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奴》 第1章叫狐媚子殉葬 第2章引他破戒 第3章投怀送抱 第4章夜晚撩拨 第5章一把抓住她的肚兜 第6章你是在舍命取悦他 第7章从她房里搜出男人的东西 第8章忍不住……咬了他 第9章眼睁睁看着他们抱在一起 第10章你就是那个狐狸精? 第11章别让我再看见你四处勾引人 第12章伸手,掐住她下颌 第13章佛子跪在祠堂替她抄经? 第14章她终究要亵渎他了 第15章他被你弄得面红耳赤 第16章都怪她凹凸有致 第17章逼她穿肚兜 第18章把更滚烫的那物,塞进她掌心 第19章带她逛青楼 第20章三爷,你滚,好吗 第21章花魁娘子酥骨香 第22章他一把撕开她的衣裳 第23章她被他绑住手腕,无法反抗 第24章童养媳 第25章用针扎她 第26章佛子给她敷药在隐秘伤处 第27章她又去勾引大公子 第28章杏花如雨里,四目相望 第29章听说他“那个”上带钩 第30章你竟敢让他看了你的身子 第31章守身如玉 第32章似痛似欢 第33章家主,求你,不要~ 第34章早该知道,他多情又薄情 第35章贱人,原来你也有一样的肚兜 第36章面对面,撞见她衣内的美好 第37章你钻了家主的被窝 第38章老侯爷的秘密,藏在她身上 第39章他盯着家主抱她入床帐 第40章捉着她的脚,绵密刺入 第41章仿佛被他任意撕扯 第42章他将一个又凉又滑的东西塞了进来 第43章没有肚兜,趴在他背上 第44章家主喜欢这样的疼么? 第45章掐住她他享受残忍的快感 第46章不哭,因为他不值得 第47章开始厌恶他的碰触 第48章来日?呵,你等着吧 第49章他像个孩子般纯净 第50章也让他疼 第51章男女之间那一种不可告人之处 第52章想尽办法折磨 第53章相公,我给你找了个妖精 第54章她让男人馋死了 第55章阉割 第56章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第57章他在暗夜里,邪恶如鬼魅 第58章男人们邪恶地听着她惨叫 第59章我替你疼,你就不用疼了 第60章抱着她骑马 第61章若家主给奴婢上刑…… 第62章轻轻地咬,仿佛亲吻 第63章阿晏,我们成婚吧 第64章要她的身子就够了,不必要她的心 第65章幽暗的库房,他尾随而来 第66章强行将她拖入怀中,抱住不放 第67章她想跟他做,情不自禁的事 第68章贪婪地凝视着她 第69章混蛋,你又想把我送给别的男人 第70章对呀,我就是想逃出你的手掌心 第71章我愿意当家主的通房丫鬟 第72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第73章他又一次,见死不救 第74章是他?不是他? 第75章你究竟伺候过老侯爷没有? 第76章他对她,产生了反应 第77章佛寺寂寞,也要美人相伴 第78章又一个扬州瘦马 第79章把被褥搬进他的卧房 第80章已经被老男人玩儿残了 第81章她想逃离他了 第82章两女一男,共处一室 第83章她们两个争夺家主的偏爱 第84章本以为她只是胸大无脑 第85章孤寂夜晚,渴望一个拥抱 第86章被阉人折磨 第87章大喜之日 第88章她今晚,必须侍寝 第89章为今晚做预演 第90章他将她抱到膝上 第91章“你的身子,爷想要” 第92章家主,今晚请将一切交给奴婢 第93章他好像,承受不住了 第94章隔着轻纱,亲吻他 第95章演得真一点,才能骗过窗外的嬷嬷 第96章她与家主亲昵时,三爷竟偷看? 第97章同床共枕 第98章这混乱不堪的一夜 第99章给他做的,再给爷做一遍 第100章他偏要在最危险的地方,做坏事 第101章他让她无力抵抗 第102章“伸进来,乖” 第103章他抱着她翻滚 第104章“我愿意为你破戒” 第105章“你会不穿肚兜,被弟弟看?” 第106章跑上去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第107章“呜呜,我被强抱了” 第108章最好每晚都宠幸她 第109章他的身子,是她的药 第110章小王爷还想染指她 第110章小王爷还想染指她 第111章她被人迷晕在花树丛中…… 第111章她被人迷晕在花树丛中…… 第112章忍不住了…… 第112章忍不住了…… 第113章她是他的“第一次” 第113章她是他的“第一次” 第114章他们俩,随着那小船一起摇曳 第114章他们俩,随着那小船一起摇曳 第115章她累得腰都酸了 第115章她累得腰都酸了 第116章今天弄脏了你的,是谁? 第116章今天弄脏了你的,是谁? 第117章这么快就失宠了 第117章这么快就失宠了 第118章已不再爱他,却为何越缠越紧? 第118章已不再爱他,却为何越缠越紧? 第119章难忍没有男人的寂寞 春芽问:“她干了什么丢人的事儿?” 弯儿捧着嘴,笑得“嗤嗤”的,“……我不好意思说,姐姐我给你画吧。” 她抓过笔来,在纸上画了个“V”字形的东西给春芽看,“褚姨娘屋子里搜出这玩意儿来啦!” 弯儿画技有限,春芽看了也没看懂,“树杈?” 她狐疑地瞧着弯儿:“她房间里搜出来树杈有什么要紧的?” 弯儿赶紧摆手,“哎呀,不是!” 她又赶紧抓笔在那两个头儿的地方描了两笔,将它们给画成圆形的。 春芽心下一跳,忽然明白了。 ——她毕竟是扬州瘦马的出身,打小儿牙婆子就没少了逼她们看这些与风月有关的画册子。就在那画册里,有一幅图,就是有个挎着筐的老妪到一个大宅子里去卖东西,结果卖的可不是针头线脑、胭脂水粉,而是这样的东西。 她们那时候小,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那牙婆子一脸横肉地冷笑,“你们将来进富贵人家给人家当妾,少不了挨几年欺负。可是我告诉你们,你们也甭怕她们,因为她们自己也不一定都是什么好东西!” “别看她们那些贵女出身的看着道貌岸然,可其实她们自己也耐不住寂寞,私下里也都偷摸买这些玩意儿,回去给自己解闷儿!” 春芽也没想到,那本来在画儿上的东西,竟然当真出现在了侯府里。 她忙伸手捂一把弯儿的眼睛,“小丫头片子!这不是该你知道的!” 弯儿便撅了嘴,“又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府里人私下里都传遍了。姐姐是因为有心事,昏睡了一整个下午,这才不知道。” 春芽:“……” 弯儿凑上来,嘁嘁喳喳地乐,“姐姐怎么也不问问,褚姨娘是跟谁?” 春芽皱眉。她不想问,因为那东西既然是做成了“V”形,那就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女人用的。 她虽然恨褚姨娘带着一帮姨娘屡次欺负她,但是毕竟同样生为女子,她对她们还多少有些同病相怜。 ——毕竟她们是老侯爷的妾室,老侯爷已经不在了,她们还年轻,却都成了寡妇。一辈子只能生活在回忆和寂寞里。 褚姨娘更是连个孩子都没生过,日子怕就更加难熬些。 弯儿见春芽没说话,还以为春芽是没想明白怎么用的,便低低笑着解释,“竟然是跟她的贴身丫鬟宝钱!” “她院子里的人都说,平素就看她们两个同进同出的,但是谁也没多想。毕竟宝钱是褚姨娘的贴身丫鬟,晚上要给褚姨娘守夜的。” “还是她院子里烧热水的婆子发现不对劲——那婆子说要是老侯爷还活着,褚姨娘侍寝完了,晚上叫热水还情有可原;可是现在她都守寡了,怎么晚上还叫热水呢?” “婆子晚上送热水进去,结果没见宝钱出来接着,反倒听见宝钱和褚姨娘两个在小暖阁里嘁嘁咕咕的,听着声音就不对劲……” 春芽皱了皱眉,有些如鲠在喉。 也不知道这褚姨娘是天生就爱这口儿,还是她与丫鬟两个假凤虚凰的,只是为了排遣老侯爷去世之后无边无尽的寂寞。 弯儿托着腮帮奇怪地看着春芽:“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呀?褚姨娘欺负过你,她现在罪有应得,遭了报应了!” 春芽便也点头,“高兴是有的,只是没想到她是犯在这样的事上,我倒乐不出来。” 弯儿年纪小,暂时还不能理解春芽复杂的心情。 她只单纯地希望春芽能出口恶气,能高兴一回,便悄声与春芽嘀咕,“……家主这回可发了狠,都没用等佟夫人去处置,家主就给做主定夺了!” 春芽这才一怔,“这件事竟然是家主发落的?” 弯儿点头:“对呀。我本来也以为家主不管这些老姨娘的破事儿,统都交给佟夫人呢。那这回看来兴许是褚姨娘也得罪过家主吧,家主这次才全都不留情面。” 正说着话,盘儿也从外头兴冲冲地进来,“弯儿,快走,又有热闹可看了!” 弯儿忙问,“又怎么了?可是褚姨娘那边拔出萝卜带出泥了?” 盘儿也瞧见了弯儿画的那画,便笑眯眯点头,“正是呢!家主亲自审问褚姨娘,还请来了宗祠里一帮老头子。那帮老头子给家主出主意,说应该给褚姨娘浸猪笼!” “褚姨娘害怕呀,为了能不死,就什么都招了——她说,她还不止用那东西跟她丫鬟宝钱玩儿过,她还找过一次鄂姨娘呐!” “鄂姨娘当场就疯了,哭天抢地的,说都是褚姨娘骗她,说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她单纯无知,就顺着褚姨娘试炼了一回。她说就只一回,再没第二回了。” “可惜宗祠的老头子们都说,一回就够了,那就已经都够浸猪笼了!” 春芽定定听着两个小丫鬟眉飞色舞地讲着,整个人却是呆住。 怎么会这么巧? 弯儿和盘儿两个小丫头手拉着手兴冲冲跑出去继续看热闹去了,春芽自己坐在夜色里,蜷起了指尖。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传来动静,是云毓回来了。 春芽赶忙起身,跑到「止水堂」门口。 他正要进门。 春芽立在他身后轻声呼唤:“家主……奴婢能跟家主说几句话么?” 云毓停住脚步,却并未回身。 廊檐下的灯光照过来,在他素白宽大的僧衣上拢起一层金色的光晕,更显得他如梦似幻,是深陷泥沼里的她永远都高攀不起的神祇。 她没等来他的回答,她唯有苦笑一声,垂下头去,“是奴婢妄想了。家主请自便,奴婢告退。” 翠环立在门槛内,瞧见这情形便走出来,伸手向云毓,想扶住他的手肘。 翠环同时含笑瞥向春芽,“姐姐放心养着身子就好,小妹会代替姐姐侍奉家主的。” 春芽努力藏起眼底的破碎,“对了,我一直想纠正翠环你:我比你还小着一岁,着实不敢当你的姐姐。” 翠环挑眉,随即却又浅浅莞尔:“我说的‘姐姐’是尊称。毕竟论起先来后到,终究是姐姐先伺候了家主。” 翠环说完,指尖正好触及云毓的袍袖。 云毓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袍袖沿着翠环指尖滑脱,叫翠环怔住。 云毓终于缓缓回头,目光落在春芽脸上。 “进来吧。” 第120章把你自己全部都给我,好不好? 春芽赶忙跟上去。 翠环也想跟进来,却被云毓一个冷冷的眼神止住。 翠环楚楚可怜地行礼,“王妃奶给娘娘安排奴婢来伺候家主,家主若不叫奴婢伺候,那奴婢又该去做什么呢?” 云毓冷淡道:“派你个差事。今日府里处置的褚姨娘和鄂姨娘两个的口供,你去誊抄一份,明日送回晋王府,给我姑母大人过目。” 翠环一怔,“这样的差事交给别人办也就是了,为何非要奴婢连夜抄写呢?” 云毓漠然垂眼,“因为你是姑母大人赐下的丫鬟,想必唯有你抄写的东西,才最合姑母大人的眼缘。” 翠环还想说什么,却被云毓冷冷的视线扫过来,吓得不敢再多说,只好行礼遵命。 春芽垂首跟着云毓进了「止水堂」。 云毓径自坐到蒲团上去,看都不看她。春芽知道,家主还在生她的气。 她便又安安静静跪倒下来,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共处着。 倒是云毓先熬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你不是有话要说?怎不说了?” 春芽点头,“原本是有千言万语,可是这会子忽然又觉得都不重要了。奴婢只要能这样陪在家主身边,哪怕是一直这样跪着,奴婢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云毓没办法再平心静气地打坐。 他皱了皱眉,“还是说吧。说完了,你也好告退。” 原来他还是连这样静静的共处都不愿意。 春芽忍住心下的酸楚,静静垂眼看着烛光在地砖上模糊的反光。 “……奴婢是听说了褚姨娘和鄂姨娘的事。奴婢想,家主平素不会亲自管老姨娘那边的事,可偏巧就在今日里管了,奴婢忍不住以为,家主或许是因为奴婢。” “所以奴婢觉得应该来叩谢家主。” 云毓却是清冷一笑:“你倒想多了!” “我平素是不管老姨娘们的事,那是因为她们平素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他顿了顿,视线如冰冷的箭,扎在她身上,“她们平素顶多就是欺负欺负府里的奴才们,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 春芽一哽。 所以他也学会了这样羞辱她了是么?也都怪她,今日的确是她伤他伤得狠了。 云毓瞧见她面上那努力掩饰都掩饰不去的伤神,也不由得长眉紧皱,霍地别开头去,不忍再看。 “……可是她们今日这事便太过分了。此事不仅秽乱内宅,更是亵渎了我父在天之灵!故此我自然要严惩不贷。” 他蜷了蜷指尖,狠狠心强调:“不是为了你!” 春芽无声地笑起来,是啊,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便将点头轻轻碰地,“奴婢知道了。是奴婢自不量力,奴婢告退。” 春芽疲惫地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走到门口。 就在她伸手即将推开门的刹那,云毓忽地回头紧紧凝住她背影。 “……是不是萧狐若?” 春芽一怔,回头看他。 他这一次没有闪避,乌黑的眼珠儿在幽暗的烛光里清亮得惊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身上的痕迹,是不是萧狐若留下的?” 春芽知道,云毓已经递了个台阶在她面前。 只要她点头承认,那今天他们之间的过结就算过去了。 如果依照她以前在他面前演戏,千方百计虚与委蛇的规矩,她现在也应该顺其自然地接受这个借口,顺着这台阶下来。 她自己舒坦了,他也能舒坦。 可是,今时今日的她却不想那么做。 她努力笑笑,却在烛光里破碎地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这是她能给云毓的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了:彼时她受药力控制,的确分不清这一身的痕迹有几分是萧狐若留下的,又有几分是云晏留下的。 她虽然不能在云毓面前说出云晏来,但是她却也同样不想用萧狐若将云晏的存在给唬弄过去。 云毓恼得咬牙,“我是恨你在我眼前演戏。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希望你再骗我一回!” 春芽鼻子发酸,却努力挂上一个俏皮的微笑,“奴婢,偏不。” 她吸了吸鼻子,“奴婢……不舍得。” 云毓听得愣住。 她说“不舍得”,是不舍得什么? 春芽自己说完,努力忍住眼中的酸楚,抬步出门。 就在这一刹那,忽然身子就被人拦腰抱住了。 下一秒,她的身子被人旋转了个个儿,整个被摁在了门板上! 她抵着门,而云毓……抵着她。 春芽第一次在云毓面前胆战心惊地轻颤。却又分明不是害怕他会伤害她,而是混杂了许许多多无法描述的情感——有期待也有彷徨,有兴奋也有挣扎。 云毓按着她,垂下眸子来深深地凝视她。 就在她紧张得快要无法吸气的刹那,他忽然就在她圆睁的双眼注视之下,不躲不闪地,俯下头来,吻住了她。 春芽呆住。这是如高山白雪一般的他,在向她低头啊…… 她凭什么? 她只是一个奴婢,他是她的主人;而且今天是她惹了他伤心。她凭什么可以得到他这样的对待? 唇瓣相贴的刹那,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转头避开。 “家主,不可以!” 云毓也怔住,不敢置信地深深看她,“为什么?” 春芽紧紧闭上眼睛,无颜面对他的凝视,轻声哽咽:“奴婢不配……家主不要对奴婢这样好,奴婢不配得到家主这样的温柔相待。” “家主别碰奴婢,奴婢已经脏了。奴婢不想将家主也染脏。” 她用力吸气,竭力想将泪珠吞回去,“这世上有那么多纯洁而美好的女子。说远一点的,王妃娘娘为家主选妻而设的百花宴已经都筹备好了,日子也都定了下来;” “再说近的,翠环和绿痕都比奴婢干净……家主若需要伺候,她们都比奴婢更合适。” 她这一刻说的全都是真心话,没有嫉妒没有醋意。 可是云毓的眼睛却红了。 那一双于浊世之中清澈如冷泉的眼睛,这一刻因为她这样一个满身污垢的小女子而朦胧、泛红。 他忽然伏在她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想要的女子,只有你一个。怎么办?” “你若不给我,那我这一生索性正式出家,一辈子都侍奉在我佛驾前就是。” 春芽的心都被他这温柔的表白捏紧了、揉碎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好?他怎么可以这么好!这还让她,如何继续去当云晏的棋子?如何违心地去继续骗他? 她哽咽着摇头,“可是奴婢已经脏了……奴婢只求能在家主身边端茶倒水,不敢再伺候家主入床帐……” 云毓却轻轻吻起她的耳垂,毫无强迫,全是温柔缱绻。 “我是在乎的,我不能接受别的男人碰你,所以我今日跟你生气。” “可是我生了一下午的气,才更明白,我不能容忍别的男人碰你,可是我更无法忍受我自己不碰你……” “春芽,不管你身上曾经染上过什么污垢,只要你肯将你自己交给我,我都会用我的亲吻,用我自己的身体,帮你洗干净。” 他的唇沿着她颈侧点点滑下,“放心地把你自己全部都交给我,好不好?” 第121章“小奴儿,替我宽衣” 春芽知道,自己多想点头。 她愿意将自己的全部身心全都奉献给他,因为她相信他值得,他会一生都对她温柔相待、珍惜呵护。 可是……她眼前却还是晃动过云晏那一袭黑衣、森冷讥诮的眼睛。 她若只是自己一个人、一条命,那她现在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云毓的情意;可惜,她却还有一家人的性命攥在云晏掌心! 她不敢想象,若她只贪图自己一个人的幸福,却要以全家人的性命为代价的话,那她这一生真的能活得幸福而坦然么? 尤其一家人的性命里还有无辜的小和,以及她还未见过面的小侄女! 所以她只能泪流满面,摇头拒绝。 “对不起……奴婢还不能。” 至少现在还不能。 云毓霍地抬眸望住她,那缱绻的温柔终于一点点冷了下去,重新又凝结成高山上清冷的冰。 “你……还是不爱我。” 春芽难过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晕厥,“奴婢爱的。尽管奴婢不愿意承认,可是却早已不知不觉偷偷将家主放在了心上。奴婢虽然卑微又弱小,可是来到家主身边之后,这一生才忽然有了想要去陪伴一个人、呵护一个人、想要看着他笑,陪着他黯然神伤……的心情。” “这些心情,奴婢从前从未对任何人完整地体会过。奴婢想,这就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的爱,对不对?” 云毓长叹一声,又伸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对我敞开心扉?” 春芽窝在他怀里,小声地吸着鼻子,“可能是因为,人活一世要经历的爱有许多种吧?便是一个小女子,心中也不会只有对男子的爱;她不能只为了这一份爱,就放弃其他的啊……” 云毓一怔,他又误会了。 春芽说的“其他的爱”,实则说的是对家人的亲情;可是这一刻的云毓却以为她说的是她心里还有其他人。 他怆然松手,向后踉跄退了两步。 他抬眼,忧伤地凝视她:“终究是我让你为难了。” “是我贪心,想要你的全部;可你虽然心里有我,我却也终究只是其中之一……” 春芽难过得也是腿弯发软。腿弯渐渐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她沿着门板滑下来,跪倒在地上。 “家主对不起……” . 同样的夜晚,阮杏媚却甜甜蜜蜜地伏在云晏怀里。 她自己口中衔了颗剥了皮的荔枝,仰头要送到云晏嘴里去。 若是往常,云晏必定来者不拒,会向她狠狠压过来,将荔枝和她的唇全都吞进去。 可是今晚的云晏,却有些走神。 她都衔着荔枝逗弄半天了,他却好像压根儿就没看见,毫无反应。 阮杏媚恼了,“噗”地一声将荔枝吐出来,抬手就给了云晏心口窝一巴掌,“跟我在一起,你还这么心不在焉!告诉我,你想谁呢?” 这要是平素,云晏必定赶紧来哄她。 可是今晚,云晏却一双黑瞳冷冷罩过来,看着她竟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阮杏媚心下激灵一跳,赶紧放软身段,“阿晏……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嘛。对我这么冷冰冰的,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那你告诉我嘛,我看如果我能改的,那我尽量改了还不行?” 云晏这才缓缓放柔了眼神,只是却依旧不甚热络。 “没事。今天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两人陷入冷场,无话可说。 阮杏媚却又不甘心这么就回去了,于是没话找话说:“……今天姨娘们那边的事,你听说了没?没想到褚姨娘竟然还玩儿得那么花,跟自己的贴身丫鬟磨镜子不够,还把鄂姨娘也给教坏了!” 云晏便一眯眼,“你说谁?” 阮杏媚把今天的事讲说了一遍,“你今天一天不着家,内宅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也不关心。” 云晏黑瞳里雾气昭昭:“你是说,二哥亲自去处置的?” 阮杏媚噘嘴:“对啊。他竟然都没告知我姨妈,他今天这是摆明了想要夺走我姨妈的掌家之权啊!” 夜深了,阮杏媚不情不愿地离去。 云晏叫:“粤安。” 粤安脚步轻轻走进来,没用云晏问,便直接回答,“……晋王妃今儿赐下的那个丫鬟,家主原本有收用的意思。可是到了掌灯之后,家主那边又改了心意。” 粤安偷偷瞄了云晏一眼,“家主还是又改叫春芽姑娘进房伺候。” 云晏牙关跳了跳,“他倒大方!她身上那一身的……他竟看不见是怎的!” 粤安没敢应声,他知道这只是自家主子愤怒之下的自言自语罢了,不需要他这个当奴才的多嘴。 云晏望向窗外,远远望着「明镜台」的方向,“还在他屋里呢?” 粤安深深低头,“都这么晚了……兴许今晚就都不出来了。” . 「止水堂」内,热水氤氲。 云毓叫热水沐浴。 春芽想要告退,却被他扣着手腕拦住不准走。 春芽求饶,云毓便邪气儿地盯着她苦笑,“为什么?我是你主子,我沐浴,难道你当丫鬟的不该在旁伺候?” 春芽苦恼地摇头,“可是家主沐浴,一向都不叫丫鬟伺候来着。” 云毓咬牙,“从前不用,今日却非要用。” 她说她不愿意把全部的身心都交给他,这便击溃了他多年来的冷静和自制,让他冲动之下想要不顾一切,非要改变她的心意不可! 热水一桶桶倒进浴桶里,春芽紧张得越发颤抖,“家主若非需要丫鬟在畔伺候,不如传绿痕来?她多年伺候在家主身边,她比奴婢伺候得更好。” 云毓伸手抚摸她脸颊,“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想让她触碰我。这么多年了,她伺候我起居,就算无数次碰到我的身子,我也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可是你不一样……你的触碰带给我的快乐,是这个世上任何女子都不可能做到的。” 春芽并不抗拒伺候他沐浴,她能尽自己身为奴婢的职责。只是……真的不能在今晚。 她今天跟云晏在一起,尽管是受药力的控制,但是她不能完全说是被迫……那些记忆的翻涌里,她对他产生的反应全都是真实的。 她不再爱云晏,她已经从心里将云晏赶走;可是她的身体,却还是一次次地为了云晏而颤抖…… 所以她不能再与云毓有任何的亲密,她真的做不到。 就算她是出身扬州瘦马,可她终究做不到在同一日里,与他们两个人都…… 她急得落泪,一再地恳求,“求家主今晚饶了奴婢。家主再给奴婢一点时间,等奴婢收拾好自己,奴婢再伺候家主,可好?” 云毓一双眼被热气氤氲得起了水雾,他就那般含着雾气凝视她。 “不好。” 他捉过她的小手,放在了他身上,“小奴儿,替我宽衣。” 第122章今晚你逃不掉的…… 手被他攥着,引导她摸上他的身子。 指尖所触,皆有微微轻颤……他的身子在向她毫无保留地坦白,他如此喜欢她对他的碰触。 可是他越是这样坦白,她越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她紧闭双眼,不敢看他;手指也竭力蜷起来,不敢细致地去感受他身子的悸动…… 可是她再想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她身子被云毓拘在他身前,她的小手被他紧紧攥住引导前行。她能暂时逃开的也唯有自己的心神,装作只要不睁开眼,就能与他不置身在同一片天地罢了。 可是今晚的云毓,一改素日里白衣清雅的模样,此时的他仿佛化身不断进攻的白虎。 他知道她在竭力走神,于是故意伏在她耳边,“小奴儿,睁开眼,看着我。” 春芽哪里敢,用力将身子再往后缩,轻颤着摇头哀求,“家主……饶了奴婢这一回。” 他沙哑地叹息,“再不睁开眼,那我亲你了。直亲到你睁开眼为止……” “乖,听话。你要是再不睁眼,那你就是期待我亲你~” 春芽委屈又无助,喉咙间发出干哑的哽咽。 这样的云毓让她好陌生。从前总觉得云毓和云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虽然是亲兄弟,却因为生母的不同而长成了不同的性子。一个黑,邪魅如暗夜;一个白,清雅若雪莲。 可是这一刻,他们两兄弟却在对待她的方式上,奇异地相似了起来。 他们都是不允许她闪躲,不接受她抗拒,他们都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她也同样地,无法逃脱他们两个的掌控。 他们明明是两个人,可是却又在某个点上合二为一,化作同一个人。 “家主,奴婢求您……”春芽哽咽着做最后的尝试。 云毓这次没再回答她,而是直接压下了唇来。 春芽一声轻呼,用力扭开头避开。 左右权衡之下,只能哽咽着求饶,“奴婢替家主宽衣!” 云毓深浓地呼吸了声,不舍地用视线细细地将春芽的唇形刻画了几下,这才缓缓站直了身子,暂且放过了她。 “好,来。” 他平伸双手,将整个身子都交给了春芽。 她不肯向他敞开心扉,他却用这样“城门大开”的方式向她表达他的完全信任。 春芽更觉惭愧,便将头垂得更低,不敢看他神祇一般圣洁的容颜,只好专注地去帮他解开衣带。 僧衣形制相对简单,都是宽袍大袖;领口等处也不钉那么多细密的扣子,,只以系带连接。春芽手指纤细灵巧,没多时便已经将他外衣、中衣的衣带全部解开。 解开衣带是简单,可是接下来他那向来被掩藏在僧衣之下的男子躯体展露在她眼前时,她却还是羞窘得满面通红。 相对于女子的身子来说,男子的身子没有那么神秘。可是唯独他的除外。 因为自幼修佛的缘故,他的身子比女子的还要神秘,像是一块禁忌的秘地,从来没有女色曾经染指过。 而今晚,他那神秘的所有,全都对她坦白地敞开,任凭她探索。 春芽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只好急忙请求,“还请家主入浴吧,水快凉了。” 云毓定定地垂眸凝视她,看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便深深吸气,没再逼她,自己站上木凳,缓步走进了浴桶。 云毓在热水中坐好,眼帘轻垂,像是即将要入定的神佛。 “开始吧。”他吩咐她。 春芽紧张地蜷了蜷指尖,先逃避地走开,将他的僧衣在衣架上挂好,借着僧衣的遮掩,她站在衣架前深呼吸了数次,这才转身走回了浴桶前。 站在他背后,伸手抚上他肩头。 侍寝那晚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在水汽氤氲里重又浮现在眼前。那晚也是这样的姿势,她故意碰触和诱惑了他…… 从那晚到今晚,前后不过短短数日,可是心境上却已是天翻地覆地改变。 今晚,他主动向她敞开一切,她却不敢要,反而只想逃。 那记忆越是攻击,春芽心下对云毓的愧疚便越发深重。 原本他是白衣如雪的佛子,只需清心寡欲修行他的佛法即可,他可以不受红尘的羁绊,可以不入男女之情的袭扰。高坐莲花,心净如琉璃。 看是她诱惑了他。她将他拉下莲座,害他堕入红尘。可是当他情动,她却又要转身逃跑,将他自己一个人丢在那渴望的渊薮里,无法渡人,更无法自渡。 她罪孽深重,罪不可恕。 女子的心与身子总是直接连通的,她心里的愧疚便自然地传递到了指尖。她帮他的按揉不自觉地放柔,不像是在帮他洗浴,反倒是在侍弄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热水也加剧了感受,云毓坐在热水间,呼吸点点变急。 他喜欢春芽这样的碰触……天,他所怀念的、想要的,就是她这样的抚弄啊! 她的感情全都流动在她指尖,她的每一个轻点慢捻,撩动的全都是他的心弦! 云毓高高仰头,深深吸气,两手左右用力扣紧浴桶边沿。 他恍惚里只觉自己已经化作一架古琴,横卧在她面前,任凭她纤纤十指,任意拨弄……随着她的每一个挑动,他发出的全都是最美妙的回响。 年少时,他的发愿是化身琉璃,证身菩提;而此时,他改了,他只愿来生为古琴,能横卧在她膝头,每日每夜任她轻抚。 这才是他的红尘极乐。 不知不觉,她为他的搓洗已经结束了一半。 剩下的便是那掩藏在水面之下的部分;以及她的指尖故意忽略了的心口左右。 春芽不敢再擅动,指尖轻颤着停住,再度祈求:“家主,奴婢个子小,下面的便够不着了。还求家主自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忽然只觉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哗啦”一声巨响,水面洞穿,等她明白过来,整个人已经坐进了热水里,与他正面相对! 她惊呆,“家主!” 云毓颧骨上也早涌起了羞红,一双清澈的眸子湿漉漉地凝视她。 “现在,你可以够得着了~” 春芽惊得浑身寒颤不已。尽管是坐在热水里,可是她还是浑身寒颤! 她急得泪花涟涟,“家主……这不合适。” 她两只小手攀住浴桶边沿,用力想站起来逃走。 可是他却伸手过来,覆盖住了她两只小手。 他修长的手指不慌不忙,仿若拨弄琴弦一般,一根一根将她的指头掰开。 他的眼神徐徐而魅惑,染着水汽,圣洁而又邪肆。 “……今晚你逃不掉的,小奴儿。” 第123章暗夜里,她床上有人 就在这时。 忽然,“砰砰砰”一阵凛冽而急促的敲门声。 云毓倏然皱眉,冷冷转头望向门口,“何事!” 门外传来罗霄的声音:“家主,奴才有要事禀报!” 春芽也惊呆了,没想到竟然是罗霄来砸门。 夜色已深,罗霄就算现在已经是「明镜台」的人,可是这个时辰他还是不合适进内院来的。 就更别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砸门! 外头不可能没人告诉他,家主现在正跟她在一起洗浴…… 春芽紧张地觑一眼云毓。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清冷佛子的眼底,看见想要杀人的凶狠! 春芽紧张地握住云毓的手,向他轻声祈求,“家主……” 云毓深吸几口气,才尽量平静问,“非要现在说么?明早不行?” 罗霄坚持:“不行!奴才就要现在禀报!” 云毓一向清寂圣洁的脸上,这一刻涌起阴鸷来,“罗霄,你最好有要事。否则……” 春芽吓得不顾一切扑进云毓怀里去,紧紧抱住他,小脸儿在他心口摩挲,“家主,息怒。他只是奴婢弟弟!” 云毓这才心情平顺了些,伸手在她湿漉漉的小脸儿上摩挲了下,垂首在她鼻尖儿上印了一个轻吻,“嗯,等我回来。” “哗啦”声响,云毓从水中站起。 热水沿着他的身子滑下,那样紧致而修长的线条…… 春芽不是故意的,却还是撞见他某处。 一向克制的他,这一刻竟然是…… 春芽羞愧难当,赶忙转开头去避开。 云毓也有些脸红,忙抽了桶边的换洗长袍披在身上,抬步走到门边。 打开门,灯火里罗霄一脸的急迫;少年还不懂得完全掩盖心迹,于是乍然投向云毓的眼神里,果然也有火一般的愤怒。 云毓眯了眯眼,“究竟何事?” 幸亏罗霄好歹也是大管家的儿子,急忙低下头,再重新抬起头时,眼底的愤怒已经不见;只剩下了与脸上神情一致的急迫。 “禀家主,伍夫人送来飞鸽传书。” 罗霄说着跪倒,“如果不是这样的大事,奴才绝不敢这样的深夜打扰家主。” 云毓也有些意外,“哦?” 春芽在屋内听见,也是一愣。 一来伍夫人是恬淡的性子,若不是出了极其要紧的事,定不会大半夜的传书回来; 二来鸽子晚上夜盲,即便是信鸽,也只有一部分经过特殊训练的才能在夜晚飞来传书。 两相结合,那便必定是伍夫人那边遇到了极重要的事,这才不得不大半夜的飞鸽传书来。 罗霄将手中捧着的信鸽呈给云毓,云毓亲手解下信鸽脚上的竹管,取出字条,展开一看便是皱眉。 他回头看了一眼春芽,深吸口气,“今晚有事,你先回去吧。” 春芽悄然松口气,却又心下惴惴着不知道伍夫人遇到了什么难事。 上次在蓝田庄,伍夫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还没来得及报答。 春芽自己从浴桶中爬出,身上衣裳都湿了,只好暂时将云毓的外袍抽了一件来拢在身上,急忙走出门口。 门口就那么大,她迈出门槛时,正撞上罗霄火辣辣的凝视。 她蹙眉,低低垂头,避开罗霄的凝视,急忙沿着墙根儿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房间。 云毓目送她远去,才向罗霄点头,“你先到门房候着,回头自有吩咐。” . 云毓回内间,吹灭了灯烛,独自坐在蒲团上想了一会子。 旋即摸出一枚小小骨笛,凑在唇边,轻轻吹响。 这骨笛的声响,普通人是听不见的;与那能夜晚飞行的信鸽类似,唯有经过遴选出来的、体质特殊的人,经过特别的训练才能听见。 不久,房顶瓦片上极轻一响。 云毓轻声:“玄素。” 房顶瓦片揭开,一道黑衣身影无声飘过,跪倒在云毓面前,“主君。” 云毓点头,“伍尚书出事了。” “伍尚书”是伍夫人的兄长,当朝礼部尚书伍未安。 皇帝禁卫今晚突然出动,进伍尚书府,不宣布罪状就将伍尚书强行押走。不经刑部审问,也不入刑部大牢,而是直接带到禁卫诏狱去。 能被带到诏狱去的,不死也扒层皮。官员们若不是宁死扛住,那最后便都是屈打成招。若今晚不及时搭救,等明早天亮,伍尚书或者已死,或者已经认罪,便什么都来不及了。 伍夫人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冒险以信鸽夜晚传书,求云毓连夜向太后求情。 出了这样严重的事,云毓今晚就是再舍不得放开春芽,却也不能不让她离开。 玄素点头,“属下听说,是因为伍尚书收受贿赂,被禁卫查实际了。” 云毓便是一声冷笑:“将罪过推在银子上,果然是最便捷的法子!” 玄素点头,“属下也觉得不是。就算是贿赂,也不用禁卫出动。” 云毓点头:“数月前有大臣在朝堂之上建议削藩;伍尚书以礼部尚书的身份,据理力争,说亲王分封乃是太祖皇帝留下的规矩,不可更改。” “皇帝削藩的心意已定,如今诸王都已进京,伍尚书这是触了龙鳞。” 玄素点头,“属下也听说,伍尚书私下里与幽王、雍王多有来往……” 云毓微微皱眉。 玄素轻声问,“主君当真要连夜入宫求太后相救么?那即便救了伍尚书,皇上也难免迁怒主君。” 云毓清冷勾起唇角,“对。” “伍尚书与咱们平阳侯府是姻亲,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这么做,自然有试探、敲打我的意思。” 玄素垂首,“家主不要上当。” 云毓却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伍夫人刚送了我一个巨大的人情,我不能不还。” 玄素挑眉,“主君一向心如止水,又怎会欠人人情?” 云毓轻轻摇头,“……再心如止水,却也终究有牵挂之人。” 玄素心下微微一沉。 主君这么多年来清心寡欲,怎么偏到要起大事的节骨眼儿上,忽然心有牵挂了? 这对于主君大业来说,绝非好事。 “家主还请三思。倘若主君今晚蹚了这潭浑水,以后便再难抽身。” 云毓将手肘撑住膝头,指尖支着额角,“可是你看,皇帝已经先出手试探我了。那是不是无论我如何退让,他都已经对我起了疑心?” 玄素一惊,忙叩首在地,“主君万万不可为了一人,就打乱整个棋盘!” “属下觉得,此事虽说是皇帝早已有心削藩,可是皇帝抓伍尚书总要师出有名。而这么巧就出了贿赂之事。” “属下还是担心,这银子的事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以小事逼迫主君出手。皇帝是居心叵测,可银子背后的人就更是四两拨千斤。” . 春芽回到房间,几乎是进门的瞬间,心跳便停了。 黑暗里,有人悠闲地躺在她床榻上,等她回来。 第124章交换条件?不准他碰你 “三爷?” 春芽惊愕地打量门窗,确定都完好无损,“三爷是怎么进来的?” 虽然他以前也趁着夜晚来过「明镜台」,但是今晚不同往日。今晚因为罗霄砸门的动静有点大,所以整个院子的人都被惊动了。 他这个时候进来,而且堂而皇之地进了她的屋子,冒的风险未免太大。 她自然而言想到罗霄,毕竟罗霄原本是他的人。 