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蛟传》 第三十七章 开战 第三十七章开战宗裕骐见玄寿神情豪迈,不由得受到感染,从莲花宝座上站起身,说道:“伯父,请你张开嘴巴,全身不可用丝毫力气。”玄寿依言大大张开嘴巴,喉管里亦蹿出烟火。此刻雨势略缓,宗裕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掐起法诀。卢弥焉直愣愣盯着宗裕骐,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宗裕骐沉心静气,回忆起老奶奶所授口诀,口中喃喃念诵。一缕清气透出他的指尖,飘飘悠悠钻入玄寿口中。玄寿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钻入体内,护住他的心脉,那缕清气不疾不徐拨弄着心火锁,又灵巧轻盈地钻入锁眼,一边化解其上附着的魔气,一边推动锁头机窍。玄寿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胸口一会儿高高鼓起,一会儿扁扁瘪下,忽然喉头里火光涌动。川华惊道:“怎样了?”玄寿却答不上来话,脸如金纸,低头欲呕。卢弥焉急道:“爹爹!”又看宗裕骐紧闭双目,仍然在念诵法诀。他不敢唐突打断,又不知该如何襄助,慌得是六神无主,左右为难,简直就要昏过去。川华用力拍打玄寿后背,连声道:“要吐就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玄寿低低弓着脊背,使劲儿呕吐了数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忽睁开双眼,神光湛然道:“开了!”话音刚落,玄寿哇的吐出了一大团火焰,浓浓黑烟中赫然浮着一把乌金锁。卢弥焉喜形于色,双臂从侧旁抱住了宗裕骐,开心地摇晃他的肩膀,激动道:“成了,真的成了!”宗裕骐给他摇得脑袋如拨浪鼓,心中也自兴高采烈,立即转头看向太翊。太翊抱着双臂在旁观看,见状微微一笑,意似嘉许。宗裕骐展颜一笑,眼中满是兴奋之色。枕流也站起了身,称赞道:“二太子这一手妙极,让我也开了眼界。”群妖欢然附和道:“二太子真有两下子啊,三两下就除去了乌云子的魔锁。”宗裕骐摸了摸后脑勺,又是难为情,又是飘飘然,说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玄寿卸去了心头这一副重担,更是舒畅欢喜无限,赞道:“好痛快,好痛快!二太子,请你快快为我夫人也除去心锁。”卢弥焉也央道:“裕骐,你救一救我娘亲。”宗裕骐说道:“伯母,请你老人家也请张开嘴,忍着些儿恶心。”接着,他故技重施,用清气逼出了川华的心火锁。玄寿当面搂住川华,夫妇俩喜极而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两把心火锁彼此吸引,虚笼笼贴在一处,不住儿喷烟冒火。卢弥焉看得大为厌憎,说道:“这对该死的脏东西,辖制了我爹娘四百年。”挥臂祭出红砗磲戟,砰砰两戟就捣毁了双锁。数不清的乌金碎片带着烟尘火星子,稀里哗啦坠入海面,消失得无影无踪。玄寿与川华手携手并肩,感激涕零道:“二太子今日开锁救命之恩,我夫妇二人当衔草结环相报。”宗裕骐两手乱摇,忙道:“这是仙人老奶奶假手于我开锁救人,我岂敢沽恩居功?伯父伯母非要谢,就去谢那位仙人老奶奶,不然我就羞死了。”玄寿放声大笑道:“好!弥儿果然没有看错你。”卢弥焉目光灼灼凝视着宗裕骐,胸口起伏不定,动容道:“裕骐,我、我……”宗裕骐爽朗一笑,牵住卢弥焉的手,说道:“伯父伯母不再受人所制,你从此也安心些了罢?”卢弥焉用力点了点头,垂眸看着两人相连的手,低声道:“裕骐……你待我真好。”宗裕骐笑道:“因为你惹人心疼嘛。”卢弥焉苍白的脸浮起淡淡红晕。暴风雨已转为蒙蒙小雨,雨滴随风落在他的脸上,又划成细长的雨丝,他小声道:“你是取笑我?还是……”宗裕骐微一耸肩,轻轻撞了一下卢弥焉的肩膀,笑道:“我是心疼你啊。到底你是听不明白,还是非要听我亲口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低头不语,神态略显忸怩。枕流微笑道:“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二太子心怀仁义,确是道德高明风范。”宗裕骐笑道:“你夸我夸得也够啦。在你们跟前,我怎敢称‘高明’二字?”太翊对玄寿道:“二太子为你们除去了心火锁,你蛟族再无后顾之忧了。此刻还不去围杀魔道,更待何时?”玄寿心情极佳,虽觉太翊语气咄咄逼人,他也不再放在心上,笑道:“今天是个大好日子,我蛟族气运终于要转好了。夫人,咱们就一鼓作气跟天火魔会大干一场,把这群妖魔鬼怪扫出北溟。”川华说道:“要干就快!”夫妇俩当即化作原形,一飞冲天,纵声长啸,远处海面上就传来阵阵啸声,接连呼应。卢弥焉辨认出啸声,说道:“那是我的族人,大伙儿都在呢。”卢氏父母召唤群蛟现身,俄而,海上尽是翻腾飞舞的大小黑蛟。玄寿以啸声示知族人时局。群蛟轰然相应,便即钻入海水,向东疾驰而去。玄寿回头叫了一声。宗裕骐说道:“伯父说什么呢?”卢弥焉肃声道:“我父亲叫我们都跟上,这就去找天火魔会决一死战。”宗裕骐说道:“邪不压正,天火魔会的末路就在眼前,我们一定能赢。”卢弥焉胡乱应了一声,眉宇间深有忧惧之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下蛟族在前引路,群妖乘风跟上。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风雨又转猛烈。惊雷暴雨下,只见东边海面上悬浮着一团阴森魔气,风吹不散,雨打不透,甚是浓黑诡异。群蛟到得魔气近处,便纷纷浮上海面严阵以待,犹如一道漆黑城墙。卢氏父母横在最中间。枕流将莲花宝座让与宗裕骐坐。他自己腾身凌空,一声令下,群妖便即摆开阵势。太翊则拔出长剑,径直飞到最前头。倾盆大雨当头浇下,雪白鹤氅紧贴着他的英武身躯,雨水不断划过面孔,而他冰冷的眼神一瞬不瞬,冷声道:“天火魔会的妖魔们听着了,你们还有什么本领,一并使了出来。”只听得阴云中响过几声惊雷,那团魔气幽幽散开,露出了下方的海水。接着,汹涌波涛向南北分开,一道海沟拱地上升,海岩上密密麻麻列着数百魔修,魔气大盛,邪焰四起。海沟中心一座岩山破土而出,山上站立着数名道人道姑,看他们高高在上的架势,必定在天火魔会中身份超然。宗裕骐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惊叹道:“天火魔会居然有这么多人。”枕流说道:“天火魔会的精锐首脑当年大都命丧枷牢关,只有乌云子这一支了出去。料他四百年间也没有闲着,暗中又搜罗了这么多走狗。”卢弥焉悬空停在莲花宝座边,又是紧张又是害怕,低声道:“那座岩山上都是我的师兄师姐。”宗裕骐问道:“天火魔会的人全都在这儿了吗?可是……乌云子和韩宛铮仿佛不在呀。”卢弥焉仔细认了认,说道:“我的师兄师姐们也没到齐,还有几个也没看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我料乌云子、韩宛铮他们已经逃走,焱阵图和消魂灯也不会留在北溟了。眼前这些魔修,都是留下来断后的死士。”因唤来几个手下,吩咐道:“你们速去四处追查乌云子的下落。”他手下妖修领命,正要四散飞走,忽然底下嗖嗖几团魔火飞来,妖修们赶忙缩回阵型。海沟上有几个魔修叫嚣道:“有我们在,谁也别想阻拦他老人家!”枕流蹙眉道:“难道还绕不开这些家伙了?”只见岩山之上,一个瘦瘦高高的麻衣道姑越众而出,乃是乌云子的八徒弟芝蕴子。芝蕴子虽见蛟族反水,引来强敌,仍是波澜不惊,笑眯眯道:“今天这雨下得真讨厌,一窝子蚯蚓都抽了风了。”群蛟大怒,个个在海水中咆哮翻腾,只是不得族长命令,还不能冲锋开战。芝蕴子抬眼扫视天上群仙,目光定在卢弥焉身上。卢弥焉身躯瑟缩,避开她的眼神。宗裕骐昂首立在莲花宝座上,右手叉腰,左臂护在卢弥焉前面。芝蕴子点头笑道:“小师弟,你好个人啊。你狼心狗肺背叛师门,现在连自己爹娘的死活都不顾了。你撺掇他们一起造反,就不怕心火反噬了么?”宗裕骐朗声道:“你们还活在梦里呢。乌云子那对破烂锁头,我们早就解开了。”正邪双方相隔着汹涌海水,宗裕骐的话语用清气送出,众人方能听得清楚。