,全靠你想象。  上述仪式结束后,主持婚礼的宫司向神大声朗读一份“奉告书”,告诉这对新人今日在此举行婚礼,祈求神灵保佑他们恩爱永世。  接下来,巫女们便要给新婚夫妇上酒,然后夫妇喝交杯酒,象征两人正式结纳为夫妻。  只是日本交杯酒可不是随便喝喝的。  因为意义重大,礼仪也繁琐,日本婚礼上的交杯酒还有个特别的名目,叫做“三三九度”交杯酒。  新娘手持红色浅酒杯先喝一小口后,再换新郎喝,然后新娘再喝下最后一口。  并且新人要这样交互着连喝三杯,象征这段姻缘乃合天、地、人之好,九度交杯,有着白头偕老、长长久久的意思。  等到喝完交杯酒后,新郎新娘一起宣读结婚誓约书,在神的面前保证夫妻将同甘共苦,共度人生。  接下来,新婚夫妇交换结婚戒指,并向神供奉“玉串”,那是一种绑着白色祓的神木树叶。  最后,巫女再给两边的亲友上酒,等到今天观礼的亲友们都喝了这杯酒后,也就意味着两家人从此正式结为亲家了。…。。  到了这个时候,新娘就要跪在地上,弯三个指头柱地――代表自己,丈夫和未来的孩子――对父母行大礼。  而这虽然并不是仪式高潮的高潮,却往往能让观礼宾客动情。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的婚礼也一样。  当松本庆子对父母行礼时,口中说出,“承蒙养育之恩不能报答,请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的话。  别说韩英明和韩常子眼角湿了,忍不住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现场众多宾客也一样眼神朦胧。  哪怕宁卫民这个无父无母,从没有体会过家庭温暖的人,也能够共情,暗暗立志今后一定要做个好父亲。  其实人这一生图什么啊!  无非是图个好心气儿。  而好心气最本质的基础就是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圆满。  只重金钱而不重感情的人属于本末倒置,当然也就谈不上幸福。  结婚仪式的最后部分,是走出正殿,在宫司们现场吹奏的雅乐中,面对神圣的海中鸟居――一种类似于华夏寺院的大山门的东西,观看宫司在露天舞台上表演的“龙王神舞”。  等到看完这出如同跳大神一样的“龙王神舞”,也就意味着整个结婚仪式正式结束。  而对这一场婚礼,今天的宾客们普遍表示,“婚礼的仪式和氛围太神圣了,简直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邓丽君更是说,“我还是第一次参加日本的传统婚礼呢,真是一次奇妙的体验。神虽然看不见,但是感觉好庄重啊。”  松竹映画迫本社长的贺词,大概可以说是所有贺词中最能表达宾客们真实心境的。  “这两个年轻人是如此的般配,他们的结合可真是让人无比羡慕啊。他们都是如此的优秀,又走此红运,在最好的年纪,就找到了彼此,并且结为了人生伴侣。这种美事只能说是人世间太不公平。我在此祝愿两个年轻人今后好生保重,在彼此的扶持与照料下,永远幸福生活,一定不要辜负我们大家的期望啊。”  …………  传统的日式婚礼程序是很繁复,但传统的日式婚宴却很简单。  虽然在传统的日本婚宴上,桌上的每一种食品都代表一个美好的祝愿或代表幸福,富裕,或意味长寿,多子孙等,这点如同华夏婚俗一样。  但菜色是比较简单的,无非是虾、黑豆、海葡萄这些寓意着多子多孙和长寿的菜肴。  还有,鱼头和鱼尾都被向上卷起,整条鱼围成一个圆圈,象征夫妻永不分离。  龙虾在婚宴上也很常见因为龙虾的深红色代表好运气。  至于餐后甜点,通常都会选择用甜黏米做成的黏米圆来招待客人。  食材是很新鲜,基本选用岛屿附近的特产。  但烹饪和用餐时间都很短,也就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够了。  而回去的航班安排在了傍晚,松本庆子为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统一购买了头等舱的座位,也安排好了接送的车辆。…。。  所以用餐之后,大家都有两三小时的闲暇时间,可以在宫岛上逛一逛。  年长的人和年轻的人兴趣当然不一样。  上岁数的不是去泡咖啡馆了,就是去红叶公园或是岛上的民俗博物馆参观。  而年轻人除了去商业街闲逛,就是在岛上游艇码头去寻欢作乐。  唯有宁卫民和松本庆子想要躲清净,等到松本庆子卸妆之后,两人偷偷跑到一个偏僻的海滩去闲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