她便笑了:“奴婢懂了。怪不得之前罗霄故意搞出那么大动静,就是给三爷打掩护呢吧?” 罗霄把整个院子里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云晏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趁乱进来。 云晏眯了眯眼,“怎么,今晚不愿意看见爷?” 他撑起半边身子,手肘支着她的枕头,“不喜欢被爷冲了你跟他鸳鸯戏水的好事?” 春芽轻轻别开目光,“三爷又冤枉奴婢了。奴婢怎么会怎么会不喜欢三爷做的决定呢?” “奴婢原本就不想跟家主什么鸳鸯戏水,几番婉拒,心里自然也盼着有人搅乱了今晚的事。所以三爷其实是帮了奴婢的大忙。” 云晏轻哼了声,“说得好听。” “可是你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心里却有怨气儿?” 她回眸隔着黑暗看着他,“那是奴婢怎么都没想到,今晚给奴婢救急的,竟然是伍夫人那边出了大事。” “伍夫人曾经在蓝田庄救过奴婢一命,奴婢还没来得及回报伍夫人,所以听说伍夫人出事,奴婢心下自然着急。” 她走过来,跪在床边脚踏上轻声向他求问:“三爷告诉奴婢,伍夫人那边究竟发生什么急事了?奴婢不敢问家主,只敢问三爷。” 无疑春芽最后的那句话取悦到了云晏,他这才浅浅勾起唇角,将伍尚书被禁卫捉拿的事说了一遍。 春芽也怔住,“只是因为伍尚书受人贿赂,就要半夜被抓进诏狱?” 这里一听就不正常。因为诏狱里关的都应该是皇帝最忌惮的对手,一个贪财的官儿不至于。 云晏轻笑一声,“不错。没进过官场的小女子,竟还有对于官场的敏锐。” 春芽微微蹙眉,“听起来更像有人故意用银子的事害他,正好给了皇上理由,捉拿他入狱。” 春芽虽然没见过伍尚书,却也因为伍夫人的缘故,私下里打听过一点。这位伍尚书与伍夫人一样,性子恬淡,性情风雅,是朝中清流一派。不争权,不好色,也不贪财。 云晏从桌上的果盘儿里拈了个枣儿,砸她额头,“官场的事就是男人的事,你管那么多?” 春芽霍地回头看他,“奴婢是没资格管官场的事,可是这事发生在今晚,又恰好打断了奴婢与家主正在做的事……这便与奴婢有了牵连,奴婢自然不得不多想一层。” 云晏眼神晦暗不明,“想说就说。” 春芽深深吸气,“三爷,那个使银子的人……是不是你?” 蓝田庄的事,从来不插手侯府争斗的伍夫人竟然站出来帮了忙,摆明是给云毓面子。春芽担心,以云晏的小心眼儿,会因为那件事就恨了伍夫人。 云晏漆黑的眸子在夜色里凝视着春芽,邪佞地乐:“既然猜中了,那爷就也不瞒你。” 恐惧和愤怒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深深吸气,“三爷……蓝田庄的事,伍夫人兴许是向家主示好,可是她也更是救了奴婢的命!三爷就连这样都不能容忍,还要再迁怒伍夫人么?” 云晏眸子里夜色无边,“府里一共就三位夫人,我可以接受大夫人与他若即若离的关系,却不能接受伍夫人向他主动示好。” “是伍夫人自己先打破这个平衡,那就不能怪我了。” 他幽深的视线在她面上逡巡,“爷跟你说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她伍家兄妹不自量力!” 春芽闭上眼,用力吸气,“三爷能不能给奴婢一个脸面,饶了伍尚书这一回,让奴婢也好报答伍夫人一回?” “伍夫人救过奴婢的命,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 云晏却是轻哼一声:“你想让爷为了你,放弃已经设计好的棋局?” 他伸手捏着她小小下颌,“你想让爷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你又能给爷什么,嗯?” 春芽心底如波浪翻涌,“三爷想要什么?只要奴婢能为三爷办到,奴婢都必定竭尽全力。” 云晏轻轻笑开,缓缓挪过身子凑近她,“……不让他碰你。” 春芽微微一颤,“三爷恕奴婢愚钝,奴婢这一刻有些不明白了——三爷要奴婢进「明镜台」来,奴婢不就是得用自己的身子侍奉家主,来博得家主的信任么?” “奴婢没有别的本事,只有这具身子而已。若三爷连身子都不让奴婢使用,那奴婢都不知道未来该如何在「明镜台」呆下去。” 云晏却是冷笑,“那爷也曾将你送给我爹。你还不是保全了完璧之身?” “你是聪明的,你有的是本事自保。” 春芽深深吸气,“可是……三爷这又是何必?奴婢的身子,三爷不是已经得到了么?” 云晏悠长地吸气,掐着她的下颌拉近他。 “谁说爷得到了?爷没破了你的完璧……你没看见守宫砂还好好的在你手臂上?” 春芽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就算她还未破瓜,但是以他在晋王府与她做的那些事,事实上又与破了她的身子有何区别? 春芽凄楚一笑,“三爷与阮姑娘的‘亲迎’之期已定,三爷专心准备与阮姑娘的洞房花烛不好么?奴婢这卑微之身,着实不值得三爷惦记……” 云晏轻轻咬牙,“你想偏了。不是爷非要惦记你的身子,爷只是不想叫他得到罢了。” 他向她凑过来,贪婪地从她颈侧呼吸她的体香。 “……不准你给他,只许你钓着他。他一个佛子动了男女之念,就像老房子着火,反而比寻常男子更难熬,更想要。” “爷就是想看他被欲念折磨,想看他痛苦挣扎。” 他说着,屈起指节,沿着她脖颈线条轻轻刮动,“让他魂不守舍,再无心思干别的事。” 春芽心理上抗拒他,唾弃他,可是她的身体却因为今日的亲昵而认得他。自动地随着他的指节,寸寸轻颤。 这一刻,她好讨厌的自己的身子! 她身子的反应,却叫他越发兴致盎然。他一边抚摸着她颈子上的吻痕,欣赏着他今天留给她满身的痕迹。 “……真是可笑。他今天带你共浴,竟然是想将爷留给你这一身痕迹都洗去?他也配!” “他想要洗去,爷偏要你留着。”他邪肆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若有哪处淡了,爷便再给你重留一次。” “爷就是要让他明白,你是爷的,不准他碰!” 他说着,报复似的,又在她颈侧重重吮吻下来。 一丝锐痛,让她周身猛然颤栗。 第125章江山和美人儿,你要哪个? 百官上早朝,都在天不亮的时分。 云毓也早早进宫,却不是上金銮殿,而是直奔永安宫——太后寝宫。 他刚到永安宫门口,却见门口已经多了一队花团锦簇的宫眷。 走近了一瞧那灯笼上的字号——麟趾宫。原来是冯贵妃。 云毓只好先上前给冯贵妃请安。 冯贵妃坐在软轿里并未露面,只是语声疏离问:“云家二郎怎这么早就进宫来面见太后?” 皇帝迟迟不下恩旨,云毓便迟迟不能正式承袭平阳侯的爵位,所以冯贵妃还只称呼他为“云家二郎”。 云毓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贵妃娘娘都这么早来永安宫晨昏定省,那微臣自然也不敢懈怠。前儿听太后说,晨起必先到佛前做早课,微臣便想着进宫来,陪着太后一起做早课。” 少时,太后跟前的宋嬷嬷笑眯眯出来,亲自迎接冯贵妃和云毓两位贵人入内。 云毓为太后讲经,太后笑眯眯听着,冯贵妃便跪在一边替太后拣佛豆。 早课做完,太后带着二人出了佛堂,重新赐座喝茶。 按说这会儿冯贵妃就可以告退回去歇着了。可是今日冯贵妃却半点没急着走,倒主动跟太后商量着,说方才拣的佛豆不如就煮熟之后赏给上早朝的百官们,给他们当早饭吃。既能饱腹,又能积德。 “更关键是啊,百官吃完了太后赏的这佛豆,必定心中更重社稷大事,能全心全意辅佐陛下。” 太后满意地笑,“别看你这孩子年纪小,又是田庄里长大的,你对凛儿用的心倒不比你姐姐少。” 冯贵妃的姐姐,正是正宫冯皇后。说来冯太师家真是凤凰窝,一门二主位,嫡女封后,庶女封了贵妃。整个后宫,除了太后之外,就是她冯家姐妹的天下。 太后跟冯贵妃说了好一阵子话,这才担心冷落了云毓,便忙笑着说,“前儿他们还说,该封止水当国师。哀家还说,改日该在皇帝面前提提此事。” 云毓,字“止水”。 冯贵妃却淡淡垂了垂眼,“皇上以孝治天下,自然是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皇上没有不遵命的。” “只是妾身却觉得若是从前,云家二郎自然当得国师的身份;可是如今么,却不合适了。” 太后微微扬眉,“这是为何啊?” 冯贵妃瞟了云毓一眼,“妾身听说,云家二郎近来收了个通房丫鬟。” 她故意垂首抿嘴一笑,“都有通房丫鬟了,哪儿还合适当国师呢?” 太后也有点惊讶,“哦?” 云毓急忙起身跪倒,“臣下还未来得及向太后禀告此事。” 太后缓缓收了笑意,“当日你刚进宫来给哀家讲经的时候,哀家就问过你,可否想娶妻生子。你说,今生只愿固守青灯古佛。” “这话才过了多少日子啊,你这么快就改了主张。” 云毓无言以对,唯有跪伏在地。 “太后勿怪。”冯贵妃便又笑笑,“听说这倒也不是云家二郎自己的主意,而是晋王妃亲自给他挑的。” 太后又是一愣,“哦?竟还有这事?” “晋王妃不仅塞了通房丫鬟给云家二郎,听说还安排了百花宴,遍请京中贵女,这是要正式给云家二郎娶妻呢!” 太后听得便直皱眉头。 晋王年纪小时,曾经在太后宫里抚养过。太后颇念旧情,时常在皇帝萧凛面前替晋王说好话。 按说就凭着这份旧情,太后本该将晋王妃当做儿媳妇看待的。但是奈何太后却不待见晋王妃。 冯贵妃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这便起身告退。 云毓本来是向太后来给伍尚书求情,可是今早叫冯贵妃这样一冲,此时倒失去了向太后开口的最好时机。 他只得暂时忍下。 . 「合欢楼」,夜色倾城。 萧狐若哀怨地扯着云晏的袖子,“阿晏,我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跟如烟那女人计较!” 他指着后脑勺,“现在还有一个包呢!” 说起这个来他就气,“……平素看着她温温柔柔的,那日竟然敢拿花瓶砸我!我是谁啊,我是晋王世子,小王爷!她竟然敢拿花瓶砸我,她也不怕给我开了瓢!” 云晏却不买账,“如烟是小王爷的宠姬,肚子里又怀着小王爷的子嗣,小王爷可别找我。” “人是我买了送给小王爷的,可我只管出银子,我可与她并无私交。” 萧狐若转了个眼珠儿,“可毕竟人是阿晏你买的,那我就得给她面子啊!因为给她面子,就等于是给阿晏你面子嘛!” 云晏满脸的薄幸,“那倒不必。小王爷要是玩儿腻了她,那小王爷随便处置就是,或者送人,或者发卖,只要小王爷您高兴就是。” 萧狐若呲了呲牙,他现在的一肚子气其实主要是冲着春芽去的——本来是天赐良机,他也马上就要得手了,结果一切都被如烟给破坏了,他现在还气得牙根儿痒痒。 可是他却又担心如烟这么干是有云晏撑腰,他更担心云晏跟春芽有关系,所以他要借如烟来试探试探云晏。 可是云晏却滴水不漏,叫他没辙。 他便有点懊恼,“阿晏你要是真想让我高兴,你就赶紧把那个春芽给我弄来呗!我现在想要她,想得都浑身长草!” 云晏却一声轻哼,“知道我二哥今早上进宫面见太后,是干什么去了么?” 萧狐若眨巴眨巴眼,“巴结太后去了呗!听说太后早就有意向皇上举荐他,让他当国师!” 云晏却勾着唇角缓缓摇头,“他是去给伍尚书求情了。” 萧狐若立即收起笑谑,直勾勾盯着云晏,“他求成了吗?” 云晏轻哂一声,“我不让他求成,那他就求不成!” 萧狐若这才拍拍心口,“太好了!” 云晏慵懒地向萧狐若举杯,“只要他关在诏狱里,皇上就会将精神头儿都放在幽王和雍王他们两个那边,便查不到你们晋王府头上。” 萧狐若直向云晏抱拳,“多亏阿晏你一直替我和我父王出谋划策,这才能保全我们晋王府。要不,就凭我父王当年被太后抚养过的旧事,皇上也得第一个拿我们家开刀!” 云晏借着酒意,眼角微扬。 “可是你们也别麻痹,皇上第一刀没砍到你们家,却不等于这一刀永远不落下来。” “你和王爷还是尽早做打算。趁着皇上查别的王府,你们赶紧徐徐图之。” 萧狐若孩子气地嘟嘴,“……阿晏,我跟你说那小美人儿呢,你怎么又跟我说江山啊?” 云晏收了笑,嘴角挂起冷酷的讥诮。 “江山和美人儿,小王爷想要哪个?” 第126章伤了心便想狠狠地吻她 萧狐若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江山?美人儿?” 他仿佛是听见了这世上最可乐的笑话一般,乐得都出了眼泪,抬袖直擦眼角。 “阿晏!你这是拿一个丫鬟跟江山相提并论呐?难道在你心里,这个丫鬟的地位竟然这么重?” “虽然她真是够美,也够媚,看一眼就忘不了,亲一口就心痒痒,碰一次就回味无穷……可是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丫鬟而已!年轻貌美的时候当个玩意儿,用来暖床也就是了。” “可她总有老的一天,到时候不媚了,也不嫩了,又还有什么意思?哈哈哈,阿晏你实在太逗了!” 珠儿瞟了云晏一眼,赶忙举起酒壶去给萧狐若倒酒,也笑话云晏道:“以三爷的性子,能出这么个口误可真不容易。想来也都因为是在小王爷面前,这便放下了防备,变得口无遮拦了。” 珠儿抿嘴轻笑,“三爷这个口误,可够奴家们日后笑话好些日子了。好容易抓住三爷这么个把柄,奴家可得好好儿乐几天。” 萧狐若乐得也是拍桌,“可不是嘛!” 云晏也皱了皱眉,“瞧你们这小心眼劲儿的,我不过只是打个比方,竟叫你们自以为得计了。” “‘美人儿’说的是对美色的贪恋,又不是特指她一个人。” 萧狐若却不同意,“谁说江山和美人儿,就只能取一样儿?我萧狐若要的是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我两样都要!” 萧狐若说得志得意满,两眼放光,就仿佛他现在已经得了天下似的。 他凑近了云晏,“阿晏你说,如果男人得了天下之后却不能玩儿女人,只剩下朝政啊、国务啊的,那就算得了这江山,又还有什么意思?” 云晏轻笑一声,倨傲垂下眼帘,自顾捏着酒盅喝酒,懒得再看萧狐若这副嘴脸。 萧狐若便有些讪讪的,赶忙将说得过满了的话往回拉,“阿晏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为了玩儿女人才想得天下的。美人毕竟也是江山的一部分嘛。” 云晏连眼皮都没抬,只是随意地点了个头,“小王爷说得倒也有理。” 云晏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又讨好地问云晏,“阿晏,那你呢?如果我问你:江山和美人儿,你选哪个?” 萧狐若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紧紧盯住云晏的眼睛,“阿晏,你会为了美人儿,放弃江山么?” 珠儿在畔,都忍不住盯了萧狐若一眼,“三爷现在只想着侯府的家业呢,一个平阳侯府都那么多人拦着,叫三爷得不到,三爷现下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能觊觎江山呢?” 珠儿说着掩口而笑,“若说争夺江山啊,不得是小王爷这样的王子龙孙才有的资格?可惜三爷却只是个武侯的庶子,啧啧,争不来,争不来……” 云晏恼了,将手中的酒盅砸向珠儿,“怎么,连你也敢嫌弃爷了?既然如此,那爷索性将你送给小王爷,叫你也伺候王子龙孙好吧?” 珠儿脸色一白,赶紧双膝跪倒,“奴家不敢。” 萧狐若赶忙笑笑上前抱住云晏,“哎呀,阿晏!看我面子,别闹啊。” 幸好老鸨这时敲门,带了新人进来给两位贵客瞧。 老鸨笑眯眯道,“这是还没接过客的姑娘,今儿正好二位贵客在,便先带来给二位瞧瞧。若是您哪位看上眼了,只需约略赏些缠头,也叫她起起名声。” 萧狐若瞄着那小美人儿便笑了,起身一把搂住。老鸨亲自带到房间去了。 云晏这才悠然挑眉,取了巾子擦手指头上落下的酒滴,脸上全然不见方才的怒意。 珠儿也不见了惊恐,含笑从地上缓缓爬起来,走过来帮云晏整理衣褶,“这天下马上就要乱起来了,三爷这几年的步步为营,全都奏效了。” 珠儿回眸瞟过门外,“三爷真想扶那位登基么?奴家倒觉着,他真不配。” 云晏轻哂,指尖悠闲地转过扳指,“不过是龙椅上放个摆设,他这样的也没什么不好。” 珠儿便也莞尔,“也是。到时候依着他的志向,给他弄一后宫的美人儿,他自然就也顾不得什么朝政、国务的了。”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住云晏,“朝政国务都拜托三爷替他掌管,也就是了。” . 云毓没能在太后面前给伍尚书求上情,他这日便提了食盒,进诏狱去探视伍尚书。 外面晴天白日的,诏狱里却暗如黑夜。 火把照不亮的地方全是无尽的幽暗,而鼻息之间全都是血腥之气。 这与云毓身上素白的僧衣,形成了绝大的反差。 禁卫最了解宫中事,知道云毓现在是太后面前的头等红人,这便破例开了牢门,准云毓进牢房去探望伍尚书。 毫不意外,伍尚书已经被打成了个血葫芦,早已不见平素风雅清流的模样。 云毓面静如水,坐下打开食盒,“三娘亲手做的,舅舅尝尝。” 伍尚书蠕虫一般爬过来。他满口牙齿都被禁卫行刑的时候,一颗一颗的拔掉了,他哪里还能吃得下美食? 他只定定望住云毓,“二郎,你也支持我的,对不对?皇上一意孤行削藩,不仅仅是违反太祖定制,他这么做也会招致天下大乱啊!” “别人不懂历史,二郎你总是懂的。汉代七国之乱、八王之乱的教训还不够么?” “况且太祖皇帝既然定下宗室分封的制度,为的也是让藩王为朝廷守边啊!一旦夷狄来犯,都不用朝廷出兵,藩王自己带兵就可为国屏障!可是皇上一旦削藩,倘若夷狄打来,又有谁来抵挡?” 云毓静静听着,一个字都不回应。 伍尚书急了,伸手扯住云毓袍袖,在他素白的僧衣上留下肮脏的血手印。 “二郎你说话啊!我不在乎自己生死,我在乎的是我大胤的江山社稷!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我只能指望你替我向太后,向皇上陈情!” 云毓耳廓轻轻动了动。 他从小就在山寺中静修,耳朵早已习惯了察觉极细小的声音,于是他当然知道,门外支棱起无数的耳朵,就在等着他的回答。 云毓不着痕迹地将袍袖从伍尚书一双血手中拉出来,嫌弃地掸了掸袍袖上的血手印。 “可是舅舅就没想过,倘若藩王不是为国守边,而是主动勾结夷狄呢?” “那到时候就成了他们打开国门,引敌入关!到时候天下会更乱!” 伍尚书被问得怔住,愣愣望着云毓,说不出话来。 云毓站起身来,“我劝舅舅,尽早将这些年与幽王、雍王的来往书信上交朝廷,或者还来得及将功折罪。” 云毓出了牢房。 伍尚书在后面嘶嚎大哭,“……原来你根本就没想救我!没想救我大胤的!” “我算看错了你一身僧衣,却原来你也是狼子野心!你心中没有慈悲,你根本不管百姓生灵涂炭!” 云毓疾步回到明镜台。 看见他袍袖上的血手印,绿痕、春芽和翠环都赶紧跟上来想要伺候。 云毓没看她们三个,却只是一伸手便准确地捞住了春芽的手臂。 他拖拽她进了「止水堂」,一转身,便将她压在了门板上。 随即狠狠地吻了下来。 第127章“我的心魔,只有你能解” 春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竭力闪躲开。 可是云毓却不容许她闪躲,伸手掐住了她下颌,将她的头狠狠地固定在了门板上,一动都动不了。 他的唇齿覆盖下来,春芽想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突然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春芽便是一怔,一点点软了下来,放弃了挣扎。 她突然明白,他这一刻不是在亲吻她,而是在求她帮忙,发泄某种强烈到了顶点的情绪…… 这种情绪或者是刻骨的仇恨,或者是极度的沮丧,是几乎熬不过去的难关,是只想以死亡来逃避的困境。 而这一刻,他将她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相信她能帮得上他,所以他才将自己这样脆弱和绝望的一面,通过这个吻来传达给她。 春芽蜷了蜷手指,垂下眼帘,乖乖承受了下来。 她自己也曾经无数次被人投进绝境,她知道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所以她这一刻,不忍心推开他。 云毓一改平素素衣胜雪的清雅,几乎是伤心的野兽一般在啃咬她的唇舌。 春芽忍着疼痛和罪恶感,不回应,却静静地任凭他发疯。 良久,血腥味道在他们两人的口腔里弥漫开,云毓才重重一震,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 他急忙停止了这个血腥的吻,抬起头来慌乱地看向春芽。 春芽的朱唇此时红得娇艳。却不是口脂的功劳,而分明都是鲜血。 是被他啃咬出来的。 云毓愣怔住,一瞬间眼底涌起破碎的无助,像是孩子犯了弥天大罪之后,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春芽便只是淡淡一笑,伸出小舌将唇上的血色卷掉。 “家主别担心,奴婢没事的。嘴唇上这样的小伤口一点都不要紧,一点都不疼。平素干燥了,也时常这样呢。” 云毓呼吸里仿佛哽咽了声,伸手将小小的她抱进怀里。 紧得,像是要将她嵌入他自己的骨肉。 “对不起……我方才逃不出心魔。” 春芽伏在他怀里,柔顺地点头,“奴婢明白。方才那个人不是家主,而只是藏在家主身子里的一头白虎。” 她仰头看他,眼底都是抚慰,“白虎就是要咬人啊,白虎就喜欢喝血吃肉。所以它也没做错事。” “而且奴婢方才都是在承受范围之内。若是奴婢扛不住,定会拼死挣扎的……所以家主就不必介怀了。” 云毓悄然松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温柔缱绻起来。 他的指尖疼惜地在她唇瓣上轻轻抚过,像是查看她的伤口,又像是安抚她的疼。 春芽轻叹一声,悄然闪躲,“家主……奴婢真的没事。” 他这样的碰触,虽说是在致歉,可是却渐渐地多了渴望的味道。 可是云毓却还没等她说完,竟然又落了唇下来,这一次变成了极尽温柔的亲吻。 这一次春芽却拼命低下头,抵死地避开了。 “家主容奴婢先给家主检查一下嘴上的伤口!” 已经恢复理智的云毓,终究做不到之前那被心魔控制时的不顾一切,他虽然不愿,却也只好停下来,沉沉呼吸着贪婪地凝视春芽。 “我没事。” 春芽却摇头,“奴婢卑微,这点子伤口可以不当回事;家主的却不行。” 春芽小手柔柔钻进他掌心去,主动挽住他的手,“家主听话,叫奴婢瞧瞧。” 她虽然拒绝了他,可是这一刻却主动关心他,还有小小的讨好,云毓心下便也熨帖下来。 他像个孩子似的,乖乖由得她牵着走到椅子旁坐下。她推着他面向窗子,借着窗外天光仔细看他嘴唇。 然后小手还轻巧地捏开他嘴唇,查看他牙齿和舌尖。 有那么一刻,云毓觉得她简直像个小兽医,在查看牛马的牙口。 虽然这样的联想会让他自己低矮成牛马,可是却又该怎么形容呢——这样的感觉却反倒让他内心生起小小的欢喜。 他喜欢被她抚弄着啊。 不一定非是要动了欲念之事,对于特定身体部位的抚弄;而是无论哪个部位,只要是她的碰触,都会让他觉得欢喜。 春芽看得仔细,鼓起了腮帮,“家主嘴里都破了,是上火了,而且还自己咬了……” 她皱眉,认真看他,“家主该吃些清火的药。” 云毓忍不住微笑。她像个小妈妈。 他忍不住逗她,“……不必吃药。只要你今晚还为我侍寝,不再逃避,那我这些火气自然就退了。” 春芽登时红了脸颊,一双眼亮晶晶地,“家主!奴婢说的是家主心里有火!” 云毓便也轻笑点头,“心也是身子的一部分。只要身子里的火退了,心里的火气便自然消散。” 春芽鼓着腮帮不说话了。 云毓笑着扯住她小腰,不准她又羞又气之下扭身逃走。 她被他困在他膝头之间。 云毓按捺不住情动,伸手将她抱到膝上。春芽惊得赶忙跪起来,就跪在他腿上,不敢面对面与他坐着。 ……她之前就是这样被云晏抱着坐在一起,她现在已经太知道男子会利用这样的坐姿对她做什么。 她已经被云晏那样过了,她便不可以再与云毓也那样! 云毓知道她害羞,便也不强迫她,就任由她跪在他膝上,他仰头看她。 “今天我在外面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很挫败,也很难过,却无从辩解。可是却因为这样得到了你的心疼,我忽然觉得那些痛苦我可以再承受一次;甚至,哪怕多加十倍也无所谓。” 春芽没想到他要跟她说的是这个,心一软,膝盖便也跟着软了。 她也怕跪疼了他,便索性整个身子滑落下来。不敢与他面对面坐着,只好侧身坐在他膝上。 她从小到大,也没遇到过如云毓这般肯与她直抒胸臆,这样温柔对话的男子。她心下温暖,便也羞涩了,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也只用侧脸对着他。 “……那以后家主难过了,就来找奴婢。奴婢愿意陪家主一起扛过去。” “奴婢啊,从小到大吃过无数的苦,奴婢的心便也因之而变得强韧了。也许都是因为曾经的那些伤心,结痂成了疤,层层叠叠下来,就将心上的那层皮都磨厚了吧。” 云毓心动难耐,却珍惜地屏住呼吸,垂眸认真看她。 “可是如果我再像方才那样做出伤害你的事,该怎么办?方才那一刻,我竟失去自制……” 春芽认真想想,“那以后奴婢便随身带着个棒槌。若是家主的心魔实在太控制不住,那奴婢就将家主砸晕!” 云毓无声笑开,忍不住垂首,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磨蹭。 “好。我们拉钩上吊。” 两人伸小指彼此拉钩,做好了承诺,云毓顺势将她的小手拉过来,又在方才拉钩的位置,轻轻吻住了她的手指。 女子十指连心,他这样亲吻下来,春芽没办法不微微一颤。 云毓受到鼓舞,忍不住稍微放肆,在她小指上加深了这个吻,舌尖轻探。 第128章天,她好爱他…… 奇异的欢喜,沿着春芽的指尖,流淌向四肢百骸,沿着全身快速游走。 春芽知道,她这是对云毓产生了反应。 身为扬州瘦马,她从小时候起学的就是如何讨好男子、服侍郎君,她们要在乎的是男人们的感受,她们自己的感受却不重要。 她们要做的只是曲意承欢,就算自己不喜欢、会疼痛也要忍耐。 她小时候也觉得这样太公平,也曾有几次问过牙婆子,牙婆子便冷笑着对她说:“你还想在乎自己的感受?那你就是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你是扬州瘦马,主人家买了你当妾,就是要拿你当个活的玩意儿,就是要拿你们取乐的,谁还拿你们当回事?” “人家能拿正眼瞧的、会有三分尊重的只是正妻罢了;而你们呐,最好的下场不过只是给人家当个侍妾,没资格的!” “这世道啊,能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咱们这些穷人就别想着还想活得好,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当侍妾的,我告诉你们压根儿就别起这个奢念,趁着你们现在年纪还小,赶紧把那个心思给我掐灭它!别等到长起来,该卖了伺候主人去,还被这念头折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如果你们不听话,到时候吃苦受罪的是你们自己!” 她却没想到,今日在云毓这儿,她竟然遇到了她想要的! 他天性是个温柔的人,即便是渴望得到她,却也还是顾着她的感受,不肯如云晏那样强取豪夺…… 她的心便是千年的冰,这些日子来也终究被他的温柔一点一点融化了。 心已经融化,那身子就更是化成一滩水。 她紧闭双眼,感受着指缝处传来的欢喜,禁不住轻轻地曼吟了出来。 她的反应,云毓立即就感受到了。他惊喜地看着她这般的模样,无法表达内心的狂喜! 春芽面如桃花,羞涩地睁开眼,看见他凝视她,窘得只能将头伏到他肩上去,紧咬着嘴唇,努力克制住唇中溢出的声音。 云毓却不准,拥住她轻声哄着,“别压抑自己,我喜欢听……” 他说着,忍不住让这欢喜更多一点,于是干脆将她的指尖全都没入他自己唇中…… 欢喜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来了,沿着他们两人的周身游弋。 他们两个人同时学会,原来只是这样简单的碰触,都能给彼此带来这么多的满足。 原来男女之事,不仅仅是床帐里的那些颠倒;只是这样轻轻浅浅,印在指尖的,完全远离身子核心的,却依旧能如此快乐。 他们也都在这一刻明白,真正带给他们彼此快乐的其实不是身体的欲念,反而是来自心上的颤动。 因为心动了,身子才会如此敏锐,才会将这样微妙的一丝丝情愫,震颤着放大成无限的快乐;并且能够从自己身心深处,传达给对方知道,然后形成共鸣,再度加深这种快乐。 便如抚琴。指尖轻轻的拨弄,琴弦微微的颤动,却能够形成美妙的乐声;若又能幸运遇到知音,那美好便会无限扩张,形成千古绝响,绕梁不绝。 直到——隔扇门外传来绿痕急切的声音:“家主,奴婢请了王太医来。” 云毓才不得不停下,放开了她柔软的小手。 春芽羞涩地看一眼云毓,急忙又举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方才发生了什么——没有床笫之事,可是她却到达了那美妙绝伦的顶点。 对这种感受她并不是第一次有,她知道她上次因萧狐若的药力控制,与云晏在一起时也曾经达到过,而且还是数次。 但是那次与这次却是迥然的不同。 那一次她神智迷乱,无法自主;而且那感受主要是来自身子。 而这一次,却是从心而始,点点牵动全身。更奇妙的是,他们两个的动作全都是克制的,只是手指上的亲吻,她就已经…… 这一次,她的快乐是身心合一的,这样的感受是云晏没给过她的。 而且这一次,她明确地感受到了幸福。 没有强迫,没有隐忍,没有不甘心,只有全然的幸福。 她的模样,云毓也都看在了眼里。他对男女之事没有经验,也不确定自己方才是否将她送到了最高处。 可是当看到她一脸羞红,眼波如醉,他便已经可以确定,他做到了! 原来只需要他耐心取悦,细致呵护,他便有能力让她获得最极致的快乐! 男子的自信在他胸腔内炸裂成快乐的焰火。 他顾不得门外还有太医和绿痕,急忙伸手将她遮面的衣袖拉下去,将她又抱回怀里来,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问她。 “……方才你,欢喜么?” 春芽被他问得浑身发软,却怎么都躲不掉,只能低低垂首承认,“欢喜得很。” 云毓大喜,忍不住缠着她指尖,“我也欢喜!春芽你知不知道,从出生到现在,我最欢喜的便是这一刻!” 春芽羞不自胜,轻声提醒他:“太医还在门外等着呢……” 云毓这才悠长吸气,“好,我放你回去歇着。” 他又捉住她指尖又轻吻了下,“我方才让你累了。乖,回去好好歇一会儿。” 春芽从他膝上滑下来,站在地上,膝头都有些软。 她尴尬地骂自己没出息。只是被他吻了吻指头,她竟都这样散了脚,真是的。 她走到门口,却还是忍不住停步回眸,再偷偷看他。 天,她这一刻更清晰地知道,她好爱他。 终于终于,她在这世上遇到了一个疼惜她,而她也深深爱着的人啊。 上天定然是听见了她这么多年的祈祷。现在想来,纵然从前吃过的那么多苦,为了如今遇见他,便也都值得了。 云毓看她回眸,含笑轻轻努了努唇。 春芽更是羞涩难当,急忙低低垂首从打开门溜出去。 她不敢看向绿痕和太医,加快脚步,落荒而逃。 可是绿痕却怎么可能放过她去?绿痕紧紧盯住春芽的脸——那羞色绯红,那媚眼如丝,那唇瓣微肿,全都藏不住她方才刚刚经历过什么! 绿痕霍地转眸看向云毓。 门内一身僧衣的云毓,这么多年来一直白皙沉静的佛子,这一刻竟然也是眼角斜飞,黑瞳水光潋滟;更要紧的是,同样的唇色殷红,微微肿起! 绿痕恨得紧紧攥住指尖。 她知道春芽已经是家主的通房,她不是不能接受家主收用几个通房——毕竟王孙公子哪个身边没有几个通房呢! 再说他还要娶妻,纳妾,他身边的女人不会少于三五个。 可是……她却无法容忍家主和那狐狸精都是这样一副神情! 他们可以行床笫之事,因为是为了子嗣;可是他们却不可以露出这样两情相悦的神情! 那狐狸精,可以取悦家主的身子,却绝不可以霸占家主的心! 第129章难道你还想娶她为妻? 王太医也笑眯眯瞧着春芽背影离去,然后才抬步进门。 顺手将隔扇门关上,连绿痕都给关在了门外。 王太医与云毓颇有私交,素常侯府里有主子生病的,云毓都爱请王太医过来。故此绿痕也没将王太医当外人,她被关在外头就关了,她自己也没往心里去。 她索性转身出门,趁机去找卢巧玉。 她极尽委婉地将方才所见跟卢巧玉讲说了一遍,满意地看见卢巧玉面上一白。 绿痕有一种将心头大石卸给了旁人的轻松感,又情真意切道:“晋王妃虽说命大夫人给家主张罗百花宴选妻,但是在奴婢心里却不必这般大费周章,因为家主身边就有合适的人。” 她向卢巧玉屈膝为礼,“在奴婢心中,这个人选就是卢姑娘。” 如果能让绿痕来选,绿痕更愿意让卢巧玉嫁给家主。因为卢巧玉也是在侯府里长大的,这些年相处过来,绿痕也没少了讨好她,两人心知肚明,关系和睦。 而若是从外面另娶进一个新人来,一来是她对人家不了解;二来人家自己有陪嫁丫鬟,自然也不拿她当心腹。 再说卢巧玉虽然占着“大夫人侄女”的身份,但其实是远房的,自家也是小门小户的,平素在侯府里有头有脸的奴才们面前也都谨小慎微的,不敢太拿主子的架子。 也唯有这样的主母,将来这「明镜台」里才能是她在事实上继续当家做主。 绿痕特地来当面与卢巧玉说这样的话,卢巧玉心下自然是高兴的。 要不,她自己还得烦心过些日子百花宴的事。她真担心晋王妃会给云毓又挑一个家世比她好的贵女来,那她这些年的指望可就全都落空了。 ——打小儿大夫人从卢氏宗族里选了她进侯府,就所有族人都知道她将来要继承大夫人的身份,成为平阳侯府的新一任主母的。她那一走就再没有回头的路,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谁料,半道儿上云宥得了疯病。于是她的目标就转向云毓。 她极力利用大夫人与佟夫人之间的相争,在大夫人面前渲染佟夫人和阮杏媚对云毓的示好,终于让大夫人不甘心坐以待毙,这才让大夫人打定主意不让她继续嫁给云宥,而是转向云毓。 卢巧玉却也知道自己家世普通,在侯府里根基又浅,于是她对侯府里任何人都是温柔平和。 尤其是对「明镜台」的人。 阮杏媚专横跋扈,她就偏更平易近人,于是绿痕和青帘都倾向于她。 当初青帘敢对阮杏媚摔摔打打的,却对她以礼相待。她知道,若将来真想嫁给云毓,成为侯府的主母,必须得先争取到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们的支持。 卢巧玉含笑握住绿痕的手,“若论起与毓哥的情分,我哪里比得上你?你与毓哥自小一起长大,这些年同甘共苦。但凡你家世好些,那这个正妻的人选都应该是你!” 绿痕红了眼圈儿,“卢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奴婢可不敢当。奴婢没有那么好的命,不会投胎,这辈子既然已经注定是为奴做婢,便早已没有了奢念,只求能在家主跟前一辈子伺候就好。” 卢巧玉立即表态,“我知道毓哥本性里是清心寡欲的人,但是不管将来还有没有旁人,我却必定要毓哥第一个纳了你为妾。” 卢巧玉说着笑笑,“我觉着以毓哥的性子,来日身边有咱们一妻一妾就也够了。” 绿痕自然欣喜,索性在卢巧玉面前双膝跪了下去,以示效忠。 两人已经达成了默契,卢巧玉便笑着垂首到绿痕耳边:“那狐狸精好歹是晋王妃抬举的,咱们若对她动手,岂不是驳了王妃娘娘的面子?所以啊,咱们便得借别人的手才行。” 绿痕也点头,“借阮姑娘的手,倒是最方便。只是可惜这会子青帘在阮姑娘跟前,她与奴婢这些年心有芥蒂,必定会拦着阮姑娘不听奴婢的。” 卢巧玉便笑了,“可你怎么忘了,「明镜台」里还有一个现成的翠环呢?” . 云毓嘴上的伤口本来就无大碍,王太医看完了,简单开了个清火的小方子就走了。 云毓亲自送走了王太医,便叫罗霄,“请你父亲过来一趟。” 罗霄赶紧去将大管家三保给请了过来,云毓有些不好意思,努力藏着唇角翘起的笑意,垂眼遮住眼底的期待,“我今儿叫保叔你过来,是想问问春芽的身契,可在你手中?” 大管家三保没想到家主特地把他叫过来问话,竟然是为了这么件事。 三保躬身道,“奴才虽然是府中大管家,但是着实不巧,春芽姑娘的身契不在奴才手里。” 云毓也有些意外,“哦?那会在谁手中?” 按着府里的规矩,府中一应大事小情都应该由三保经管着。就算佟夫人掌家,内宅的事却也至少要在人家三保那里留一分底档的,确保大管家凡事都清楚。 三保略微沉吟了下,“应该是在三爷手中。” 云毓脸上的笑容缓缓凋落了下来,“怎么会在他手里?” 三保小心道:“因为府里的商铺收入都在三爷手里掐着,从外面买人从三爷外面走账最方便,故此近些年府里但凡买人,都是三爷亲自经管的。” “所以,新买进来的人,身契全都在三爷手里。其中有些,三爷已经过给了奴才登记造册;而有些,三爷尚未移交给奴才。” 云毓缓缓坐回椅子,有片刻的失神。 “这么说,春芽也是阿晏做主买进来的?” 三保皱皱眉头,“按说,应该是的。只是具体的情形,奴才也不清楚。” “只是春芽姑娘毕竟当初一进府就进了老侯爷那边伺候,故此奴才也拿不准会不会是老侯爷亲自挑的人,然后在三爷那边走了一下账而已。” 三保虽说是大管家,可是二爷、三爷这二位小爷,他可谁都不想得罪不是? 云毓点头,“我知道了。今儿麻烦你了保叔。” . 跑马场。 云晏亲自训练家丁演武。 云毓无声走近。 云晏清冷地勾了勾唇角,“二哥自幼最不屑我们这些浑身灰尘、臭汗的武夫。二哥今儿怎么会到这儿来?” 家丁们都有眼色,纷纷告退。 跑马场上瞬间安静。 云毓只歪头看云晏,“阿晏,春芽的身契是在你手上吧?交给我。” 云晏便是倏然挑眉,“她是二哥的通房,二哥要她的身子就够了,何必又要她的身契?” 云毓淡淡一笑,“她的一切,我都想要。” 云晏面色微微一变,“那我倒好奇,二哥这个时候突然要她的身契,是想做什么?难不成二哥刚收用了她当通房,就不满意她了,想将她立即发卖?” 云毓又是轻笑出声,“阿晏,休得胡说。” 云晏缓缓站直,高高扬起下颌。 “……既然不是发卖,那难道二哥是想放免她的奴籍,让她成为良人?” 云毓微笑着凝视着他,竟未否认。 云晏顿时额角激跳,“二哥这是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正式收房,抬举她为良妾?!” 云毓静静看着云晏,轻傲摇头,“阿晏,你只敢想到良妾了么?” 云晏浑身绷紧,“那你还想怎样?难道你还想娶她为妻不成?” 第130章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云晏这样问,语气是挑衅的。 可是云毓不以为意,只淡淡抬眸,反而面带梦幻般的微笑:“我想的啊,阿晏。” “人生这一世,谁不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呢?” 云晏完全呆住,怔怔望住云毓。半晌才道,“可她只是个丫鬟!” “纵然你放免她出奴籍,她的身份却也还是低于普通的良人。朝廷律法,放免的奴婢只准为良妾,不准为世家正妻!” 云毓并不意外,含笑点头,“朝廷的律例我自然明白。可是在我心里,却更笃信众生平等,我不在乎她是奴籍还是良籍。” “我也不瞒你,阿晏,当日姑母抬她为我通房那日,我并不欢喜,甚至跟她发了脾气。她彼时满脸惶恐,不明白我为什么不高兴,那个小傻瓜,还以为我是嫌弃她,不愿意收她为通房。” 云毓静静抬眸,凝视云晏,“其实我是气她看低了自己。” “我既然爱她,我自然便想的是娶她为妻。可她彼时只甘心当我的通房,她这便是太委屈了自己,同时也是小看了我对她的心意。” 云晏冷笑:“可是你根本做不到!你再笃信你的佛法,可是佛法不能凌驾于朝廷律例,你难道还敢不尊律法是怎的?” 面对云晏的讥诮,云毓却不急也不恼,“阿晏,这世上的事,只要用心,便总有转圜的余地。” “你方才说放免的奴婢不可为世家正妻,这是通行的惯例,但是却不包括特例。” 云晏便眯起了眼,“特例?” 云毓的微笑云淡风轻,“制定这律法的人,是皇上。所以能够改变律法的,自然也是皇上。” “所以要想不被律法禁锢,同时又不用违反律法的话,那就去跟皇上求个特恩也就是了。” 云晏恼得咬牙,“你说得简单!皇上凭什么要给一个丫鬟这样的特恩?” 云毓静静抬眸,“既然对皇上有所求,自然就要对皇上先有所贡献——所以只要我能为朝廷立一个大功,那自然就可以因功求赏。” 云晏紧抿唇角,指尖攥紧。 不得不承认,云毓说的果然是可行的办法。 可是他随即却又蔑然轻笑:“二哥这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自然是容易。可是二哥也没想想,你用什么给朝廷建功?难道就凭为太后讲经?” “要求特恩,必须得立下特殊的功勋;给太后讲经,可算不上!” 云毓淡淡垂眼,静静听着,指尖从腕上长长垂下的檀珠上轻轻滑过。 “阿晏,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缓缓抬眸对上云晏那黑云翻卷的眼,“不过不管我能不能建成这个功业,却都不妨碍我现在跟你要她的身契。”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阿晏你现在就是我的第一步。”云毓向云晏伸手,“阿晏,把春芽的身契给我。” 云毓一身清雅,完全没有半点咄咄逼人。可是云晏却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他忽然冷声笑起,“不过是个丫鬟的身契,我难道还能每日随身带着不成?早不知道丢哪儿了,二哥且等等,让我回去慢慢儿找找。” 云毓倒也点头,甚至忽然向云晏一揖到地。 云晏也吓了一跳,向旁边跳了下,避开云毓这个礼。 “二哥这是做什么?” 云毓淡淡一笑,“你我兄弟,这么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但是今日,我拜托你快点帮我找到。” 云晏忍不住咬牙,“二哥找的这么急,难道想娶她就这么着急?” 他故意眯眼打量云毓,“怎么说二哥?难道她已经怀了二哥的孩子?” “可我怎么听说,她的身子有病,是极难坐胎的?要不晋王妃也不会这么急着又赏给二哥一个通房丫鬟。” 云毓却笑了,“阿晏,我本以为你是最懂我心情的人,怎么你倒问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来?” 云晏眉头紧皱,“二哥的心思那么高深,我怎么敢懂二哥?” 云毓摇头,“你与阮姑娘自幼青梅竹马,如今终于结成眷属,这样的情分叫人感动。而我对春芽的心,是一样的。” “便如你这些年盼着迎娶阮姑娘一样,我既确定了我的心动,那我便自然盼着能与她早相厮守。所以我急着要身契,这与她身子是否容易坐胎,半点关系都没有。” 云毓说着,露出梦幻般的微笑,“我只是希望,能尽快每日晨起醒来,睁开眼就能看见她在我身旁。” 云晏禁不住又是寒声冷笑:“二哥原本早就能做到了啊!她是你的通房,难道还不能在你身边过夜是怎的!” 云毓摇头,“不一样。我想要她,却愿意等到洞房花烛那晚。” “我要她以我妻子的身份,陪我朝朝暮暮。” 云晏听见呼呼的风声紧贴着他双耳呼啸而过。他霍地转身,“那二哥等着吧!”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 云晏心下烦乱,索性出府,直奔「合欢楼」。 珠儿瞧出他不对劲,便屏退了歌舞,也不叫旁人进来送酒菜,只有他们两个关起门来,单独相对。 在珠儿的循循善诱之下,云晏还是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珠儿便也惊讶地扬眸,“堂堂云家二郎,不但为了她放弃青灯古佛;甚至还肯不顾身份门第之见,想要娶她为妻?” 云晏捏着酒盅森森笑开,“很可笑,是不是?” 他眯眼凝住珠儿,“笑啊。你怎么不笑?” 珠儿却垂下头,“对不住了三爷,奴家可不觉得可笑。奴家反倒觉得二爷可敬。” “奴家还羡慕死春芽姑娘了……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谁敢奢望在这世上能遇到这样的男子呢?可她偏偏就遇上了,她可真是被上天偏爱之人。” 云晏眼神一冷,忽地将手里的酒盅丢在桌上,“真没意思!” “原本想着你跟别人不同,才来找你说说话,没想到你说的都是这些没意思的!” 珠儿轻叹口气,静静抬眸,“三爷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还不明白,您是吃醋了么?” 云晏一怔,警告地眯眼紧紧盯了珠儿半晌,然后缓缓笑开。 “吃醋?你尽是胡说,爷怎么会吃醋!” “爷吃谁的醋?爷又为谁吃醋?这世上有什么是爷得不到的,爷想要什么自己去拿就是了,还用得着吃醋?” 珠儿静静垂下眼帘,“三爷平素风流倜傥,引得天下女子都为三爷倾心。三爷也凡事都胜券在握,仿佛将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这天下也没事能难住三爷。” “可是却唯独只有一个例外。” 第131章没想到三爷也会为情所困 云晏眯眼望向珠儿。 这若是往日,他不会让她说,他会厉声喝止;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反倒想听她说说。 他便坐下来,重新又捏起酒盅,眯着眼盯着那青瓷釉上流光溢彩的灯影。 珠儿缓缓抬眸,“三年前开始,奴家只要提到‘扬州’,三爷便会走神。时而发呆,时而微笑,那时三爷明明是近在奴家眼前,可是分明魂魄早已远远地飞到了扬州。” “一年前开始,奴家在三爷面前便不敢提起老侯爷,甚至姑娘们唱曲儿时若唱到‘一树梨花压海棠’,三爷当场就能掀了桌子。” “半年前,有位老官员想要买楼里年轻的姑娘回去当妾,身家给足了一千两银子,可是三爷却叫护院将人家连银子全都给丢到了大街上去。” 珠儿说到这儿微微一顿,“从前奴家还以为三爷做这些事儿,都是有各自的缘由;可是如今回头再看啊,这些事儿背后却其实都是与一个人有关。” 珠儿抬眸看云晏,“……三爷都是因为春芽姑娘吧?” 云晏仰头喝了一口酒,竟也没否认。 珠儿含笑在矮几旁跪坐下来,捧过酒壶为云晏斟酒,“还有上次那肚兜。” 云晏眯起了眼。 珠儿便苦笑着轻轻摇头:“这些年三爷也曾赏给我不少好东西,但却绝没有肚兜这类女人家体己的物件儿。” “可是上次三爷冷不丁就拿了那么个肚兜来,当真吓我一跳。可是转念一想,我便也明白三爷要送的是旁人,只不过临时拿我当个过桥的罢了。” 云晏皱了皱眉头,“就那么件小事,爷早忘了,你却还记着。” 珠儿轻叹一声,“三爷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却觉着那事儿一点都不小。” “那肚兜从料子到手工,虽说是个小件儿,却也是精心绣制的。能叫三爷如此用心的,至少从我认识三爷以来,便从来都没见过。” 云晏长眉轻展:“胡说。” “那是你没见过爷给软软做的那几十箱的新衣裳!从料子到手工,哪样不是爷亲自挑的?” 珠儿摇头:“那可不一样。外衣是外衣,跟里衣是没法比的。因为,衣裙好解释,肚兜难说清啊。” “三爷要跟库房要整匹的料子,说给人做外穿的衣裳,做多少身都正常,这话一点都不难出口;可若是三爷说想单要一块布头,只做一件肚兜,这便要引人遐思了。” 云晏挑眉。 珠儿抿唇一笑:“现在想想,三爷那肚兜想送的人,也是春芽姑娘吧?” “三爷当日不过是借着给阮姑娘做那么多衣裳的借口,就为了裁出一块儿来给另外做这一件肚兜。” “三爷是不想叫外人知道有这样一件肚兜,更不想叫春芽姑娘察觉三爷的用心……三爷对春芽姑娘这般的处心积虑,小心隐藏自己的心意,奴家认识三爷这么多年了,却还是头一回见。” 珠儿似满意,又似惆怅地叹口气:“终于能亲眼见三爷为情所困的模样,奴家也不算白等。” 云晏说不出话来,只好仰头喝酒。 然后捏着空了的酒盅又递到珠儿面前。珠儿含笑再斟满杯。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无言的默契:他不否认,就是默认了。 珠儿轻笑:“我虽然还没见过春芽姑娘,可是从那肚兜的尺寸,我就瞧得出她身段儿生得极好,想来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也难怪叫三爷如此费尽思量。” 云晏呛了一下。 珠儿瞟着他,“可是三爷既如此用心,春芽姑娘却为何不肯收这肚兜……我猜,是那姑娘误会了三爷的心意,以为三爷给阮姑娘做了一整身儿衣裳,然后才额外施舍了一块布头给她。” “那姑娘也是个心性儿高的,以为三爷是不在乎她,她这便恼了三爷。” 云晏垂了垂眼,也不意外。能做到青楼花魁的女子,自然都有洞察人心的眼。 夜色灯火下,珠儿静静打量云晏。 “三爷近来像是变了个人。从前的三爷啊,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影响三爷酌酒观花;可是这些日子,三爷的脾气却一天比一天大。” 云晏眼尾扫过来。 珠儿垂下眼:“奴家记着,三年前三爷来我这儿,兴冲冲说起在江南看中了一班扬州瘦马。说来日能为三爷所用。” “奴家知道,三爷要办大事了。奴家还主动请缨,说三爷不如将那般孩子送到奴家这儿来,奴家亲自替三爷调校就是。” “可是三爷却拒绝了。三爷说,青楼里教出来的孩子会难免有风尘味儿,三爷要她们保留良家气质。” “两年前,三爷开始频繁下江南。从起初的半年一去,缩短到了三个月就要去一次。” “到最近这一年来,三爷就去得更频繁了。” 珠儿用眼帘遮住眼睛:“三年前一眼挑中,三年来牵肠挂肚,三年后费尽思量……”珠儿努力笑笑:“可真叫奴家羡慕。” 珠儿惆怅地抬眸凝视着云晏。 “只是命运弄人,三爷本来当做工具的人,三爷却对她动了情。便如同那肚兜,三爷当日将她送给了老侯爷,是不是当时就后悔了?” “可那是三爷培养了多年的人,是三爷那盘大棋上缺不了的棋子,三爷又是个如此骄傲的人,纵然后悔却也不会承认,更不能悔棋。于是三爷只能拼命将对她的情意压在心底,不想让她知道,甚至都不想对自己承认。” “所以三爷才会变得如此狂躁易怒。三爷是气她,却也更是气自己吧?” 云晏没说话,只仰头将杯中酒喝尽,然后一抬手便将酒盅从后窗丢了出去。 楼后是一泊湖水,此时正是明月高悬,波光潋滟。 酒盅跌入波心,将那轮明月砸碎,晃荡出波波涟漪。 像是谁的心。 珠儿垂下眼帘,“奴家劝三爷一句:工具有的是,没了这个尽可换成另外一个;” “可是动了情的人,一生兴许只能碰见一个。若是错失了,只会一生追悔莫及。” 珠儿缓缓抬眼看他:“三爷若还不承认自己的心,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二哥将她抢走了。” “侯府家主,明媒正娶,试问这世间哪个女子能拒绝?即便换了奴家是春芽姑娘,也必定会从此对云家二郎死心塌地。” . 夜色深浓,像是黑色的丝绸,紧紧裹着春芽的身子。 春芽沉在梦中,只觉身子莫名焦渴。 是的,焦渴的是身子,而不是喉咙。 她被这个奇怪的感觉逼得从梦中惊醒。 ——她身上压着一个人。 第132章三爷,奴婢求你,不可以 春芽也是几乎同一时间就知道了压在身上的人是谁! ——云晏! 她也明白了为何她连置身梦中都会觉得自己身子焦渴——因为他正在她身上,寸寸点火! 其实春芽早已习惯了他这样在黑夜里不请自来,对他这样亲昵的举止也不陌生,她从前甚至会甘之如饴。 可是今晚,却不可以! 因为,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再爱他;她现在全部的身心,都已经爱上了云毓啊! 她今日才与云毓两情相许,她今晚的梦里才终于敢梦想一下未来的生活。 梦里的未来有云毓,有她,有小和,有她没见过面的小侄女,当然还有她和云毓的孩子…… 她在梦里都幸福地笑起来了,可为什么云晏要来搅扰她的梦,而且还要对她的身子做这样的事! 春芽拼命扭转身子,让自己的重要部位竭力避开他的抚触。 她在幽暗里哽咽着哀求,“三爷……奴婢求你,不要这样。” 云晏眯起了眼,不高兴地从她腿隙之间抬眸来看她。 他幽深的眸子比这暗夜还要漆黑,“为什么不要?” 明明他方才碰她的时候,她还在柔软地顺从,甜美地迎合,他甚至看见她在甜美地笑,妩媚地轻喃。 她方才尽管在熟睡之中,可是她的身体却认得他。都不用她神智醒来,她的身子便自动臣服于他,顺从他所有的挑弄,回馈出所有他期待的反应…… 她这么甜美,这么乖,怎么突然就说不行了? 他伸手攥住她手肘,掰开她阻挡的手臂,一双黑眸更似喷着幽暗的火,“难道是,因为他!” 论力量,春芽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尽管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臂掰开,她的身子便又毫无防护地横陈在了他的身子之下。 春芽屈辱地哽咽,“三爷……奴婢求你了。这是在「明镜台」,家主的卧房就在窗外不远处!” 春芽所居的屋子是西厢房后面的一排裙房,从她窗子就能看见云毓正房东暖阁的窗子,那里正是云毓的卧房。 这样的距离近在咫尺,与她从前在夹道里的小偏厦完全不同!可是云晏竟然胆敢在这里对她做这样的事情……她都担心,夜晚这样幽静,云毓会听见她这边发出的耻辱的声音! 云晏却邪肆而笑,“爷当然知道这是「明镜台」。爷就想在「明镜台」要你!” 他故意在她身上吮啧出声,“怎么,怕被他听见?” 春芽羞耻地努力躲闪,竭力想扯过被子、枕头,乃至床帐来帮忙遮掩身子。可是在他手里,这些却都毫无作用,他随便一扯便都扯开了。 春芽恐惧的浑身颤抖。 虽然云晏对她从来都是这样邪佞肆意,可是今晚的他又比往日里变本加厉! 今晚的他,像是发了狂的黑豹,想要不顾一切地掠夺,甚至如果得不到会不惜毁掉…… 她不知道他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狂烈如此! 她知道自己凭力气是无法逃脱他的掌控,她只好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着与他说些软话沟通,先卸掉他的怒气再说。 她便不躲了,暂且乖乖忍受他唇齿的一波攻袭。 她的驯顺,让云晏满意地轻哼。他于是也毫不客气地将她的寝衣衣襟全部敞开。 她美好的身子如玉冻,柔滑软腻,在他掌心下巍巍颤颤,盈盈润润。 他粗哑地嘶气,贪婪吞噬她的美好。 春芽喉咙间轻轻哽咽,她却用力攥紧床帐,克制住自己的挣扎。 待得他也终于满意地散了些怒气,她才小声地问他,“三爷今晚是怎么进来的?” “今晚也没有罗霄打掩护……奴婢是担心三爷待会儿要怎么才能安全离开呢?” 云晏缓缓抬眼瞥了她一眼,“爷既然有法子进来,自然就有法子安全离开。” 他轻拍她脸颊,“不许走神。” 他长指向下滑去…… 春芽身子紧张地弓起,“三爷……三爷今晚是怎了?奴婢以为,今晚良辰美景,三爷该去陪伴阮姑娘!” 到了关键地方,她现在唯有提起阮杏媚来,希望他能悬崖勒马! 可是云晏却反倒恼了,长指毫不留情! “……软软是爷的妻子,爷自然要忍到洞房花烛才能碰她。” 春芽紧张得脚趾都勾了起来,情不自禁低低哭出声来,“三爷不是说过,三爷自己的身子也要忍到洞房花烛,也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阮姑娘么!” “三爷现在对奴婢做着的这些,若是被阮姑娘知道了,三爷难道不担心阮姑娘会伤心?” 云晏感受着指上的美好,忍得额头一滴热汗重重滚落下来,砸在春芽身上,破裂开无数瓣,像是突然绽放的莲花。 春芽也禁不住这样的节奏,突然全身也随着那热汗的莲花一同绽放开。 云晏感受到了,呼吸便更为炽热。 他咬牙在她耳边控诉,“还不都怪你!” “爷当然只想把一切都给软软……是你不乖,你竟胆敢背叛爷,你竟敢当真爱上他!那爷如果再不惩罚你,岂不是太纵容你了!” “爷警告过你,你是爷的。爷叫你只准对他动两分真心,可是你却竟然爱上他了,而且还要为了他而不要爷了!” 他长指突然捏住,一捻。 春芽登时一个激灵! 他便在这样的电光石火里,邪魅地冷笑,“这一切都是你挑起来的,全都是你的错。不乖的小蹄子,爷又凭什么还要信守与你说过的那些话?” “不管今晚爷对你做了什么,那也全都是你自己的错!你怪不得爷,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他大掌忽然绕着她的身子滑下,兜住她,猛然向上一抬! 春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他已经不满足曾经在西花园山上,以及晋王府里对她所做的那些程度……他这次竟然还要再进一步! 春芽浑身振着颤着向他求饶,“三爷求你……奴婢求你……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她的身子、她的心,她现在全都只想留给家主! 只有那样温柔的男子,才值得她将一切托付。 她不要被眼前这个阴鸷的家伙拥有,她已经不爱他了啊! 可是她的抗拒却反倒更加激发了他侵略的渴望! 他在暗夜里再深深凝望她,就在这四目相望的浓稠情愫里,他忽地猛然向前—— 春芽瞬间被电光劈开! 她在那一片炫目的白光里绝望地落下眼泪。 家主……救救奴婢。 家主—— 对不起。 第133章你要一辈子都当爷的奴 这一夜,如此漫长。 这仿佛是春芽平生所度过的最漫长难熬的一晚。比她五岁那年刚被卖给人牙子,被人牙子带上船,远远离开故乡,从此不知归期何期,更不知前路如何的那一晚,还要漫长。 也是在这一晚她才知道,一个男子的精力有多旺盛,而且盛怒之下的云晏有多可怕。 一整个晚上,他几乎都没容她喘口气儿,一直拘着她颠簸,紧紧扣着她的身子,强迫她与她密密贴合,随着他一起翻山越岭,冲浪逐流。 她全身汗透,她的与他的融合在一处,已经全然分不清,染湿了她的那究竟是她自己的汗水还是他的。 尽管身为扬州瘦马,可今晚的她毕竟初经人事,神智的慌乱无措,伴着身子的疼痛疲惫,让她一遍遍求着他放过她。 可他却不但不允,反倒因为她的哀求而一次次变本加厉。 更可怕的是,他抱着她颠荡了那么久,却迟迟还没有结束…… 她自以为还算了解男人,所以她想着只要他倾尽了身子里那一切,他就能放过她,暂时让她歇口气。于是她只能违背自己的心,主动扭转身子迎合他,完全屏蔽自己的感受,只是为了让他快一点结束。 可他却误会了,以为她是被他挑起了情愫,于是他非但没有加快结束,反倒——愈战愈勇! 她已经数度被他抛上了高空,可是那高处却只有她孤单单一个人,他并不随着她来,他只眼睁睁看着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 这情形就如同这些日子来,他一次次将她独自一人丢进绝境,看着她挣扎求生却弃之不顾一样。 她不喜欢这样。 尽管身子傻乎乎的在狂喜着,可是她的心却一而再地沉入深渊。 她想念云毓。尽管她在他的身子之下,可是她此时满脑子想念的却都是云毓的温柔相对,耐心陪伴。 她不想要云晏,不想要啊,为何他却偏偏不肯放过她! 她在暗夜里一边哭泣,一边沉沦,云晏就算不想承认,却也还是知道她的身心在割裂着。 他咬牙嘶气,将她掐得更紧,“……小蹄子,只准想着爷,只准感受爷!不准再想他,听见了没?” 他像森冷的阎罗,居高临下傲视他的猎物,“再敢分神,爷明儿天一亮就把你们那一家子都丢进猎场……让他们为饵,引猛虎扑食,好方便爷打猎!” 春芽身子重重一震,不得不硬生生斩断自己的思绪,不敢再去想念云毓。 她紧紧合上眼帘,“奴婢听见了。奴婢,谨遵三爷命令。” 云晏紧咬牙关,拼命克制,火急火燎地便又拉着她投入了下一轮的沉沦…… 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为了结束这噩梦般的一夜,春芽只好使出了浑身的手段。 不敢再想念云毓,只能与他拼死缠绕! 终究,他忍不住了,伸手成爪形,将她满头青丝都缠绕在指尖,迫使她更紧地依附他。 他垂在她耳边,残忍又沙哑地冷笑,“那个傻子,他竟然跟爷要你的身契。他想放免你入良籍,他甚至还想娶你为妻……你说,爷怎么可能答应?” “爷啊,永远都不会把你身契给他,爷死都不会给他!” 他咬着她的颈侧,像贪婪饥饿的黑豹啃食无辜的小羊,“你是爷的,永远都是爷的。” “谁都休想放你为良人……爷要你一辈子都当爷的奴!” 他的话让春芽周身如电光劈过,经挛阵阵。 云毓竟能为她如此! 而云晏这个魔鬼,竟生生毁了这一切…… 她好爱云毓,也好恨云晏! 在这样爱与恨的极致里,云晏再也控制不住,嘶吼着按下尾音。 “你已经是爷的了!而爷,也全都给了你……从此你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休想再逃出爷的手掌心!” 春芽也实在扛不住这爱与恨的双重折磨,软软晕厥过去。 只是隐约听见他在最后的余波里,咬着她耳垂呢喃,“……当年那个小哑巴好丢人,没见过你那样好看又娇媚的小姑娘,一见你就湿了裤子;” “而今晚,他终于‘报仇雪恨’,忍住了与你鏖战一整晚,直到你晕过去了,才全都给了你……” “小笨蛋,你这么小又这么软,根本就不是爷的对手啊……” 她仿佛还感觉到他在轻轻吻她,帮她将额角的汗珠全都啜掉。 又听见他迷蒙地呢哝,“分明是爷先喜欢上你的……爷怎么可能放你逃走。” 只是,她却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只是她晕厥之后的幻觉了。 . “姐姐?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姐姐醒醒。” 是门外急切的敲门声将春芽惊醒。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满床帐的狼藉。 被褥上点点血花,沾染得到处都是;被褥满是汗渍,床帐也粘腻不堪! 春芽惊得急忙起身,将被褥胡乱卷起来,将床帐都扯下来,卷到一处! 她慌乱得来不及整理自己,只赶忙从衣柜里扯了一件外衫披上,走过去开门,门外是一脸急色的弯儿。 “姐姐你可醒了!”弯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春芽,“姐姐你病了么?你怎么睡得这么死?而且你的脸色也不好,身上看起来也奇奇怪怪的。” 春芽尴尬得闭眼。 幸好这还是个小丫头。 她便只好顺着弯儿说,“是,我是有些不舒服。昨晚吃了药睡着,今早上便没起来。” “弯儿你这么急着叫我,是有事么?” 弯儿点头,“是家主在等着姐姐一起用早饭啊。可是姐姐迟迟没起身,家主就一直等着,也不准我们来叫。” “眼看着这都快到晌午了,姐姐没起来,家主就也没吃饭。大家伙儿都看不过去了……就都推我来叫姐姐。” 春芽现在一听见云毓,就如万针扎心一般地疼。 她攥紧门板,努力克制住,“好,那我先洗漱一下,很快就来。” 春芽坐在妆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惊愣得泪珠跌落。 镜子里的还是她自己,可是她却知道,经过了昨晚,现在的她跟昨天的她却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缓缓抬起手臂看过去,那枚殷红如血的守宫砂,已然不见。 云晏亲手给她落下的守宫砂,本来是为了防备云毓的,可是云晏却亲身毁了它! 如今再看那曾经留下守宫砂的位置,只觉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他禁锢她,他却自己在她身上整夜放肆! 他毁了她所有的念想,经过昨晚,她今天又该如何面对云毓? 第134章她的身和心,被分给了兄弟两个 春芽走进「止水堂」,从进门的一瞬间,就知道云毓在看着她。 她走得很吃力。 方才在自己屋里时还感觉不到什么,可是此时走出屋子,一路踏上「止水堂」的台阶,然后再抬步迈进高高的门槛,她才知道,昨晚的烙印其实是这样的疼。 不止云毓,绿痕和翠环也在畔,同样盯着贼似的紧盯着她。 她指尖悄然攥紧袖口。 她竭力忘记自己的感受,将那些疼痛全都死死埋在心底,竭力走出正常的步态。 不可以被她们看出来异常;尤其,更是绝对不可以让云毓发现。 是她对不起他,辜负了他对她的深情,她不想让他伤心。 可是越是这样想,她心里却也越发地明白,她对他的爱。 好恨这个世界,好恨云晏!他毁了她的一切,毁了她刚刚有可能触及到的这个世界最美丽的那一面! “怎么了?”她刚走到云毓面前,还没来得及行礼,手便被他握住。 云毓垂眸,仔细打量她的脸,“有哪里不舒服?” 春芽用力吸气,真怕自己一张口就会有眼泪掉下来。 她努力地微笑,“奴婢没事,叫家主担心了。” 她皱皱眉头,编了个理由,“……可能是昨日,嗯,思虑过重。夜晚便睡不着,等睡着时都天亮了。这便,嗯,起晚了。” 听她说到昨日,云毓心底便抑制不住涌起甜蜜。 他以为她说的就是昨天的两情相许,那昨晚她睡不着便自然是情理之中。因为,他也做了一个晚上的梦。 他情不自禁捉紧了她的手,指尖穿进她指缝里,与她十指缠绕。 春芽却因为他这个动作,身子打了个哆嗦。 昨晚……云晏用力冲撞时,也是这样的动作。 昨晚被云晏这样十指缠绕的时候,她好疼。不仅仅是身子疼,而且指头更疼。那指间的疼痛让她不由得又想起在蓝田庄所受的拶指的酷刑。 她曾经以为那拶指就是她今生所会承受的最残忍的刑罚,而直到昨晚才知道,原来还有比拶指更疼的。 ——云晏昨晚对她做的事,相当于一边对她拶指,一边在撕裂她啊!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此时是白日,不是昨晚那幽深的夜;眼前的人是白衣温柔的云毓,已经不是昨晚那恶魔一样的云晏……她不用怕的,可她却就还是忍不住哆嗦。 可能是昨晚刚刚结束不久,云晏留在她身子上的感觉还太过清晰,无法忽略吧。 云毓感受到了,小心打量她,看见她神色之间的瑟缩。 云毓皱眉,下意识抬头看向绿痕和翠环。 她们两个果然都在盯着春芽看。 云毓误会,以为春芽是害怕被她们这么盯着,便皱眉道,“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你们都出去。” 绿痕和翠环都不满地盯住春芽。 明明是家主叫她们出去的,她们却只将心中的不满指向她。 春芽虽然没回头,却也感受到了她们的视线。她忍不住皱眉,轻声对云毓说,“……奴婢今天有点不舒服,不合适伺候家主。奴婢求家主,还是留绿痕姐姐和翠环两个伺候吧。” 她不可以在他面前停留太久,她更不敢单独与他相处一室。否则,她怕他会看出她今日的不同来! 云毓意外,怔怔看她一眼。却也旋即点头,“好。” 春芽深深吸气,向云毓行礼,“那,奴婢先行告退。” 春芽迈着细碎的步子,费力地走回自己房里,忍着身上的疼痛,自己将被褥、床帐全都换了。 忙碌了好久,终于躺下歇息,却听见门板上被轻轻敲响。 这样克制而轻柔的敲门声,一如其人。春芽惊得急忙坐起来。 却不敢回应。 门外终于传来云毓轻声的问询,“是我。睡了么?” 春芽伸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强令自己不许回应,也不许自己弄出任何一点声响,以让他以为她睡熟了。 他没再敲门和出声询问,可是她却知道他还是在门外站了许久,仿佛就是为了等她醒来,他还是想进来看她。 春芽闭上眼,用力抵抗想要奔过去开门的冲动。 她想他,想见他,尤其是在昨晚经历了那样的伤害之后,她现在最想的就是匍匐进他的怀抱,让他抱抱她,亲亲她。他是她的药啊,只要有他在,她心里的伤就不那么疼了。 可是她却又不能…… 她无颜面对他。 良久,云毓终于离去。 门内,春芽也跌坐了下来。 . 当天夜晚。 一队禁卫如黑色的夜风,无声席卷进晋王府。 晋王府银安殿。 萧狐若跪倒在地,惊恐万状。 晋王和晋王妃两口子站在一旁,也都是又急又气。 面覆兽纹面具的禁卫领队森然道:“晋王世子奉皇命于觅云寺中修行赎罪期间,却胆敢引女子入寺,夜晚在神佛驾之前行苟且之事。” “不敬神佛,不尊皇命,是为死罪!” 晋王盯了一眼晋王妃。其实两口子对于萧狐若这事都是心知肚明,不然如烟哪儿来的,如烟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何时有的! 只是此时此刻,晋王却只能装傻,否则不光是这个儿子保不住了,他自己也保不住了! 在儿子和他自己之间,他自然得先保自己。 毕竟他又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姬妾给他生的庶子有好几个呢! 话又说回来,就算萧狐若是他唯一的嫡子,但是只要他还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到时候换个王妃,再生一个就是了! 于是晋王完全没理会晋王妃眼中的哀求,而是大步上前,抬手照着萧狐若脸上就是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 之后还不过瘾,又直接抬脚将萧狐若踹倒在地上! “逆子!你竟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孤王真后悔当初你刚生下来时,怎么没当时就掐死你。也免得你如今让我晋王府蒙羞!” 禁卫领队却对眼前这样的戏码丝毫不感兴趣,他掌心撑着剑柄,冷冷道,“小王爷是自己一意孤行,还是背后有人挑唆啊?” 晋王妃眼珠儿一转,登时扑上来跪倒在地,“有人指使!当然是有人挑唆!” 禁卫领队点点头,“那说说吧,挑唆之人是谁?” 晋王妃仰头问,“若是我儿说了背后挑唆之人,那能不能将功补过,只杀了那挑唆的人,免了我儿的罪?” 禁卫领队冷冷一哼,“那也要看背后那人的分量,够不够抵了小王爷的死罪去。” 晋王妃伏在地上,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抬起头来,“虽然那人的身份当然比不得我儿贵重。但是我想,皇上却也可能愿意听一听的!” 禁卫领队缓缓勾了勾唇角,“说。” 第135章皇帝萧凛 晋王妃脚步蹒跚走上前来,凑近禁卫领队的耳朵。 萧狐若紧张地盯着她,忍不住叫了一声,“阿娘!” 萧狐若怕晋王妃说出云晏来。他是既想保全自己,同时又不想失去云晏,因为如果没有了云晏就没有人给他出谋划策,更要紧的是没人给他银子花了。 就单凭朝廷给他这晋王世子的那么点俸禄,压根儿不够支撑他的花天酒地。 可是在晋王妃的眼里,云晏却什么都不是。为了保全儿子,她当然肯毫不犹豫抛出云晏来! 就算抛出云晏来,可能会牵扯到平阳侯府,她也在所不惜! 因为就算平阳侯府是她的娘家,但是娘家只是她的根基,而儿子才是她的全部未来! 可就在她将说未说之际,那禁卫领队已经突然手起剑落! 那一剑,竟然是直接劈向了晋王的颈项! 一大股鲜血登时从晋王脖子上喷了出来,晋王妃吓得当场尖叫起来! 禁卫领队却是淡然地在晋王的尸体上擦了擦剑刃,将上面的鲜血擦去。 “……奉皇上旨意,欺君之罪者,不管王侯将相,一律杀无赦!” 他说的每一个字,晋王妃都听清了,可是她却压根儿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萧狐若则惊愕地望着她,哑声嘶吼,“阿娘!你为何说是父王?” 晋王妃也呆了,“我没有啊,我没说是王爷啊!” 她哭嚎着望向禁卫领队,“不知这位大人你是什么意思!你为何要杀了我家王爷?” 禁卫领队的脸完美隐藏在兽纹面具后面,完全看不清长相,也看不见神情,只听他无情冷笑,“连你儿子都看见你说了,王妃怎么反倒不承认?” 晋王妃一个激灵,“我没有!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那禁卫领队却冷笑着微微向晋王妃弯腰,俯视着跌坐在地的可怜女人,“……若不是王妃说的,下官怎么会平白无故斩杀了晋王呢?王妃觉得,下官有那个胆子么?” 晋王妃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解释都已经来不及,晋王已经死了。她只好爬过去抱住晋王的尸首,哭得呼天抢地。 禁卫领队却懒得理,微微歪了歪头,向跟随他来的禁卫们示意,便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一队禁卫黑衣穿过夜色,像是一队地府来的幽灵。 他们如夜风一般迅速席卷而去,离开王府很远,禁卫领队才冷笑着摘掉面具。 一张年轻的脸,眼神阴鸷,抬眸望了望头顶那一弯残月,抬手将拇指上还残留的晋王的血,送入口中。 薄唇挑起冷酷的笑,“……痛快。” “晋王自以为聪明,就以为朕只对付幽王、雍王他们,他就能保全自己了。他以为朕是真不知道他在晋地勾结北国,意欲里应外合,联手攻陷京城,逼朕让位的图谋?” 一队禁卫全都在马上行礼,“陛下圣明!” 人马远去,连那背影都带着得意,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森森的树梢上,无声站起几道黑影。 为首的颀长身影望着人马远去的方向,凤眸微眯,“竟然是萧凛亲自动手。” “啧啧,困在宫里和皇帝这个身份里太久,也按捺不住亲手杀人的冲动了。” 萧凛正是当今皇帝。 旁边属下轻声问,“三爷,不如现在趁机追上去……?” 为首之人正是云晏。 云晏勾了勾唇,“先不急。若是现在没了这个皇帝,那还指望谁去削藩呢?等他干完削藩的事儿,让他自己将他萧家人都除尽了之后,咱们再动手不迟!” 少顷,云晏带着粤安疾步走进晋王府。 萧狐若一见他来,可算见着了主心骨,立即扑过来抓住云晏的手臂,已是浑身颤抖,“阿晏,现在我该怎么办?我们晋王府,又该怎么办?” 晋王妃则是因为心虚,反倒厉声喝问,“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消息!” 云晏冷冷斜晲了晋王妃一眼,却并没理她,只从腰间取了个物件儿给萧狐若看。 萧狐若一看就惊了,“九龙玉佩?” 萧家宗室子弟都可以悬挂龙纹玉佩,但是九龙玉佩却是皇帝萧凛本人御用的。也就是说,见九龙玉佩即如同见萧凛本人。 萧狐若便是一个哆嗦,“皇、皇上?难道皇上亲自来过?” 云晏点头,“我来晚一步,正好半路跟他狭路相逢,亲眼看见他摘下面具。” 萧狐若虽说震惊,不过却也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敢手起刀落,直接将我父王半个脑袋砍了下来!” “我就说么,就算禁卫嚣张,可我父王好歹是亲王啊,一个禁卫领队他怎么敢!” 晋王妃一听就疯了,冲上来扯住云晏就尖叫,“什么?竟然是皇……” 她想说,“竟然是皇上亲手杀了我家王爷”,结果被萧狐若一把捂住了嘴,将她的尖叫都给堵在了嘴里。 晋王妃瘫软在地,嚎啕大哭,“为什么?皇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分明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就能杀了我家王爷……“ 云晏冷冷瞥着她,“因为皇上要削藩。王爷骁勇善战,你们晋地又是北国大漠与京城的分割线。你们的士兵许多有北国人的血统,天生擅长弓马骑射,非中原藩王的兵力可比。” “若你们想要反,凭你们手下兵士的快马和骁勇,三两日便可冲到京师城下!皇上他,能不忌惮么?” “他早就想找个理由除掉王爷,只是王爷自从进京以来,卧薪尝胆,闭门不出,让他找不到理由……而这回,他只是来做个样子,引王妃娘娘你附耳过来。他根本就不会想听你说什么,他只是想拿你当幌子,除掉王爷。” 云晏说着怜悯地咋舌,“今晚的事,但凡王妃娘娘多想一想,就不会叫他钻了这个空子!只可惜,王妃娘娘是恨不得赶紧将这个罪责推给别人去,所以想都没想就着急忙慌真的给他附耳过来。” “王妃娘娘这是想害人没害成,却亲手断送了王爷的性命!” 