芝蕴子不咸不淡“喔”了一声,微笑道:“我说呢,小师弟怎么突然胆气肥壮了。嗯,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移目看向太翊和枕流,说道:“四百年了,拱极教和降神山又会齐了来找我们的麻烦,只是缺了个无色山,呵呵,还有一头麒麟,未免美中不足。”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冷笑一声。太翊手中长剑泛出寒光,森然道:“乌云子命你们留下替他挡死?他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么?”芝蕴子说道:“师尊另有要事在身。武德真君有什么话说,由我等同门转达也是一样。”枕流说道:“乌云子还能有什么要事?你们无非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乌云子带焱着阵图潜踪逃匿。”一对碧绿眼眸扫过群魔,说道:“乌云子竟能狠心撇下这么多人,你们也都甘愿赴死?”芝蕴子说道:“究竟今日是谁的死期,还不好说呢。”太翊说道:“你传信叫乌云子速速回来,勿使一群道行低浅者,在这里浪费时间。”芝蕴子说道:“武德真君,我真不知你有什么好张狂的。大师姐对我们说,她在无色山打开焱阵图的时候,八百火龙一口恶气就把你扑到千里之外了。果真我师尊带了焱阵图回来,你也只有望风而逃啊。——还是说,当时那白衣人不是你?”枕流心思飞转,向太翊看了一眼,微笑道:“原来二太子所说的,那位混入无色山喜事的‘无名人士’就是你?”太翊冷然不语。宗裕骐大声道:“今日正道群仙讨伐尔等魔道余孽,你们识相点儿的乖乖束手就擒,我们还能依凭作恶多寡来论罪定罚。不然,休怪我们大开杀戒了。”海沟上群魔爆出一阵响亮的嘲笑声,芝蕴子笑道:“你就是金乌二太子?一个凡人也来狐假虎威、人五人六的。你就不想想,你的新婚妻子还在我们师尊手里呢。”宗裕骐大怒,太翊森然道:“不知死的幺麽小丑。”身如闪电,疾攻而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群魔倒没料得太翊说来就来,海沟上不由爆出一阵骚动。四个巨力魔各舞狼牙棒接战,夹头夹脑围攻迎上。太翊的断水剑化作一道寒光,在狼牙棒间上下游走,剑光吞吐,只听啊的一声惨呼,一个巨力魔都被斩断右臂,鲜血狂喷而出。而那断臂仍然紧握着狼牙棒,势如千钧砸落下来。太翊左掌轻飘飘拍出,把那断臂连着狼牙棒拍飞出去,反而扫倒了远处几个立在石柱上的魔修。太翊回剑一剜一挑,就在那巨力魔心口开了个血窟窿,那巨力魔倒毙而亡。第二个巨力魔狂怒如疯兽,挥棒从太翊脑后打来。太翊左手剑诀牵引,右手长剑从腋下穿过,一剑就穿透了这巨力魔的胸口。他再噗嗤一声拔出剑来,这巨力魔登时了账。余下两个巨力魔一左一右夹攻上来。太翊长剑圈转,猛烈剑风逼得二魔睁不开眼,脚下不由得一顿。谁知就是差了这么一瞬,二魔脖子里一凉,双双被太翊枭了首级。两颗血淋淋的脑袋骨碌碌滚开,两具庞大的身躯却还站在原地,高高举着狼牙棒,断头处血如泉涌,久久不停。太翊身上溅满了鲜血,半边冷白的面孔似被朱笔抹红了一片,一身血腥鹤氅御风飘扬。他长剑一振,剑锋甩落了万千血珠。长眉压眼,目光凌厉,纵身直逼岩山上乌云子的弟子们。 第三十六章 团聚 第三十六章团聚那雌蛟杀气腾腾直扑过来。太翊不闪不躲,转头问道:“卢弥焉,他们是不是你族人?”卢弥焉失声道:“爹、娘!”天上蓦地炸开一记霹雳,把他的喊声淹没在雷霆风暴之中。宗裕骐欢喜道:“那就是伯父伯母么?仙长,你别站在人家爹爹头上了,快下来啊。”太翊袍袖翻飞,倒纵而落。那雌蛟恰于此刻冲到,张开巨口就往太翊身上咬去。太翊身似流星,迅捷滑下,那雌蛟就咬了个空。她气得眼都红了,反尾就向太翊身上抽去,这一尾巴但教抽实了,就是泰山也要垮下半个山头!太翊掐起避水诀,迎头钻入了灰黑海水。雄蛟说道:“你敢跟我们比水性,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雌蛟说道:“我下水追这凶徒,你把天上这些妖修都宰了。”雄蛟说道:“是!”卢弥焉背负着宗裕骐,急速飞过群妖头顶,大喊道:“爹娘,我还活着啊,我在这里。”雌雄二蛟闻声一顿,双双扭头瞪视着卢弥焉,只见是一个黑衣青年,满脸着急之色,眉眼依稀熟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雄蛟睁着硕大双目,奇道:“夫人,这小子好像咱们的弥儿。”雌蛟喝道:“你老糊涂了!乌云子不是说了,弥儿在无色山为正道所害。却是谁假扮我儿来哄我夫妇?”卢弥焉急道:“谁没事要假扮成我啊?”宗裕骐从他背后探出头来,说道:“你如今长大了,二老不认得你了。快变回原形呀。”卢弥焉醒悟道:“啊,是了!”宗裕骐一拍他的肩膀,便凌空纵身一跃,跳上了枕流的莲花宝座。那宝座悬浮在长浪巨涛上,随着疾风飘飘摇摇。宗裕骐踩在一枚莲花瓣上,狂风吹来,他立足不稳,就要往后跌倒。枕流是盘膝而坐,抬头向宗裕骐微微一笑,伸手揽住了他的膝盖窝。宗裕骐往前一扑,总算站定了身子,笑道:“多谢!”这才稳稳坐在枕流身边。卢弥焉则一声长啸,化为黑蛟原身,冲破雨幕,急不可耐飞向父母。雌雄二蛟眼睁睁看见他的原身,再无半分怀疑。爱子失而复得,岂是“欣喜如狂”四个字可以形容?只见惊雷暴雨之下,三条黑蛟盘旋缠绕,又互相追逐,忽而穿云上天,忽而破浪下海,把北溟搅得天翻地覆,喜气冲天。卢弥焉的原身大小与父母几已相同,众人只看得目不暇接,都快分不出谁是谁了。太翊踏破海浪,腾空飞起,高高俯视着卢氏三口骨肉团聚的情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打心眼里为卢弥焉高兴,两手合十,抵住嘴唇,赞叹道:“多好啊……”蓦地想到自己父皇母后,不知何日能返家乡?枕流伸臂揽着宗裕骐的腰,柔声道:“二太子坐近些,别掉进海里了。”瓢泼大雨下,他凤眼弯弯,仍然光彩照人。宗裕骐大为心折,欣然挪动臀部,向枕流挨近了数寸。太翊忽道:“求人不如求己,你几时学会腾云驾雾,就不必依赖他人了。”宗裕骐笑道:“那你得空教一教我,管情我一学就会。”太翊神情疏淡,低头望着三蛟上天入地,只道:“班昊早已传了秘籍给你,你认真研读就是。”宗裕骐应道:“谨遵真君法旨!”枕流一笑,说道:“你若有疑惑之处,我来教你。”宗裕骐笑道:“那我先说声谢谢啦。”太翊则不言语。卢氏三蛟接连长啸,彼此沟通。卢弥焉已将群仙攻打北溟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三蛟便即化为人形,飞到众人之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雄蛟人形气宇轩昂,雌蛟则是英姿飒爽。夫妇相貌俱佳,约是中年模样。卢弥焉径直飞到莲花宝座旁,伸手指着宗裕骐,对父母道:“我说的人就是他!”他卢弥焉神情兴奋极了,宗裕骐自打认识他以来,从没见他这么容光焕发。雄蛟声如洪钟,大声道:“我就是弥儿的父亲卢玄寿,这是我夫人川华。”川华眼中含着笑意,说道:“就是你给我儿戴缚仙索来着?”卢弥焉说道:“缚仙索是班昊哄孩儿戴上的,后来交给裕骐管着。”宗裕骐脸色一红,说道:“伯父伯母要说摘,我这就给弥焉摘了。”川华笑道:“算了罢,弥儿情愿戴着哩!”卢弥焉向宗裕骐看了一眼,眼中尽是欢喜之色。宗裕骐心中一荡,也不由得飘飘然然。枕流低声道:“二太子,我们还要追逐魔道余孽,正事要紧。”宗裕骐回过神来,忙道:“对了,蛟族其他人可都安好吗?乌云子在哪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玄寿长叹一声,接口道:“大伙儿现下都还算好呢,只是又给乌云子作弄得好苦。这杀头的臭道士,我们做了什么孽,偏生撞着这个魔星!”太翊蹙眉道:“你们知道乌云子躲在哪儿吗?”川华脸带愠色,说道:“说来话长。前些天,乌云子派他八徒弟芝蕴子来浅海传话,说他大徒弟抢走了焱阵图,又说弥儿不幸死在了无色山,我夫妇两个痛不欲生。芝蕴子又说,正道不日就要来攻打北溟,而天火魔会已布下了三重布防。”宗裕骐奇道:“三重?我怎么觉得不止呢?”川华说道:“这孩子,且耐一耐性子,听我说下去么。”宗裕骐赧然道:“对不起,我再不打断你了。”川华笑道:“你认错倒快,不过我也没怪你啊——芝蕴子跟我们说,乌云子还没炼好消魂灯,不能轻易启用焱阵图,他们只能用老法子对付正道。第一重布防就是北溟海眼,乌云子料得你们十有八九找不到总坛所在,只能铩羽而归。”太翊哼了一声,说道:“这群妖魔鬼怪,把正道看得太无能了。”玄寿深恼太翊方才踩了他的头,狠狠瞪了太翊一眼,接口说道:“若是你们神乎其技找到了海眼,第二重布防就在总坛等着你们,那就是……嘶,夫人,乌云子那鬼阵叫什么名字来着?”川华接口道:“叫‘心满遂愿迷魂阵’,这恶阵是第二重布防,刚才也给你们破了。至于这第三重布防么,就是天火魔会群魔本身了。乌云子把他的弟子部下,全都聚在北溟极东最大的一条海沟中。群魔遥遥催动迷魂阵与你们斗法,乌云子又命我蛟族在近旁守卫。你们现下若是找过去,群魔就要与你们血战到底,不死不休——你数一数,是不是三重来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点头道:“还真是三重难关呢。”卢弥焉抬手搭住了宗裕骐的肩膀,两根手指轻轻一捏他的脖子,说道:“管他呢,数明白这个有什么用?能过关就够了。”宗裕骐缩了缩脖子,笑道:“你说的是。”太翊问道:“群魔藏身的海沟在何处?我们这就去斩草除根,夺回焱阵图。”川华说道:“你们方才捣毁了总坛,乌云子必有感应,只怕他此刻已带着焱阵图逃走,留下群魔替他断后。就算我们领你们过去,你们也追他不上的。何况我们也不能领你们过去。”太翊皱眉说道:“难道你们还心甘情愿为乌云子驱使?”玄寿忍无可忍道:“武德真君,你是修为高强,又有拱极教给你撑腰,可天下不是人人都能像你横行霸道,全无忌惮。乌云子夺我家园,欺我族人,掳我爱子,我们与天火魔会的仇结得有海样深,我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太翊说道:“如此,为何不与我们共诛魔道?”宗裕骐忙解释道:“仙长,弥焉曾经说过,乌云子暗使诡计,给二老下了‘心火乌金锁’。”说到最后一个“锁”字,他眼皮突地一跳。川华叹息道:“是啊,要不是为着这劳什子,还有弥儿,我们怎会助纣为虐?”说着,大大张开嘴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一看,她的喉管里竟然冒出了一丛明晃晃的火苗,几缕黑烟夹着火星子飘了出来,不禁愕然。想她血肉之躯,体内却无时不刻燃烧着真火,焚烧心脏肺腑,那是何等惨酷刑罚?卢弥焉的高兴劲儿已过去了,垂下眼睫,黯然颓丧。枕流问道:“你们可知这心火锁如何破解?”玄寿说道:“我们要是知道,不就早解开了么?”宗裕骐说道:“枕流是想问,这把心锁是如何运转的。”枕流说道:“不错。世间万物皆有破绽,从其运作之理中或能推演出破解之道。”川华说道:“我们也不清楚这心火锁如何运转。乌云子只说,这心火锁牢牢锁在我们的心头。只要他一念口诀,心火就会由内往外,熊熊燃烧,将我夫妇二人烧成飞灰。”卢弥焉说道:“所以我爹娘不能给大伙儿带路。就算真能打败我师尊,我师尊最后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可怎么办呢?”玄寿忽道:“弥儿,你别叫那臭道士‘师尊’了。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为人师表?”卢弥焉说道:“可我确实行了拜师之礼啊,而且我从小到大都喊他师尊,一时改不了口。”玄寿说道:“怕什么?他此刻又不在跟前。你就叫他‘老不死的妖道’,他娘的也听不见呐。”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眉毛一皱,说道:“我才不怕。”太翊长袖一甩,说道:“你们不肯带路就别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也能去找。”川华迟疑道:“可乌云子吩咐我夫妇率领族人,务必在此阻拦你等,若是我们不动刀兵就抬手放了你们过去……他不是一样怪罪么?”太翊凛然道:“凭你们放不放,我们今日定要杀过去。难道蛟族非战不能放行?”枕流说道:“武德,你别性急,总有办法的。”卢弥焉则不虞道:“你不要为难我爹娘了行不行?”太翊说道:“是谁为难谁来?我倒是想助你族人脱离魔爪,可你们如此惧怕强暴,明知助纣为虐还要一错到底。难道这一遭就放过天火魔会了?”卢弥焉怒道:“难道就不顾我双亲的性命了?”太翊冷峻道:“奋力一搏才能翻身,自甘为奴只能万劫不复。”卢弥焉气得双袖乱战,说不出话来。玄寿和川华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川华肃然道:“我们一族窝囊了整整四百年,这份耻辱已是受得无穷无尽了。眼下不是与你们正道厮杀,就是与天火魔会大战,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们也该出一口恶气了。”玄寿说道:“只要那乌云子在世上一天,弥儿就永无宁日。我们豁出两条老命不要了,今日且与你们一同杀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大惊失色,忙道:“可是,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又相见……”透明泪水夺眶而出,滑落苍白的面孔。宗裕骐看得心急,小声道:“我、我……”枕流注意到他在说话,问道:“二太子有什么话说?”宗裕骐鼓起勇气,高声道:“我兴许知道开锁的法子。”众人大奇,齐刷刷望向了宗裕骐。卢弥焉瞪大了泪眼,震惊道:“可你什么仙术都不会啊,我还不知道你吗?”宗裕骐含羞道:“我确实什么都不会,只记得几句开锁的口诀而已,是那仙人老奶奶教给我的。究竟合不合用,我也不敢打包票。”除了太翊等三人,群妖都不知他说的老奶奶是谁,但见他神色紧张,一看就无多大把握。宗裕骐从没真正试过开锁口诀,万一老妪意指别事呢?万一他用错了口诀,反增二蛟痛苦呢?玄寿哈哈一笑,说道:“反正都活不长了,死马权当活马医。二太子,你就拿老夫试试手段罢!” 第三十五章 蛟族 第三十五章蛟族宗裕骐应道:“好。你说怎么做,大伙儿都听你的。”登的一声,太翊将长剑插入背后剑鞘,说道:“你们都随在我身后,我来打头阵。”四人回入火坑,走到阵眼近旁,只觉汗出如浆,焦热难当。宗裕骐见枕流神情还是略显疲惫,担心地握住了他的手。枕流勉力微笑道:“我缓缓就好了。”碧绿眼珠在火海中熠熠生辉。宗裕骐微一恍神。卢弥焉默不作声牵过了他另一只手。那一边,太翊闭目凝神,全身功力汇聚于掌心,鹤氅袍袖如风帆鼓起。接着一声清啸,双掌推出,两道白光就笔直射入阵眼。那旋转不停的阵眼忽然收缩,随即成倍膨胀放大,似在抵抗太翊之力,犹如活物一般。宗裕骐忙拉着枕流衣袖道:“弥焉刚刚说,迷魂须得千百人同时催动。真君一人何以抵挡对方人多势众?我们都去助他!”枕流点头道:“善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微一迟疑,宗裕骐知他处境为难,说道:“你就在旁为我们护法。”卢弥焉说道:“嗯。”于是宗、枕分站太翊左右。枕流手掐凤头法诀,指尖射出七彩光辉。宗裕骐则学着太翊的模样,平平推出双掌,掌心吐出源源不断的道德清气。太、枕乃是当今仙界顶尖高手,宗裕骐的修为虽拍马都赶不上二人,但他的道德清气是开天辟地的神奇灵宝,正是一切邪魔外道的克星。因此,阵眼受到三方围攻,虽是极力运劲反扑,但终究节节败退,气焰衰败。迷魂阵所造的魔境也就随之寸寸崩裂。小庙之外,降神山群妖中修为高强者,很快挣脱了迷魂控制,一个个从魔境中醒来。四处都看不见西山主,便有胆大者走入小庙察看。卢弥焉便即振臂喊道:“阵眼在这个地方!”于是众妖修呼朋结伴,跃入火坑,围近阵眼,一同摧毁阵眼。正道攻势愈强,阵眼愈发衰弱,坑中火焰颓然黯淡。迷魂阵的威力减弱,更多妖修就苏醒过来,继续加入攻势。数不清多少道彩光攻向阵眼,阵眼已缩小得只有人头大小。枕流身周真气蓬勃,神色恢复得容光焕发,朗声道:“大伙儿最后加把劲儿!”群妖轰然相应,刹那间火坑中彩光大盛,看得人眼花缭乱。卢弥焉站在人群最外围,密切关注着正邪力量消长,忽道:“成了!”只见那阵眼被彩光挤压到了极限,轰隆一声化为一股黑烟,缓缓飘散。坑中火焰也跟着熄灭,漆黑飞灰滚地而走。群妖大声欢呼,交相庆贺。宗裕骐一生从未如此用过功,当即累倒在地,呼呼喘气。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又提了起来。宗裕骐四肢关节都酸痛难当,央道:“我……我得歇一会儿……”太翊说道:“我知你累得脱力,此刻最忌呆坐。