晋王妃原地一个踉跄,抬眸看向云晏。 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庶子的眼底全都是报复的快感! 他必定是知道了,她原本是想卖了他,救她自己的儿子;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他的名字,自家王爷就没了性命! 晋王妃痛心疾首,却依旧还是想将责任推给云晏,“还不是都怪你!” “若不是你给狐儿找的那个如烟,我家今晚又怎么会遭此横祸!” 云晏却是抬眸瞟向萧狐若,“你现在想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第136章云毓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萧狐若只看了晋王妃一眼,就毫不犹豫地说,“阿晏,我听你的!” 他刚刚亲眼目睹他娘把他父王给卖了,那说不定哪天他娘一不高兴又把他给卖了呢! 再说了,他娘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除了后宅里的那些女人家的破事儿,她还懂什么! 晋王妃不敢相信自己亲儿子会这么选,失望地喊:“狐若!” 他是她的命根子啊,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却到头来,换来亲儿子的不信任! 云晏自不意外,故意怜悯地瞟晋王妃一眼,然后走到萧狐若面前。 “皇上既然亲自动手,那留给你们晋王府的时间便不多了。王爷虽然是今晚才死,但是现在的每个时辰都很关键,容不得你再用来悲伤和祭奠。” 萧狐若也紧张起来,“他刚杀了我父王,他难道会接着把我也杀了吗?那他刚才为什么没动手?” 云晏:“他虽然要削藩,但是也还不敢一刀切到底。他忌惮你父王,却不将你当成威胁。所以他今晚杀了你父王,可是明日说不定就要亲自命你袭爵。” “他要用你来做样子,暂时安晋王府旧部;同时也是用你父王的死来试探其他藩王忍耐的底线。” 云晏捏了捏萧狐若的手腕,“说到底,还是你素日里的放浪形骸,今晚救了你的命。” 萧狐若反捉着云晏的手,“……幸好我就这一点最拿手,而且不是装的,否则怕是今晚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云晏浅浅勾了勾唇,“那你今后就要继续如此。对了,给王爷的丧事你也可以继续办,该悲伤还得悲伤,最好叫人觉着你除了办丧事之外也没有别的精力了。” 萧狐若点头,“演戏给他看?” 云晏拍拍他手臂,“说得对。表面上表现出恐惧,王爷一死你立马没了主意;私下里却赶紧准备。” 萧狐若慌张起来,“可是准备……我该准备什么?” 云晏怒其不争地叹口气,“王爷手里有你晋州调兵的虎符。派你最能信任的人,尽快出京,调兵入关!” 萧狐若都哆嗦了,“调兵入关?阿晏,你这是要让我造反啊?” “还有,那么多兵,一旦调动起来,怎么能瞒得过朝廷的眼睛?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他还不得立即就亲自来砍了我的脑袋?” 云晏捏住他手腕,止住他的哆嗦,“小王爷,不能再忍了。你再忍下去,他下一刀斩到你头上时,你到时候再想反击就来不及了。” 萧狐若眼底难得滑出一丝冷厉,可是随即就黯淡下去。 “可是阿晏,现在这个时候我能派谁出京去?我还敢相信谁?” “再说,既然皇上他敢亲自到晋王府杀我父王,那就说明他早已经派人盯着我们晋王府……这个时候我若派人出去,一定会被皇上的人给发现!” 萧狐若这些顾虑,云晏全都毫不意外。 他静静垂下眼帘,“小王爷将虎符交给我吧。我出京,替小王爷召集旧部。” 萧狐若登时满面惊喜,“阿晏你!你肯在这样的时候,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我?” 他说着随即又挂上一脸的忧虑,“可你怎么能安全出京,而又不被人怀疑呢?” 云晏浅浅勾了勾唇角,“我原本行商,本来就是行走四方的人。也就今年来为了我爹的丧事而留在京中。再加上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办婚礼,这才没走罢了。” “所以我出京去,也没什么奇怪的。” 萧狐若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对啊,宫里还有冯贵妃帮你说好话!就算皇上起疑心,只要她跟皇上说,是她让你帮她采买什么东西去了,那皇上自然就不会再怀疑了!” 云晏淡淡扬眉,“晋王府遭逢大变,小王爷果然立即长进了,连我下一步棋都看透了。” 萧狐若兴奋得脸色发红,“我猜对了!” 云晏点头,赞赏地拍了拍萧狐若手臂,“所以我早说,小王爷有帝王之才。” 萧狐若被夸得两眼冒光,立即转身去取虎符,交到云晏手中。 “阿晏,我若得了天下,必定与你共享!” . 晋王府今晚的事,玄素也第一时间来通禀给了云毓。 云毓听完静静沉吟片刻,然后亲手拈香,点燃了供在佛前。 玄素轻声道,“主君不必为那晋王哀悼。皇帝要削藩,就算主君不命觅云寺和尚向朝廷告发小王爷在佛寺宠幸女色,皇帝也同样会杀了晋王。” 云毓点头,却还是叹了口气,“当日观赏杏花,我与阿晏曾经在觅云寺碰面,他亲眼目睹我与觅云寺僧众来往密切,他却还建议小王爷去觅云寺修行。” “我现在可以不管晋王和小王爷,但是我却不能不考虑阿晏的想法。” 玄素点头,“属下觉得,三你也怕是在赏杏花那日,便已经对主君起了疑心。” “于是后面三爷让小王爷去觅云寺修行,实则就是借小王爷为幌子,方便他以探望之名时常进山,查探觅云寺虚实。” 云毓便也眯了眯眼,“你说的有道理,阿晏他的确有可能早已发现了觅云寺的秘密。” 玄素点头,“不过主君也不必担心,三爷抓不到证据。” “觅云寺的僧众,都是老主子最忠实的家奴,可以为了保守主君的秘密而随时将自己火葬!” 云毓点头,“可就因为如此,我才最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玄素垂头:“只可惜老侯爷突然身故……老侯爷还没来得及将‘云雷震九州’的秘密传给主君。” 云毓也点了下头。 玄素沉吟道,“老侯爷的秘密,该不会已经都被三爷掌握了吧?” 云毓皱眉,“我试探过他几次,他应该还不知道。” 玄素静静看了云毓半晌,“主君的通房丫鬟,正是老侯爷身故时唯一陪伴在侧的……” 云毓立马打断:“够了,不要再说下去。” “我相信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我不会利用她,更相信她没有藏着我父的秘密。” 玄素垂眼:“可她却是三爷从江南买回来的……主君还肯相信她么?” 第137章小蹄子故意让爷明晚没力气洞房 春芽又是大半夜的被“鬼压身”的窒息感惊醒的。 醒来,便见到竟然又是云晏! 他唇舌也手指又在她身子四处点火! 春芽的身子对他自然起了反应,不管她理智上愿不愿意! 春芽咬牙躲闪,“三爷……三爷已经夺走了奴婢的完璧之身,三爷为何还要再来?” 云晏垂眸看她,都给气乐了,“怎么,你以为这男女之事竟然是一锤子买卖?” “谁说爷破了你的身子就不再来了?” 他故意在她身上用力厮磨,“你难道不懂什么叫‘食髓知味’?那日既得了你的妙处,爷只会更想再来尝你……” 春芽绝望地闭眼,“三爷这又是何必?三爷何不等到与阮姑娘的洞房花烛?” 云晏不理会春芽的悲伤,自顾在她身上动作起来。 反复刺探,轻轻浅浅,耐着性子逗着她的反应,终究惹得她也打熬不住,开始甜美地喘息。 云晏这才邪恶笑着伏在她耳边,“瞧,你的身子也分明对爷,食髓知味了。” 他一边动作,一边咬着她的耳珠薄情地宣告:“明晚,就是爷与软软的洞房花烛了。” “什么?”春芽一呆,整个身子都停顿了。 他们两个的“亲迎”之期,早先定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日子! 甚至,晋王妃还曾要求过,让云晏必须得等云毓的百花宴开完,定完了云毓的婚事,才可以让云晏洞房花烛。 晋王妃是用这个法子故意磋磨云晏,也是借此来打击佟夫人。 云毓的百花宴还未开始,云晏的洞房花烛怎么就突然提前了? 云晏知道春芽在想什么呢,他以指节从她唇上刮过,“当然是爷等不及要跟软软洞房。” “原本的日子还不是晋王妃给爷使绊子?如今晋王府出事,她自然顾不得再管爷,那爷索性将洞房花烛就提到明晚,也省得她再出别的幺蛾子!” 春芽迷惑地抬眼看他,“晋王府出事?出什么事了?” 云晏在她身子里悠闲自得地摇摆,大掌攥着她腰眼儿,将她向高抬。 “想知道?那求爷……用你的身子求。” 春芽不想讨好他,可是晋王府的事她却想知道。 她深深吸气,忍着耻辱,摆动了几下。 云晏轻哼,却还不满足,“小蹄子偷懒……你这小腰有几分力道,爷可都捏在手里呢。” “到底想不想知道?要是想知道,就再卖力些。” 春芽咬紧牙关,这一次便使足了十分力气,云晏果然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能紧咬牙关,凝神应战,真刀真枪之声在这幽暗的夜里,拳拳到肉,脆响不绝。 春芽怎么都想不到,原本自己的心对他已经深恶痛绝,可是她的身子却竟然先败下阵来。 她半晕厥过去,便也是自己跌入了耻辱的渊薮。 她恨自己,更恨云晏! 云晏满意地看她软软躺回褥上,这才伏在她耳边告诉了她,“……晋王一个时辰前,死了。” “被宫里来的人一刀砍断了脖子。” 春芽明明正在虚弱间半晕厥着,被他这话惊得一个激灵便猛醒过来! 她呆呆看向云晏的眼睛。怪不得隐约觉得他身上有血腥的气息! 他竟然就从那么个凶杀现场,带着一身的血腥,直接来与她……! 他将她当什么! 就算她是他的奴婢,他难道都不爱惜一下他自己,怎么能都不换换衣裳,洗掉那一身血腥气息再来? 见她醒来,云晏毫无怜香惜玉,立即再拽着她,又投入了下一番的沉沦。 直到他们两个各自经历了两回飞升,云晏吃了个半饱,这才终于放慢了节奏,带着点慵懒,悠闲自得地慢慢儿挑弄她。 “……又给爷摆脸色?是不是在他身边呆久了,越发像个木鱼。” 春芽歪开头,竭力将神思从身子里拔除,身子她控制不了,至少能让自己的神智不随着他一起沉沦。 吃了半饱后的他,仿佛也神清气爽起来,居然没有跟她生气,反倒曲起指节来帮她划开汗黏在面颊上的青丝。 “别以为把身子给了爷,就能不继续尽棋子的义务了。爷问你,这些日子来可否发现他什么特别的?” 他可真薄情……一边享用着她的身子,还一边要她当棋子! 春芽竭力按捺住身子的反应,漠然道,“三爷是想知道什么?奴婢这会子没办法思考,故此可能听不懂三爷的话。” 云晏没不高兴,反倒还乐了,做坏事得逞了的小孩子一般,又故意给了她一阵疾风骤雨。 “……无法思考了好啊。爷难得瞧见你这么乖的时候。” 骤雨暂停,春芽连吸气都是破碎的,整个身子像是泡在了水潭里。 云晏一边体会着身子里的狂喜,一边冷静地问她:“可在他屋子里发现地图一类的物件儿?” 春芽闭着眼,用力吸气,“三爷要说佛经,那家主房中自然是满坑满谷;可若说地图,奴婢倒没见着过。” 云晏又故意动作了几下,“当真?小蹄子你没唬爷?” 春芽指尖攥紧褥单,“……奴婢敢对天发誓,的确没见过地图。” 不过她眼前却是滑过老侯爷留给她的那本暗账。 那暗账当然也不是地图,但是里面描述的手法,却好像文字版的地图…… 怎么,原来云晏将她送给老侯爷,目的果然是为了那本暗账? 可那本暗账,家主也用得到么?那为什么家主从来没问过她? ——她懂了,云毓不是不需要,而是云毓不想逼问她。所以云毓宁肯将这个秘密封存,也不叫她为难。 一想到云毓,她的身子便不自觉地变暖、变软。 她这样一变化,云晏那边立即就感受到了。 云晏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伸手掐住她脖颈,“小蹄子……你又勾爷!” 他沙哑地吼她,“你想让爷今晚上就死在你身上么?小蹄子……你这是故意使手段,让爷明晚上跟软软没办法洞房,是不是?” 对于云晏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测,春芽厌恶得颤抖。 她才没想! 他爱怎么去跟阮杏媚洞房,那是他的事,她已经一点都不在乎了! 她现在全身心想的,全都是云毓! 可是她不敢说,云晏便也自以为他猜对了。 他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抚摸她脸颊,“小蹄子……有本事今晚就缠死爷。” “反正爷跟软软还有未来那么长长的一生,不在乎明晚那一个晚上……爷今晚,全都给你了。” 春芽再度被他拽入无边无尽的黑洞,只能在间歇时抬眼看向窗口。 夜这样漫长,天何时才能亮起来,才能让她逃过他的魔爪? 第138章洞房花烛夜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分,云晏终于离去。 已经不是她和他之间的第一个晚上,她本来以为她对他已经失去了新鲜感,他应该没有头一个晚上那么大的兴致才对; 可是她却错了。他这一晚竟然变本加厉,仿佛比头一个晚上还更为上瘾似的。 他缠磨得她,想死。 她无法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尤其明晚是他和阮杏媚的洞房花烛啊! 哦不,他离开时已经是新一天的开始,那距离他与阮杏媚的洞房花烛便已经是同一天了! 他好容易放过了她,她立时便累得昏睡过去。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儿,这次没睡死,而是留了一缕精神头儿,小心观察他离去的途径。 ——他这几次来得太奇怪了。他进「明镜台」竟然仿若进无人之境,嚣张地来,毫无顾忌地进她的屋子,大摇大摆躺在她床帐内等着她回来。 她不能理解,除非「明镜台」的人都瞎了。 她更不信家主这院子竟然丝毫不设防的! 她仔细想了,最后的结论便只有一个——他兴许是找到了什么特殊的路径。 结果还真叫她猜对了,他起身离去却不是走向房门,而是转身走到她床帐旁,一矮身子,竟然钻进了她床下去! 春芽紧张得不敢呼吸,害怕被他发现她在装睡。她只能一动不动。 可是等了良久,却再没见他的动静。春芽这才小心翼翼爬起来,光脚下地,也俯身钻到床下去。 仔细查看,这才发现,地砖缝隙有些与周边不一样。 春芽登时傻在当场——她猜,云晏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在她床下,挖出了一条地道! 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她完全不知道,或者兴许这件事他早就做了,在她还没搬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已经做了! 春芽蓦地回头看向「止水堂」的方向。 家主他知不知道,云晏做了这样的事? . 云晏回自己院子,简单洗漱换了衣裳,便去「花满堂」见佟夫人和阮夫人,将来意直说。 佟夫人和阮夫人都吓了一跳,“今天就拜天地,入洞房?” 佟夫人暂且没表态,阮夫人却有点犹豫,“是否略显仓促了些?” 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即便云晏在前面的“纳征”、“纳彩”等环节都做得尽心尽力、无可挑剔,但是最后这拜天地不是应该更隆重才是么? 云晏只沉静道,“有大事。” 佟夫人心下便是微微一跳,“发生何事了?” 云晏将昨晚晋王府的事说了一遍,压低声音解释,“我要出京,替晋王府召集人马。这一走不知道要多少日子才能回来,儿子不想让软软再空等待。” 佟夫人也兴奋地脸上一红,“……三郎你这是要做大事了?” 云晏自负地勾了勾唇角,“我总不能让软软跟着我,一辈子只是个庶子之妻。” 佟夫人也兴奋地点头,“此事若成了,别说封侯,你连国公、甚至封王,都有可能!” 佟夫人说着便附耳到妹妹耳边,悄声解释。 阮夫人也听懂了,立时也是兴奋地红了脸,“原来三郎你还有此等大志!” 佟夫人和阮夫人既已应允,这件事便立即忙碌了起来。 左右云晏早就将一切婚礼的物件儿都准备好了,只是差不能大宴宾朋。 不过好在理由也是现成的,毕竟老侯爷薨逝还不满一年,即便老侯爷亲自留下遗言,不叫侯府守孝,但是身为人子,不过度大办也是应当的。 不过晌午,便一切都准备好了。 只是阮杏媚撅了嘴,“……我还想美美的呢。” 阮夫人便笑眯眯道:“今日这不是已经很美了吗?” 阮杏媚摇头,“可是再美也总得有人看着才好啊。今日竟然没有宾客,我又美给谁看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阮杏媚耍小脾气的缘故,阮夫人只觉今日的云晏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他的态度有些散漫,甚至偶尔看向阮杏媚的眼神,也是冷淡的。 甚至都没有之前“纳征”之礼时的欢喜和热切。 阮夫人不由得私下里与佟夫人嘀咕,“……这两个孩子是姐姐打小亲眼看着长起来的。三郎他当真有如传说中那般喜爱杏儿丫头么?” 佟夫人听了便淡淡笑了笑,“瞧你,这会子怎么问这个。” 阮夫人这才将担心与佟夫人说了。 佟夫人眯了眯眼,也仔细打量了云晏几眼,却只是淡淡道,“他如今心里有大事,兴许他是在想那些更要紧的事。” 阮夫人也只能点头,“我也但愿如此。” . 这一整日,春芽的心是矛盾的。 她确定她已经不再爱云晏,可是一想到今晚是他与阮杏媚的洞房花烛,从此后他与阮杏媚夫妻名分已定,她心下还是忍不住有些怅惘。 可是不管怎样,她这些怅惘却决不能表现出来。 尤其,不能叫云毓看出来。 她白日里去云毓面前伺候,半点不敢出神,生怕叫云毓发现半点端倪。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多心,她还是发觉云毓今日时常偷眼看她。这叫她不由得脊梁沟发凉,极为担心云毓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幸好云毓今日也颇为忙碌,她好容易寻了空闲躲回自己的屋子。 呆呆坐在床帐里想了好一会子,还是忍不住起身,在床帐里的小柜子里,拉开抽屉,取出那个精巧的小戥子来。 这是小哑巴留给她的,也是她当初跟着云晏从扬州离开,唯一带在身边的。 只是,她却从未当面跟他问明白,也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将这戥子还给他。 今时今日,她有些后悔,为何不早些还给他,也算一刀两断; 可是,还是忍不住抬手在上面细细摩挲——想要还给他,却还是有一些舍不得。 只是现在想想,当初她攒了那么久的银角子给了他,可当真是喂了狗了! . 夜幕降临,云晏与阮杏媚拜天地。 尽管没有下帖子广招宾客,但是光平阳侯府的各房宗族,还有侯府的亲朋故交,也还是轻轻松松凑齐了好几十号人,热热闹闹为他们观礼。 春芽则早早就钻进了被窝,闭眼睡觉。 从此以后,天水两隔,再无瓜葛。 第139章皇帝也好奇一个丫鬟? 阮杏媚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跟云晏拜完了天地,送进洞房。 云晏在外头陪宾客喝了半夜的酒,夜深人静后才回了喜房来。 阮杏媚又是委屈,又是羞涩地投入云晏的怀抱,“阿晏……等你忙完了大事,你得好好再给我补一个婚礼!” 云晏伸指头盖住了她的嘴唇,不让她继续说。 阮杏媚便红了脸,以为云晏接下来就要吻她了。 她期待又甜蜜地闭上了眼,等着云晏的唇覆盖下来。 云晏看着阮杏媚的神态,不由得慵懒一笑,伸臂将阮杏媚打横抱起,便大步走向了大红的喜帐。 红帐垂落,双烛摇红,从窗外只能听见那床架“吱吱扭扭”摇晃了整晚。 . 春芽次日是顶着一双黑眼圈醒来的,生怕被云毓瞧出什么来,这便急忙用妆粉小心地掩盖下去。 她去给云毓请安,却发现云毓竟然不在「止水堂」。 之后便连着几日听不见云晏的动静。只有阮杏媚亲自带着人,各处院子给人赏钱,收获了府里下人们好一顿恭维。 如今的阮杏媚已是正儿八经的三奶奶了。 直到这日傍晚,春芽从大厨房那边出来,这才顶头撞见了阮杏媚。 阮杏媚是来给厨房一众厨娘们打赏的。 见了春芽,阮杏媚索性往路中间一横,“就算「明镜台」的丫鬟婆子们,也都上赶着给我行礼去,道声恭喜,拿了我的赏钱。可我怎么没见你啊?” 春芽只得行礼,“奴婢给三奶奶道喜。奴婢今儿只是一直没得闲,否则也早与大家伙儿一块儿去了。” 阮杏媚听罢便是冷笑,“听听,你这腔调怎么不对啊,我听着你好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她故意凑近春芽,用帕子掩着嘴道:“怎么,嫉妒啊?” 自打从刁六那知道蓝田庄那晚是云晏阉割了刁六之后,阮杏媚一股子恶心梗在嗓子眼儿里,生生忍了这么些日子! 她不敢问云晏,她难道还不敢收拾这个狐狸精么! 她故意压低声音,“想不想知道阿晏他昨晚上跟我都做了什么?想知道就说,我给你仔细讲讲。” 春芽脸色登时发白,却垂下头去,“三奶奶说笑了。昨晚是三奶奶与三爷的洞房花烛,那些亲昵自然是三奶奶和三爷的独享之隐秘,奴婢怎敢问?” 春芽越是这么说,阮杏媚自然越是得意,她索性勾起手肘,“你要是说想知道,那我还不告诉你呢;可你尽然这么懂事,不想问,那我反倒偏想告诉你了!” 他绕着春芽绕了个圈子,走到春芽背后,突然在春芽耳边说,“……阿晏他昨晚上也是第一次!他这些年来,一直为我守身如玉,昨晚上才全都给了我!” 春芽皱眉,心内也是五味杂陈。 没错,她也相信云晏原本是打算这么来着,只是后来,鬼知道云晏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初衷,竟然在距离拜天地之前几日,竟然跟她先……! 春芽不知道阮杏媚凭什么就敢那么确定昨晚上云晏是不是第一次;反正春芽自己是不能确定云晏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次,毕竟男人手臂上又没办法多个守宫砂之类的。 反正春芽觉得云晏至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技巧都已经十分娴熟,完全不像是头一回试炼! 所以此时听着阮杏媚的笃定,春芽真是有些想笑。只是她自己心里也苦,不想叫那一笑便让心里的苦溢出来,所以最后只抿紧了唇角。 阮杏媚却以为春芽是被伤到了,她便高兴得都笑出声来,“你这样的狐狸精,连毓哥哥都勾到了;却竟然怎么都勾不到我的阿晏!” “真是好可怜啊,纵然万种风情,到了我家阿晏眼里,却也只是搔首弄姿罢了,压根儿就入不得我家阿晏的眼!” 阮杏媚故意这样一口一个“我家阿晏”,若是一两个月之前,春芽听后心下一定会难过;可是此时听来,却只觉阮杏媚这样做着实有些可笑了。 春芽淡淡垂下眼帘,“三奶奶教训得对,奴婢便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勾着三爷……毕竟三爷是想要奴婢的命呢。” 春芽这样说着,实则心里对阮杏媚早已是满满的嘲弄和可怜。 亏阮杏媚此时还这么志得意满,阮杏媚实则压根儿还不清楚她的阿晏是个什么样的人! . 皇宫。 皇帝萧凛抚着趴在他腿上打着呼噜睡觉的纯白狮子猫,一边听禁卫的禀报。 “……听说了晋王府的事,各王府却也都很安静,全都紧闭大门,关门谢客。 “至于晋王府自己,也只是关起门来办丧事。便是有人问起晋王的死因,晋王妃和那小王爷也都说是晋王自己的旧伤发作。” 萧凛满意地点头,“晋王府就没人出门么?” 禁卫:“晋王府里一个人都没缺。” 萧凛抬眸望了望头顶华丽的藻井,那金色的盘龙口含明珠,就悬在他头顶,那颗大珠子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砸中他脑袋似的。 “其他人呢?就算晋王府里一个人都没缺,那与晋王府有关的那些人家呢?” 禁卫答:“与晋王府沾亲带故的,自然也有人出京。只是微臣都已经带人详细查过,这些人出京都有各自的理由,他们过的都是自己的日子,出京所做之事都与晋王府无关。” 萧凛今日难得耐心十足,“说说,都有谁家出京了?都干什么去了?” 禁卫报告了一圈儿,终于说到了云晏:“平阳侯府庶子云三郎出京行商。” “不过他不是北上,而是南下。他们平阳侯府在江南的几家铺子都出了问题。” 萧凛缓缓抬眸,“确定他真是南下了?” 禁卫道:“他只是平阳侯府的庶子,一向都不受待见。尤其晋王妃更是从不将他当做侄儿。” “况且平阳侯府的新任家主云毓在京未动,今早上还如常进宫陪伴太后呢。” 萧凛忽然十分感兴趣,“听说云家老二跟老三,明里暗里斗了不少年。” 禁卫:“只可惜嫡庶有别,庶子再有才干,终究平阳老侯爷还是将家业传给了修佛的二郎。” 萧凛勾了勾唇角,“他们府里就没什么故事?” 禁卫:“……近来倒是听说他们兄弟两个为了一个丫鬟,有些失了和气。” 萧凛挑眉:“哦?丫鬟?一个什么样的丫鬟?” 第140被陌生男人盯着 春芽次日一大早又到厨房来。 外头给厨房送菜送各种食材的都是赶着大早,春芽想着来要点新鲜的。 她今日来得巧了,一进厨房大门,就正好见着几个送菜的刚卸下肩上的菜篓子。 春芽凑过去瞧瞧,却被其中一个送菜的给盯得皱了皱眉头。 但凡能给侯府送菜的,都是与侯府合作多年,知根知底,也更懂得侯府的规矩的。 ——厨房里都是厨娘,来来往往的也都是各处的丫鬟,所以这些外男进来送菜的,要不然就是选的年岁稍长些的,要不就算是年轻的进来也都低低垂头,绝对不敢乱看的。 全都是生怕有一点冒犯了侯府的规矩,那给侯府送菜这么好的生意就丢了的。 所以春芽此前也遇见过几次送菜的,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可今日,这个男子却着实有些唐突了。 春芽便也不再看菜,转身就进了厨房。 冷氏觑着她的神色,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悄声问她,“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我这一亩三分地儿有谁敢惹我们春芽姑娘了不成?” 如今春芽毕竟是云毓名正言顺的通房,府里上下的都拿她当正经的姨娘看,故此她现在再来厨房,厨娘们早就不同往日,对她可恭敬多了。 冷氏便也没事儿就拿这个来打趣她。 春芽皱眉,“那倒不是。现在托嫂子你的福,厨房里的大娘、嫂子们的对我都可好了。” 冷氏便笑,“我可不敢托这个大!她们可不是给我脸面,她们啊是不敢得罪家主才是。” 冷氏是打趣,可是看春芽没乐,便赶紧收了笑谑,“到底是怎么了?” 春芽冲门外努了努嘴,“方才有个送菜的,盯着我看了好几眼,看得我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冷氏便也皱眉,“哎哟,哪个杂种操的,竟这么不懂规矩!” 厨房是冷氏的一亩三分地儿,这要是真有送菜的不懂规矩,首先是她的责任。 冷氏抓了根擀面杖就奔出去了,结果那个盯着春芽看的年轻后生早就不见了。 冷氏回来又赶紧细问,“他长什么样儿?可说了什么轻佻的话不曾?你都告诉我,我赶明儿必定断了他们家的菜,再不叫他进来了!” 春芽看了冷氏一眼,还是轻轻摇头,“我瞧着有些面生,应该是今天头一回见。” 她也撞见过不少送菜的了,她确定今日这个是从没见过的。因为那双眼凛冽如鹰隼,她若是见过,指定记得。 冷氏倒有些发懵,“头一回见?那不能啊,今天来送菜的都是相熟的菜农和菜行。” 春芽不想叫冷氏为难,便轻描淡写说,“兴许是菜行换了新来的伙计吧,不打紧。” “想必他也未必是故意盯着我看,也许只是头一次进侯府来,觉着四处都新鲜吧。” 冷氏极力笑笑,“还不都怪你生得太美。” 不过她旋即又道,“可就因为你生得美,才更不应该叫他们给瞧见。我待会儿就亲自跟他们各家的东家甩出话去,再有人带进这么不懂规矩的伙计来,那咱们这合作就断了!” 春芽拿了几样儿新鲜的菜蔬回了「明镜台」,在小厨房里一边做小食,一边将这事儿前后回想了一遍,越发觉得那伙计的眼神不对劲。 ——他分明不像个伙计。 再联想到晋王府这些日子的事,春芽还是决定将这事儿告诉云毓。 侯府里不会平白无故进来陌生人,春芽只担心有些风波已经静悄悄地漫延到了侯府来。 她不能坐视不管。 她得护着云毓,得守着对老侯爷的承诺。 她端茶进「止水堂」,趁着云毓喝茶心情放松,将今早的事徐徐讲说了一遍。 云毓便将手上的茶盅放下了,抬眸望她,“可还记得清那人的长相?” 春芽点头,索性走到桌边,抓起笔来,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个男子的眉眼轮廓送到云毓面前。 云毓扫了一眼,便颇为惊艳,“原来你还画一笔好画……这么久以来,竟从未展露过。” 春芽淡淡摇头,“算不得什么画,只是从前为了绣花,学着在绣绷上勾出花样子的罢了。” 她不敢展露才艺,就是怕云毓知道她曾经为扬州瘦马的身份。 云毓笑笑,便起身,“我将画拿给门上的人看看,叫他们记着,再见到此人多加小心。” 春芽便也点头。 云毓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来,立在光影里转头定定看她,“……他看你的眼神里,可有觊觎?” 春芽皱眉头,“家主……” 云毓却走回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没有说笑,我是认真问你。” 春芽回想了下,“奴婢也只是与他对了一下眼神,便急着避开了。现在回想着,应该还是好奇居多。” “只是那人的眼神有些像鹰隼,锐利又阴鸷,看谁都像是看着猎物……叫奴婢心下有些不妥帖。” 云毓点头,温柔伸指,指尖缓缓穿入春芽指缝里,与她形成十指交握。 “你放心。他最好是对你没有觊觎之心,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云毓佛家出身,极少会放这样的狠话。 春芽便忍不住莞尔,“奴婢知道了。” . 云毓拿着她的画出门,本来只说拿给门上的人去看看,结果他这一出去便没了踪影,迟迟没见到回来。 春芽便隐隐察觉,今日遇见的人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心下莫名有些惴惴不安,便索性又回了老侯爷的「麒麟阁」,借口给老侯爷上香,悄悄去享堂,又将藏在莲花座里的暗账掏了出来,检查可有闪失。 她刚查看完,就听见门外有动静。一个怯生生的女子声音说:“姨娘,那屋里仿佛是有人……那咱们是不是改日再来?” “姨娘”? 春芽生怕又是遇见老侯爷那帮子能惹事儿的妾室。虽说褚姨娘和鄂姨娘已经被云毓处置了,其余的妾室也受了震慑,应该不敢再招惹她。 可是,谁知道呢,兴许还是有不怕死的。 春芽赶紧将暗账藏回莲花座,自己就近钻进了神案的桌幔之下。 从桌幔下的缝隙偷偷往外看,只见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走到了神案前。 春芽仔细打量:这位姨娘,她没见过。 第141章雪姨娘 这位姨娘正好面朝神案,所以春芽看了个仔细。 这位姨娘年纪也不小了,虽说没有大夫人和佟夫人的年纪那么大,但却也应该是年过四十了。 可是看她体态依旧有少女的轻盈;眉眼神态之间,也并不是大夫人、佟夫人她们那种形于外的精明世故。 这位姨娘竟还有些憨态可掬的模样。 春芽实在意外,没想到侯府里还有这样的姨娘。 以她对女子的认知,但凡能在这个年纪还呈现出这样情态的,必定是生活在宠爱里的。或者是自己母家自幼就善待,或者是嫁入夫家之后得夫君的呵护。 可是这位却是侯府的姨娘……怎么可能? 老侯爷的妾室里,没有良妾,更没有贵妾。也就是说既然是老侯爷的妾室,那么原本的身份不是侯府的家生奴婢,就是外头买进来的,总之都是奴籍。 再说以老侯爷的性子,家中妻妾这么多,再加上老侯爷年轻时常年带兵征战在外,所以从未听说过老侯爷对哪位妻妾格外的宠爱过。 ——就连老侯爷的元配方夫人、还有如今的大夫人、佟夫人等,当初都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两败俱伤。这也都是因为没有谁得到了老侯爷格外的呵护的缘故。 那眼前的这位姨娘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春芽满腹狐疑中,外面那位姨娘已经向老侯爷的牌位行完了礼,笑眯眯地与老侯爷说起家常来。 “……老爷您都知道了吧,阿晏他成婚了呀。” 春芽心下一个惊跳! 这位姨娘竟然直接称呼“阿晏”,难道她竟然是云晏的生母雪姨娘不成! . 说来这位雪姨娘也是个谜一样的人物,春芽从进了侯府,只听说过这么个人,却竟然从来就没见过她。 而且,就连几个本来雪姨娘应该必然出现的场合,竟然都没有这位的影踪。 比如老侯爷的丧礼上,所有老姨娘都来了,却没见雪姨娘。 再比如,云晏的婚礼上,雪姨娘竟然也没现身。 故此春芽便也不由得不想象,这位雪姨娘怕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毕竟侯府里三位公子,前两位全都是出自夫人们,是嫡子; 一众姨娘里除了没生养过的,再就是只生了女儿的,只有她得以生下云晏来。 这样的她便难免遭嫉,所以她干脆躲着,不管多重要的场合,一律都不出面。就是怕一旦出面会惹人算计。 而且当初与云晏同船北上的时候,听云晏讲起生母,也都是这些年一直受欺负的。 可是现在眼前一见,却怎么跟想象里和听闻里,并不完全一样? “……老爷啊,按说阿晏他成婚了,我自然该高兴。而且阮姑娘还是他从小喜欢到大的,他能娶到她,也算是心愿得偿,我也该阿晏高兴才是啊。” “可是,老爷,我该怎么说呢,我怎么觉得阿晏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我这话又不敢与人去说,只得偷偷摸摸来找老爷您,跟您叨咕叨咕。” “老爷啊,您在天之灵帮我再掌掌眼、把把脉,看看阿晏这孩子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好不好?” 春芽有点后悔没早点离开「麒麟阁」了。如果她早些离开,便不会听见雪姨娘与老侯爷说的这些话。 这个话题她不想听,不想关心,她唯恐避之不及! 雪姨娘叹息了一声,又絮絮地道,“老爷不瞒您说,我心里有个不怎么好的感觉——阿晏的情形怎么好像是心里另外有个喜欢的人啊?而阮姑娘不过只是个幌子罢了。” “可是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是太无能,竟然不知道那孩子藏在心里的人是谁。甚至于,他‘喜欢’了阮姑娘这么多年,那我就也是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我这个生他的人,竟然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他心里另外有个人。” “可他现在都长大了,而且也已经跟阮姑娘成了婚,我现在就算再问他,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了不是?老爷,您给我出出主意啊,我该怎么办才好……” 雪姨娘自己跪在外面柔柔软软唉声叹气了半晌。 “我倒不是怕别的,我就是担心这孩子终究还是委屈了自己——他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都怪我是这身份……才叫这孩子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虽说难得在这个年纪还憨态可掬,可是雪姨娘终究也还是说到了伤心处。春芽听着也忍不住跟着心酸。 为人奴婢的,就是这样的命运吧。她自己也是,若她来日生了孩子,怕也会重蹈云晏的轨迹不是? 雪姨娘不再说话了,只坐在外面静静捻着佛珠,仿佛是在为老侯爷祝祷。 春芽不敢出声,便缓缓伏身。 ——这桌幔下,因为封闭的缘故吧,竟然还残留着她与云晏上次留下的气息。 云晏的味道,隐隐约约、丝丝袅袅地飘进她鼻息。让她想逃避,却又无处可逃。 . 云毓出了侯府,直奔觅云寺。 他将春芽的画拿给玄素看,玄素看了也是皱眉,“难道这真的是……?” 云毓点头,“是皇帝。” 住持明空神情也微微紧张起来,“这么说来,皇帝竟然化妆成送菜的伙计,潜入侯府?” “他刚伪装成禁卫,亲自入晋王府斩杀了晋王;如今竟又潜入侯府,难道是想对主君您图谋不轨?” 云毓想了想,缓缓摇头,“以现在的情形,皇帝倒还不至于对我本人有任何的不满。” 明空也道:“属下也这样想。主君侍奉太后,用心诚挚。,皇帝那边自然挑不出错处来。” 玄素却皱眉,“主君凡事小心,可惜三爷却是个爱惹事的。他如今偷偷出京,皇帝说不定会因为他而生疑。” 明空垂首:“三爷他……赶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京去,又是做什么去了?” 云毓淡淡垂眼:“他自己说,是江南的铺子出了问题,急着赶去处理。” 玄素叹口气道:“……三爷过了山东,就兜了个圈子,转道奔晋地去了。” 明空面色便也一变,“果然如此?那皇帝对侯府生疑,便也是情理之中了!” 第142章身着僧衣,也可颠倒众生 次日一大早,皇帝萧凛脚步轻快直奔永安宫,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每天早上雷打不动要先礼佛,于是萧凛也是在佛堂前给皇太后行礼请安。 萧凛行完了礼,纳闷儿地一歪头,“今天怎么这么清静?云家二郎呢?” 皇太后抬了抬眼,“怎么,皇帝今日是来找云家二郎,倒不是来看哀家的?” 