须得起来走动,活络血脉,功法方能寸进。”枕流手掌一翻,祭出玉露瓶,说道:“二太子哪里不舒服?”太翊横臂阻拦道:“让他自己克服,不可投机取巧。”枕流说道:“武德真君不知‘因材施教’四个字么?让二太子循序渐进、量力而为就是了,揠苗助长,反而不美。”太翊冷嗤道:“原来贵山就是这么求道修真的,怪道千百年来无人与我拱极教争第一。”枕流嘴唇一勾,彬彬有礼道:“众道友的是敬重拱极教源远流长,才人辈出。不过,各门各派,玄妙不同,不见谁整天把第一第二挂嘴边上?”宗裕骐倚靠在太翊身上,无奈道:“好啦,你们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就我宗裕骐排到一万零八千名朝后。当着矮人,别说矮话,谁也不许再提这个了。”太翊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才多大,就来训人?”宗裕骐拿胳膊肘轻轻一撞太翊胸口,埋怨道:“现在知道我小了。我不过就想歇一会儿,你倒忍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深邃眼眸露出无奈之色,拿手一揉宗裕骐的头顶,不再言语。枕流拿起玉露瓶,治愈了宗裕骐酸痛的身体,又去疗愈他麾下群妖。卢弥焉拨开乱哄哄的人群,走到宗裕骐跟前,说道:“你们……你们破了师尊的迷魂阵!”语声颤抖,也不知是激动之极,还是万分戒惧。宗裕骐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今日我们就要捣毁天火魔会的总坛!”卢弥焉心神混乱,抬头看看四周,鬼母魔王的巨像下是无边黑暗,喃喃道:“师尊把总坛腾得干干净净,大约是想摆开迷魂阵,把你们众人统统擒住……你们竟然真的破了迷魂阵,师尊该气疯了罢?”宗裕骐哼了一声,说道:“气死这老魔头最好!”枕流巡视一圈回到原处,应道:“我们先拆了鬼母塑像。”群妖新仇加上旧恨,都恨不得把魔道余孽碎尸万段,高声道:“谨遵西山主法旨!”当下各祭兵刃法宝,砰砰乓乓就往鬼母塑像底座招呼。片刻之间,只见得沙石飞扬,底座爆裂,鬼母塑像轰然倒塌,连带着整座庙宇都化为断壁残垣。众人飞身而起,又合力攻击水墙。人人心知肚明,天火魔会的总坛深藏在这一方海底秘境,只有海眼能够进出。今日若不连根拔起,日后再要攻入,可就难于登天。枕流高声呼喝,群妖全力施为。太、宗也出手相助。卢弥焉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终于,众人齐心协力攻破了顶上水墙,海水气势磅礴,倒灌而入,几个呼吸间就填满了海底秘境——从此,北溟海眼就只能通向海底,却无秘境供人落脚了。众人掐起避水诀,从海底直冲而上。宗裕骐虽不懂如何避水,但他有清气护体,倒也不惧深海威压。他紧紧屏住呼吸,卢弥焉将他搂住,两人如离弦之箭般一同冲向水面。不一刻,众人纷纷破出水面,或是腾空,或是洑水。暴雨如注,浪潮汹涌。卢弥焉探头一看,海上雨势凶猛万分,不由得退缩道:“这么大的雨,还不如不出来呢。”宗裕骐在他怀里笑道:“再不出来,我就憋死了。”卢弥焉见宗裕骐黑漆漆的头发,湿淋淋黏在脸上,便替他拨了一拨。宗裕骐抿嘴一笑,也替他理了下头发。卢弥焉便只伸出个头,他大半个人浸在水里,随着波浪浮浮沉沉。宗裕骐则换到了他的身后,双臂环着他的头颈,浑身湿透,肉贴肉伏在他的背上。海上狂风暴雨酣畅淋漓,群妖志得意满,欢呼道:“北溟首战告捷,大伙儿挑了魔道老巢——”太翊身在半空,犹如立在高耸浪头之上,雨水滂沱,从他英俊的面孔淋漓滑落,他高声道:“我们虽然捣毁了天火魔会的总坛,但乌云子和他的走狗们还不知藏在何处。”枕流也浮在海面之上,衣带飘风,红发飞扬,说道:“方才我们破了迷魂阵阵眼,实是与乌云子等魔头隔空斗法,他们肯定都躲在一处,距离总坛不会太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环顾四周,汪洋大海一望无际,心下焦躁道:“话虽如此,却从何处寻找?”宗裕骐听到两人言语,低头仔细思索,忽然福至心灵,连忙仰起头来,迎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大声道:“对了,早先在海崖上,精卫仙子不是说极东海沟洋流紊乱,或有玄机么?”枕流欣然道:“不错!”太翊说道:“洋流紊乱之处,难道就是群魔栖身所在?”枕流说道:“是与不是,一看便知。精卫,请你这就引路。”精卫仙子说道:“是!”当即化出原身,迎风破浪在前引路。众人飞身跟随。卢弥焉背着宗裕骐飞出海面,不一会儿就飞到了队伍前头。枕流忽叹息道:“现在想来,乌云子知道我们要来北溟找他算账,便豁出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总坛,布置下迷魂阵守株待兔,只等我们自行堕入他彀中。”卢弥焉眉毛一皱,忽然道:“不对啊。”宗裕骐问道:“什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说道:“早知这样,我们一开始就直奔极东海沟,当面找我师尊不就得了吗?何苦再费劲巴力找到海眼,自己送上门去,生受一回迷魂阵?险些个个送掉小命。”太翊色若冰霜,雨水浇淋得他长发愈黑,肌肤愈白,冷峻面容如同披了一层水帘。宗裕骐忙道:“可是我们毁了魔窟,也是大功一件啊。”枕流点头道:“是啊。拱极教教主观星知命,既然不惜把七政仪借给我们找海眼,必然有其用意,怎么会是多此一举呢?决然不会的。”宗裕骐要替太翊找补,又道:“还有啊,我在魔境中又遇到了那仙人老奶奶,她又教了我好些东西。”接着把老妪的行止略说了一遍。枕流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都受了这位仙人的恩惠了。”宗裕骐望着太翊道:“所以我们来魔道总坛一趟绝不是多余!”太翊这才开口,淡淡道:“你别辜负别人一片苦心教你就好了。”宗裕骐展颜微笑,刚要答话,忽然一个浪头打了过来,高耸如墙。卢弥焉并不闪避,迎头直直撞入水浪,无数水花劈头盖脸重重砸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被水迷得眼睛也睁不开,咸腥海水呼啦啦灌入口中。好容易浪头过去,宗裕骐急忙偏头,呸呸呸吐出了海水。卢弥焉啊了一声,扭头道:“你把什么吐我身上了?”宗裕骐忙捏他肩膀,说道:“你看前面啊!”话音刚落,一连数个大浪打来。卢弥焉身形忽上忽下,时躲时不躲,把个宗裕骐打得七荤八素,浇得满脸海水。宗裕骐忍不住推开卢弥焉的肩膀。卢弥焉反手紧搂着他腰臀不放。宗裕骐好气又好笑,说道:“我不要你背了。”卢弥焉不由得愤然道:“我们才认识的时候,你就要我背你。现在我背你了,你又不要了。”枕流控着莲花宝座靠近,伸手道:“二太子,你还是坐我莲花上。”宗裕骐情不自禁就要握住他的手,忽然太翊厉声喝道:“仔细了!”他这一声断喝,饶是在惊天动地的暴风雨下,仍是如雷贯耳。众人悚然一惊,低头看去,却见灰蒙蒙的深海中有一团黑影急速上升,似是一头海底巨物要冲上水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喝道:“都听我号令,摆起御敌阵势!”降神山群妖急在雨幕中摆开阵势,把卢弥焉和宗裕骐挡在最后面。太翊则拔出断水剑,如一滴雨水急坠入海。宗裕骐低头看着海面那团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可太翊却再无踪迹,不禁忧心道:“他怎么还不出来?”卢弥焉辨别着海里黑影,忽然一怔,说道:“咦,那好像是……”忽然哗啦啦万丈水花飞起,海面破开一个大洞,一条黑鳞雄蛟腾空而起,身形粗壮,如同万丈山脊一般,竟将半个天空都遮去了。群妖惊而不乱,飞速避开。只见太翊单膝跪在黑蛟头上,右手抓着蛟首独角,长剑却已插回后背,冒雨问道:“你可是卢氏蛟族?”那雄蛟飞在天空中,不住扭动挣扎,却怎么都震不下太翊,张口喝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北溟海疆?如此目中无人,当我族在海里只管放小鸭儿么?殊为可恨!”太翊喝问道:“我问你是不是卢氏?”蓦地涛声大作,不远处又一条黑蛟跳出海面,却是雌的,怒啸道:“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凶徒,休得废话!速速还我儿命来!” 第三十四章 寒潭 第三十四章寒潭宗裕骐晃了晃他的手,好笑道:“你就在我跟前,我当然不用找你了。”又问道:“你可知如何破解迷魂阵?”卢弥焉无精打采道:“师尊也没好生教过我,只是顺嘴提了那么几句。天下诸般法阵的薄弱之处,无非就是阵眼。迷魂阵也不脱此例。”宗裕骐回头看向阴森森的小庙,庙里炉火焚烧,黑烟弥漫,他就站在门槛跟前,却看不清楚庙里情状,心道:“阵眼会不会就在庙里?”他方才一踏入小庙就跌入了迷魂阵,实不愿再入其中。正沉吟之时,忽听到小庙背后传来长剑破风之声,风声飒然雄浑。宗裕骐一凛:“是仙长么!”忙拉着卢弥焉绕了过去。只见小庙背后有一片阴暗处,太翊正在独个儿舞剑,身如鹤凌空下扑,剑如龙横掠长空,剑招连绵而出,锐利锋芒已化作一团团银色光球,将他身形隐没其中。他把毕生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周遭一个敌人也无,每一剑都砍落在虚处——如此无休无止狂舞下去,迟早要把自己真气耗尽,活活累死!宗裕骐焦急道:“武德真君也中招了。”卢弥焉说道:“别人中招,都是睡在地下发大梦。偏他凶,偏他狠,杀个没完没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急道:“仙长,快停下罢。”太翊此刻目不视物,耳不闻声。身周剑气飞旋,长剑每每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谁也不敢过分逼近。宗裕骐想要隔空发出清气,偏偏太翊行动矫若游龙,来去倏忽,宗裕骐只怕误伤,便劈手往小庙墙上一拍,砰得震烂了一块土砖,稀里哗啦碎片落地。他捡起一块小石头,瞅准缝隙,往太翊剑上砸去,又叫道:“仙长醒来!”太翊将剑锋一侧,从当中削开了小石,随即回头睨向宗裕骐,长眉压眼,眸光混沌,面色阴鸷,周身散发着不容逼视的威压,厉声喝道:“还来!”长剑如电,迅疾无双刺向宗裕骐!宗裕骐只觉一股凌厉寒气直逼而来,间不容发之际,急忙拔出逍遥剑相抗。双剑相撞,火星四溅,直震得宗裕骐右臂连着半边身子都麻了,大声说道:“是我呀!”太翊却是神智昏蒙,六亲不认,手腕一翻,断水剑顺着逍遥剑的剑身直掠下来,就要去削宗裕骐握着剑柄的手指。宗裕骐看他招式来得厉害,说道:“这可对不住了,你回头别怨我!”飞足就踢向太翊下盘,此谓“攻敌之不能不救”。不料太翊察觉机先,后发制人,脚步一错,右膝往宗裕骐腿上一撞。宗裕骐哎呦一声,右腿一酸,跪了下来。太翊将断水剑往下一抄,宗裕骐的脖颈就正好往剑锋撞去。他急忙伸剑撑地,偏头躲过,剑锋已削断了他几茎长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足尖一踢,宗裕骐长剑支持不稳,踉踉跄跄摔倒在地。那几丝长发为剑气所激,在空中飘来飘去,半天都未落地。卢弥焉怒道:“武疯子!”伸手就往太翊后心抓去。太翊头也不回,手肘后带,剑柄狠狠撞来。卢弥焉胸口遭到重击,一下子就被撞翻在地。太翊方才回身,一招“魏征斩龙”,举剑就往卢弥焉头上砍去。宗裕骐大急,这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双臂从背后抱住了太翊的腰,叫道:“你快醒来啊。”他情急之下,满身清气激荡而出,透过怀抱,传入太翊后心。太翊浑身一震,混沌眼神恢复了冷冽透彻,断水剑停在卢弥焉头顶上方。顷刻间,他倒吸了一口气,只觉胸中气血翻涌,方才狂舞长剑已耗去了不少力气。太翊收回长剑,低头看见宗裕骐双手抱着自己,便回过头,正好撞上宗裕骐急忧交集的神色。太翊眉眼寒如三冬之雪,低声道:“我中了乌云子老魔的诡计。四百年不见,他这些邪门左道之术长进了许多。”宗裕骐见太翊恢复本性,心头一宽,却还搂着他的腰不放。他侧头把脸颊贴住太翊的后背,嗔道:“你在迷魂阵里看见什么了?你就这样生气,把我和弥焉都打趴下了。”卢弥焉这时候已摇摇晃晃站起身,阴沉着脸色盯着两人,不快道:“我好好站着呢,是你自己站不住。”宗裕骐脸色一红,这才松开了手臂。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回身道:“我方才见你不管不顾冲进小庙,便追了进去。铜炉中却伸出一只火手,从我怀里夺走了天石七政仪。我岂能将教主法宝失落于此?一时就动了三昧。我跃入炉火,四处冲杀,可敌人都是刀枪不入的火焰之身,我就一直杀到了此刻。现在想来,我一开始就陷入了迷魂阵。”宗裕骐说道:“原来迷魂阵是拿七政仪来诳你,怪不得你着急呢。”那七政仪其实一直好端端就在太翊身上。太翊吃了乌云子这么一个大亏,心下恼火,面色如常,问道:“你没中迷魂阵么?”宗裕骐向卢弥焉看了一眼。卢弥焉抿着薄唇,不言不语。宗裕骐就含混道:“回头再与你说罢……枕流不见了,降神山诸位道友也都陷入了迷魂阵。弥焉说,我们得找到阵眼才能破阵。”太翊向小庙看了一眼,说道:“这海底秘境也无别处可寻,阵眼十有九成就在小庙里。”宗裕骐自己是不太敢进去的,但有了太翊在旁,他胸中勇气倍增,说道:“那我们进去看看。”当下三人绕回小庙正门。太翊看见群妖遍地入魔的诡异情景,也自焦心,匆匆嘱咐道:“留神,紧跟着我。”抬脚就跨入了门槛。宗裕骐担心进去就逢上乌云子,说道:“弥焉,你还是变小了,藏在我身上罢。”卢弥焉神色沉郁,低低道:“为什么要我变小?你是嫌我碍眼,不想看见我吗?”宗裕骐忙拉着他的手,说道:“不啊,我怎会嫌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冷冷道:“我就要这样子。”昂首走入小庙。宗裕骐跟他并肩入内,只觉一股炽热焦风扑面而来。这小庙外观低矮逼仄,那鬼母塑像从外面看着不过两人之高,不料进入庙内,视野急速拉宽拉高,鬼母魔王的宏伟塑像昂然矗立,浑似一座大山。人立在她的脚下,拼命仰起头来,也只能看见她下唇一抹倨傲邪笑。而塑像脚下的铜炉,更是化作了一方巨大火坑,坑里烈火熊熊,热风阵阵。火光照耀在三人脸上,阴晴不定。宗裕骐想起了无色山惨遭焱阵图荼毒的场景,心下说不出的厌憎难受。太翊眯眼察看火坑,忽提剑指着中心,说道:“那里想必是阵眼。”宗裕骐凝目看去,果见坑里的丛丛火焰、团团黑烟宛若旋涡之状,隐隐循着同一个方向旋转,而漩涡中心正吐出浓烈黑风,有如一眼。卢弥焉忽道:“阵眼边上有个人啊。”宗裕骐一看,有个白衣人正穿过浓烟烈火,一步步走向阵眼。太翊瞳孔一缩,说道:“是枕流。他必是受迷魂阵的蛊惑了。”宗裕骐吓道:“他走入阵眼就是一个死了!仙长,我们快去救他。”太翊伸手抓住宗裕骐的后心,如离弦之箭冲入火坑,飞向枕流。卢弥焉脸色难看至极,飞身跟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浓烟烈火之中,枕流眼神空洞,犹如行尸走肉,披着一头火红长发,翡翠耳坠子东摇西晃,不疾不徐向前走去。他的丧服已烧得破破烂烂,凤凰真身则是火烧不坏,透过褴褛衣衫,露出一身华美张扬的花纹,在橘红火焰中更显得妖艳流丽。眼看着枕流还有数丈就要跌入阵眼,太翊落在地下,伸出断水剑就拦在他跟前。枕流一脸木然撞上剑鞘,脚步一顿,兀自绕开,继续前行。阵眼左近更加酷热难当。宗裕骐觉得皮肤头发都要烤焦了,忍着炎热上前说道:“让我来试试。”一把拉住枕流的手掌,将一股清气注入他的掌心。宗裕骐方才情急之下震醒太翊,乃是被逼上绝路,不顾一切全力施为。这时他有心要救枕流,出手之间着落了用意,反而不够自然。枕流身上一震,体内真气自然而然反弹出来。下一瞬间,宗裕骐眼前一黑,反被拉入了枕流的魔境——他耳中只听得哗啦啦的凶猛水声,身子浸入了阴寒透骨的水潭,直把头顶也淹了过去。宗裕骐冷得牙齿打颤,浑身哆嗦个不停,踩着寒水浮上水面,面孔一探出来,头发、眉毛、眼睫就迅速结了一层薄冰。他冷得几欲僵毙,却见周遭一片冰雪世界,天地皆白,雪山下挂着一道玉龙也似的瀑布,他此刻就置身于瀑布寒潭中。宗裕骐心到神知:“这里就是枕流的魔境。怎么会是这么个所在?倒也奇了。难道他怕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牙关哆嗦个不停,挥臂拨开潭水,忍着极寒游向瀑布下方。瀑布雄伟,水声巨大,落水处激起万丈雪花,模模糊糊看见瀑布下压着一抹火红人影。到了近处,却见枕流紧闭双目,赤裸身体,两只胳膊被寒铁锁链斜斜牵起,只有头胸还露在水面上。他忍受着瀑布无时不刻的砸击,一身花纹都黯淡了许多。宗裕骐又是那身上寒冷,又是那心中忧切,打着寒颤洑到瀑布之下,迅猛水流砸在头顶,如同纷纷落石。