皇帝忙笑道,“怎么会呢,母后误会儿子。” “儿子只是寻常习惯了这个时辰来总能见着他侍奉在母后身边,今日冷不丁没见着,这便好奇了些。” 皇太后垂了垂眼,“他向哀家告了几日假。” 萧凛挑眉,“私事?” 皇太后点头,“他家几位夫人替他张罗百花宴选妻,他虽自幼学佛,不热衷婚事,但是却又仁孝,不忍拂了他几位母亲的意,这便终究还是告假回去了。” 萧凛不由得眯了眯眼,“哦?” 萧凛从永安宫出来,太监总管福成忙跟上来。 萧凛卷了卷袍袖,“看来禁卫那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儿。” 福成没听明白:“皇上说的是……?” 萧凛扬了扬眉,“他们说,云家老二和老三为了个丫鬟,正闹不和。” “可是云家老三刚娶完妻,云家老二这也主动要选妻了。” 福成便也皱了皱眉头,“倒也是。终究是个丫鬟么,用来暖床,或者偶尔逗逗,用来争个风吃个醋的,也就算个乐趣。” “世家子弟终究还都得与门当户对的联姻,哪里能为了个丫鬟坏了正事儿。” 萧凛眯眼回想了一会子,“那个丫鬟生得……倒果然是好。” 他扭头盯着福成笑笑,“就连朕这后宫里,能超过她的也没几人。” 福成不敢接这个茬儿,只好笑笑垂下头去。 萧凛想了想,“虽说那丫鬟自然比不上贵妃的容貌。不过贵妃乃是清绝之姿,那丫鬟却是玲珑可爱。” . 「明镜台」。 绿痕、春芽和翠环三个人已经捧着新做好的袍子跪在地上请求半天了。 好好的百花宴,就是为了给他选妻的,哪有还穿一身僧衣去的呢? 府里特为的做了新的衣裳,可是送都送来了,云毓却坚持不肯换上。 绿痕急得眼圈儿都红了,“……这若是晋王妃当初逼迫家主的也就罢了,可是今日却是家主亲自说要开百花宴的。家主若还穿着僧衣出去,这又叫那些世家贵女们怎么看呢?” “或者京中各家难免以为家主对人家女儿的心意不诚,这就不仅仅是伤贵女们心的问题了,而是更容易得罪各家不是?” “如今晋王府出事了,咱们平阳侯府难免也跟着吃瓜落,家主若再因此事将各家都得罪了,那以后咱们侯府的日子,可就更难了。” 翠环更是担心,干脆已经眼泪滚落下来了。 她本来就是晋王府的丫鬟,是被晋王妃赏给云毓的。她怎么都没想到晋王府这么快就倒了,她的身份在云毓面前就显得极为尴尬。 “晋王府从前那么大的威风,如今说倒就倒了;家主可千万不能重蹈晋王府的覆辙啊……” 云毓被她们两个叨念得有些心烦意乱,便偏首来看春芽。 “你怎么看?” 春芽静静伏在地上,没掺和绿痕和翠环的一唱一和。她甚至连一个字都没劝过。 听见云毓问她,春芽这才静静说,“奴婢倒是觉着,若是家主不想换下僧衣,倒也是可以的。” 绿痕和翠环登时都扭头瞪住春芽。 翠环没敢说什么,绿痕却忍不住:“我明白,你是想显示与我们不同,以此来讨家主的欢心。” “可是你也没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晋王府出事了,家主还没承袭爵位,那现在联姻就是家主最好的选择!” 绿痕说着冷笑一声,“怎么,莫非是因为你是家主的通房了,你便不希望家主迎娶贵女为正妻?你巴不得家主心里只有你一个是吧!” 以绿痕对她的敌意,春芽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春芽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只伏地跪着,一切都交给云毓来判断就是。 云毓长眉微拧,“出去!” 绿痕立即扭头瞪春芽,“家主叫你出去呀!” 还是翠环轻轻扯了扯绿痕的衣袖。 绿痕这才一怔,抬眸望向云毓,“家主?” 云毓冷冷转开头去,“绿痕、翠环,出去。春芽留下。” 绿痕恨恨地走出门去,翠环小心翼翼也跟着出去。 云毓亲自起身,走过来蹲在春芽面前,向春芽伸出手来。 春芽便也悄然人注意一声叹息,抬手放在云毓掌心,随着云毓一起起身。 春芽与云毓之间还是亲密的,但是终究还是因为春芽的躲避,而生了一层透明的隔阂——虽然看似没遮没拦的,但是他们两个人却都明白那层藩篱的存在。 春芽自己当然明白她为何要逃避云毓,是因为她的清白之身已经被云晏毁了,她自惭形秽;她却也更明白,云毓是无辜的,他是不得不被她给拖入到这样尴尬的泥沼中。 春芽与云毓单独相处时,便更觉不自在起来。 云毓捉着她的小手,便再没松开,径自拉着她的手走到坐炕边坐下。 她不肯与他并肩而坐,勉强倚靠着炕沿儿站着。只是被他握了手,身子躲闪不开,便不得不紧挨着他膝头。 看她害羞又尴尬的情形,他的心情仿佛好了起来。故意促狭地盯着她看,拇指的指腹沿着她手背轻轻滑动。 “说说,为何说我穿着僧衣也好?” 春芽垂下头去,“因为奴婢曾经听说……家主在佛寺修行的时候,也有许多贵女仰慕家主的风采……每当家主在法会讲经论法,总有许多贵女蜂拥而去,竞坐法座之下……” 云毓听得挑眉,“这也有人跟你说?啧~” 他却难得地轻松起来,唇角都轻轻勾起,“别听他们乱传。我那时心中唯有我佛,看不见坐下的是男子还是女子。” 春芽点头,“奴婢信。” “奴婢只是想借此来说,家主穿着僧衣的样子,也同样可以颠倒众生……” 第143你在我眼里,怎么都好看 瞧她说得认真,云毓竟没忍住,“噗嗤儿”一声笑了。 自从晋王府出事以来,他已经许久未曾笑过。今日这一笑,竟像是白雪皑皑里,忽然万树桃花齐齐盛放。 饶是春芽都看呆了。 云毓生得真是好看。清风朗月,高山雪莲一般的人啊。 这浑浊的人世,都不配沾染他纯白衣角。 被她这样看着,云毓颧骨上悄悄涌起两团羞红,可是这一回并没有垂下眼帘去,反倒迎着她的凝视。 他还摇了摇她的手,“那你呢?你可喜欢我穿僧衣的模样?” 春芽登时羞红了脸,“……奴婢觉着,家主穿什么都好看。” 云毓便忽地又是一声轻笑,竟然猛地扭开身去,自己偷偷笑去了。 春芽想了想便也明白他这样做的缘故,便更觉大窘。 ——不过倒也没错,她的确也觉得他即便什么都不穿的时候,依然是好看的。 春芽有些扛不住,只觉自己站在油锅里一般,便趁势行礼告退,“家主若没别的吩咐,那奴婢先行告退。” 她刚转身,便又被云毓伸手给扯了回去。 云毓自自然然伸开手臂,将她迎进臂弯里。 垂眸含笑看她,“还没看见过我穿旁的衣裳。” 春芽只能点头,“倒也是的。” 从她第一眼见他,到如今,除了他是不穿衣裳的,此外便都是说僧衣加身。 云毓便垂首而笑,“喜欢我穿什么颜色?” 春芽便也几乎不假思索:“玉色。” 他的僧衣自然是素白,但是他毕竟身为平阳侯继承人,若是换了俗家衣裳便不合适再穿白色。 而玉色既不是白,又最近白色,且能彰显他容颜如玉、气质高贵,正是最合适不过。 云毓便笑,随手捞起一件新袍子来,“这月白,倒也近白。” 春芽却轻轻摇头。 月白是蓝,虽说也衬云毓的气质,但是……云晏更喜欢穿蓝色。 云毓并未多问,便也松开手让那袍子自己逶迤落地,“好,那我叫他们送玉色的来。” 眼前这么多新袍子,却竟然没有一件是玉白的。兴许女红坊那边都觉着给家主选妻是喜事,都尽量给挑鲜亮的颜色,而玉白太素,故此给舍弃了吧。 . 侯府富贵,实则衣库那边早就给云毓存着的各色袍子都有,平素也都有专人打理,云毓一要,立时就能送来。 春芽亲手给云毓换上新袍子。 退下素色僧衣,换上丝绸的袍子,那丝绸上的光泽,便更显得云毓气质清贵,周身光华流溢。 云毓在这一点上又跟云晏不同,云毓真的是贵气天成。 云毓并不看镜子,只垂眸看她,“你觉着,可好?” 春芽红了脸,用力点头,“好看极了。” 衣库还送来了配套的学子、腰带。春芽选了一条白鹿皮配白玉带钩的腰带,帮云毓系好。 两人姿势仿佛环抱,春芽为遮掩尴尬,便大声道,“今日家主风采独绝,必定各家贵女都会为家主心折。家主的好姻缘,这便到了!” 不成想,云毓原本轻松的神色立即便又清冷了下去,一双凤眼紧紧凝视着她,“你倒高兴!” 春芽悄然叹息一声,低低垂下头去,手上却不敢怠慢,再帮他将衣衫拉平。 “家主别恼……奴婢是家主的通房啊。即便家主娶妻了,奴婢也依旧还是家主的通房,只要家主不赶奴婢走,那奴婢就一辈子都得在家主身边伺候。” 不管云毓是否成婚,也都不能改变她的身份。所以她方才的话又哪里有半点捻酸吃味的意思呢,他倒多心了。 云毓垂眸凝视她,唇角轻动。 千言万语都想告诉她,却终究还是只能忍住。 她这样柔弱,他那些话若是告诉她,只是让她无法承当,反倒给她莫大的压力。那便不说也罢。 他便点点头,抬手轻轻替她拂了拂鬓角,“你说的也有理。不管我是否娶亲,都不会改变你的一切……” 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永远只此一人。 春芽抬眸,一笑嫣然,“家主快去吧,别叫贵女们等急了。” . 百花宴,宴百花。 平阳侯府那个大大的西花园里,此时湖山增色,几十位贵女竞相争艳。 大夫人虽然是这宴会名义上的主人,但是她因为心下事实上还是想要让卢巧玉成为侯府新一任主母,故此她对贵女们虽说热情,却并不真心热衷。 倒是佟夫人那叫一个热情。 ——佟夫人太知道大夫人安的是什么心了,佟夫人既然自己的心愿没能达成,阮杏媚终究是嫁给了云晏,那她当然不想让大夫人美梦成真。 她恨不得搅黄了大夫人的如意算盘,于是这百花宴上她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就卯着劲地想将云毓今日就推了出去,最好当日就能定下合适的! 佟夫人也将阮杏媚给捉了来,耳提面命地,“终究你是年轻的,你去与她们多攀谈,比我更合适。” 可是阮杏媚却不给她姨妈面子,懒洋洋地噘嘴,“……阿晏走了这么多天,我现在只一门心思想念阿晏,我才顾不上管毓哥哥的私事。” 佟夫人无奈,只好压低声音说,“你不想管二郎的私事,那你总不想叫卢巧玉得逞吧?二郎这边的事,我不交给你就是;可是卢巧玉那边,你总可以去多瞧一眼。” 阮杏媚这些年跟卢巧玉别苗头,所以佟夫人这句话还是戳中了阮杏媚的心窝子。 阮杏媚登时来了精神头儿,“姨妈说得对。即便我对毓哥哥无意,可是我也不能叫她如意!” 佟夫人点头,“她表面上惊才绝艳,可是私下里也是个有心眼儿的。这百花宴上,我估摸着她不会甘心束手待毙,必定会想出些点子来。或者破坏别人在二郎面前的印象,又或者让别人不敢喜欢二郎。” “你便想法子去盯着她些,总归别叫她搅和了今日的好事。” 佟夫人安排完了,就笑着带着云毓去四处迎人了。 阮杏媚咬了口荔枝,笑笑地瞟着青帘。 “你说,咱们该怎么干,才能最过瘾?” 青帘也是促狭而笑,“小姐心里必定已经有了好主意。” 阮杏媚冲青帘招招手,“……她自己是想嫁给毓哥哥,可是宥哥哥却对她还没死心呢!” “你说今日百花宴,却被人堵住她跟宥哥哥抱在一起,会不会更有趣?” 第144章劫持 阮杏媚说得这么兴高采烈,青帘虽说听了也跟着笑笑。但却也只是笑笑,显得并不热衷,丝毫没达到阮杏媚的预期。 阮杏媚便觉得扫兴,“怎地,你觉着我的主意不够好?” 青帘这态度叫阮杏媚又犯了小心眼儿,忍不住翻起旧账,“怎地,你还念着跟卢巧玉的旧情不成?” 她当日到「明镜台」去,青帘敢跟她摔摔打打,却对卢巧玉笑脸相迎。 青帘知道阮杏媚又想起这一茬来,赶忙澄清,“小姐千万别误会,奴婢是在想那个狐狸精呢。” 提起春芽,阮杏媚就又来精神了,“细说!” 青帘诡秘一笑,“虽说小姐是可以治卢姑娘,但是说实在的,小姐的心思又没真的在家主那儿,故此卢姑娘对小姐的威胁也没那么要紧的。” “倒是那个狐狸精……明里暗里跟三爷勾勾搭搭的,可是三爷却都不肯跟小姐说个明白!奴婢觉着,跟卢姑娘比起来啊,那个狐狸精才更是小姐的心头大患!” “那小姐今日与其收拾不重要的卢姑娘,又何如干脆把那狐狸精给收拾了才更好?” 阮杏媚眼珠儿便也一亮,“你说的有理!” 青帘浅浅一笑,“还是小姐方才那主意,换汤不换药就是。” 阮杏媚挑眉,“嗯?让她跟宥哥哥抱一起?那宥哥哥能干吗?” 青帘点头,“奴婢有几次亲眼见着她跟大公子私下里在没人处有说有笑的。” 阮杏媚便也勾起一抹冷笑,“当真?那就还真能不是冤枉她,她还真连个傻子都不放过!” 阮杏媚站起来望向窗外,“叫谁去引着宥哥哥过来才合适?” 如今她与云晏正式成婚,自然已经搬进「逍遥处」来了。 青帘觑了一眼廊檐下的鸟笼,“奴婢听我妈说,当日一帮老姨娘们将那狐狸精拘在花园里打,大公子曾经冲进去救了她。不过有趣的是,那帮姨娘都说亲耳听见大公子说找‘金豆儿’……” 阮杏媚不由得挑眉,“金豆儿?你说的该不会是阿晏养的那只金毛的鹦鹉吧?” 廊檐下那一排鸟笼里,金豆儿是最显眼的。别的鸟儿或者关在笼子里,或者脚上拴着细细的金链,只有金豆儿毫无拘束。 金豆儿还趾高气扬地管束其它鸟儿,甚至它有时候还会严肃地批评一下院子里偷懒的小丫鬟。 阮杏媚知道它能这么嚣张,自然是云晏最宠它,所以阮杏媚这些日子也没少了讨好它,结果它竟然每次一见她来,立马就扭过头去不搭理,要不就是直接站在鸟架大眼皮一耷拉——装睡! 青帘歪歪头,“奴婢也问过嫣儿她们,都说它不叫‘金豆儿’。可是奴婢瞧着满府里养的各种鸟儿,就没有另外一只比它更合适叫‘金豆儿’。” “所以奴婢想不如叫它试试。它如果真的能将大公子给引来,那不光帮了咱们成事,同时也能证明它究竟是不是‘金豆儿’了。” 阮杏媚便也点头,隔窗叫过云晏院子里专司养鸟的小厮来,“叫它去大夫人院子里飞一圈儿,然后到西花园里再把它收回来。” 金豆儿大白天地在大夫人院子那边飞过一圈儿,云宥自然看见了。 他便追着金豆儿一路跑到花园,钻进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 他四处撒莫萨摩,“小芽芽?是你找我吗?” 院子外,青帘听见动静,满意地指挥几个小厮,“行了,收网吧。” 先前在小院子花架上已经藏好的大网哗啦兜头罩了下去,云宥被兜了个正着,着急忙慌地喊,“救命啊!我是人,我不是鱼,为什么要用网来捕我啊!” 外头小厮下完了网,早就四散奔逃了。云宥叫唤这么大声儿,便引来了外面正在赏花游玩的贵女们。 一大帮人呼啦啦打开院门进去一看,却见云宥被一张网吊起来悬在半空里。 阮杏媚和青帘也混在一群人之中,本来想看热闹,趁机煽风点火,却一看院中的情形都愣了。 ——网里怎么只有云宥一个人?那狐狸精跑哪儿去了? 明明她们已经先将春芽引了过来,而且敲晕了,扒了衣裳啊! 凭空一个大活人,这是哪儿去了! . 春芽幽幽醒来。 明明是弯儿来叫她,说是家主在宴席上被油了衣裳,叫她赶紧再拿一套送过去换上。 因为是弯儿来叫的,春芽便也没多想,这便取了衣裳就赶紧送到西花园来。 门口就有小厮等着,见她来便引着她往这僻静的小院子来,说家主最爱干净,不喜欢在宴席上失仪,这才避在僻静的小院子里等着换衣裳。 小厮这理由也是站得住脚,于是春芽也没怀疑,径直就推门进来了。 结果刚进院门的刹那,之前那还一脸和煦笑意给她引路的小厮,忽然回过头来,将手里一个早就预备好的帕子,直直捂住她面门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小厮的相貌,便倒在了地上。 “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春芽扭头看过去,床榻旁的胡床上,竟然坐着的是那日直眉楞眼地无礼看着她的那个送菜的男子! 春芽立时坐起来,忍住头晕脑胀,防备地攥紧衣领,“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悄悄伸手靠近发钗,“你又是谁?” 不消说,这男子自然就是皇帝萧凛。 萧凛看着春芽,明明娇小柔弱,明明很害怕,却又一副随时会抽出发钗跟他拼命的模样! 柔软又刚强,还真是个矛盾体呢。 萧凛缓缓勾起唇角,“最好放弃你那发钗。别说它终究只是个发钗,还没锋利到能直接杀人;再说即便它曾经被你格外磨尖过,可是你又不会功夫,所以它对我来说半点伤害力都没有。” “而且,如果你非要跟我动手,到时候受伤的必定只是你一个。” 春芽压住恐惧,将他的话又琢磨了一回,便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说的有道理。 “此处已经不是侯府!你骗我到花园,又让小厮迷晕了我。劫持我至此处,又意欲何为?” 萧凛倒笑了,“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回头仔细想想,骗你的人,是我么?” 第145章我们来玩儿一个游戏 春芽抿紧唇角。 尽管不想承认,却又不可否认,之前骗她进花园的人,的确应该不是他。 ——因为最早与她传话的人,是弯儿。 就连那小厮也是一副对侯府极为轻车熟路的模样,看样子应该就是侯府内部的人。而眼前这个男子,分明是外人。 春芽自然也想知道究竟是谁骗她,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却不得不暂时撂下。 春芽直盯着那人,“好,我信你。骗我的人不是你。但是,我现在却在你手里,而且你还带我离开了侯府。” “告诉我,你是谁,你又想拿我怎么样?” 萧凛轻轻一笑,“你既然相信我,那我也不能白叫你相信一回——我不妨告诉你,我也不算全然无辜。因为我的确也想劫持你来着。 “只不过有人比我更早动手,倒帮了我的忙,省得我亲自将你引出来了。” 春芽脸上登时涌起防备,身子也悄然向后缩去。 “你想要什么?你不妨与我开诚布公。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你的忙。” 春芽深深吸气,勇敢地对上萧凛的眼睛,“你潜入侯府,是图财么?那我可以带你去取银子。” “侯府放银子的地方,锁具全都是能工巧匠所做。不过巧了,我都会开。” 萧凛无声地笑起来。 “所以,你是将我当成匪盗了是么?” 他晃了晃头,“嗯,倒也有理。你以为我那日冒充送菜的进侯府去,就是去踩点儿。” 春芽心便一紧,“英雄,难道我猜错了不成?那你进侯府去,又图的是什么?” 萧凛忽然生起淘气的心,眯着眼逗她,“我既不是图财,那你说我该图什么?” 春芽的指尖发冷,“……不是图财,便是害命?怎么,难道英雄是跟侯府里谁有仇,所以想杀人报仇?” 萧凛的笑容扩大,“小小女子,惊恐之下,你已经做得不错。可是你又何必故意跟我兜圈子,非要绕开我时想说的那个话题?” “我说了不是图财,那就是图色呗,你干嘛非给我岔开成害命去?” 春芽脸色更白,“京城那么多青楼,姑娘们色艺双绝。只需要花银子就能解决的事,英雄又何必这般铤而走险?” “若是英雄囊中羞涩,那就又回到银子这儿来了,就更简单了。我替英雄找银子,英雄拿了银子去挑自己喜欢的姑娘就是。” 萧凛笑意更浓,故意凑近春芽摇头,“我不喜欢青楼里的姑娘,我就看上你了呢……要不我干嘛到侯府不劫银子,专劫你呢?” 春芽深深吸气,“英雄如此厚爱,我这心下按说倒是感谢的。只是不瞒英雄,我现在已经是侯府家主的通房。” “也就是说,若英雄非坚持要了我的身子,那就等于让侯府家主的颜面无存,怕是整个平阳侯府终归要跟英雄过不去的。英雄你自己也是男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萧凛依旧含笑摇头,“你想说‘夺妻之恨’?真可惜,你不是,你只是一个通房。说到底,丫鬟而已,连侍妾都算不上。” “京城世家的规矩你不懂么?别说一个丫鬟,就算侍妾,甚至生过孩子的侍妾,都可随意转手送人。男人是要脸面,但是没有男人真的将一个丫鬟当回事儿的。” 春芽的心便一沉。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话让她无法反驳,也更是因为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越发复杂起来。 春芽先前与他说的这么多,看似是在尝试与他讨价还价,但是事实上春芽是在用这番交谈来刺探他的底。 若当真只是普通的盗匪,不会有他这种闲庭信步一样的耐心,没有他这么细密的逻辑,更不会对京中世家大户们如此了解。 春芽虽然暂时不能确定他是什么人,但是却也可以大致圈定:此人身份必定不简单;而且这样的人不会只为了图色就从一个侯府里劫持一个丫鬟出来。 她现在猜测,他有可能是侯府或者是云毓的仇人,想要利用她来当砝码,要挟侯府和云毓。 虽说他这个人的危险性提高了,但是春芽却也知道自己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她便垂下眼帘,更耐心地与他周旋,借机从他嘴里再多问出些蛛丝马迹来。 “……英雄说的有理。但是我们家主却不是这样的人。不瞒英雄,我们家主对我,情深义重。” 萧凛不由得笑出声来,“情深义重?那他今天怎么还会选妻?” 萧凛逗着宠物似的凝视春芽,“你说,他现在是不是还沉浸在满园子的美人里,压根儿就不知道你已经失踪了呢?” 春芽却是不在意地轻笑,“英雄这又是混淆了。家主是在选妻,但我又不是良籍,永远不用根据家主未来的正室相提并论的。” “等家主忙完了今日的百花宴,晚上回到「明镜台」,自然就会立时发现我不见了。” 萧凛想了想,便也点头,“难得你竟还有自知之明。” “不过可惜,你相信的人却未必同样与你一样眼明心亮。” 萧凛忽然伸手捉住春芽的被角,“不如我们来玩儿一个游戏可好?” 春芽紧张地后退,面上却依旧竭力平静,“什么游戏?又要怎么玩儿?” 萧凛淘气地眨眨眼,“你就安心留在我这儿,我们一起看看你失踪了,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还有,他又肯为了找到你,付出多大的代价……” 春芽轻声笑起来,“可是英雄,你说的这些,我却一点都不好奇呢。” 她冷漠抬眸,“我是奴婢啊,从来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我可从不奢望主人们会为了我而付出什么代价。” 她自嘲地笑笑,“我的代价……主子们早就付过了,就是我的卖身银子啊。” 萧凛扬扬眉,“没有奢望?怎么,难道你不爱他?” 春芽深深吸气,“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能由得一个奴婢做主了?我爱主子,就能换来主子同样爱我么?” 萧凛笑着摇头,“你又给我耍心眼儿。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能信?” “小蹄子,我今日既带了你出来,便不会轻易放你回去。我说的这个游戏,就算你不想玩儿,我也非要让你陪我一起玩儿到底。” 他伸手,惩罚地捏了捏春芽的下颌,“乖乖陪我一起看着,他们兄弟两个,都肯为了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第146章选好了未来的妻室 萧凛倒低估了云毓。还没等到百花宴结束,云毓就已经发现春芽不见了。 原本云毓对这百花宴就兴趣寥寥,只是顾着礼数,表面上虚应着而已。 归根结底,他今日开这百花宴已经不是为了晋王妃的脸面——晋王妃现在已经没有脸面了。 说到底,他是为了春芽。 皇帝突然潜入侯府,而且“那么巧”就撞见了春芽,云毓相信这不是巧合。 ——皇帝应该就是来看春芽的。 自古以来皇帝都会在重要的大臣家里派驻眼线,更何况他们平阳侯府原本是前朝旧臣,皇帝不可能不派人盯着。 所以春芽的“名声”便难免早就传进皇帝耳中去了。 皇帝不会清闲到没事儿就微服跑到大臣家去看美女,萧凛此来,定然有更深的用意。 云毓不怕皇帝刺探平阳侯府,他只是不希望将春芽跟卷进来。她这些年过来已够艰难,平阳侯府没给过她什么,她不应该被平阳侯府未来的命运所牵连。 为了降低乃至打消皇帝对春芽的好奇,所以他才接受选妻。 他若选到家世门第高贵的女子,相信皇帝会对那个贵女更感兴趣。 于是云毓今日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一众贵女。 不过半日的功夫,便连佟夫人都瞧出来了,笑着打趣他:“二郎,魏国公的幺女灵千姑娘可是一颗芳心牢牢系在你的身上了!” 大夫人一听倒有些不乐意:“我瞧着那位灵千姑娘颇有些娇蛮。终究是幺女,是魏国公老来得女,想必自幼娇惯,且不擅理家。” 佟夫人当然明白大夫人为什么这么踩人家魏国公的幺女。 佟夫人便轻笑一声,“就算是幺女,娇惯些,又有什么要紧?这般也更证明灵千姑娘得魏国公的宠爱。若是嫁进咱们侯府来,那魏国公日后自然在朝堂上保着咱们家。” 魏国公乃是本朝开国的元勋,更已是三朝元老,手握军政大权。 更重要的是,魏国公还是太后的兄长啊! 如果说这朝堂之上还有什么力量能遏制皇帝的话,那自然就是皇太后和魏国公这一脉了。 大夫人也无可反驳,只能皱眉头挑旁的毛病:“可是这位魏国公的幺女,也不在咱们的请帖之列啊!” 佟夫人瞄了一眼便笑,“那可不是说人家灵千姑娘不好,而是就连晋王妃先前也没敢高攀人家。毕竟人家是国公之女,太后的亲侄女,若是嫁进咱们府里来,那算下嫁,连王妃娘娘都怕魏国公不乐意,反倒迁怒咱们吧。” 佟夫人说着盯着云毓乐,“……我猜,是不是二郎在皇太后宫里讲经的时候,邂逅过灵千姑娘?” 云毓倒也没否认,“是曾有几回偶遇。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儿子并未与灵千姑娘说过话。” 佟夫人一拍巴掌,“那就是了!必定是灵千姑娘那时候对二郎你已经情根深种!” 佟夫人瞄一眼今日到场的贵女们,“国公之女倒不是今日身份最尊贵的,毕竟今日到场的连郡主就有三位。” “可是若论实在的背景和权势,我倒觉着灵千姑娘是最合适的。二郎,我便在你这儿投灵千姑娘一票。” 云毓淡淡听着,却一转头便见云鸢站在窗外廊下,似乎急着想与他说话。 因为今日来的都是贵女,故此平阳侯府那三位平素不怎么见人的姑娘也都被叫来一起帮忙招待。 云毓便起身,向大夫人和佟夫人点头为礼,“儿子有事先出去一下。” 云毓走到廊下,柔声问,“鸢儿?你有话要与为兄说?” 云鸢使劲点头,“我方才去二哥的「明镜台」,想寻春芽姑娘要些茶食,结果却见她那小厨房里冷锅冷灶的。我便又去她房里找她,也不见她。” “我有点着急,便问了二哥院子里的人,都说已经有好一会子没见她了……” 上回晋王妃回侯府省亲,春芽才得以见到云鸢。 因云鸢的生母也是老侯爷的通房,春芽对云鸢颇有些怜惜,于是寻常若是多做了茶食,便也叫弯儿帮忙给云鸢母女送去些。 云毓一听云鸢如此说,登时撇下花园里几十位贵女,疾步回了「明镜台」。 事情果然如云鸢所说,小厨房里冷锅冷灶,她房里也不见人影,云毓叫来罗霄问过大管家,都说没人见春芽。 今日府中忙乱,谁都怕忙中出错,但是都只是怕错出在百花宴上,谁能想到这个错最终竟落在了春芽这儿! 大管家三保立时撒出人手去找,云毓更是亲自带人将府内各处都翻开了,却终究都没找见。 云毓虽没大发雷霆,但是所有人都看见他脸色发白。 大管家带着罗霄,以及「明镜台」内众人全都跪倒向云毓请罪。 云毓却静静地摇了摇头,“你们都起来吧。这件事终究是冲着我来的,与你们无关。” 云毓将自己关进「止水堂」,外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跟着担心。 佟夫人那边瞧着云毓许久没去,这便派了齐嬷嬷来探云毓的心意。 齐嬷嬷隔着窗户轻声问,“家主是已经定了心意,选好了人?还是今日赴宴的姑娘里都没有相中的,还需要明日后日再相看相看?” 云毓沉默不语。 齐嬷嬷便在外面压低了声音,“我们夫人想劝劝家主,若是有了合眼缘的,那就再跟灵千姑娘的家世比比;若暂时没有合适的呢,家主就更应该跟灵千姑娘相处试试……” 齐嬷嬷还担心云毓不答应,这便想着要再设法多劝劝。结果她话音刚落地,窗内便传来云毓斩钉截铁的回答:“好,就灵千吧。” “就请佟夫人帮我安排单独相会,或者我去魏国公府登门拜见也可。” 齐嬷嬷登时大喜过望,“家主果真是个明白人!老奴这就去回禀我们夫人,我们夫人定能帮家主安排的妥妥帖帖!” 齐嬷嬷走了。 云毓静静坐在蒲团上,抬头仰望佛像。 如果是皇帝……佟夫人说得对,那现如今魏国公和灵千,的确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第147章斗心眼儿 永安宫。 皇帝萧凛给太后请完安出来,便勾着唇角问总管福成,“不,那云毓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给太后送那么重的礼?” 当年天竺国圣僧护送佛祖舍利来京城,在皇家寺院停留数月。 这位圣僧最著名的功德就是用自己的鲜血和入墨中,抄写了百卷经文。 如今因为天竺国内战乱频仍,那圣僧担心自己毕生心血毁于一旦,这便带着那经文随着他一同周游列国。 因那圣僧年事已高,各国僧侣便都猜测,他是在寻找合适的人,将自己的功德托付。 各国僧侣,乃至皇室,全都在极力争取。 皇帝彼时才登基不久,他不是皇太后亲生子,而是身份卑微的宫女所生,是皇太后力排众议扶他登基。于是他为了表示孝心,也极力想要得到这批功德。 结果,尽管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那圣僧反正已经年事已高,早已看淡了功名利禄,甚至将生死都已经置之度外,没看上萧凛,于是直接就给拒绝了。 萧凛一气之下,叫礼部官员集合全国各地名刹的著名僧人,让他们集体组团进京来跟那圣僧辩经。萧凛的目的是想用车轮战术,叫那圣僧丢脸。 那一次云毓便以俗家弟子的身份参与,结果被那圣僧一眼看中,惊为天人。 尽管云毓并不想要圣僧那用血墨写成的佛经,可是圣僧却坚持给。还说那是他在俗世里最大的牵挂,只有安排妥当了,他才能放心坐化而去。 云毓怜悯那老人家颠沛流离,终究接受。 圣僧大笑而归,当晚就坐化了。 这功德原本被云毓封在佛寺的山洞里供养起来,可是今日萧凛却发现,它们出现在了皇太后的佛堂里。 云毓因为修佛的缘故,一向清高,不屑给人送礼。可是他今日既然送了重礼,那就必定是有要紧的所求。 萧凛便冷哼一声,“该不会,他是想让太后弹压朕吧!” 在萧凛看来,或许是云毓发现了春芽的失踪,而云毓也猜到春芽是被他掳走,于是云毓来走太后的门路。 却没成想福成笑眯眯答:“老奴听说,那云家二郎是来向皇太后献殷勤的。” 萧凛一时没听明白,“他向太后,献殷勤?” 福成知道皇帝误会了,忍住笑,赶忙解释,“都怪老奴这张嘴,竟是没将话给说明白……老奴重说。” 萧凛啐了一声,“赶紧说!” 福成躬身道,“平阳侯府不是为云家二郎办百花宴么,听说云家二郎是看中魏国公家的幺女了。只是云家二郎担心魏国公不舍得幼女下嫁,故此才来走太后的门路,想让太后帮着他从中说和。” 萧凛便也是一愣。 “哦?这么说来,他只是来向太后求娶她娘家侄女的?” 福成笑呵呵答:“正是。” 萧凛眉头拧紧,自己大步向前走去,与福成拉开了点距离。 他忍不住想:难道云毓只顾着选妻的百花宴,竟然没发现那个丫鬟失踪了? 可是这个假设旋即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了。那毕竟是他的通房,每日都在他跟前伺候的,他就算百花宴的时候没发现,等百花宴结束了回自己的屋子,也总归会发现的。 可是云毓却偏偏没有什么反应,反倒一门心思只顾着求娶魏国公家的幺女…… 那难道说,云毓当真是没有那么在乎那个丫鬟? 可是平阳侯府的眼线给他的情报却不是这么说的。 那莫非是那些传闻有些言过其实?云毓可能是喜欢这个丫鬟的,只是却没有传闻中那么喜欢罢了。 又或者说……云毓只是为了跟云晏别苗头,所以才故意表现出喜欢那个丫鬟的? 福成在皇帝后头默默跟着,不敢掉队,也不敢太跟上前去。他知道,皇上这是在想事儿呢。 萧凛当天下朝,没回后宫,先微服出宫,去了骊山别苑。 他将春芽安置在骊山别苑,身边伺候的全都是哑巴,就是让春芽无法知道他的身份。 他如同讲笑话一般,与春芽说云毓已经选中了魏国公的幺女。 他期冀从春芽神色之间看出些端倪来。 不过他却失望了。因为春芽听罢之后只是神色淡淡,甚至还带着些释怀,垂眸静静地微笑,“家主终于选中了自己喜欢的人,真好,我替家主高兴。” 萧凛借着一顿饭的功夫,仔仔细细打量春芽,没发现她那神色里并无虚假,只得暂且悻悻作罢。 此事萧凛冷了几天,待得数日过去,他才召见云毓。 开口却只是还说那圣僧留下的血经文,“……朕当年想进献给太后的,却不可得。如今却被你进献给了太后,也算是帮朕全了一份儿孝心。” 云毓只静静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血书佛经虽说是经微臣之手,却本就都是属于皇上的。” 两人彼此谦让了一阵子,萧凛才用指尖撑着额角,状似无意地问,“朕听说,这些日子你府里仿佛是少了个人?” 萧凛故意说的含混不清,然后便一瞬不瞬盯紧云毓神色,半点都不肯放过。 云毓满脸的惶恐,“微臣家中人口不少,倒不知陛下说的是……?” 萧凛轻笑了声,故意垂了垂眼,“自然是你最亲近的人,也是你最关心的人。” 云毓仔细想想,依旧仿佛是一头雾水:“微臣家父身故之前,将整个平阳侯府都托付给微臣。于是微臣自当将府中每个人都挂怀于心……” 萧凛当然知道云毓这是故意跟他兜圈子,萧凛便有些不耐,漠然扬了扬眉,“你家三郎素日里与晋王府世子萧狐若往来莫逆。按说这些日子晋王府办丧事,你家三郎理应鞍前马后的在那萧狐若身边帮忙才是。” “可是晋王府这办丧事也有大半个月了,却竟然没见你家三郎的影踪?” 云毓这才恍然大悟道:“皇上问的原来是微臣的三弟。回陛下,三弟通管微臣家中各家田庄、商号的营生。前些日子江南分号出了些事,三弟急着南下亲自去处置了。” 萧凛冷冷一笑,“不对吧!朕怎么听说,有人在塞北见着他了?” “这大活人怎么还会有分身呢?依着朕看,你那三弟莫不是欺骗了你?” 第148章云家的秘密 云毓“尽职尽责”地惊愣住,半晌才道:“竟会有这样的事?” 云毓说着起身双膝跪倒在地,“不瞒皇上,臣这三弟自幼与臣便不亲近。故此他心下如何想的,也一向都不与臣说。” 萧凛勾了勾唇角,“这朕也有所耳闻。” 云毓低低垂首,“可饶是如此,微臣却毕竟是平阳侯府现任家主。臣弟做任何事,微臣都有管教之责;若他犯了错,微臣也自然难辞其咎。” 萧凛点头,“你有此等觉悟最好。” 云毓拜伏在地,“只是微臣现在着实不知臣弟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微臣还要想陛下求一个宽限,让微臣能回去问清缘由。” 萧凛阴恻恻一笑,“最好尽快。朕也不瞒你说,朕没多少耐心。” 云毓告退出宫,趁夜召唤玄素来,吩咐,“集结人马。” 玄素跪倒,“主君终于下定决心了!” 云毓淡淡垂下眼帘,“原本只要他能当个好皇帝,叫这国泰民安,无论我祖父、父亲,还是我本人,都愿意忘了前朝旧事,甘心辅佐他。” “只可惜,他一再触及我底线。” 玄素垂下眼帘,“主君的底线,是三爷?” 云毓静静垂眼,“阿晏虽然为我兄弟,但他有能力自保,不需要我援手。” 玄素心下便也知道了主君说的便是那个丫鬟。 一个皇帝竟然亲自劫持一个丫鬟当做要挟,萧凛这手段,玄素也真是叹为观止。 玄素领命,却还是提醒道:“只是现在就算集结人马,也只是京畿附近的。咱们现在还没找到老家主留下的‘云雷震九州’……主君不如再等等?” 云毓挽了挽袖口,“不等了。” 春芽失踪的这些天,他已是心急如焚。他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 玄素又问,“那三爷那边……?” 云毓点头,“我会寻出理由暂时拖着皇帝那边。你加派人手,加紧起事!” . 云毓回到平阳侯府,开始认认真真储备重礼,并请了京中最有名的喜婆,向魏国公府送去庚帖,以示求婚。 云毓的庚帖还没等送到魏国公手里,岳灵千就自己先跑到前院,将庚帖抢了过去,随即亲自送到了魏国公面前。 魏国公还没等说不答应,岳灵千便已经将庚帖拍在了他爹面前,放了话:“若是爹爹不答应,那我明儿就铰了头发当姑子去!” 受宠的幺女,眼神格外灵动,闪着慧黠的光,“反正他是俗家弟子,我进了佛寺就还能与他在一处!” 国公夫人便都无奈地笑了,看着魏国公,“公爷千万别纵着她。哪里有女孩儿家自己定婆家的?” 魏国公的反应叫岳灵千心下一凉。 若是往常,她这么发娇嗔的,她爹早就无奈地苦笑,然后就也答应了。 可是今日,她爹竟然神情严肃。 岳灵千急得扑进她爹怀里去,缠磨着抱住,“爹爹!您倒是说句话嘛!” 魏国公搂着女儿,却是抬眼看夫人,“……你年纪小,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形。” 岳灵千噘嘴,“又有什么情形?不过就是他们家老侯爷才去世,我便是嫁进去,婚礼也不宜大操大办?” “哎呀我不在乎的,只要能嫁给云家二郎,我即便不办婚礼,我也全都不在乎!” 国公夫人却是从丈夫眼中看出些内涵来,便也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老爷是担心皇上迟迟不下恩旨,令云家二郎承袭爵位?” “若只是爵位的事,倒也好办。等赶明儿我进宫,多求求太后也就是了。皇上不下旨,皇太后下旨也是一样的。话又说回来,等云家二郎成了咱们的女婿,皇上便是看在太后的面儿上,也不能不下这道旨意了吧?” 魏国公却摇头,“如果只是个爵位的事儿,那老夫自然更不在乎。他不继承爵位更好,索性直接要过来给咱们当入赘的女婿岂不更省心。” 国公夫人也满腹狐疑,“那老爷担心的是……?” 魏国公却看了女儿一眼。 国公夫人知道老爷怕是有事情不方便叫女儿知晓,这便给岳灵千的丫鬟使眼色,叫丫鬟寻了理由哄着岳灵千先离开。 国公夫人目送女儿走远,这才赶忙问,“老爷顾忌的是……平阳侯府前朝旧臣的身份?” 本朝新立,但是平阳侯府却是前朝旧臣。原本是带着云家军与本朝厮杀疆场。 原本云家是本朝的一大绊脚石,屡屡在战场上打败本朝人马。本朝太祖皇帝只好设法派人劝降云家那位老家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关键的是许之以利。 最重要的就是,太祖皇帝许诺云家,若能改朝换代,那前朝皇室在江南的多家商号就都赏给云家。 这将意味着多大的一笔收入,便是云家那位老家主戎马倥偬一生,却也没能抵抗住,最终被劝降。 