宗裕骐被瀑布砸得头晕目眩,全靠一口气支撑着,终于挨到枕流跟前。他抬手扶起宗裕骐的面孔,一张口就冒出了雪白寒气,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几不可闻问道:“枕流,你怎会赤身被吊在这儿受苦?”枕流抬起一双黯无神光的碧绿眼眸,低低道:“我是……被冤的……”宗裕骐冻得嘴唇都青了,闻言心酸落泪,泪水眼在眼角就结成冰珠,凄然道:“是谁冤了你?”枕流垂下眼眸,一层白霜悄无声息爬上了他的红发白肤,一只红凤凰就要冻成雪人,低声道:“救我……”宗裕骐抬手搂住了枕流的脖颈,口中喃喃念起歌诀:坎水中间一点金,急须取向离中辏……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周身腾出一缕缕清气,环绕住了两人身体。渐渐再也感不到冰寒,听不到水声,只感到对方身体的温暖……宗裕骐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火坑边上。太翊正俯视着他,见状点了点头,说道:“醒来了。”卢弥焉则坐在另一边地下,先松了一口气,又不满道:“怎么每个人的魔境,你都要去走一走?”宗裕骐一哽,说道:“我也不是有心的。”卢弥焉不依不饶道:“你不到处去凑热闹,这一趟来北溟就白来了是不是?啊?”太翊抬起眼眸,冷冷横了卢弥焉一眼。卢弥焉哑然,把脸转到一边。太翊伸手搭着宗裕骐的肩膀,说道:“你感觉怎样?”宗裕骐犹能感到寒潭的彻骨冰凉,反手覆住太翊的手背,说道:“我无妨!”侧身坐了起来,问道:“枕流呢?”却听背后一个温柔声音说道:“二太子,是你救了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一回头,就撞上枕流那对碧绿眼眸。枕流此刻满脸烟灰,精神委顿,却好似西湖烟雨蒙蒙,比之风和日丽,别有一番忧愁美感。宗裕骐忙道:“你还好吗?”卢弥焉小声说道:“好什么?他蔫儿得像一只斗败公鸡。”枕流一声苦笑,拉着宗裕骐一同站起身来。再将手在身上一抹,破烂丧服恢复如初。宗裕骐心有余悸,问道:“方才那片雪山瀑布是什么地方?你从前去过么?”枕流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地方……也不知怎的,方才我想追赶你和武德,却莫名其妙跌入了雪山,又不知被什么人吊在瀑布底下,冷得我浑身发抖,只想靠近火堆,越热越好。”宗裕骐心下担忧起来。他们的魔境不论是爱是嗔,总归有理可循,唯独枕流的魔境来得没头没尾,毫无缘由,却似隐伏着不祥之兆……太翊说道:“大敌当前,休得自惊自扰。我们一起毁了阵眼,灭一灭天火魔会的魔火。” 第三十三章 破阵 第三十三章破阵宗裕骐还沉浸在高潮余韵之中,但觉两人下体紧贴,卢弥焉的那话儿就嵌入了他的股缝,挨挨擦擦,百般黏腻。宗裕骐体内渐渐涌起爱潮,他伏在卢弥焉的胸前,低头吻了下去。卢弥焉右手搂住了宗裕骐的后脑勺,仰头与他热切亲吻。宗裕骐的下身入口处柔软湿润,卢弥焉左手抓着他的臀部往上一托,胯部找准位置、往上一翘,轻而易举就顶回了穴中。宗裕骐由不得呻吟一声,说道:“你慢些……不要横冲直撞。”卢弥焉说道:“我不会撞的。现在是你骑我,你得自己动。”他两手握着宗裕骐的腰肢,前后摇动了几下,教宗裕骐自行律动。宗裕骐只得两手撑住了卢弥焉的胸口,支起软如棉花的身子,摇摇晃晃骑在卢弥焉的身上,上上下下努力抬放身体。过了一会儿,他又扭动腰肢,左右摆动,更有一番快感。卢弥焉躺在下面悠悠哉哉,不消用一分力气,下身就在那湿热穴道中进进出出,翕翕然畅美无限。宗裕骐香汗湿了桃花腮,一头青丝披垂下来,发梢一缕缕从卢弥焉胸口滑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就捞起一缕青丝,反过来用发脚去搔宗裕骐的胸口。宗裕骐痒而发笑,捂着胸口道:“别给我抓乱了。”卢弥焉低头看去,宗裕骐的玉茎活泼泼支棱在两人小腹之间,卢弥焉又拿着发脚去刺激那处顶端。宗裕骐哪儿经得起这等快感?不由得全身过电,麻麻酥倒在卢弥焉的身上。卢弥焉搂着宗裕骐火热的身体,抬腰肆意顶弄了数下。宗裕骐喘息不已,抬手在卢弥焉脸上一拧,嗔道:“你这恶蛟,就会欺负我。”卢弥焉轻轻拨开宗裕骐额头汗湿的发丝,痴痴望着他的面孔,低声道:“裕骐。”宗裕骐嗯了一声。卢弥焉又唤道:“裕骐,裕骐。”宗裕骐星眸半闪,说道:“你是小孩儿学说话呀?只顾叫我怎的?”卢弥焉黑漆漆的眼珠中尽是他的倒影,说道:“我想跟你永远这样下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温柔地捧着卢弥焉的面孔,微笑道:“那你要不要永远听我的话?”卢弥焉将左腕伸到他跟前,晃朗一下缚仙索,说道:“我几时不听你的话了?”宗裕骐拉住他的腕子,说道:“这个不算。你要自己心甘情愿听我的话才算数。”卢弥焉说道:“喔,你要我听什么?你先说说看。”宗裕骐水灵灵的眼眸欲语还休,向卢弥焉看了一眼,拉着他的一只手,往自己胯下摸去。卢弥焉了然道:“这个?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不管你的。”他抓着宗裕骐的下体揉弄爱抚,宗裕骐倒在他怀里放声呻吟。过了一会儿,他翻身把宗裕骐压在下面,两人又一次共赴巫山,享尽鱼水之欢……两人依偎着睡了一会儿。宗裕骐先睁开眼睛,看见卢弥焉把头靠在他的怀里,睡梦中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满足的微笑,宗裕骐就摸了摸他的脸,心中说不出的爱怜。忽然海洞外传来营营人声。宗裕骐摇了摇卢弥焉,问道:“你听,是不是有人来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打了个哈欠,往宗裕骐怀里钻了钻,仍闭着眼睛说道:“是我族人罢?”宗裕骐忙道:“那我们快起来迎接呀。”他催促了几遍,卢弥焉才慢吞吞起来。两人穿戴整齐。海洞外就飘进来丛丛人影,这些人竟然全都没有五官,面孔只是一团水雾,身形模糊,语音朦胧,似是晕开的水墨。宗裕骐一愕。可卢弥焉不觉有异,自然而然引着那丛人影入洞,为宗裕骐引荐道:“这是我娘亲、这是我爹爹,这是我亲眷……”又略带害羞之色,为众人引荐道:“他是宗裕骐……他就是我的伴侣。”那丛人影飘飘摇摇,浮动到宗裕骐身边,嗡嗡隆隆发出模糊声音。这幅情景离谱到了极点,但……怎样才算正常呢?宗裕骐呆呆看着众人,脑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来。眼前一切,似乎又显得合情合理。卢弥焉拉着宗裕骐与众人问好,宗裕骐也就稀里糊涂行了礼。卢弥焉又摆出鲜鱼款待双亲族人。宗裕骐就陪着他一起招呼。待得众人离去,卢弥焉与宗裕骐又共赴鸳帐,欢愉无度。耳鬓厮磨,无有餍足。海洞中不知光阴流逝,两人从不想着出去看看,也想不到要做什么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一回云散雨收,卢弥焉给宗裕骐梳头。等他梳完了,宗裕骐拿手一摸,后边摸着不大齐整,便随口问道:“有镜子吗?”卢弥焉说道:“没有啊。”宗裕骐说道:“那我怎么看你梳得好不好呀?”卢弥焉搪塞道:“好不好的,反正也没有别人在。”宗裕骐伸出手指虚点着他的脸,笑道:“你自己心虚了,不想让我看,是不是?”卢弥焉握住他的手指,支吾道:“你说过的,我多练练就好了。”宗裕骐与他玩笑了几句,当时也就罢了。过后,卢弥焉拿陶壶来给他喝水。宗裕骐忽然想起来:“没有镜子,我照水也是一样啊。”因捧起陶壶走到明亮处,低头去看水影,这一看却是一呆,水里的五官熟悉又陌生,他想认又不敢认,暗想:“这是我的脸?我……我是谁?”他眼神迷茫失神,盯着水面,半天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不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不对啊,怎么我连我自己都忘了!”这一来是灵台震荡,道心启发,宗裕骐心下混乱至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看见宗裕骐盯着陶壶发懵,疑道:“怎么啦?”走过来,双手覆住宗裕骐的手背,帮他捧住陶壶,一脸担忧看着宗裕骐。他这么一使劲儿,陶壶中起了波澜。宗裕骐仿佛看见水底有一个小小人影,竭力瞪大眼睛,看清是一个衣衫褴褛、神光温润的老妪,正在向他招手。宗裕骐不由得浑身一轻,一点魂灵从顶门脱出,飘飘然到了老妪身边。刹那间来到了一片混沌境界,黑暗中只剩下一老一少而已。那老妪就活生生站在他跟前,一如他幼时所见模样。她含笑望着宗裕骐,和蔼道:“孩子,你长大了好多。”宗裕骐满腹疑问,忙问道:“老奶奶,我……我是谁?我从何处来?”老妪伸出枯瘦的手,缓缓抚摸宗裕骐的头顶。宗裕骐啊的叫唤了一声,神智恢复得无比清明,犹如水洗了一遍,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倒在老妪跟前。老妪说道:“乌云子这迷魂阵是有两下子,你们都着了他的道。这也不妨事。我传你‘无上妙源心法’也有十二载了,你体内真气充盈纯净,只是不懂得如何输出。我这就教你,怎么把真气转换成我这般道德清气。”宗裕骐感激极了,跪拜道:“弟子领教!”老妪曾传过一股清气与宗裕骐护体,数度救了宗裕骐的性命。此刻老妪与宗裕骐讲经说道,又用手指着他天灵盖,让那一股清气游走他的经脉灵田。宗裕骐顿然妙悟,在那一股清气点化之下,一身真气皆化为道德清气。老妪说道:“所谓道德清气,乃是开天辟地的那一股清气,较寻常修者所炼真气更为灵动,威力强大。不过你毕竟年幼,才修行了十二年,便如小池塘一般。日后勤练不缀,方能养成大江大川。”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深谢不已。老妪说道:“我再传你一句开锁法诀。”宗裕骐好奇道:“开什么锁?”老妪微笑道:“你到时就明白了。”当下念了一遍口诀。宗裕骐谨记在心。老妪说道:“我虽传于你一身道德清气,但诸般仙法仙术,你还是要门门苦学,这上面取巧不得。”宗裕骐微笑道:“弟子明白。仙长……武德真君他也这么说过我的。”老妪眼如秋水微浑,微笑道:“武德品性很好,只是有些儿愚忠。”宗裕骐跪在老妪身前,轻轻抱住她的衣袖,仰头诚恳问道:“老奶奶,你到底是谁?这些年我总想找你,却不知道你道号如何?仙乡何处?”老妪伸手一拍宗裕骐的肩头,温颜道:“我停留不得了。你这就去解救众人,破了迷魂阵罢!”宗裕骐浑身一震,骤然回到了海洞。陶壶中水波荡漾,水底空无一物。——原来老妪招引他进入混沌境界,不过是一瞬而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还双手捧着陶壶,忧心忡忡道:“你怎么啦?”宗裕骐放眼看过去,仿佛换了一双崭新眼睛,海洞里的一切,此刻看起来支离破碎,处处是破绽漏洞。他先前怎会深陷其中,以至于逐渐失却本心?卢弥焉十分不安,踟蹰问道:“裕骐……?”宗裕骐夺过陶壶就往空中一抛,万千水珠泼溅四散。卢弥焉吓了一跳,然而水珠和陶壶还未落地,宗裕骐双掌左右一推,清气随心所发,耳中轰的一声,两人眼前一黑一亮,已经破出了迷魂阵!海底幽暗,水墙翻滚。那迷幻海洞已经消失,宗裕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就躺在海底小庙的门槛之前。外面空地上阴风凛凛,惨雾阵阵,横七竖八倒着降神山群妖,不论修为高低,全都昏迷不醒。有些脸色木然,仿佛死去;有些笑容满面,像是梦到了天大喜事;有些雷霆嗔怒,好似遇到了一生最恨的死敌,许多妖修倒在地下,手脚还在还剧烈挣动,千奇百怪,异相齐出。宗裕骐坐起身来,看见眼前这诡异一幕,当真是从旖旎美梦回到了可怖现实,不由得脊背上一阵发凉。卢弥焉双目紧闭,纹丝不动躺在他的旁边。宗裕骐握着他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卢弥焉才嗯了一声,糊里糊涂醒了过来。宗裕骐忙道:“你感觉怎样?清醒些了么?”卢弥焉目光涣散,神色呆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抬手往前一指,说道:“你看呀,大家都陷入乌云子的‘心满遂愿迷魂阵’了。幸好小时候传我仙法的老奶奶来点拨我,我们才逃了出来。”卢弥焉呆呆道:“心满遂愿迷魂阵……”他眼中逐渐凝聚神光,回忆道:“师尊从前提起过……他说,这阵法须得成百上千人同时催动,消耗极大,但效力极强。阵法一开,阵中人人都会陷入……陷入自身七情六欲所造的魔境,各人遭遇皆不相同,修为越高,越易入魔,凶险万分。最后人人耗尽精血,油尽灯枯而死。”宗裕骐恍然大悟,推测道:“我跌入迷魂阵时,你化成蛟形正好藏在我怀里,所以我们两人的魔境就纠缠在一起了?”忽然脸色一红,“你的修为比我高,因而……后面是你的七情六欲主导了魔境?”卢弥焉向宗裕骐脸上看了一会儿,迷魂阵中的一幅幅画面涌入脑海……他慢慢张开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忽然猛地低下头去,两手插入了头发,羞愧得无地自容,说道:“那我们俩的事……还算不算数?”宗裕骐也是又害羞又悸动,说道:“反正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说算……它就算。”卢弥焉唰的抬起头来,眼中情绪翻涌,直勾勾凝视着宗裕骐。宗裕骐红着脸转过头去。卢弥焉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他也反握住卢弥焉的手,两人扶持着站起身来。宗裕骐定了定心,环顾四周道:“这当儿火烧眉毛,先顾正事要紧。仙长和枕流怎么不见了呢?”卢弥焉眼中神采登时转为幽怨,嘟囔道:“……你就知道找他们。” 第三十二章 海洞 第三十二章海洞宗裕骐尖叫道:“天呐!”吓得失色倒地。梅花鹿眼眶里皆是眼黑,前蹄踏住了宗裕骐的胸口,低头就来吃他的脸。宗裕骐急拔佩剑,振臂一刺,一剑捣入梅花鹿的口中。剑光如电,那梅花鹿倏地化为一道黑气,飘散不见。宗裕骐坐在地下,心跳如雷,喘息了一阵子,以剑撑地站了起来。游目四顾,长廊幽静,再无声息,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条长廊,还有他一个人而已。宗裕骐手扶墙壁,长剑护身,转身走回来处。可他走了总有一盏茶的功夫,长廊还是无穷无尽,一辈子都走不完似的。他心下焦躁,低声道:“要是有火把就好了。”话音刚落,黑暗中倏地燃起一丛明亮火焰,他面前赫然悬空浮着一只火把。宗裕骐“咦”了一声,大觉奇怪,将火把接在手里,只觉火焰温暖,热气灼人,真得不能再真。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微一沉吟,说道:“要是有一杯茶就好了。”长廊中幻出一张小桌,桌上摆着一只紫砂壶和一对茶杯,壶嘴里冒出热气,茶香四溢,旁边还有一盘鲜果。宗裕骐目瞪口呆,走过去,用手背试了试茶壶的温度,倒了一杯茶,茶水色泽通透宜人,一看就十分解渴。他又拿起一只蜜桃来看了看,桃子粉嫩可爱,叫人忍不住就想咬一口。宗裕骐想到乌云子临走前所唱的“心满遂汝愿,迷魂阵中诛”,难道他已陷入了这什么“心满遂愿迷魂阵”?那红金鸳鸯宝镜也是随人所想,百物自现。可是宝镜的幻境令人身心舒泰,缱绻旖旎。这迷魂阵的一切,却说不出的阴森诡异。宗裕骐虽是口渴如焦,但不敢碰这迷魂阵的任何物事,只怕越陷越深,终为乌云子所摄。他不吃也不喝,当的一声抛下火把,宁可怀着恐惧饥渴走入黑暗,也要保持神智清明。他鼓起勇气,又走了许久许久,走得腿酸脚疼,忍不住就想:“要是有一张床让我躺一躺……”眼前隐约就要幻出一张绣床。宗裕骐一惊,暗道:“差点儿又着了道!”他抬手就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啪啪脆响,那张绣床就凭空消失了。宗裕骐心下警惕:“要不都说人心不足、欲壑难填呢,这一会儿功夫,我心里都想要多少东西了。”这迷魂阵如恶鬼潜伏在旁伺机加害,无所不能,无孔不入。宗裕骐打起十二分精神,提剑再走了一阵子,所走的路固然单调,周围的环境又是漆黑一片。他又疲累又焦躁,心想:“要是有人陪伴……不,我独个儿进来,就要独个儿出去,不能胡思乱想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背靠墙壁,坐下休息。他走路时还有脚步声,一旦停下,长廊中就幽静得毛骨悚然。他浑身不自在,提起长剑,在对面墙壁上刻了几道白印子。突发奇想,唰唰刻下了一句话:“乌云子摆此恶阵,苍天不容!”跟着又刻:“天火魔会祸害三界,人人得而诛之。”他正写得高兴,忽然后方靴声橐橐,有人走近。