可对于投降的人呢,自古以来都是在需要你的时候,想尽办法表示亲热;可是当你真的投降之后,就算侥幸能得到被许诺的那些功名利禄,但是,却永远得不到新主子真正的信任。 所以等新朝建立之后,每次与北国交战,皇帝们都是首先派平阳侯府出战。用这样的方式,一点点将云家精锐的云翼军消耗殆尽。 云翼军消耗殆尽之时,也正是老侯爷年纪大,打不动了的时候。于是朝廷上下人人都敢嘲笑云家,不再将曾经英明威慑天下的平阳侯府当回事了。 等萧凛登基,连云家的爵号都给改了。 原本云家的爵号是“平远侯”,叫萧凛金口玉牙给改成了“平阳侯”。 ——“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那个“平阳”。 国公夫人当然也知道平阳侯府这些旧事,不过她还是试着替女儿说和,“就如老爷所说,反正他们家老侯爷也去世了,那就不如让云家二郎招赘成咱们家女婿。” “反正咱们灵千看中的是云家二郎这个人,又不是他的爵位。只要他来日离开了平阳侯府,那云家的事就都与他无关了不是?” 魏国公叹口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国公夫人吓了一跳,“还有何事?” 第149章惊天身份 魏国公左右看了一眼,将丫鬟婆子们都撵了出去。这才叹口气说,“云家的城府,极有可能比你想象得要深得多!” 国公夫人倒有些不敢相信,“又怎么会呢?毕竟咱们与那老侯爷云寂也是同一辈人,算是一起长大的,都亲眼看着他这几十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老侯爷云寂是云家投降给本朝之后的第二代家主。也就是说投降给新朝的是他的父亲云重。 云重头投降给新朝之后,又带兵替新朝平灭边患,等云重将云翼军交到云寂手上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半。 云寂虽说继承了剩余一半的云翼军,但是因为云寂是个庶出,他生母只是他父亲的田庄里的一个丫鬟,被云重去狩猎时偶尔宠幸了,便得了他这个孩子。 云重嫌弃他这个丫鬟身份低微,便差点连他都不想认下。 也“幸亏”是因为云重带着云翼军多年在外征战,云重的几个儿子前前后后都死在了沙场上,云重老来膝下差点无子继承,这才不得已将云寂从田庄给接了回来。 为了让云寂生母的名声好听点,这才给她算是抬成个外室的身份。不过就算带着儿子回了侯府,云寂生母死后也终究牌位不可以进云家祠堂。 云寂自幼在山间长大,他娘也因为心虚,所以就都瞒着他,不敢叫他知道他竟然是老爷的儿子。于是他也曾经在生命最初那几年,一直以为自己也就是个普通的山野小子。可以自由自在爬树下河,却终究还是贫穷的。 等突然有一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意识到自己身上流的血都是富贵,进京之后的云寂便变本加厉将小时候没享受过的荣华富贵都给找补回来。 云寂刚进京那两年成了著名的纨绔公子。什么秦楼楚馆、赌狗斗鸡的事儿没少干,几乎差点成了京中世家之中的一个笑话。 云寂也因为打小就没怎么读过书,更打小儿就没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对带兵打仗压根儿就没什么兴趣,但是既然继承了平阳侯的爵位,皇帝便自然还继续派他去打仗。 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于是没十年就将剩下的那一半云翼军又给折腾没了。云寂仗没少打,却寸功未立,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借口家中妻子病故,儿子发疯,向皇帝哀求卸下将印,回京当个闲人。 剩下的那一点儿部曲,他也干脆都拱手都贡献给了皇帝,叫他们进了军营,从那之后隶属于皇帝,他不管了。 云寂卸甲归家之后,就一门心思收姨太太,镇日在府里吃喝玩乐。 在国公夫人看来,就这样一个出身田野,荒唐了几十年的人,还能有什么城府去? 魏国公却摇头,“……当年云重受了太祖皇帝的劝降,弃暗投明。这才迎来了大战的转机人,让太祖皇帝能顺利定鼎天下。当时没人觉得云重投降有异。” “可是等天下平定,回头再想想,朝中却有很多人都觉得云重投降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云重本来可是对前朝死忠,他何至于就为了前朝皇室江南的那些商铺,就投降了?” 国公夫人想了想,“可是毕竟前朝皇室江南商铺的收入极为可观,听说当年这笔收入几乎可以占前朝一半的收入。便再是重臣猛将,也经不住这样大的利益吧。” 魏国公想了想,便也缓缓点头,“虽说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后来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就使得云重投降的理由更有些叵测了。” 国公夫人一惊,“又有何事?” 魏国公定定看了夫人一会子才缓缓道:“这件事倒是当今皇上登基之后,才查出来的。” “当年太祖皇帝打败前朝之后,便为了掘断前朝龙脉,将前朝皇陵、宫殿全部焚毁。前朝皇室余孽也尽数斩杀。” “可是后来却传说,当日曾有一个怀了前朝皇帝血脉的宫女,趁着宫中大火逃了出去……从此不知生死,下落不明。” “皇上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甚为担心前朝这个余孽依旧还隐藏在人间。” 国公夫人愣住,“可是这又与平阳侯府有何干系?” 国公夫人说到这儿,自己心下也是一动,随即脸色就发白了。 “总不会当今圣上怀疑是云重帮那宫女逃出宫殿去的吧?” 魏国公没否认,依旧定定看着夫人。 夫人便又是一惊,“难不成,当今圣上还怀疑云重在田庄的那个丫鬟,就是那个逃走的宫女?” 魏国公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国公夫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良久才又缓缓道:“……我倒觉得,不可能吧?” “田庄里的丫鬟,自然都是田庄里世代的庄户,只消查了她的户籍,便知道那个丫鬟究竟是田庄里的家生子,还是外来的。” 魏国公点头,“以当今圣上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不派人去查?只是户籍能查,那个丫头本人倒是也能与户籍上的相貌合得上,但是这个孩子么……却总无凭证来推断他究竟是那个丫头生的,还是云重从外头抱回来的!” 国公夫人听着也是一哆嗦,“当今圣上是怀疑,云寂非但不是田庄丫头所生,甚至有可能是前朝皇子?” 魏国公缓缓点头,“尽管云寂一生这几十年都捉不出什么错处来,而且看样子也没什么前朝皇子的气度,更没有复辟前朝的野心。” “但是,只要这个怀疑还在,那当今圣上就不可能饶得了平阳侯府。更要紧的是,倘若云寂真的是那个孩子,那云家二郎本人岂不也是前朝皇室的嫡孙了?” “要是这样的话,灵千岂不也成了前朝皇室的余孽!还有灵千与云家二郎的孩子……” 国公夫人惊得连退三步,勉强伸手撑住背后的桌沿儿才站住。 “老爷,此事可有实证?是否已经作准?” 魏国公叹口气,摇摇头,“倘若拿到了实证,那如何还会有平阳侯府的存在!” “只可惜这消息被查出来的太晚,已经过了两代人去,当今圣上又太年轻,当年的旧事便已经无法再查到切实的人证和物证了。” 第149章惊天身份 魏国公左右看了一眼,将丫鬟婆子们都撵了出去。这才叹口气说,“云家的城府,极有可能比你想象得要深得多!” 国公夫人倒有些不敢相信,“又怎么会呢?毕竟咱们与那老侯爷云寂也是同一辈人,算是一起长大的,都亲眼看着他这几十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老侯爷云寂是云家投降给本朝之后的第二代家主。也就是说投降给新朝的是他的父亲云重。 云重头投降给新朝之后,又带兵替新朝平灭边患,等云重将云翼军交到云寂手上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半。 云寂虽说继承了剩余一半的云翼军,但是因为云寂是个庶出,他生母只是他父亲的田庄里的一个丫鬟,被云重去狩猎时偶尔宠幸了,便得了他这个孩子。 云重嫌弃他这个丫鬟身份低微,便差点连他都不想认下。 也“幸亏”是因为云重带着云翼军多年在外征战,云重的几个儿子前前后后都死在了沙场上,云重老来膝下差点无子继承,这才不得已将云寂从田庄给接了回来。 为了让云寂生母的名声好听点,这才给她算是抬成个外室的身份。不过就算带着儿子回了侯府,云寂生母死后也终究牌位不可以进云家祠堂。 云寂自幼在山间长大,他娘也因为心虚,所以就都瞒着他,不敢叫他知道他竟然是老爷的儿子。于是他也曾经在生命最初那几年,一直以为自己也就是个普通的山野小子。可以自由自在爬树下河,却终究还是贫穷的。 等突然有一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意识到自己身上流的血都是富贵,进京之后的云寂便变本加厉将小时候没享受过的荣华富贵都给找补回来。 云寂刚进京那两年成了著名的纨绔公子。什么秦楼楚馆、赌狗斗鸡的事儿没少干,几乎差点成了京中世家之中的一个笑话。 云寂也因为打小就没怎么读过书,更打小儿就没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对带兵打仗压根儿就没什么兴趣,但是既然继承了平阳侯的爵位,皇帝便自然还继续派他去打仗。 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于是没十年就将剩下的那一半云翼军又给折腾没了。云寂仗没少打,却寸功未立,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借口家中妻子病故,儿子发疯,向皇帝哀求卸下将印,回京当个闲人。 剩下的那一点儿部曲,他也干脆都拱手都贡献给了皇帝,叫他们进了军营,从那之后隶属于皇帝,他不管了。 云寂卸甲归家之后,就一门心思收姨太太,镇日在府里吃喝玩乐。 在国公夫人看来,就这样一个出身田野,荒唐了几十年的人,还能有什么城府去? 魏国公却摇头,“……当年云重受了太祖皇帝的劝降,弃暗投明。这才迎来了大战的转机人,让太祖皇帝能顺利定鼎天下。当时没人觉得云重投降有异。” “可是等天下平定,回头再想想,朝中却有很多人都觉得云重投降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云重本来可是对前朝死忠,他何至于就为了前朝皇室江南的那些商铺,就投降了?” 国公夫人想了想,“可是毕竟前朝皇室江南商铺的收入极为可观,听说当年这笔收入几乎可以占前朝一半的收入。便再是重臣猛将,也经不住这样大的利益吧。” 魏国公想了想,便也缓缓点头,“虽说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后来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就使得云重投降的理由更有些叵测了。” 国公夫人一惊,“又有何事?” 魏国公定定看了夫人一会子才缓缓道:“这件事倒是当今皇上登基之后,才查出来的。” “当年太祖皇帝打败前朝之后,便为了掘断前朝龙脉,将前朝皇陵、宫殿全部焚毁。前朝皇室余孽也尽数斩杀。” “可是后来却传说,当日曾有一个怀了前朝皇帝血脉的宫女,趁着宫中大火逃了出去……从此不知生死,下落不明。” “皇上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甚为担心前朝这个余孽依旧还隐藏在人间。” 国公夫人愣住,“可是这又与平阳侯府有何干系?” 国公夫人说到这儿,自己心下也是一动,随即脸色就发白了。 “总不会当今圣上怀疑是云重帮那宫女逃出宫殿去的吧?” 魏国公没否认,依旧定定看着夫人。 夫人便又是一惊,“难不成,当今圣上还怀疑云重在田庄的那个丫鬟,就是那个逃走的宫女?” 魏国公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国公夫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良久才又缓缓道:“……我倒觉得,不可能吧?” “田庄里的丫鬟,自然都是田庄里世代的庄户,只消查了她的户籍,便知道那个丫鬟究竟是田庄里的家生子,还是外来的。” 魏国公点头,“以当今圣上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不派人去查?只是户籍能查,那个丫头本人倒是也能与户籍上的相貌合得上,但是这个孩子么……却总无凭证来推断他究竟是那个丫头生的,还是云重从外头抱回来的!” 国公夫人听着也是一哆嗦,“当今圣上是怀疑,云寂非但不是田庄丫头所生,甚至有可能是前朝皇子?” 魏国公缓缓点头,“尽管云寂一生这几十年都捉不出什么错处来,而且看样子也没什么前朝皇子的气度,更没有复辟前朝的野心。” “但是,只要这个怀疑还在,那当今圣上就不可能饶得了平阳侯府。更要紧的是,倘若云寂真的是那个孩子,那云家二郎本人岂不也是前朝皇室的嫡孙了?” “要是这样的话,灵千岂不也成了前朝皇室的余孽!还有灵千与云家二郎的孩子……” 国公夫人惊得连退三步,勉强伸手撑住背后的桌沿儿才站住。 “老爷,此事可有实证?是否已经作准?” 魏国公叹口气,摇摇头,“倘若拿到了实证,那如何还会有平阳侯府的存在!” “只可惜这消息被查出来的太晚,已经过了两代人去,当今圣上又太年轻,当年的旧事便已经无法再查到切实的人证和物证了。” 第150章奴婢想当大王的人 国公夫人听到此处方轻轻松了口气,“查不出实证就好。那就不管是谁猜疑,就也只能是猜疑,谁也不能作准。” “到时候再有咱们家护持着,又有太后坐镇,我看还有谁敢随便说三道四。” 魏国公叹了口气,“你忘了,还有皇上呢。” 国公夫人说着轻轻扶住魏国公手肘,“我瞧着灵千那孩子是铁了心非要嫁给云家二郎。这孩子自幼娇惯,再是警世良言,若是逆了她的耳,她照样不听不信。” “所以咱们不得不提前做个准备,一旦灵千非他不嫁,那咱们也好来得及替这两个孩子周全一番。” “就算最大的怀疑来自皇上,可皇上还是太后扶上皇位的呢,他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咱们家?” 魏国公垂眸仔细想了想,“好在云家二郎从小修佛,算是半个世外之人。我瞧着他也的确对这天下之争不感兴趣。” 国公夫人含笑点头,“也就是说,就算云重真的有可能是前朝皇子,但是云家传到云家二郎他们这一辈来,他们也早已没有了复辟前朝的野心。老爷尽管放心就是。” 在得到了魏国公和太后那边的联姻意向之后,云毓才不慌不忙进宫,向萧凛回话。 听完云毓的解释,萧凛眯起了眼,“你说什么?你家三郎竟是被劫持了?” 云毓素衣而立,鼻观口、口观心,“正是。” “微臣派人日夜兼程沿着臣弟南下的路线去寻找线索,江南铺子的伙计也同时北上迎着,双方汇合,打通南北通道,全线搜寻。这才得知,原来是塞北有人觊觎微臣家商铺的财富,故此中途劫持了臣弟北上。” 云毓说完向萧凛跪倒,“微臣请求陛下派军队解救臣弟!” 皇家别苑。 春芽发现萧凛今日来,有些阴阳怪气。 他明明面上在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是他却是分明在以此掩饰他内心的沉重似的。 ——多日的相处下来,再兼之回想她当日给云毓画下萧凛图像的时候,云毓的神情,春芽已经猜到萧凛就是皇帝。 春芽惊讶之余,却仍旧顺着萧凛的意思,装作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还时常故意在他面前说“您这山寨”如何如何,叫萧凛以为她仍旧当他是山匪;对萧凛本人,她也索性从“英雄”改成了“大王”。 虽说是被春芽说成了“占山为王”,但却也的确从某种程度上符合萧凛的身份,所以萧凛倒也觉得有趣,便也并未拒绝。 春芽既然被拘禁在皇家别苑,她就知道皇帝不会轻而易举放她走。既然如此,她索性安安静静留下来,得给自己找事情做,否则寂寞和焦虑会杀死她,于是她主动给他做吃食。 这样也可麻痹皇帝,让他以为她有心讨好他。 若论做小伏低,自然没人比扬州瘦马做得更好。于是尽管萧凛此人多疑,但是春芽一以贯之地连续多日做下来,叫萧凛挑不出错处,倒由不得萧凛不相信了。 而且因为春芽所做的吃食与宫中的风格迥异,倒叫吃惯了宫中饭菜的萧凛觉得新鲜,这便也三五日总要过来吃上一顿。 春芽也唯有借此机会才能从他口中多少知道些外面的情形。 这幽闭的皇家别苑,守卫森严,又兼之所有近身伺候的全都是哑巴,春芽真是憋闷得心里快要长草了。 萧凛连着吃了两张荷叶饼,这才抬眸看了春芽一眼:“你也算是个妙人儿,原本以为你在云家两兄弟心中应当有些分量。却没想到,他们两个全都压根儿不将你当回事。” “你已经失踪了这么些日子,我也给了他们明示暗示的,可是他们却对你连提都懒得提。” 春芽听罢虽说黯然垂了垂眼帘,却也随即淡淡勾起唇角,“也只有大王替奴婢鸣不平,实则奴婢心下早就知道如此。奴婢是什么身份呢,就算失踪了,对于主家来说也就不过是丢了个猫猫狗狗而已,他们随时再买新人来就是。” 春芽故意悄然抬眸偷偷看了皇帝一眼。 “再说,奴婢出来这些日子,也已经慢慢习惯了。要不是大王提起,奴婢都快忘了自己还是平阳侯府的丫鬟。奴婢啊,还以为自己原本就是大王的丫鬟呢。” 萧凛听得微微挑眉,越发觉得有趣了似的,“你当真这么想?” 春芽歪头看他,“奴婢为何不这样想?” “平阳侯府从未有一人、一日将奴婢当回事;可是大王不同,大王三不五日便来看奴婢,而且大王对奴婢极好,平素大王不在山寨的时候,奴婢都不用干活,大王反倒还留了人来服侍奴婢,倒叫奴婢一步登天了一般。” 春芽说着向萧凛盈盈一拜,“奴婢还想跟大王求个恩典,大王就将奴婢收为山寨的丫鬟吧,别再想着将奴婢送回平阳侯府了不行么?” 春芽说着楚楚可怜地凝视着萧凛:“他们反正也不在乎奴婢,大王用奴婢也换不来赎金的;大王若肯放弃奴婢的那微末的几两赎身银子,那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侍奉大王,定能将这几两银子给抵回来!” 萧凛眯了眯眼,忽然伸手勾住了春芽的小腰,将春芽猛地搂进了怀里!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春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两人身子圈起来的小天地里轰隆隆地回响,却听不见萧凛的心跳声。 帝王冷酷,可见一斑。 春芽忍住厌恶,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无辜又柔弱地用手肘撑住他胸膛,“大王?” 萧凛逗弄地笑,“想当我山寨里的丫鬟,想侍奉本王?那你就得明白,这将意味着什么……” 春芽怯生生地抬起眼帘,“大王的意思是说,奴婢需要为大王暖床么?” 萧凛单边眉毛高高挑起,“不然呢?” 他抬起下巴,向她示意窗外那些仆人,“你觉得本王这山寨里还缺普通伺候的下人么?你便是心灵手巧,能刺绣,会做好吃的吃食,可本王这里也同样不缺你这样的下人。” 萧凛说着将手臂收紧,迫使她的脸快要贴上他的。 “不过若是会在床帐里伺候本王么,那本王还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第150章奴婢想当大王的人 国公夫人听到此处方轻轻松了口气,“查不出实证就好。那就不管是谁猜疑,就也只能是猜疑,谁也不能作准。” “到时候再有咱们家护持着,又有太后坐镇,我看还有谁敢随便说三道四。” 魏国公叹了口气,“你忘了,还有皇上呢。” 国公夫人说着轻轻扶住魏国公手肘,“我瞧着灵千那孩子是铁了心非要嫁给云家二郎。这孩子自幼娇惯,再是警世良言,若是逆了她的耳,她照样不听不信。” “所以咱们不得不提前做个准备,一旦灵千非他不嫁,那咱们也好来得及替这两个孩子周全一番。” “就算最大的怀疑来自皇上,可皇上还是太后扶上皇位的呢,他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咱们家?” 魏国公垂眸仔细想了想,“好在云家二郎从小修佛,算是半个世外之人。我瞧着他也的确对这天下之争不感兴趣。” 国公夫人含笑点头,“也就是说,就算云重真的有可能是前朝皇子,但是云家传到云家二郎他们这一辈来,他们也早已没有了复辟前朝的野心。老爷尽管放心就是。” 在得到了魏国公和太后那边的联姻意向之后,云毓才不慌不忙进宫,向萧凛回话。 听完云毓的解释,萧凛眯起了眼,“你说什么?你家三郎竟是被劫持了?” 云毓素衣而立,鼻观口、口观心,“正是。” “微臣派人日夜兼程沿着臣弟南下的路线去寻找线索,江南铺子的伙计也同时北上迎着,双方汇合,打通南北通道,全线搜寻。这才得知,原来是塞北有人觊觎微臣家商铺的财富,故此中途劫持了臣弟北上。” 云毓说完向萧凛跪倒,“微臣请求陛下派军队解救臣弟!” 皇家别苑。 春芽发现萧凛今日来,有些阴阳怪气。 他明明面上在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是他却是分明在以此掩饰他内心的沉重似的。 ——多日的相处下来,再兼之回想她当日给云毓画下萧凛图像的时候,云毓的神情,春芽已经猜到萧凛就是皇帝。 春芽惊讶之余,却仍旧顺着萧凛的意思,装作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还时常故意在他面前说“您这山寨”如何如何,叫萧凛以为她仍旧当他是山匪;对萧凛本人,她也索性从“英雄”改成了“大王”。 虽说是被春芽说成了“占山为王”,但却也的确从某种程度上符合萧凛的身份,所以萧凛倒也觉得有趣,便也并未拒绝。 春芽既然被拘禁在皇家别苑,她就知道皇帝不会轻而易举放她走。既然如此,她索性安安静静留下来,得给自己找事情做,否则寂寞和焦虑会杀死她,于是她主动给他做吃食。 这样也可麻痹皇帝,让他以为她有心讨好他。 若论做小伏低,自然没人比扬州瘦马做得更好。于是尽管萧凛此人多疑,但是春芽一以贯之地连续多日做下来,叫萧凛挑不出错处,倒由不得萧凛不相信了。 而且因为春芽所做的吃食与宫中的风格迥异,倒叫吃惯了宫中饭菜的萧凛觉得新鲜,这便也三五日总要过来吃上一顿。 春芽也唯有借此机会才能从他口中多少知道些外面的情形。 这幽闭的皇家别苑,守卫森严,又兼之所有近身伺候的全都是哑巴,春芽真是憋闷得心里快要长草了。 萧凛连着吃了两张荷叶饼,这才抬眸看了春芽一眼:“你也算是个妙人儿,原本以为你在云家两兄弟心中应当有些分量。却没想到,他们两个全都压根儿不将你当回事。” “你已经失踪了这么些日子,我也给了他们明示暗示的,可是他们却对你连提都懒得提。” 春芽听罢虽说黯然垂了垂眼帘,却也随即淡淡勾起唇角,“也只有大王替奴婢鸣不平,实则奴婢心下早就知道如此。奴婢是什么身份呢,就算失踪了,对于主家来说也就不过是丢了个猫猫狗狗而已,他们随时再买新人来就是。” 春芽故意悄然抬眸偷偷看了皇帝一眼。 “再说,奴婢出来这些日子,也已经慢慢习惯了。要不是大王提起,奴婢都快忘了自己还是平阳侯府的丫鬟。奴婢啊,还以为自己原本就是大王的丫鬟呢。” 萧凛听得微微挑眉,越发觉得有趣了似的,“你当真这么想?” 春芽歪头看他,“奴婢为何不这样想?” “平阳侯府从未有一人、一日将奴婢当回事;可是大王不同,大王三不五日便来看奴婢,而且大王对奴婢极好,平素大王不在山寨的时候,奴婢都不用干活,大王反倒还留了人来服侍奴婢,倒叫奴婢一步登天了一般。” 春芽说着向萧凛盈盈一拜,“奴婢还想跟大王求个恩典,大王就将奴婢收为山寨的丫鬟吧,别再想着将奴婢送回平阳侯府了不行么?” 春芽说着楚楚可怜地凝视着萧凛:“他们反正也不在乎奴婢,大王用奴婢也换不来赎金的;大王若肯放弃奴婢的那微末的几两赎身银子,那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侍奉大王,定能将这几两银子给抵回来!” 萧凛眯了眯眼,忽然伸手勾住了春芽的小腰,将春芽猛地搂进了怀里!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春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两人身子圈起来的小天地里轰隆隆地回响,却听不见萧凛的心跳声。 帝王冷酷,可见一斑。 春芽忍住厌恶,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无辜又柔弱地用手肘撑住他胸膛,“大王?” 萧凛逗弄地笑,“想当我山寨里的丫鬟,想侍奉本王?那你就得明白,这将意味着什么……” 春芽怯生生地抬起眼帘,“大王的意思是说,奴婢需要为大王暖床么?” 萧凛单边眉毛高高挑起,“不然呢?” 他抬起下巴,向她示意窗外那些仆人,“你觉得本王这山寨里还缺普通伺候的下人么?你便是心灵手巧,能刺绣,会做好吃的吃食,可本王这里也同样不缺你这样的下人。” 萧凛说着将手臂收紧,迫使她的脸快要贴上他的。 “不过若是会在床帐里伺候本王么,那本王还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第151章听说皇上金屋藏娇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仆人,进来就跪倒在地,努力地向萧凛比比划划打着手语。 萧凛便是一眯眼,“她怎么会来?” 那个仆人还在努力镇定地用手语解释。 萧凛眼角余光扫过春芽。 他以为春芽读不懂,可是他却不知道,扬州瘦马为了取悦于人,什么没学过呢。毕竟身不由己,谁能敢保证将来买下自己的郎君,不是个哑的呢?故此这些也本来就是必备的技巧。 春芽扫了那仆人一眼,心里已经就有数了,索性就乖巧地伏在萧凛怀里,不再做任何挣扎和抵抗。 反而,她还主动揪着萧凛的袍袖,仰起头眨着眼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奴婢若是乖乖服侍大王,大王就答应收留奴婢,不叫奴婢再回平阳侯府去了是么?” 萧凛垂眼看她,“你就这么不想回平阳侯府?” 春芽怆然浅笑,“平阳侯府里,人人都叱奴婢是狐狸精,没人给奴婢一点好脸色看,更没人肯施舍奴婢一点真心。甚至,老侯爷的妾室们还三不五时逮着奴婢就肆意打骂。奴婢已是受够了。” 春芽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而她眉目神情之间的楚楚动人,便让身为皇帝的萧凛都暂时忘掉了时辰,宁愿甘心等着听她说完所有的话,再作反应。 可是这么一耽搁,外头来的人却已经没了耐心,干脆直接冲了进来。 外头一帮子下人用没办法说出话的嘴,“咿咿呀呀”地发出声响,是对外头进来那人的哀求,却也同时是给萧凛的提醒。 等萧凛闻声回头时,已经来不及推开怀中的春芽。 进来的是一个女子,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进来后倒先一副惊讶地问,“皇上?您怎么在这里?” 春芽伏在萧凛怀中,闻言也吓了一跳似的,先怔怔抬头仰望萧凛,“……皇上?大王,您竟然皇上?” 春芽慌乱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跪倒在地,“奴婢不知圣驾在此……奴婢这些日子来多有冒犯,跪求陛下恕罪。” 事已至此,萧凛扬了扬眉,便也从容起身,回头望向那女子,“皇后怎么来了?” . 来人正是萧凛的正宫皇后冯钰。 冯钰谐音“凤羽”,传说她出生时,手心里便攥着块红玉,玉里头是一只凤凰。 于是大胤民间早有传说,都说冯钰是天生的凤命,将来是注定要当正宫皇后的。 倒是萧凛这个皇帝是意外得来的。在冯钰的“凤命所归”面前越发显得是个意外,于是冯钰在萧凛面前也敢当面顶撞。 冯钰听得萧凛问,便是清冷一笑,“瞧皇上说的,倒像此处是什么妾身来不得的所在了。” 她环顾四周,“好歹这儿是皇家别苑,妾身是大胤皇后,怎么还连个自家的别苑都不能来了?” 冯钰说着故意将视线落在了春芽身上,“还是说,皇上是打算在这儿金屋藏娇,不想叫妾身打搅?” 春芽本已经跪在了地上,便急忙在地上转身朝向冯钰叩头在地,“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是此前全不知道皇上身份。” 跟在冯钰身后的总管太监宗正冲春芽冷哼一声,“皇后娘娘与陛下说话儿呢,哪里轮到一个民婢多嘴!” 春芽慌忙又是叩头,不敢再说话。 萧凛不满地眯了眯眼,目光阴恻恻看了宗正一眼。宗正心下一虚,便也慌忙垂下头去,向萧凛请罪,“老奴职司所在,不能不顾着皇后娘娘的体面,还望陛下恕罪。” 萧凛哼了声,没搭理他。 这个宗正原本皇太后宫里的太监,是在萧凛与冯钰大婚之后,皇太后说瞧着冯钰跟前没有几个合用的奴才,这便亲自指进凤藻宫给冯钰当总管太监的。 所以这个宗正自恃有靠山,这便就算跟萧凛直接面对,也还有胆子敢为自己辩解。 萧凛知道宗正心里这点底。 萧凛只眯眼看向冯钰,“这是皇家别苑,皇后想来自然没人敢拦。可问题是,皇后寻常也没有多喜欢这儿,今日怎么会这么巧就来了?” 冯钰冷笑,“妾身听出来了,皇上这果然是责怪妾身了。” “别苑就是别苑,兴之所至偶尔来逛逛的地方,所以妾身自然是临时起意,想着来透透气,这才来的;哪里有什么预定的计划呢?” 萧凛轻哼了声,“怎么,莫非皇后在宫里觉着憋闷了?” 萧凛捉着了冯钰的话柄,自然要善加利用一番。于是他故意视线兜着冯钰打转,嘴角颇有兴趣地勾了起来,“是什么叫皇后憋闷着的?是皇宫的寂寞?还是身为国母的责任压得皇后喘不过气来?” “抑或是,皇后与太后的婆媳关系?或者更干脆就是皇后觉得与朕夫妻不睦?” 萧凛看似说得轻描淡写,可这番话却是句句都往冯钰的软肋砍。 冯钰毕竟是皇后,不是普通人家的媳妇。若是普通人家的媳妇,这些事情便是再严重,也还不至于定成“七出之条”;可是这若是放在堂堂正宫皇后的身上,兹事体大,那可稍不小心就成了废后的理由! 冯钰也知道,萧凛介意她是太后指给他的,所以从他心眼儿里来说,从一开始就不想娶她为皇后,只不过是一切都慑于太后的权势罢了。 如今萧凛羽翼渐丰,太后年岁渐大,萧凛渐渐已经能一手遮天,所以难说萧凛是不是始终都有废后的想法儿。 冯钰左右思量,便索性轻笑,“皇上既然非要个答案,那妾身便也明说——妾身就是听说了皇上在这儿藏了个人。皇上素日本来一年都来不了这儿一回,近来却是三不五时就来,妾身是怕皇上被狐狸精迷惑了心窍,再耽误了朝堂政事,这才亲自来查看。” “妾身也知道,皇上必定不喜妾身如此,但是谁让妾身是皇上的正妻,是我大胤的正宫皇后呢!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妾身这当皇后的就有责任劝诫皇上,更有责任管理皇上身边出现的女子!” 萧凛方才不是不声不响地给她身上安废后的罪名么,那她索性抬高自己,让自己的荣辱得失与江山社稷和天下万民捆绑在一起,看他萧凛还怎么敢擅动她的凤位! 第151章听说皇上金屋藏娇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仆人,进来就跪倒在地,努力地向萧凛比比划划打着手语。 萧凛便是一眯眼,“她怎么会来?” 那个仆人还在努力镇定地用手语解释。 萧凛眼角余光扫过春芽。 他以为春芽读不懂,可是他却不知道,扬州瘦马为了取悦于人,什么没学过呢。毕竟身不由己,谁能敢保证将来买下自己的郎君,不是个哑的呢?故此这些也本来就是必备的技巧。 春芽扫了那仆人一眼,心里已经就有数了,索性就乖巧地伏在萧凛怀里,不再做任何挣扎和抵抗。 反而,她还主动揪着萧凛的袍袖,仰起头眨着眼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奴婢若是乖乖服侍大王,大王就答应收留奴婢,不叫奴婢再回平阳侯府去了是么?” 萧凛垂眼看她,“你就这么不想回平阳侯府?” 春芽怆然浅笑,“平阳侯府里,人人都叱奴婢是狐狸精,没人给奴婢一点好脸色看,更没人肯施舍奴婢一点真心。甚至,老侯爷的妾室们还三不五时逮着奴婢就肆意打骂。奴婢已是受够了。” 春芽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而她眉目神情之间的楚楚动人,便让身为皇帝的萧凛都暂时忘掉了时辰,宁愿甘心等着听她说完所有的话,再作反应。 可是这么一耽搁,外头来的人却已经没了耐心,干脆直接冲了进来。 外头一帮子下人用没办法说出话的嘴,“咿咿呀呀”地发出声响,是对外头进来那人的哀求,却也同时是给萧凛的提醒。 等萧凛闻声回头时,已经来不及推开怀中的春芽。 进来的是一个女子,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进来后倒先一副惊讶地问,“皇上?您怎么在这里?” 春芽伏在萧凛怀中,闻言也吓了一跳似的,先怔怔抬头仰望萧凛,“……皇上?大王,您竟然皇上?” 春芽慌乱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跪倒在地,“奴婢不知圣驾在此……奴婢这些日子来多有冒犯,跪求陛下恕罪。” 事已至此,萧凛扬了扬眉,便也从容起身,回头望向那女子,“皇后怎么来了?” . 来人正是萧凛的正宫皇后冯钰。 冯钰谐音“凤羽”,传说她出生时,手心里便攥着块红玉,玉里头是一只凤凰。 于是大胤民间早有传说,都说冯钰是天生的凤命,将来是注定要当正宫皇后的。 倒是萧凛这个皇帝是意外得来的。在冯钰的“凤命所归”面前越发显得是个意外,于是冯钰在萧凛面前也敢当面顶撞。 冯钰听得萧凛问,便是清冷一笑,“瞧皇上说的,倒像此处是什么妾身来不得的所在了。” 她环顾四周,“好歹这儿是皇家别苑,妾身是大胤皇后,怎么还连个自家的别苑都不能来了?” 冯钰说着故意将视线落在了春芽身上,“还是说,皇上是打算在这儿金屋藏娇,不想叫妾身打搅?” 春芽本已经跪在了地上,便急忙在地上转身朝向冯钰叩头在地,“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是此前全不知道皇上身份。” 跟在冯钰身后的总管太监宗正冲春芽冷哼一声,“皇后娘娘与陛下说话儿呢,哪里轮到一个民婢多嘴!” 春芽慌忙又是叩头,不敢再说话。 萧凛不满地眯了眯眼,目光阴恻恻看了宗正一眼。宗正心下一虚,便也慌忙垂下头去,向萧凛请罪,“老奴职司所在,不能不顾着皇后娘娘的体面,还望陛下恕罪。” 萧凛哼了声,没搭理他。 这个宗正原本皇太后宫里的太监,是在萧凛与冯钰大婚之后,皇太后说瞧着冯钰跟前没有几个合用的奴才,这便亲自指进凤藻宫给冯钰当总管太监的。 所以这个宗正自恃有靠山,这便就算跟萧凛直接面对,也还有胆子敢为自己辩解。 萧凛知道宗正心里这点底。 萧凛只眯眼看向冯钰,“这是皇家别苑,皇后想来自然没人敢拦。可问题是,皇后寻常也没有多喜欢这儿,今日怎么会这么巧就来了?” 冯钰冷笑,“妾身听出来了,皇上这果然是责怪妾身了。” “别苑就是别苑,兴之所至偶尔来逛逛的地方,所以妾身自然是临时起意,想着来透透气,这才来的;哪里有什么预定的计划呢?” 萧凛轻哼了声,“怎么,莫非皇后在宫里觉着憋闷了?” 萧凛捉着了冯钰的话柄,自然要善加利用一番。于是他故意视线兜着冯钰打转,嘴角颇有兴趣地勾了起来,“是什么叫皇后憋闷着的?是皇宫的寂寞?还是身为国母的责任压得皇后喘不过气来?” “抑或是,皇后与太后的婆媳关系?或者更干脆就是皇后觉得与朕夫妻不睦?” 萧凛看似说得轻描淡写,可这番话却是句句都往冯钰的软肋砍。 冯钰毕竟是皇后,不是普通人家的媳妇。若是普通人家的媳妇,这些事情便是再严重,也还不至于定成“七出之条”;可是这若是放在堂堂正宫皇后的身上,兹事体大,那可稍不小心就成了废后的理由! 冯钰也知道,萧凛介意她是太后指给他的,所以从他心眼儿里来说,从一开始就不想娶她为皇后,只不过是一切都慑于太后的权势罢了。 如今萧凛羽翼渐丰,太后年岁渐大,萧凛渐渐已经能一手遮天,所以难说萧凛是不是始终都有废后的想法儿。 冯钰左右思量,便索性轻笑,“皇上既然非要个答案,那妾身便也明说——妾身就是听说了皇上在这儿藏了个人。皇上素日本来一年都来不了这儿一回,近来却是三不五时就来,妾身是怕皇上被狐狸精迷惑了心窍,再耽误了朝堂政事,这才亲自来查看。” “妾身也知道,皇上必定不喜妾身如此,但是谁让妾身是皇上的正妻,是我大胤的正宫皇后呢!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妾身这当皇后的就有责任劝诫皇上,更有责任管理皇上身边出现的女子!” 萧凛方才不是不声不响地给她身上安废后的罪名么,那她索性抬高自己,让自己的荣辱得失与江山社稷和天下万民捆绑在一起,看他萧凛还怎么敢擅动她的凤位! 第152章是谁? 听冯钰这么说,萧凛便也只能挑了挑眉毛,“瞧皇后说的,哪有那么严重!” 他垂眸瞟一眼春芽,“她不过是朕新收来的奴婢罢了,哪有资格成了妲己那种红颜祸水呢?” 冯钰这才转过眼瞳,定睛打量了春芽一会子,“可妾身瞧着,她果然生得有几分狐媚模样。谁知道来日会不会祸国殃民呢!” “我大胤从太祖皇帝建国立业,到皇上这儿不过才第四代。皇上喜欢美人没关系,皇上着急子嗣也更是人之常情,故此若是皇上想要纳新人入宫,妾身自然不拦着。” “可是放着那么多端庄贤淑的世家贵女不要,皇上却竟然要纳这么一个狐媚的女子,那妾身身为大胤皇后,便不能不管了!” 冯钰这话说得有多义正词严,萧凛心内就有多不耐烦。 他顾着冯钰正宫的体面,好歹听冯钰将这番话说完,便一抬手,“好好好,皇后说得都对。朕不在这儿流连忘返了,朕现在就跟着皇后回宫去好不好?” 他嘴上这么说,心下实则早就烦透了! 这个冯钰,自以为义正词严,实则她压根儿就不明白他将春芽放在这儿,事关的正是大胤的国运! 他纵然也喜欢春芽的美色,但是他却为的并不仅仅是美色!江山和美人,他更在乎的是前者! 可是冯钰呢,纵然是正宫皇后,纵然有手握凤玉而生的传说,纵然是老滑头冯太师的嫡女……但是她的气度却也依旧只是盯着女人为对手的那种小肚鸡肠罢了,根本配不上国母的身份! 这冯钰,都比不上她妹妹冯贵妃——冯贵妃还是庶出呢,却在许多事上看得比冯钰还高、还远! 更难得是冯贵妃虽然如今受宠,可是她更懂身为后宫女子的进退,在他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分寸拿捏得十分完美。 所以在这两姐妹之间,他本来就更钟情于妹妹冯贵妃,如果能由得他来选,他宁肯立妹妹为正宫皇后! 见萧凛气冲冲大步先离去,冯钰虽说还有些对春芽耿耿于怀,却也只能暂时撂下,赶忙转身追着萧凛出去了。 身为皇后,她倒不是怕皇帝不高兴。反正她这个皇后也不是皇帝自己挑的,而是皇太后指给皇帝的,更是大胤万民共同公认的!那萧凛纵然贵为皇帝,除非她犯下极大的错,萧凛也不敢废了她。 她却不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量——如今她和妹妹冯贵妃还都没有孩子,她可不希望自己在子嗣之事上落在了妹妹后头。如果她自己没生下皇子来,反倒叫妹妹抢先了的话,那岂不是未来妹妹有可能母以子贵,反倒翻了天骑到她头上来了? 这才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春芽双膝跪在地上,低低垂首,等着皇帝和皇后,以及他们各自带的人脚步杂沓地离去,确定都走远了,春芽才轻轻叹口气,从地上抬起头来,然后撑着跪酸了的膝盖,缓缓爬起来。 伸手掸掸裙摆上的尘埃,抬手将鬓角被冷汗涔涔打湿过的碎发捋顺,心平气和、眼神宁静地走向门外。 她完全没看向皇帝和皇后消失的方向,转而走向花园。 不知不觉已是初秋时分,山间秋风来得更早,花园里处处落下今年的第一拨秋叶。 可皇家别苑就是皇家别苑,怎么能被枯枝败叶掩盖了皇家蒸蒸日上的气运呢?于是这些秋叶自然是必须得随时被清扫干净的。 每年的到了这个时节,负责扫地的仆人们便是最为忙累的了。 此时墙边便有一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家,佝偻着腰,双手用力挥舞着大扫帚认真地扫地。 春芽便一路径直走到他面前。 环顾左右,确定无人,春芽才黠然一笑,向他行礼:“多谢疯大叔!” . 春芽的笑,就像一缕春风,吹开秋日的萧瑟,重现春日里的生机勃勃。 那本来佝偻着腰身扫地的大叔,撑着扫帚长长的杆子,竟一点点将腰身抻直了起来。 这皇家别苑里原本所有仆人也都是哑的,可是这位大叔却向着春芽笑呵呵眨眨眼:“没啥。” 这位大叔,竟然就是春芽与大公子云宥说起过的那位幼时相识的“疯大叔”! 当年村子里闹饥荒,这位疯大叔说要带着全村人去逃荒,结果全村人因为都知道他是疯子,所以谁都不肯跟他走。 当年那还正值壮年的汉子,就急得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嚎啕大哭,一再地保证“你们跟我走,我一定能带你们活下去!”全村人却都冷漠地看他一眼之后,就各回各家了。 倒是当时还年幼的春芽,看着他这么哭好不忍,上前将那树下落的树叶捡起来两片塞进他手里,仰头认真地告诉他:“这树叶吃起来是甜的。大叔带着路上吃。” 那一分别,疯大叔独自踏上逃荒的路,春芽紧接着被卖到了扬州,各分东西,都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春芽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在皇家别苑里意外在此见到了疯大叔! ——春芽不甘心被萧凛软禁在皇家别苑,她便趁着萧凛不在的时候,设法四处走动,为了寻找可能逃生的路径。 她在一个最偏僻的院子里,趁着四周无人,便抬脚爬上了院墙边的树,想试试看院墙的高度,有没有翻墙逃走的可能。 结果脚踝就被人给捉住了,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说,“姑娘,别想不开!” 她吓得好悬直接从树上掉下来,幸亏被人扶住。 她垂眸看下来,才见仆人装束的他。春芽惊讶地问他:“你竟然……能说话!” 他仰头看她,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抬头之间,春芽发现了他的脸熟。 幸亏成年男子在壮年之后相貌的改变不会太大,而且当年的疯大叔也的确给春芽的记忆太深,所以春芽一下子认出了他来! 春芽声音都哆嗦了,“……疯大叔?您还不记得木叶村?“ 疯大叔也是一怔,“你是谁?” 春芽当场落下泪来,“疯大叔,您进了皇家别苑,终于喝上‘宫廷玉液酒’了没?” 疯大叔当场瞪圆了双眼,“芽儿丫头,竟然是你?” 两人那日促膝长谈良久,春芽才知道,疯大叔果然是独自顺利逃荒,安安稳稳活了下来。 活下来之后,因为他对宫廷的向往,便设法凭着一手修剪园林的好手艺,被内务府相中,买下来成为了宫里的花匠。 疯大叔为了省却麻烦,从一开始就装天生哑巴,所以在皇家别苑需要有哑巴仆人伺候的时候,他便被派到了别苑这边来。 疯大叔虽然在宫中身份不高,但是毕竟十几年的经营,认识了不少人。春芽这次便是求疯大叔设法将“皇上在别苑里金屋藏娇”的消息传进宫里来人的耳朵,然后再传到皇后耳朵里的。 所以今日皇后冯钰闹上门来,正是疯大叔帮忙的结果。 冯钰的到来正好及时救下了她,让她不用委身给萧凛。 两人相认之后,春芽不好意思再叫他“疯大叔”,便问他姓什么,以便用姓氏来称呼。可是疯大叔却笑呵呵拒绝,说,“我挺喜欢你叫我‘疯大叔’的。我现在就像疯癫一下,要不然活着真没意思。” 春芽便也明白,疯大叔兴许是并不想叫她知道他本来姓什么。就像他的身份,曾经在山村里也是一个秘密,所有人都因为他的“疯”而不知道他的底细。 春芽的道谢,疯大叔笑眯眯摇头拒绝,“今儿皇后能来,我是帮你传了个话。但是我却不敢居功,因为真正的功臣另有其人。” 春芽愣怔,“还有谁帮了我?” 疯大叔便笑眯眯问:“想见见?” 春芽便也点头,“这算救命之恩。” 疯大叔放下扫帚,“丫头,随我来。” 第152章是谁? 听冯钰这么说,萧凛便也只能挑了挑眉毛,“瞧皇后说的,哪有那么严重!” 他垂眸瞟一眼春芽,“她不过是朕新收来的奴婢罢了,哪有资格成了妲己那种红颜祸水呢?” 冯钰这才转过眼瞳,定睛打量了春芽一会子,“可妾身瞧着,她果然生得有几分狐媚模样。谁知道来日会不会祸国殃民呢!” “我大胤从太祖皇帝建国立业,到皇上这儿不过才第四代。皇上喜欢美人没关系,皇上着急子嗣也更是人之常情,故此若是皇上想要纳新人入宫,妾身自然不拦着。” “可是放着那么多端庄贤淑的世家贵女不要,皇上却竟然要纳这么一个狐媚的女子,那妾身身为大胤皇后,便不能不管了!” 冯钰这话说得有多义正词严,萧凛心内就有多不耐烦。 他顾着冯钰正宫的体面,好歹听冯钰将这番话说完,便一抬手,“好好好,皇后说得都对。朕不在这儿流连忘返了,朕现在就跟着皇后回宫去好不好?” 他嘴上这么说,心下实则早就烦透了! 这个冯钰,自以为义正词严,实则她压根儿就不明白他将春芽放在这儿,事关的正是大胤的国运! 他纵然也喜欢春芽的美色,但是他却为的并不仅仅是美色!江山和美人,他更在乎的是前者! 可是冯钰呢,纵然是正宫皇后,纵然有手握凤玉而生的传说,纵然是老滑头冯太师的嫡女……但是她的气度却也依旧只是盯着女人为对手的那种小肚鸡肠罢了,根本配不上国母的身份! 这冯钰,都比不上她妹妹冯贵妃——冯贵妃还是庶出呢,却在许多事上看得比冯钰还高、还远! 更难得是冯贵妃虽然如今受宠,可是她更懂身为后宫女子的进退,在他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分寸拿捏得十分完美。 所以在这两姐妹之间,他本来就更钟情于妹妹冯贵妃,如果能由得他来选,他宁肯立妹妹为正宫皇后! 见萧凛气冲冲大步先离去,冯钰虽说还有些对春芽耿耿于怀,却也只能暂时撂下,赶忙转身追着萧凛出去了。 身为皇后,她倒不是怕皇帝不高兴。反正她这个皇后也不是皇帝自己挑的,而是皇太后指给皇帝的,更是大胤万民共同公认的!那萧凛纵然贵为皇帝,除非她犯下极大的错,萧凛也不敢废了她。 她却不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量——如今她和妹妹冯贵妃还都没有孩子,她可不希望自己在子嗣之事上落在了妹妹后头。如果她自己没生下皇子来,反倒叫妹妹抢先了的话,那岂不是未来妹妹有可能母以子贵,反倒翻了天骑到她头上来了? 这才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春芽双膝跪在地上,低低垂首,等着皇帝和皇后,以及他们各自带的人脚步杂沓地离去,确定都走远了,春芽才轻轻叹口气,从地上抬起头来,然后撑着跪酸了的膝盖,缓缓爬起来。 伸手掸掸裙摆上的尘埃,抬手将鬓角被冷汗涔涔打湿过的碎发捋顺,心平气和、眼神宁静地走向门外。 她完全没看向皇帝和皇后消失的方向,转而走向花园。 不知不觉已是初秋时分,山间秋风来得更早,花园里处处落下今年的第一拨秋叶。 可皇家别苑就是皇家别苑,怎么能被枯枝败叶掩盖了皇家蒸蒸日上的气运呢?于是这些秋叶自然是必须得随时被清扫干净的。 每年的到了这个时节,负责扫地的仆人们便是最为忙累的了。 此时墙边便有一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家,佝偻着腰,双手用力挥舞着大扫帚认真地扫地。 春芽便一路径直走到他面前。 环顾左右,确定无人,春芽才黠然一笑,向他行礼:“多谢疯大叔!” . 春芽的笑,就像一缕春风,吹开秋日的萧瑟,重现春日里的生机勃勃。 那本来佝偻着腰身扫地的大叔,撑着扫帚长长的杆子,竟一点点将腰身抻直了起来。 这皇家别苑里原本所有仆人也都是哑的,可是这位大叔却向着春芽笑呵呵眨眨眼:“没啥。” 这位大叔,竟然就是春芽与大公子云宥说起过的那位幼时相识的“疯大叔”! 当年村子里闹饥荒,这位疯大叔说要带着全村人去逃荒,结果全村人因为都知道他是疯子,所以谁都不肯跟他走。 当年那还正值壮年的汉子,就急得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嚎啕大哭,一再地保证“你们跟我走,我一定能带你们活下去!”全村人却都冷漠地看他一眼之后,就各回各家了。 倒是当时还年幼的春芽,看着他这么哭好不忍,上前将那树下落的树叶捡起来两片塞进他手里,仰头认真地告诉他:“这树叶吃起来是甜的。大叔带着路上吃。” 那一分别,疯大叔独自踏上逃荒的路,春芽紧接着被卖到了扬州,各分东西,都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春芽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在皇家别苑里意外在此见到了疯大叔! ——春芽不甘心被萧凛软禁在皇家别苑,她便趁着萧凛不在的时候,设法四处走动,为了寻找可能逃生的路径。 她在一个最偏僻的院子里,趁着四周无人,便抬脚爬上了院墙边的树,想试试看院墙的高度,有没有翻墙逃走的可能。 结果脚踝就被人给捉住了,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说,“姑娘,别想不开!” 她吓得好悬直接从树上掉下来,幸亏被人扶住。 她垂眸看下来,才见仆人装束的他。春芽惊讶地问他:“你竟然……能说话!” 他仰头看她,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抬头之间,春芽发现了他的脸熟。 幸亏成年男子在壮年之后相貌的改变不会太大,而且当年的疯大叔也的确给春芽的记忆太深,所以春芽一下子认出了他来! 春芽声音都哆嗦了,“……疯大叔?您还不记得木叶村?“ 疯大叔也是一怔,“你是谁?” 春芽当场落下泪来,“疯大叔,您进了皇家别苑,终于喝上‘宫廷玉液酒’了没?” 疯大叔当场瞪圆了双眼,“芽儿丫头,竟然是你?” 两人那日促膝长谈良久,春芽才知道,疯大叔果然是独自顺利逃荒,安安稳稳活了下来。 活下来之后,因为他对宫廷的向往,便设法凭着一手修剪园林的好手艺,被内务府相中,买下来成为了宫里的花匠。 疯大叔为了省却麻烦,从一开始就装天生哑巴,所以在皇家别苑需要有哑巴仆人伺候的时候,他便被派到了别苑这边来。 疯大叔虽然在宫中身份不高,但是毕竟十几年的经营,认识了不少人。春芽这次便是求疯大叔设法将“皇上在别苑里金屋藏娇”的消息传进宫里来人的耳朵,然后再传到皇后耳朵里的。 所以今日皇后冯钰闹上门来,正是疯大叔帮忙的结果。 冯钰的到来正好及时救下了她,让她不用委身给萧凛。 两人相认之后,春芽不好意思再叫他“疯大叔”,便问他姓什么,以便用姓氏来称呼。可是疯大叔却笑呵呵拒绝,说,“我挺喜欢你叫我‘疯大叔’的。我现在就像疯癫一下,要不然活着真没意思。” 春芽便也明白,疯大叔兴许是并不想叫她知道他本来姓什么。就像他的身份,曾经在山村里也是一个秘密,所有人都因为他的“疯”而不知道他的底细。 春芽的道谢,疯大叔笑眯眯摇头拒绝,“今儿皇后能来,我是帮你传了个话。但是我却不敢居功,因为真正的功臣另有其人。” 春芽愣怔,“还有谁帮了我?” 疯大叔便笑眯眯问:“想见见?” 春芽便也点头,“这算救命之恩。” 疯大叔放下扫帚,“丫头,随我来。” 第153章怎么竟会是他…… 春芽满怀好奇,随着疯大叔走进柴房。 柴房是一个院落,院子里的空地上堆满原木。院子当中有个杂役,正举着寒光森森的大板斧将各种形状盘虬的原木加工改造成统一尺寸的木柴。 “砰砰”不停的巨斧劈砍声在这山间别苑里回响,那杂役只专注于手中活计,连头都不抬。 可也因此而显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更因为那巨斧的寒光和不断响起的劈砍声,叫人更不敢轻易走近他。 春芽远远瞧着那佝偻着脊背的身影,忍不住伸手轻轻扯了扯疯大叔的衣袖,“大叔,帮我的人,难道就是他?” 疯大叔眯眼一笑,算作承认。 春芽满腹疑惑:这个人为什么会帮她? 疯大叔却什么都不说,反而笑眯眯示意她往前走,而他自己则原地转身退出院子去,还亲手将院门给关严了。 春芽立在当院里有些手足无措,回头看向院门,又再转回头来看看那杂役,进退两难。 可是那杂役显然也没想先搭理她,兀自佝偻着脊背劈柴,看都不看她一眼。 春芽只得先矮下了身段,向他福身行礼,“恩公,请受小女子一拜。” 那杂役依旧头都不抬,口齿不清地轻嗤一声,“恩公?你确定要感谢我?” “那毕竟是皇上,你若是侍奉了皇上,将来说不定你能进宫当娘娘……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命。我这搅扰了你和皇上的好事,说不定你心里还会暗暗恼恨我吧?” 尽管他口齿不清,但是幸好这山间寂静,春芽又听得耐心,这还是将他的话都听清楚了。 春芽不知道这位恩公口中怎么会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懊恼意味。 不过春芽却清楚自己的心意,于是淡淡一笑,“恩公多虑了。尽管他是皇上,尽管小女子身份卑微,可是小女子心中却也有自己的坚守,并不贪图这份儿不该得的富贵。” “所以恩公还是救了小女子一命——若是皇上非要强迫小女子,小女子周旋而又不能自救的话,便也唯有一死了。” 听到她说到“心有坚守”和“一死”,他才终于手中巨斧微微一停。 “那你又用什么来谢我?以身相许如何?” 春芽一怔,迅即站直了身子,满身耸起防备,“恩公这是何意?” 他便冷然一哂,“你一个女子,除了这副身子,还能用什么来谢我?” “为了救你,我得罪的可是皇帝!稍有不慎,我会掉脑袋的!这么天大的恩情,你难道不应该用尽一切来回报?” 春芽深深吸气,“恩公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定当回报。恩公容小女子些时日,小女子定设法报答。” 他便又是轻嗤,“容你多少时日,你又能回报什么?听说你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侯府里的丫鬟罢了,月钱不过二两碎银。那你除了你这副身子之外,便什么值钱的都没有了!” 春芽怔住,怆然苦笑,“倘若恩公救我,却也只是贪图我这副身子,那恩公还不如不救我了。” “我不能用身子来回报恩公。恩公若觉得亏了,便拿走我这条命去好了。救命之恩,当以命来回报,也就是了。” “是么?” 那杂役忽然站直了身子,之前歪斜佝偻的身形忽然变了个模样,便连带得整个人都仿佛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春芽惊得急忙又往后退,回首望向门外,准备随时奔逃! 可是她的意图显然被那杂役识破,故此还没等她转身抬步,那杂役已经几个箭步便冲到了她面前,伸手攫住了她的小腰! “你不是说你最怕死么?怎么现在就肯将命都不要了?” 他的目光也灼灼地兜头盖脸向她罩了下来,春芽迎上他的眼睛,便当场呆住。 这眼睛她如何能不认得?这眼睛是她即便堕入绝境,焚身成灰烬之时,却依旧刻骨难忘的啊! “……三爷!” 怎地方才那个口齿不清、身子佝偻的杂役,竟突然变成了那本来应该身在塞北的云晏! 腰上的大手缓缓收紧,“说啊,为什么这时候突然不怕死了?” 春芽完全来不及体验久别重逢的欢喜半点,便又要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 春芽心底苦笑,无声自责:怎么可以对他抱有幻想?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是这样对她的啊。 春芽轻轻吸了吸鼻子,半垂下眼帘,“那三爷觉得奴婢应该怎样做,才能让三爷满意?” 云晏眸光森森,“扬州瘦马本来就只有这副身子才能取悦于人……” 春芽忍不住绝望地轻笑,“所以三爷是责怪奴婢,竟然不肯用自己的身子取悦帝王么?也是,奴婢这是在端着什么啊,奴婢本来就是扬州瘦马,这样清高给谁看!” “若不是奴婢这样不识时务,那就也不会劳烦三爷千里迢迢潜回京来,还要乔装改扮成杂役进了这皇家别苑来搭救……奴婢真是,没本事替三爷办事,却反倒总是给三爷添麻烦……” 春芽话音未落,小腰便被紧紧掐住,唇也被凶悍地覆盖住! 春芽下面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全都被他纳入了唇中。 她的呼吸,连同哽咽,也全都被他夺取。 春芽起初是抗拒的,因为他的无情,因为他的质问,因为他轻易打碎久别重逢的那么一丁点喜悦! 可是这一刻,当他熟悉的气息包绕而来,将她与这个囚困住她的皇家别苑隔绝开来时,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忍不住贪婪地呼吸这久违的安全感。 她小小的身子终是忍不住在他怀中颤抖起来,鼻尖涌起酸涩,眼眶里滚满了泪珠。 ——尽管她不愿承认,不敢相信,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竟终究是来救她了! 千里迢迢潜回京城,乔装改扮进了这皇家别苑,这要费多少的心血,她又如何能不明白…… 她对他不管已经积累下了多少的怨怼恼恨,可是这一刻,她终是无法不对他丢盔卸甲…… 她颤抖着,哽咽着,不由自主地也攀紧了他,本能地回应他贪婪的掠取。 云晏感受到她的回应,呼吸陡然变沉,他索性将她掠到墙边,将她推在墙上,更放肆地碾压下来,任性深吻。 第153章怎么竟会是他…… 春芽满怀好奇,随着疯大叔走进柴房。 柴房是一个院落,院子里的空地上堆满原木。院子当中有个杂役,正举着寒光森森的大板斧将各种形状盘虬的原木加工改造成统一尺寸的木柴。 “砰砰”不停的巨斧劈砍声在这山间别苑里回响,那杂役只专注于手中活计,连头都不抬。 可也因此而显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更因为那巨斧的寒光和不断响起的劈砍声,叫人更不敢轻易走近他。 春芽远远瞧着那佝偻着脊背的身影,忍不住伸手轻轻扯了扯疯大叔的衣袖,“大叔,帮我的人,难道就是他?” 疯大叔眯眼一笑,算作承认。 春芽满腹疑惑:这个人为什么会帮她? 疯大叔却什么都不说,反而笑眯眯示意她往前走,而他自己则原地转身退出院子去,还亲手将院门给关严了。 春芽立在当院里有些手足无措,回头看向院门,又再转回头来看看那杂役,进退两难。 可是那杂役显然也没想先搭理她,兀自佝偻着脊背劈柴,看都不看她一眼。 春芽只得先矮下了身段,向他福身行礼,“恩公,请受小女子一拜。” 那杂役依旧头都不抬,口齿不清地轻嗤一声,“恩公?你确定要感谢我?” “那毕竟是皇上,你若是侍奉了皇上,将来说不定你能进宫当娘娘……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命。我这搅扰了你和皇上的好事,说不定你心里还会暗暗恼恨我吧?” 尽管他口齿不清,但是幸好这山间寂静,春芽又听得耐心,这还是将他的话都听清楚了。 春芽不知道这位恩公口中怎么会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懊恼意味。 不过春芽却清楚自己的心意,于是淡淡一笑,“恩公多虑了。尽管他是皇上,尽管小女子身份卑微,可是小女子心中却也有自己的坚守,并不贪图这份儿不该得的富贵。” “所以恩公还是救了小女子一命——若是皇上非要强迫小女子,小女子周旋而又不能自救的话,便也唯有一死了。” 听到她说到“心有坚守”和“一死”,他才终于手中巨斧微微一停。 “那你又用什么来谢我?以身相许如何?” 春芽一怔,迅即站直了身子,满身耸起防备,“恩公这是何意?” 他便冷然一哂,“你一个女子,除了这副身子,还能用什么来谢我?” “为了救你,我得罪的可是皇帝!稍有不慎,我会掉脑袋的!这么天大的恩情,你难道不应该用尽一切来回报?” 春芽深深吸气,“恩公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定当回报。恩公容小女子些时日,小女子定设法报答。” 他便又是轻嗤,“容你多少时日,你又能回报什么?听说你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侯府里的丫鬟罢了,月钱不过二两碎银。那你除了你这副身子之外,便什么值钱的都没有了!” 春芽怔住,怆然苦笑,“倘若恩公救我,却也只是贪图我这副身子,那恩公还不如不救我了。” “我不能用身子来回报恩公。恩公若觉得亏了,便拿走我这条命去好了。救命之恩,当以命来回报,也就是了。” “是么?” 那杂役忽然站直了身子,之前歪斜佝偻的身形忽然变了个模样,便连带得整个人都仿佛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春芽惊得急忙又往后退,回首望向门外,准备随时奔逃! 可是她的意图显然被那杂役识破,故此还没等她转身抬步,那杂役已经几个箭步便冲到了她面前,伸手攫住了她的小腰! “你不是说你最怕死么?怎么现在就肯将命都不要了?” 他的目光也灼灼地兜头盖脸向她罩了下来,春芽迎上他的眼睛,便当场呆住。 这眼睛她如何能不认得?这眼睛是她即便堕入绝境,焚身成灰烬之时,却依旧刻骨难忘的啊! “……三爷!” 怎地方才那个口齿不清、身子佝偻的杂役,竟突然变成了那本来应该身在塞北的云晏! 腰上的大手缓缓收紧,“说啊,为什么这时候突然不怕死了?” 春芽完全来不及体验久别重逢的欢喜半点,便又要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 春芽心底苦笑,无声自责:怎么可以对他抱有幻想?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是这样对她的啊。 春芽轻轻吸了吸鼻子,半垂下眼帘,“那三爷觉得奴婢应该怎样做,才能让三爷满意?” 云晏眸光森森,“扬州瘦马本来就只有这副身子才能取悦于人……” 春芽忍不住绝望地轻笑,“所以三爷是责怪奴婢,竟然不肯用自己的身子取悦帝王么?也是,奴婢这是在端着什么啊,奴婢本来就是扬州瘦马,这样清高给谁看!” “若不是奴婢这样不识时务,那就也不会劳烦三爷千里迢迢潜回京来,还要乔装改扮成杂役进了这皇家别苑来搭救……奴婢真是,没本事替三爷办事,却反倒总是给三爷添麻烦……” 春芽话音未落,小腰便被紧紧掐住,唇也被凶悍地覆盖住! 春芽下面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全都被他纳入了唇中。 她的呼吸,连同哽咽,也全都被他夺取。 春芽起初是抗拒的,因为他的无情,因为他的质问,因为他轻易打碎久别重逢的那么一丁点喜悦! 可是这一刻,当他熟悉的气息包绕而来,将她与这个囚困住她的皇家别苑隔绝开来时,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忍不住贪婪地呼吸这久违的安全感。 她小小的身子终是忍不住在他怀中颤抖起来,鼻尖涌起酸涩,眼眶里滚满了泪珠。 ——尽管她不愿承认,不敢相信,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竟终究是来救她了! 千里迢迢潜回京城,乔装改扮进了这皇家别苑,这要费多少的心血,她又如何能不明白…… 她对他不管已经积累下了多少的怨怼恼恨,可是这一刻,她终是无法不对他丢盔卸甲…… 她颤抖着,哽咽着,不由自主地也攀紧了他,本能地回应他贪婪的掠取。 云晏感受到她的回应,呼吸陡然变沉,他索性将她掠到墙边,将她推在墙上,更放肆地碾压下来,任性深吻。 第154章见到她就忍不住 春芽被吻得昏天黑地,明知这样不行,却浑身发软,使不出力气来抗拒。 更何况,心更是比身子更早软下来的。 她只能虚软地在他耳边恳求,“三爷……饶了奴婢。此处,危险重重。” 云晏咬着她的耳垂,隐含怒意,“再危险重重,爷不还是进来了?你抗拒爷,究竟是顾着爷的安危,还是你自己不愿意,嗯?” 春芽无奈地垂下眼帘,“……可是三爷怎么认识疯大叔的?” 她只能找理由分散他的注意力,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可是云晏却不上当,单手扼着她的颈子,将她控制在墙上,让她动弹不得。 “……此事说来话长。那就不是现在应当说的,若你乖,说不定来日爷会寻着耐心,慢慢儿讲给你听。” 他的亲吻里开始加入了惩戒的意味,春芽抵不住,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哽咽。 身子虽然被他拖入迷乱,可是脑子却奇异地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因为是他来,那之前横亘在她脑海中的一个关键性的疑问便也寻到了答案——她先前还想不明白,以疯大叔的身份怎么会能够得到皇后娘娘那样的高位去。 可是现在云晏出现了,这一切就有了解释——先前萧狐若受罚,就是因为唐突了冯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这件事既然是云晏替萧狐若善后的,那便是说云晏有手段与冯贵妃攀上联系。 而冯贵妃便是皇后的妹妹。 虽说宫内宫外都知道,皇后与冯贵妃虽说是姐妹,却一个是高贵的嫡女,一个是外室所生,两姐妹从小就没在一起过,所以两人压根儿就谈不上什么姐妹情深;更何况,皇后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冯贵妃这个妹妹。 所以冯贵妃入宫之后,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除了有手腕得到皇帝的宠爱,更必然也是需要悄悄培植实力,需要在人脉和财力各个方面得到来自宫外的支持。 ——云晏自己也是庶子,与冯贵妃有同病相怜之处。更关键是云晏手里有银子,他能给到冯贵妃所需要的财力支持! 所以这么想来,一切便都想通了。 云晏本来就是冯贵妃的人,所以求冯贵妃帮忙轻而易举;而冯贵妃呢设法激了皇后来皇家别苑捉人,冯贵妃自然知道皇后这么做必然会激怒皇帝。 让帝后失和,这背后最大的受益人本来就是冯贵妃啊。所以冯贵妃做了这件事,正是一石二鸟,对自己有利无害。 春芽刚想明白,嘴唇上便是一疼。 是云晏咬了她一口,沙哑地警告:“想什么呢?敢在这会子走神?” 春芽只能悄然叹息,轻声解释,“这里毕竟是皇家别苑,守卫森严……奴婢卑微,生死有命,可是三爷却不同。” “三爷不该在此地久留。” 这一刻她也忽然就想明白了,虽说他来了,却真的不一定就是来救她。 依眼前的情形,他就算利用皇后,让她没失身给皇帝,但是他却没办法带走她。 这是皇家别苑,他若强行带她走,那别说他自己会掉了脑袋,整个平阳侯府也都将是灭顶之灾! 这样想来她便冷静下来,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伸手推他:“皇上已经走了,奴婢已是逃过今日一劫。三爷便也快走吧,别被人发现。” 云晏恼得咬牙,“爷为了你,费尽百般周折,你却一心只想着撵爷走!” 他恼得将她身子箍得更紧,“怎么,你这次为了守身都不怕皇帝,也不怕死……难道是为了我二哥?” 春芽阖上眼帘,却反倒是释然一笑。 “奴婢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爷……” 云晏大怒,扼住春芽的颈子,便劈手扯开了她的裙摆! 这是皇家别苑,处处可能有眼睛和耳朵,可是他竟然就放肆地在这里……突了进来。 穿越惊恐又厌恶,却不敢出声以免引人怀疑,只能竭力扭转身子抗拒。 可是她越这样,越是引动他的征服渴望。他化身征战沙场的将军,毫不留情地冲锋陷阵,一次一次踏平她所有的防备。 春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拼尽全力挣扎过后,只能在筋疲力尽之下,绝望替听着他的马蹄声将她一寸一寸碾碎。 他亢奋持久,仿佛压抑了太多的时日,终于得了机会一下子全都倾注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攻伐之声才终于缓缓止歇下来。 他伏在墙上,覆着她,餍足地叹息。 “……真可怜,嘴上说着为他守身,可身子却还是为了爷变成了这样。” 春芽屈辱地咬牙。她当然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该怎么办,谁让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唯一的男人,所以她的身子对他自动有了记忆,只要他挞伐而来,她的身子就会本能地与他回应! 她紧咬牙关,面上反倒换上柔柔的笑靥,“可是奴婢却要为三爷不值。三爷刚过新婚之夜就出府离京,按说这样的热情不是应该留给咱们三奶奶么?” “三爷与三奶奶本来就是正经的新婚,三爷走了这些日子正好又是小别胜新婚……三爷这一番的热情,理应全都留给三奶奶才是。” “奴婢这样的卑微之身,怎么可以竟然抢在了三奶奶前头呢?” 云晏果然被她刺中,也轻轻地闭了闭眼睛。 没错,她说的没错!他也很懊恼自己为什么见了她,就什么全都忘了! 他却当然不会承认,于是残忍地伏在她耳边冷笑,“……将军上战场,刀剑总要先磨砺。你就是爷的磨刀石而已,爷这许久了没碰过女人,便要先拿你的身子试炼一回,确定一切都已准备好了,才回去见爷的软软。” 春芽轻轻一笑,“三爷说的,奴婢当然奉如圭臬。只是,奴婢终究也是懂得男人身子的……” 她眸光辗转,绕着他打了个转,“奴婢敢跟三爷打赌,三爷今日这般尽兴之后,怕是至少两三日之内都不能再重新聚起这样的兴致来呢。” 她猫儿样的眸子挑衅地眯起,“今晚三爷就会回府吧?那又该如何向三奶奶交账?” 云晏咬牙冷笑,“那你也太小看爷了。” 他故意与他厮磨,“以为爷这一次之后就放过你了?爷便让你瞧瞧,你方才的话有多可笑。” 他猛然伸手,提起她的小腰,随即,攻伐再度雷霆而至! 第154章见到她就忍不住 春芽被吻得昏天黑地,明知这样不行,却浑身发软,使不出力气来抗拒。 更何况,心更是比身子更早软下来的。 她只能虚软地在他耳边恳求,“三爷……饶了奴婢。此处,危险重重。” 云晏咬着她的耳垂,隐含怒意,“再危险重重,爷不还是进来了?你抗拒爷,究竟是顾着爷的安危,还是你自己不愿意,嗯?” 春芽无奈地垂下眼帘,“……可是三爷怎么认识疯大叔的?” 她只能找理由分散他的注意力,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可是云晏却不上当,单手扼着她的颈子,将她控制在墙上,让她动弹不得。 “……此事说来话长。那就不是现在应当说的,若你乖,说不定来日爷会寻着耐心,慢慢儿讲给你听。” 他的亲吻里开始加入了惩戒的意味,春芽抵不住,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哽咽。 身子虽然被他拖入迷乱,可是脑子却奇异地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因为是他来,那之前横亘在她脑海中的一个关键性的疑问便也寻到了答案——她先前还想不明白,以疯大叔的身份怎么会能够得到皇后娘娘那样的高位去。 可是现在云晏出现了,这一切就有了解释——先前萧狐若受罚,就是因为唐突了冯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这件事既然是云晏替萧狐若善后的,那便是说云晏有手段与冯贵妃攀上联系。 而冯贵妃便是皇后的妹妹。 虽说宫内宫外都知道,皇后与冯贵妃虽说是姐妹,却一个是高贵的嫡女,一个是外室所生,两姐妹从小就没在一起过,所以两人压根儿就谈不上什么姐妹情深;更何况,皇后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冯贵妃这个妹妹。 所以冯贵妃入宫之后,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除了有手腕得到皇帝的宠爱,更必然也是需要悄悄培植实力,需要在人脉和财力各个方面得到来自宫外的支持。 ——云晏自己也是庶子,与冯贵妃有同病相怜之处。更关键是云晏手里有银子,他能给到冯贵妃所需要的财力支持! 所以这么想来,一切便都想通了。 云晏本来就是冯贵妃的人,所以求冯贵妃帮忙轻而易举;而冯贵妃呢设法激了皇后来皇家别苑捉人,冯贵妃自然知道皇后这么做必然会激怒皇帝。 让帝后失和,这背后最大的受益人本来就是冯贵妃啊。所以冯贵妃做了这件事,正是一石二鸟,对自己有利无害。 春芽刚想明白,嘴唇上便是一疼。 是云晏咬了她一口,沙哑地警告:“想什么呢?敢在这会子走神?” 春芽只能悄然叹息,轻声解释,“这里毕竟是皇家别苑,守卫森严……奴婢卑微,生死有命,可是三爷却不同。” “三爷不该在此地久留。” 这一刻她也忽然就想明白了,虽说他来了,却真的不一定就是来救她。 依眼前的情形,他就算利用皇后,让她没失身给皇帝,但是他却没办法带走她。 这是皇家别苑,他若强行带她走,那别说他自己会掉了脑袋,整个平阳侯府也都将是灭顶之灾! 这样想来她便冷静下来,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伸手推他:“皇上已经走了,奴婢已是逃过今日一劫。三爷便也快走吧,别被人发现。” 云晏恼得咬牙,“爷为了你,费尽百般周折,你却一心只想着撵爷走!” 他恼得将她身子箍得更紧,“怎么,你这次为了守身都不怕皇帝,也不怕死……难道是为了我二哥?” 春芽阖上眼帘,却反倒是释然一笑。 “奴婢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爷……” 云晏大怒,扼住春芽的颈子,便劈手扯开了她的裙摆! 这是皇家别苑,处处可能有眼睛和耳朵,可是他竟然就放肆地在这里……突了进来。 穿越惊恐又厌恶,却不敢出声以免引人怀疑,只能竭力扭转身子抗拒。 可是她越这样,越是引动他的征服渴望。他化身征战沙场的将军,毫不留情地冲锋陷阵,一次一次踏平她所有的防备。 春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拼尽全力挣扎过后,只能在筋疲力尽之下,绝望替听着他的马蹄声将她一寸一寸碾碎。 他亢奋持久,仿佛压抑了太多的时日,终于得了机会一下子全都倾注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攻伐之声才终于缓缓止歇下来。 他伏在墙上,覆着她,餍足地叹息。 “……真可怜,嘴上说着为他守身,可身子却还是为了爷变成了这样。” 春芽屈辱地咬牙。她当然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该怎么办,谁让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唯一的男人,所以她的身子对他自动有了记忆,只要他挞伐而来,她的身子就会本能地与他回应! 她紧咬牙关,面上反倒换上柔柔的笑靥,“可是奴婢却要为三爷不值。三爷刚过新婚之夜就出府离京,按说这样的热情不是应该留给咱们三奶奶么?” “三爷与三奶奶本来就是正经的新婚,三爷走了这些日子正好又是小别胜新婚……三爷这一番的热情,理应全都留给三奶奶才是。” “奴婢这样的卑微之身,怎么可以竟然抢在了三奶奶前头呢?” 云晏果然被她刺中,也轻轻地闭了闭眼睛。 没错,她说的没错!他也很懊恼自己为什么见了她,就什么全都忘了! 他却当然不会承认,于是残忍地伏在她耳边冷笑,“……将军上战场,刀剑总要先磨砺。你就是爷的磨刀石而已,爷这许久了没碰过女人,便要先拿你的身子试炼一回,确定一切都已准备好了,才回去见爷的软软。” 春芽轻轻一笑,“三爷说的,奴婢当然奉如圭臬。只是,奴婢终究也是懂得男人身子的……” 她眸光辗转,绕着他打了个转,“奴婢敢跟三爷打赌,三爷今日这般尽兴之后,怕是至少两三日之内都不能再重新聚起这样的兴致来呢。” 她猫儿样的眸子挑衅地眯起,“今晚三爷就会回府吧?那又该如何向三奶奶交账?” 云晏咬牙冷笑,“那你也太小看爷了。” 他故意与他厮磨,“以为爷这一次之后就放过你了?爷便让你瞧瞧,你方才的话有多可笑。” 他猛然伸手,提起她的小腰,随即,攻伐再度雷霆而至! 第155章他是天选之子 春芽在柴房悠悠醒转,已是午后。 斜阳如金,披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盖上一条金丝织就的锦被。就连着和柴房的简陋都被完美掩盖了下去。 可是这终究不过只是阳光带来的光影幻觉罢了,只要阳光转过方向去,所有的温暖和华丽便都会不见。 ——她都不用费力转眸去看,就知道云晏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要的时候有多热烈,离去的时候就有多薄情。 春芽自己坐起身来,颤抖着手将零落的衣裙收束起来。 走出柴房的大院门,见疯大叔还拎着一把大扫帚在专心致志扫地。 春芽面色一红,轻轻咳嗽了声。 疯大叔便停下来,笑眯眯眨眨眼,“丫头你醒啦?三爷走的时候,见你还在熟睡,就没忍心叫醒你。” “三爷说,叫你再耐心等些日子,他很快就会再来带你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春芽听着云晏留下的这话,却半点都感觉不到快乐。 从前那些日子被圈禁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家别苑,不知何时才能逃离,她曾经感觉昏沉无望,每日都在暗暗向上天祈祷,能逃出这座金丝鸟笼。 可是当这话是云晏给的,她却并没有如预期之中的快乐。她也无法解释心中的那种怅然若失又是什么。 可能归根结底,她更希望能来救她的人,是云毓吧? 因为云晏就算来救她,可是他总是有本事在给了她一点微末的希望之后,又旋即将她拽入下一个深渊。下一个深渊,比之她眼前所置身的,只会更多困苦,更难逃脱。 “丫头,想什么呢?”疯大叔撑着扫帚杆子歪头看她。 春芽努力笑了笑,岔开话题,“大叔,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认识三爷的么?” 当年山村里的疯大叔,跟平阳侯府的三公子,这原本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吧? 云晏也是小看她了,以为他不告诉她是怎么跟疯大叔认识的,她就没办法自己打听到了似的! 疯大叔眯眼回顾,“……丫头,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呢,来到这个世上都是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当然了,我没有他们那么多雄心壮志,我没打算自己改朝换代当皇帝。” 春芽听得发愣,“嗯?” 疯大叔在说什么呢,什么叫他们这种人?而且为什么他们这种人是要来改朝换代当皇帝? 疯大叔自然也明白春芽在惊异什么,便尴尬地挠挠后脑勺笑,“丫头我知道你不理解,但是你就听我说就行。” 春芽便也点头,“大叔当年要带村民去逃荒,村民们也将大叔看成是异类。可是我心里却相信大叔说的有理。” “大叔说罢,我只听着,不随便质疑。” 疯大叔欣慰微笑:“……我是没想自己改朝换代当皇帝的,因为过程太难,即便是成功了也太累。我吧,就想当个扫地僧。” “扫地僧”?春芽再度没听懂,不过她这次忍住了,没有再问。 疯大叔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继续说:“我在当‘扫地僧’的过程中,进了许多世家府邸,暗暗观察可以辅佐的人选。” “因为我们这种人呢,就算自己不去改朝换代,却也不能袖手旁观,总得选一个人来辅佐,让那个人来替我们实现改朝换代才行。不然的话,我们来这个世上就没有意义了,兴许到时候就化成了泡沫,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也再入不了轮回。” 春芽听得一头雾水。 疯大叔:“……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看上了三爷。” “我觉得这小孩儿的命运线、手腕什么的,简直太合适了!典型一个逆袭、改天换命的天选之子嘛!于是我就选择辅佐他。” 春芽有点愣怔,“疯大叔是要辅佐三爷当皇帝?” 糟了,看来疯大叔的确是疯的,而且这十几年没见,仿佛疯大叔更疯了些。 疯大叔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那么打算的啊。” 春芽都无奈地摇头苦笑了,“可是打天下哪里那么容易呢?三爷他又凭什么?他只是一个侯府的庶子罢了,就算他手里有银子,可却没有人马。” 她记得上次云毓已经剥夺了云晏手中的家丁和部曲,云晏手里只有银子却没有人马可以支配。 疯大叔静静看着春芽,诡谲一笑,“丫头,这不就是你大叔我的用武之地了嘛。” 春芽微微一怔:“大叔为三爷招兵买马?” 疯大叔点头:“俗称‘拉人头’、‘码人’。” 春芽心中一动,“莫非当年大叔说要带着村民去逃荒……也是这种打算?” 疯大叔倒也没否认:“乱世饥年,让男子出去当兵,非但能赚下一份军饷,更说不能创下一份功绩。总比守在村里等着饿死好,你说是不是?” “况且我要带着的是咱们全村去逃荒,还有那么多妇孺,所以我可不是只为了拉人头去的。” 春芽点头,“可问题是,当年我才三、五岁大。就算三爷比我年长几岁,可他彼时也依旧还是个孩子。大叔又怎么可能从那时候起就在为他拉人头呢?” 疯大叔无声地笑了起来,“……好丫头,你问的已经是顶级机密,我不能告诉你,你自己猜猜。” 春芽心下便又是一动! 莫名地,老侯爷临终托付给她的那本有点奇怪的暗账浮现在了脑海里。 她皱眉,“难不成,大叔早年就认识了老侯爷?” 疯大叔终于笑了,“不愧是老侯爷跟前伺候过的人。” 说到老侯爷,疯大叔怅惘一叹,缓缓收起了笑谑。 “丫头,你以为改朝换代都只是一代人的努力就能成的么?古往今来那么多开国皇帝,哪个不是子一辈父一辈的积淀下来的底子?” 春芽心下惊惊一跳,“莫非大叔原本想要辅佐的人,竟然是老侯爷不成?” 疯大叔未置可否,却先歪着头打量着她问,“丫头,你为何这样想?” 春芽小心隐去老侯爷所留的暗账之事,只垂下头说,“大叔难道不觉得平阳侯府的这个爵号,有点奇怪么?” “‘平阳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平阳’,这真的只是巧合么?” 第155章他是天选之子 春芽在柴房悠悠醒转,已是午后。 斜阳如金,披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盖上一条金丝织就的锦被。就连着和柴房的简陋都被完美掩盖了下去。 可是这终究不过只是阳光带来的光影幻觉罢了,只要阳光转过方向去,所有的温暖和华丽便都会不见。 ——她都不用费力转眸去看,就知道云晏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要的时候有多热烈,离去的时候就有多薄情。 春芽自己坐起身来,颤抖着手将零落的衣裙收束起来。 走出柴房的大院门,见疯大叔还拎着一把大扫帚在专心致志扫地。 春芽面色一红,轻轻咳嗽了声。 疯大叔便停下来,笑眯眯眨眨眼,“丫头你醒啦?三爷走的时候,见你还在熟睡,就没忍心叫醒你。” “三爷说,叫你再耐心等些日子,他很快就会再来带你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春芽听着云晏留下的这话,却半点都感觉不到快乐。 从前那些日子被圈禁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家别苑,不知何时才能逃离,她曾经感觉昏沉无望,每日都在暗暗向上天祈祷,能逃出这座金丝鸟笼。 可是当这话是云晏给的,她却并没有如预期之中的快乐。她也无法解释心中的那种怅然若失又是什么。 可能归根结底,她更希望能来救她的人,是云毓吧? 因为云晏就算来救她,可是他总是有本事在给了她一点微末的希望之后,又旋即将她拽入下一个深渊。下一个深渊,比之她眼前所置身的,只会更多困苦,更难逃脱。 “丫头,想什么呢?”疯大叔撑着扫帚杆子歪头看她。 春芽努力笑了笑,岔开话题,“大叔,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认识三爷的么?” 当年山村里的疯大叔,跟平阳侯府的三公子,这原本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人吧? 云晏也是小看她了,以为他不告诉她是怎么跟疯大叔认识的,她就没办法自己打听到了似的! 疯大叔眯眼回顾,“……丫头,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呢,来到这个世上都是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当然了,我没有他们那么多雄心壮志,我没打算自己改朝换代当皇帝。” 春芽听得发愣,“嗯?” 疯大叔在说什么呢,什么叫他们这种人?而且为什么他们这种人是要来改朝换代当皇帝? 疯大叔自然也明白春芽在惊异什么,便尴尬地挠挠后脑勺笑,“丫头我知道你不理解,但是你就听我说就行。” 春芽便也点头,“大叔当年要带村民去逃荒,村民们也将大叔看成是异类。可是我心里却相信大叔说的有理。” “大叔说罢,我只听着,不随便质疑。” 疯大叔欣慰微笑:“……我是没想自己改朝换代当皇帝的,因为过程太难,即便是成功了也太累。我吧,就想当个扫地僧。” “扫地僧”?春芽再度没听懂,不过她这次忍住了,没有再问。 疯大叔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继续说:“我在当‘扫地僧’的过程中,进了许多世家府邸,暗暗观察可以辅佐的人选。” “因为我们这种人呢,就算自己不去改朝换代,却也不能袖手旁观,总得选一个人来辅佐,让那个人来替我们实现改朝换代才行。不然的话,我们来这个世上就没有意义了,兴许到时候就化成了泡沫,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也再入不了轮回。” 春芽听得一头雾水。 疯大叔:“……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看上了三爷。” “我觉得这小孩儿的命运线、手腕什么的,简直太合适了!典型一个逆袭、改天换命的天选之子嘛!于是我就选择辅佐他。” 春芽有点愣怔,“疯大叔是要辅佐三爷当皇帝?” 糟了,看来疯大叔的确是疯的,而且这十几年没见,仿佛疯大叔更疯了些。 疯大叔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那么打算的啊。” 春芽都无奈地摇头苦笑了,“可是打天下哪里那么容易呢?三爷他又凭什么?他只是一个侯府的庶子罢了,就算他手里有银子,可却没有人马。” 她记得上次云毓已经剥夺了云晏手中的家丁和部曲,云晏手里只有银子却没有人马可以支配。 疯大叔静静看着春芽,诡谲一笑,“丫头,这不就是你大叔我的用武之地了嘛。” 春芽微微一怔:“大叔为三爷招兵买马?” 疯大叔点头:“俗称‘拉人头’、‘码人’。” 春芽心中一动,“莫非当年大叔说要带着村民去逃荒……也是这种打算?” 疯大叔倒也没否认:“乱世饥年,让男子出去当兵,非但能赚下一份军饷,更说不能创下一份功绩。总比守在村里等着饿死好,你说是不是?” “况且我要带着的是咱们全村去逃荒,还有那么多妇孺,所以我可不是只为了拉人头去的。” 春芽点头,“可问题是,当年我才三、五岁大。就算三爷比我年长几岁,可他彼时也依旧还是个孩子。大叔又怎么可能从那时候起就在为他拉人头呢?” 疯大叔无声地笑了起来,“……好丫头,你问的已经是顶级机密,我不能告诉你,你自己猜猜。” 春芽心下便又是一动! 莫名地,老侯爷临终托付给她的那本有点奇怪的暗账浮现在了脑海里。 她皱眉,“难不成,大叔早年就认识了老侯爷?” 疯大叔终于笑了,“不愧是老侯爷跟前伺候过的人。” 说到老侯爷,疯大叔怅惘一叹,缓缓收起了笑谑。 “丫头,你以为改朝换代都只是一代人的努力就能成的么?古往今来那么多开国皇帝,哪个不是子一辈父一辈的积淀下来的底子?” 春芽心下惊惊一跳,“莫非大叔原本想要辅佐的人,竟然是老侯爷不成?” 疯大叔未置可否,却先歪着头打量着她问,“丫头,你为何这样想?” 春芽小心隐去老侯爷所留的暗账之事,只垂下头说,“大叔难道不觉得平阳侯府的这个爵号,有点奇怪么?” “‘平阳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平阳’,这真的只是巧合么?” 第156章江山易改 “还有,我在侯府听说,当年老侯爷年轻的时候,一直被朝廷派出去带兵打仗,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京,连府中的妻儿都顾不上。可是我瞧着老侯爷分明也不像什么热爱沙场的武将,朝廷这样频繁派他出征,便应该看中的不是他的武功,倒更像是在消耗他和云家的部曲似的。” 疯大叔挑起大拇指来,“丫头,别看你年纪这样小,还是个小姑娘,竟然能有这样的见地!” 春芽黯然苦笑,轻轻摇头。 “大叔,我这不过是因为从记事起就活在无人守护的困境之下,想要保护自己,想要安安稳稳活下来,便一切都要自己用眼睛仔细地看,然后默默地一点一点逼自己想明白内里的关窍罢了。” 疯大叔也有些动容。上次见到她,她还只是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儿,虽然贫困,却活得天真烂漫,哪里像现在,便是每一个喜怒哀乐的神情都要小心地反复掂对之后,才敢呈现在脸上。 疯大叔便也不忍心再瞒春芽,轻声说:“我当年的确是在替老侯爷招兵买马,可是我要辅佐的人不是老侯爷,依旧还是三爷。” “一个人啊,三岁看老,虽说三爷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儿,但是我知道他行。我帮老侯爷做事,其实也就是在一边暗中积蓄实力,一边耐心等着三爷长大罢了。” 春芽深深吸气,“大叔就那么看好三爷?” 她知道他有成为枭雄的野心和本事,但是她却从来没敢把他往改朝换代上去想。她只以为他的野心是对侯府,对未来爵位的继承,哪里敢想他的野心竟然大到要捅破天去! 疯大叔笃定点头,“丫头,你不理解,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的另外一面。” “在我们男人的视角来看,三爷心思绵密、杀伐果断,为了最终的目标可以忍下所有暂时的苦楚……这样的人,必成大事!” 春芽深深吸口气,“所以大叔如今置身在这皇家别苑,莫非也是三爷特别的安排?” 疯大叔缓缓勾起唇角,“自然是。” 他想了想,轻轻对春芽说,“皇帝为了防备天下武力,不惜削藩。可是你想皇帝千防万防,他会不会猜到他自己的皇家别苑,会成为别人秘密屯兵之地?” 春芽惊住。 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纵然身为皇帝之高,却也只会将视线投向远方,而看不见自己的身边、脚下的吧? 可是春芽的心却反倒揪紧。 “所以三爷果真是想当皇帝了不成?” 改朝换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稍有不慎,那便是掉脑袋的祸事! 疯大叔握了握拳,“还是三爷的思虑更全面些。他想利用皇帝削藩的大好时机,先利用各家藩王的势力,一齐来推翻皇帝,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而想做到这一步,他便要先将一个藩王推在前面当幌子,他自己暂时先当权臣就是了。等到江山稳定,到时候想当皇帝,还是继续当幕后的权臣,就全都在三爷自己一念之间了。” 春芽紧张到屏息:她懂了,这就是云晏与萧狐若交往甚密的原因! 她努力吸气,“可是大叔,这样的绝顶机密,您怎么可以轻易告诉我呢?难道您就不怕我会向皇上告发了您和三爷么?” 疯大叔呵呵笑了起来,“丫头,你自幼就认识大叔,你觉得大叔会是那种什么话都随便往外说的不谨慎之人么?” “这些话我既然肯在今日都与你说了,那自然是已经得了三爷的授意。” 疯大叔认真凝视春芽,“丫头,我瞧出来了,你对三爷心有疑虑。你更可能不相信三爷对你的感情。” “可是三爷却肯将这事关身家性命的最要紧的事都告诉你……只为了让你留在这儿能安心。” “丫头,江山易改,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江山易主的时候到了。” 与她说完这些,疯大叔便也消失不见,不知道他是已经离开了皇家别苑,还是不便再进内院来与她相见。 从这一晚开始,春芽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梦中总是刀山火海、杀声震天,一忽儿是云晏一枪挑了萧凛;一忽儿却又变成萧凛冷笑着一刀劈向云晏。 春芽明明那么怨云晏恨云晏,可是在梦里却见不得云晏受伤。还有几次,因为梦见云晏死于萧凛刀下,她恐惧地坐起,独自默默垂泪到天亮。 对云晏的爱与恨,因为这个天大的秘密,因为这随之而来的噩梦而在她脑海里反复颠荡、纠葛,叫她都快要分不清,自己内心深处终究是更爱他,还是更恨他。 也因为这一番痛苦难分的爱恨,倒叫她接下来的这一段时日里所有的心思都被云晏占据着,倒因此而减少云毓的位置。 数着日子,又过了一月有余,终有一日,她听见外面一片脚步杂沓! 春芽握紧发钗,急忙起身走到窗边查看。 刚到窗边,门上便传来敲击声。 春芽没有轻易回答,只做好了两手准备,或者拼命,或者跳窗逃走。 直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丫头,是我。” 春芽这才松了口气,随之眼角已是滑下泪珠。她忙奔向房门,开门望向门外。 疯大叔已经不是那个苍老褴褛的模样,此时的疯大叔身着盔甲,手握长剑,俨然已是一位老将军,面上的每一条褶皱里都蕴藏着果决和睿智! 春芽紧紧揪住领口,仿佛不这样的话,她那颗心便随时都可能跳出来! “大叔……所以现在三爷的大事,可成了?” 疯大叔含笑点头,“丫头,三爷已经率大军攻陷京城。城中人马里应外合,现在已经将皇宫围了!” “三爷担心你的安危,这便命我先来别苑护住你。” 春芽松了口气,腿一软,已是跌坐在地。 泪珠断了线,扑簌簌地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尽管曾经那么怨他恨他,可是听说他没事,而且大业将成,她心中此时唯剩一句话:太好了。 不久,皇宫传来消息,战斗已然结束。 疯大叔带春芽来到皇宫。 第156章江山易改 “还有,我在侯府听说,当年老侯爷年轻的时候,一直被朝廷派出去带兵打仗,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京,连府中的妻儿都顾不上。可是我瞧着老侯爷分明也不像什么热爱沙场的武将,朝廷这样频繁派他出征,便应该看中的不是他的武功,倒更像是在消耗他和云家的部曲似的。” 疯大叔挑起大拇指来,“丫头,别看你年纪这样小,还是个小姑娘,竟然能有这样的见地!” 春芽黯然苦笑,轻轻摇头。 “大叔,我这不过是因为从记事起就活在无人守护的困境之下,想要保护自己,想要安安稳稳活下来,便一切都要自己用眼睛仔细地看,然后默默地一点一点逼自己想明白内里的关窍罢了。” 疯大叔也有些动容。上次见到她,她还只是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儿,虽然贫困,却活得天真烂漫,哪里像现在,便是每一个喜怒哀乐的神情都要小心地反复掂对之后,才敢呈现在脸上。 疯大叔便也不忍心再瞒春芽,轻声说:“我当年的确是在替老侯爷招兵买马,可是我要辅佐的人不是老侯爷,依旧还是三爷。” “一个人啊,三岁看老,虽说三爷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儿,但是我知道他行。我帮老侯爷做事,其实也就是在一边暗中积蓄实力,一边耐心等着三爷长大罢了。” 春芽深深吸气,“大叔就那么看好三爷?” 她知道他有成为枭雄的野心和本事,但是她却从来没敢把他往改朝换代上去想。她只以为他的野心是对侯府,对未来爵位的继承,哪里敢想他的野心竟然大到要捅破天去! 疯大叔笃定点头,“丫头,你不理解,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的另外一面。” “在我们男人的视角来看,三爷心思绵密、杀伐果断,为了最终的目标可以忍下所有暂时的苦楚……这样的人,必成大事!” 春芽深深吸口气,“所以大叔如今置身在这皇家别苑,莫非也是三爷特别的安排?” 疯大叔缓缓勾起唇角,“自然是。” 他想了想,轻轻对春芽说,“皇帝为了防备天下武力,不惜削藩。可是你想皇帝千防万防,他会不会猜到他自己的皇家别苑,会成为别人秘密屯兵之地?” 春芽惊住。 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纵然身为皇帝之高,却也只会将视线投向远方,而看不见自己的身边、脚下的吧? 可是春芽的心却反倒揪紧。 “所以三爷果真是想当皇帝了不成?” 改朝换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稍有不慎,那便是掉脑袋的祸事! 疯大叔握了握拳,“还是三爷的思虑更全面些。他想利用皇帝削藩的大好时机,先利用各家藩王的势力,一齐来推翻皇帝,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而想做到这一步,他便要先将一个藩王推在前面当幌子,他自己暂时先当权臣就是了。等到江山稳定,到时候想当皇帝,还是继续当幕后的权臣,就全都在三爷自己一念之间了。” 春芽紧张到屏息:她懂了,这就是云晏与萧狐若交往甚密的原因! 她努力吸气,“可是大叔,这样的绝顶机密,您怎么可以轻易告诉我呢?难道您就不怕我会向皇上告发了您和三爷么?” 疯大叔呵呵笑了起来,“丫头,你自幼就认识大叔,你觉得大叔会是那种什么话都随便往外说的不谨慎之人么?” “这些话我既然肯在今日都与你说了,那自然是已经得了三爷的授意。” 疯大叔认真凝视春芽,“丫头,我瞧出来了,你对三爷心有疑虑。你更可能不相信三爷对你的感情。” “可是三爷却肯将这事关身家性命的最要紧的事都告诉你……只为了让你留在这儿能安心。” “丫头,江山易改,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江山易主的时候到了。” 与她说完这些,疯大叔便也消失不见,不知道他是已经离开了皇家别苑,还是不便再进内院来与她相见。 从这一晚开始,春芽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梦中总是刀山火海、杀声震天,一忽儿是云晏一枪挑了萧凛;一忽儿却又变成萧凛冷笑着一刀劈向云晏。 春芽明明那么怨云晏恨云晏,可是在梦里却见不得云晏受伤。还有几次,因为梦见云晏死于萧凛刀下,她恐惧地坐起,独自默默垂泪到天亮。 对云晏的爱与恨,因为这个天大的秘密,因为这随之而来的噩梦而在她脑海里反复颠荡、纠葛,叫她都快要分不清,自己内心深处终究是更爱他,还是更恨他。 也因为这一番痛苦难分的爱恨,倒叫她接下来的这一段时日里所有的心思都被云晏占据着,倒因此而减少云毓的位置。 数着日子,又过了一月有余,终有一日,她听见外面一片脚步杂沓! 春芽握紧发钗,急忙起身走到窗边查看。 刚到窗边,门上便传来敲击声。 春芽没有轻易回答,只做好了两手准备,或者拼命,或者跳窗逃走。 直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丫头,是我。” 春芽这才松了口气,随之眼角已是滑下泪珠。她忙奔向房门,开门望向门外。 疯大叔已经不是那个苍老褴褛的模样,此时的疯大叔身着盔甲,手握长剑,俨然已是一位老将军,面上的每一条褶皱里都蕴藏着果决和睿智! 春芽紧紧揪住领口,仿佛不这样的话,她那颗心便随时都可能跳出来! “大叔……所以现在三爷的大事,可成了?” 疯大叔含笑点头,“丫头,三爷已经率大军攻陷京城。城中人马里应外合,现在已经将皇宫围了!” “三爷担心你的安危,这便命我先来别苑护住你。” 春芽松了口气,腿一软,已是跌坐在地。 泪珠断了线,扑簌簌地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尽管曾经那么怨他恨他,可是听说他没事,而且大业将成,她心中此时唯剩一句话:太好了。 不久,皇宫传来消息,战斗已然结束。 疯大叔带春芽来到皇宫。 第157章宫乱 他们悄然从侧门进来,借宽大的紫檀屏风隐住身形。 隔着屏风,春芽看见云晏一身玄黑,按住腰上长剑,踩过满地的鲜血走到萧凛面前。 随着他的脚步,他佩剑上那长长的穗子,血红地随风飘摆。 早有部下将萧凛按跪在地。曾经的帝王,这一刻颓败如寇。 在他身边,冯贵妃却跪得笔直,定定看着从血色中走来的云晏。 萧凛见到云晏,恼恨地咬紧牙关,“不过是平阳侯府的庶子……你怎么敢!” “萧狐若呢?你的主子呢?叫他来,朕要与他说话。至于你个庶子,你不配!” 萧凛叫得欢,可是云晏却压根儿就没理他。他径直走到冯贵妃面前,伸手扶起了冯贵妃。 “小怜,辛苦你了。” 萧凛一听云晏这样称呼冯贵妃,登时如被人扇了两个耳光一般,愣怔望住冯贵妃。 “冯小怜!难道,你们……?贱人,亏我这些年对你这样好,一个山野的外室女罢了,我却将你封为贵妃,给了你所有荣宠!” 冯贵妃缓缓转身,向着萧凛怜悯而笑,却又忽然抬手就扇了萧凛两个重重的耳光! 她的指甲养得那么长,从萧凛颊边无情划过,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萧凛,忍了你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说了:你真叫我恶心!” 冯贵妃收回手来,爱惜地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过猛都打劈了的指甲,轻轻抚摸,“你以为我是冯太师的外室女,冯钰的妹妹。可是我告诉你,在这个身份之前,我更早就是三爷的人了。” 她转头崇拜地望向云晏,“当年若不是他找到我,替我谋划这一生,那我直到现在依旧还是被冯太师所不肯承认的外室女,一辈子埋没在田庄里,甚至冯家都没人知道我的存在!” 当年是云晏找到她,带她进京去看冯钰过的日子。云晏问她,明明同样都是冯太师的女儿,可是冯钰能过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她和她娘却在田庄里被漠视,被欺负,她可甘心? 她当然不甘心啊,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能帮她,于是她拜倒在他脚下。 是云晏教她该怎么做。 后来萧凛来围场狩猎,正好距离冯家田庄不远,云晏将她带到围场,趁着猛兽奔袭之时,让萧凛“救”下了她。 彼时惊恐失措的娇美女子,凄楚可怜,全心全意地仰视萧凛,令萧凛一见倾心。 再然后,冯钰如愿以偿被选为皇后。可是皇帝亲自来冯太师府中下聘的时候,却向冯太师问起她…… 冯太师那样的老狐狸,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意,便让她以“媵”的身份,随冯钰一同嫁入了皇家,创造了冯家一门出二妃的佳话。 进宫之后的日子,冯钰有多专横跋扈,她就要偏有多乖巧柔顺,让萧凛对她越发宠爱,直到一步步从贵人封到了贵妃! 而这一步一步的走来,每当她遇到危机之时,又全都是云晏替她筹划,扶着她走到今日。 萧凛恨恨盯着冯贵妃,咬牙切齿,“朕待你不薄!朕心里,甚至是……真心喜欢你的!” 冯贵妃冷笑一声,“你真心喜欢我?你不过是喜欢一面镜子罢了!因为我是卑微的外室女,身份与你相似,你便将当年所受的那些冷落和委屈,在我身上找补回来罢了。” “你就是要故意做给太后,做给冯太师,做给天下人看,你要叫他们都看见,即便是庶子庶女也可以有我这样的荣耀!” “可是私下里呢?每当你回忆起过去的那些苦楚,你便一口一口咬在我身上,掐我拧我,还要用鞭子抽我,看着我疼痛地在你眼前扭曲翻滚,才能让你畅快……你难道都忘了?” “这就是你对我所谓真心的爱?哈,那分明是你自己内心的阴暗扭曲罢了!你自己当了皇帝,不想再面对那样的自己,你就全都让我给你承担!你这样的‘爱’,我稀罕,你自己留着吧!” 云晏怜惜地轻轻替冯贵妃抚平零乱的鬓发,然后吩咐贵妃身边的宫女若萍——也就是当日被萧狐若唐突了的那位。 “一切都过去了。去带贵妃重新梳洗打扮。” 冯贵妃回眸留恋地望住云晏,“阿晏,你会来看我的对么?” 云晏含笑点头,“会。先去睡一觉。这一仗,你也累了。” 屏风背后,春芽缓缓垂下眼帘。 她看见此时的冯贵妃,便像是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 冯贵妃,岂不也是如她自己一样,是被云晏埋在皇帝身边的一枚棋子而已。 目送冯贵妃离去,萧凛冷笑着瞟着云晏,“萧狐若给了你什么?说出来,朕给你十倍!” 萧凛搜肠刮肚地,“封王,是不是?朕不仅给你封王,朕还让你摄政,如何?” 云晏歪着头打量他,“为什么你直到现在才想到说这样的话,嗯?如果当初你早些发现我的才能,早点将平阳侯的爵位给了我,说不定就不会有今天了。” 萧凛摇头,“……那朕也没将爵位给了你二哥!你二哥他再是嫡子,朕也还没让他承袭爵位!” 事到如今萧凛果然是有一点后悔的。只是他当年纵然知道这个平阳侯府的庶子是个有野心、有手腕的,可是他以为这个庶子的野心不过只是跟他二哥争夺平阳侯的爵位罢了,他也绝对没想过他的野心竟然是抢走他的江山啊! “听朕的,萧狐若不值得你来辅佐,他没这个安天下的本事!你现在转投朕还来得及,朕现在对天发誓,现在许给你的这一切全都会一字不爽!” 云晏轻叹一声,缓缓蹲下来,甚至慢条斯理地伸手替萧凛整理好衣领。 萧凛有些激动,他以为云晏是被他说动了! 他便急忙再加码,“……而且朕听说,萧狐若当初还对春芽颇有觊觎之心!他后来身边的那个最受宠的侍妾,也长得与春芽颇有几分相像!” “虽然春芽是你二哥的通房,可是你早对她有情了是不是?那你难道没想想,若是萧狐若登基,他怎么会不将春芽从你手中抢走!” 云晏的眼中缓缓浮起寒意。 第157章宫乱 他们悄然从侧门进来,借宽大的紫檀屏风隐住身形。 隔着屏风,春芽看见云晏一身玄黑,按住腰上长剑,踩过满地的鲜血走到萧凛面前。 随着他的脚步,他佩剑上那长长的穗子,血红地随风飘摆。 早有部下将萧凛按跪在地。曾经的帝王,这一刻颓败如寇。 在他身边,冯贵妃却跪得笔直,定定看着从血色中走来的云晏。 萧凛见到云晏,恼恨地咬紧牙关,“不过是平阳侯府的庶子……你怎么敢!” “萧狐若呢?你的主子呢?叫他来,朕要与他说话。至于你个庶子,你不配!” 萧凛叫得欢,可是云晏却压根儿就没理他。他径直走到冯贵妃面前,伸手扶起了冯贵妃。 “小怜,辛苦你了。” 萧凛一听云晏这样称呼冯贵妃,登时如被人扇了两个耳光一般,愣怔望住冯贵妃。 “冯小怜!难道,你们……?贱人,亏我这些年对你这样好,一个山野的外室女罢了,我却将你封为贵妃,给了你所有荣宠!” 冯贵妃缓缓转身,向着萧凛怜悯而笑,却又忽然抬手就扇了萧凛两个重重的耳光! 她的指甲养得那么长,从萧凛颊边无情划过,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萧凛,忍了你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说了:你真叫我恶心!” 冯贵妃收回手来,爱惜地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过猛都打劈了的指甲,轻轻抚摸,“你以为我是冯太师的外室女,冯钰的妹妹。可是我告诉你,在这个身份之前,我更早就是三爷的人了。” 她转头崇拜地望向云晏,“当年若不是他找到我,替我谋划这一生,那我直到现在依旧还是被冯太师所不肯承认的外室女,一辈子埋没在田庄里,甚至冯家都没人知道我的存在!” 当年是云晏找到她,带她进京去看冯钰过的日子。云晏问她,明明同样都是冯太师的女儿,可是冯钰能过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她和她娘却在田庄里被漠视,被欺负,她可甘心? 她当然不甘心啊,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能帮她,于是她拜倒在他脚下。 是云晏教她该怎么做。 后来萧凛来围场狩猎,正好距离冯家田庄不远,云晏将她带到围场,趁着猛兽奔袭之时,让萧凛“救”下了她。 彼时惊恐失措的娇美女子,凄楚可怜,全心全意地仰视萧凛,令萧凛一见倾心。 再然后,冯钰如愿以偿被选为皇后。可是皇帝亲自来冯太师府中下聘的时候,却向冯太师问起她…… 冯太师那样的老狐狸,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意,便让她以“媵”的身份,随冯钰一同嫁入了皇家,创造了冯家一门出二妃的佳话。 进宫之后的日子,冯钰有多专横跋扈,她就要偏有多乖巧柔顺,让萧凛对她越发宠爱,直到一步步从贵人封到了贵妃! 而这一步一步的走来,每当她遇到危机之时,又全都是云晏替她筹划,扶着她走到今日。 萧凛恨恨盯着冯贵妃,咬牙切齿,“朕待你不薄!朕心里,甚至是……真心喜欢你的!” 冯贵妃冷笑一声,“你真心喜欢我?你不过是喜欢一面镜子罢了!因为我是卑微的外室女,身份与你相似,你便将当年所受的那些冷落和委屈,在我身上找补回来罢了。” “你就是要故意做给太后,做给冯太师,做给天下人看,你要叫他们都看见,即便是庶子庶女也可以有我这样的荣耀!” “可是私下里呢?每当你回忆起过去的那些苦楚,你便一口一口咬在我身上,掐我拧我,还要用鞭子抽我,看着我疼痛地在你眼前扭曲翻滚,才能让你畅快……你难道都忘了?” “这就是你对我所谓真心的爱?哈,那分明是你自己内心的阴暗扭曲罢了!你自己当了皇帝,不想再面对那样的自己,你就全都让我给你承担!你这样的‘爱’,我稀罕,你自己留着吧!” 云晏怜惜地轻轻替冯贵妃抚平零乱的鬓发,然后吩咐贵妃身边的宫女若萍——也就是当日被萧狐若唐突了的那位。 “一切都过去了。去带贵妃重新梳洗打扮。” 冯贵妃回眸留恋地望住云晏,“阿晏,你会来看我的对么?” 云晏含笑点头,“会。先去睡一觉。这一仗,你也累了。” 屏风背后,春芽缓缓垂下眼帘。 她看见此时的冯贵妃,便像是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 冯贵妃,岂不也是如她自己一样,是被云晏埋在皇帝身边的一枚棋子而已。 目送冯贵妃离去,萧凛冷笑着瞟着云晏,“萧狐若给了你什么?说出来,朕给你十倍!” 萧凛搜肠刮肚地,“封王,是不是?朕不仅给你封王,朕还让你摄政,如何?” 云晏歪着头打量他,“为什么你直到现在才想到说这样的话,嗯?如果当初你早些发现我的才能,早点将平阳侯的爵位给了我,说不定就不会有今天了。” 萧凛摇头,“……那朕也没将爵位给了你二哥!你二哥他再是嫡子,朕也还没让他承袭爵位!” 事到如今萧凛果然是有一点后悔的。只是他当年纵然知道这个平阳侯府的庶子是个有野心、有手腕的,可是他以为这个庶子的野心不过只是跟他二哥争夺平阳侯的爵位罢了,他也绝对没想过他的野心竟然是抢走他的江山啊! “听朕的,萧狐若不值得你来辅佐,他没这个安天下的本事!你现在转投朕还来得及,朕现在对天发誓,现在许给你的这一切全都会一字不爽!” 云晏轻叹一声,缓缓蹲下来,甚至慢条斯理地伸手替萧凛整理好衣领。 萧凛有些激动,他以为云晏是被他说动了! 他便急忙再加码,“……而且朕听说,萧狐若当初还对春芽颇有觊觎之心!他后来身边的那个最受宠的侍妾,也长得与春芽颇有几分相像!” “虽然春芽是你二哥的通房,可是你早对她有情了是不是?那你难道没想想,若是萧狐若登基,他怎么会不将春芽从你手中抢走!” 云晏的眼中缓缓浮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