宗裕骐一跃而起,长剑指着前方,喝道:“什么人!”对方加快脚步,幽暗中走出一个黑衣青年,却是卢弥焉。宗裕骐奇道:“弥焉?”一摸怀抱,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宗裕骐松了一口气,还剑入鞘,笑道:“我都忘了你跟我在一起呢。你什么时候从我怀里溜出去的?”卢弥焉一言不发,走过来牵起宗裕骐的手,拉着他往后方走去。宗裕骐疑道:“不对啊,我就是从那里走回来的。再往那里走,不是更加出不去吗?”可是卢弥焉脚步坚定,宗裕骐问道:“弥焉,你有破阵之道吗?”卢弥焉不答话。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想他是乌云子的弟子,兴许知道如何破解迷魂阵。可是卢弥焉拖着他又走了一阵子,走廊永不见完。宗裕骐心下迟疑,强拽着卢弥焉停下脚步,急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卢弥焉仍是不吭声,抬手往前一指。说来也怪,他这么一指,前方竟然透露出些许微光。宗裕骐奇道:“真有出口?”于是他不再反对,任凭卢弥焉牵着他走向光源。白光愈发闪亮明媚,两人很快就走入光圈,白光大盛,随即淡去。只见长廊消失,两人置身于一方海底洞穴。这海洞约有厅堂大小,洞壁上各色水晶盐矿闪闪发光,美不胜收。洞中也似凡人家里布置,亦有瓶鼎炉毯等陈设。地下岩石高高低低,未加打磨修平,杂生出茂盛的红珊瑚。各色桌椅橱柜依势摆放。这水族洞穴,端的是一派天然温馨。卢弥焉拉着宗裕骐走到床前。那床是一只打开的巨蚌壳,蚌壳里铺了半旧的被褥。卢弥焉双手在宗裕骐肩上一按,宗裕骐不由自主坐了下来。床头地下立着一只大蟹,蟹螯夹着一对红烛。烛火高烧,宗裕骐心里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总是想不真切。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提了一只陶壶过来,递给宗裕骐。壶中打满了清水。宗裕骐这时候渴极了,问道:“你自己喝了没有?”卢弥焉目光灼灼看着他,意示让他先喝。宗裕骐接过陶壶,咕嘟咕嘟喝了半壶,双手还给卢弥焉。卢弥焉这才喝了剩下半壶。他放下陶壶,又变戏法似端出一只陶盆。盆里是去壳的生虾和去鳞的生鱼。宗裕骐饿得不行,拈了一只虾放在口中咀嚼,但觉虾肉甘甜,别有一番滋味,当下连吃了数只。卢弥焉席地而坐,两人分食了陶盆里的鱼虾。宗裕骐取出手帕来擦了擦手。卢弥焉站起身,与他并肩坐在床沿,定定向他脸上看了一会儿,黑白分明的瞳仁一瞬不瞬。宗裕骐心中一荡,摸了摸卢弥焉的下巴,微笑道:“我脸上有花?”卢弥焉对准宗裕骐的嘴唇就吻了下来。宗裕骐的面孔唰得一下涨得通红,急忙扭开头去,卢弥焉就吻到了他的耳朵,索性把他的耳垂含在口中,啧啧吮吸。宗裕骐头皮一阵酥麻,身子软了半边。卢弥焉就把他压在蚌壳床上,热切吻他的面颊和脖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被他闹得浑身发热,又笑又羞,翻身趴在床上,低声道:“你做什么呀?”卢弥焉就势扯散了他的腰带,将手贴身插进他的里衣。宗裕骐啊的叫了一声,卢弥焉拉拉扯扯着就要剥掉他的衣服。宗裕骐扭动挣扎,卢弥焉将他紧紧抱住。宗裕骐陷入他强势的雄性气息中,不由得意乱心迷,模模糊糊道:“不行……”卢弥焉全身都压在宗裕骐身上,两人挨挨擦擦,卢弥焉三两下就扯掉了宗裕骐的衣衫,又探手摸他下面。宗裕骐浑身一个激灵,回头两手掰着卢弥焉的脸,说道:“不行!你今日须得拿句明白话来与我,不然我宁死不从。”卢弥焉苍白的脸浮起一层红晕,面有羞怯之态,低低唤道:“裕骐。”宗裕骐也是满面红霞,温言道:“是我啊。你要我怎的?”卢弥焉低下眼眸,羞得不敢看他,忸怩道:“我想你做我老婆……”宗裕骐面孔透出一阵热气,支吾道:“那……那你要先禀告我父皇母后……只要他们答应了,我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执拗道:“我要的是你,我才不管他们。”他搂抱着宗裕骐衣衫不整的温软身体,再也忍耐不住,低头就去吻宗裕骐的咽喉。宗裕骐鼻中嗯了一声,仰起头来,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卢弥焉就把他的脖子来来回回舔了一遍,又扯开他的衣襟,尽情舔咬那一对娇嫩乳首。宗裕骐胸口又湿又热,忍不住拱起脊背,把胸口送到卢弥焉的口中。卢弥焉伏在他那白皙柔腻的胸口,如入仙境,两手分穿过宗裕骐的腋下,牢牢扳住他的肩膀,不叫他逃跑,好让自己埋头品味每一寸肌肤的滋味。宗裕骐则抱住了卢弥焉的脑袋,闭上眼睛,全身心感受他唇舌的缠绵热情……卢弥焉的头颅渐渐往下移动,来到宗裕骐的胯间,把他那物含入口中吮吸。宗裕骐呻吟出声,舒服得如升琼霄。卢弥焉把他爱抚得无比湿润温热,这才把他翻过身去。宗裕骐双臂交叠,把脸埋在胳膊里。卢弥焉整个人匍匐在他的背上,他能感到卢弥焉胯下又热又硬的一团物事急切挤入股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伏在宗裕骐的耳边低低喘息着,两手分开宗裕骐的臀部,一条长龙就顶入那娇小穴口。宗裕骐咬住手背,喘息柔颤。过了很久,卢弥焉才尽根没入他炽热的体内,停留了一会儿,低头舔吻宗裕骐的后颈肩背。宗裕骐脑中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反过手去扶着卢弥焉的腰背。卢弥焉就挺身动作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凶。他整个人压得宗裕骐动弹不得,宗裕骐只能躺在他的身下,感受他身体的火热力度,完全承受那狂暴的爱欲浪潮……不知缠绵多久,卢弥焉两手搂住了宗裕骐的身子,把满腔精华送入了他的体内。宗裕骐身下早已湿得一塌糊涂,神魂飘荡,如在梦中。卢弥焉见宗裕骐眼光迷离,神采柔顺动人,便搂着他亲热了一会儿。宗裕骐软绵绵依偎在卢弥焉的怀中,觉他一时半刻儿都停不下来,忍不住笑了。卢弥焉换了个姿势平躺在下,把宗裕骐抱到自己怀里,说道:“好了,现在换你骑我。”宗裕骐手脚酥软无力,懒洋洋微笑道:“小祖宗,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卢弥焉只当做没有听见,自顾自分开宗裕骐的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第三十一章 总坛 第三十一章总坛宗裕骐三两步挤到人前,好奇道:“是拱极教教主的法宝么?这可厉害了,是什么样的?”太翊说道:“我这就启用。”向周围看了一看。枕流微笑道:“大伙儿闪开罢,武德真君要显威了。”群妖左右分开,让出一条空路。太翊顶风走上崖头,雪白鹤氅鼓满海风。卢弥焉抱起手臂沉着脸,眼中尽是怀疑之色。宗裕骐从背后搭住卢弥焉的胳膊,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目不转睛盯着太翊。只见太翊盘膝坐地,正反云手缠绕三回,黑光一闪,面前就祭出了‘天石七政仪’,乃是三重大小套环,环环相扣,套环中心则悬浮着手掌大的星盘,环盘交替旋转间便生出无数变化。整体晦而无光,似是黑玉所雕。太翊将左掌心托向天空,七政仪就飞到半空之中。他右手掐诀,往海面上一指,口中高声念诵法诀,就见七政仪在风中急速旋转,好似化成了一只漆黑光球。众人凝目看去,只见天昏地暗,怒涛无涯。孤零零的高崖上,太翊那一抹白色背影,在一望无边的大海衬托下,渺小得如沧海之一粟。忽然噔的一声轰鸣,七政仪最外层的一重圆环刹那间停住不动,接着是第二重、第三重……整座七政仪由极快旋转变为凝固不动,中心星盘射出一道黑光,犹如一条黑线,斜斜射向远海上空的阴云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奇道:“找到了?”卢弥焉说道:“是找海眼,又不是找天眼,怎么会在云里?”却见那黑光射入云层又一个转折向下,笔直射向海面。太翊高声道:“海眼就在彼处。”群妖大为振奋。不料下一瞬,那道黑光变得支离破碎,在海面上若隐若现,连带着七政仪复又狂颤不休,三重圆环嗖嗖急转。宗裕骐忙道:“怎么啦?”金眼雕在后边说道:“海上要来暴风雨了,看这架势,怕是要几天几夜呢。”宗裕骐皱着眉头费劲儿远眺,果见大海远方乌云密布,波涛山立,云翳中隐有紫电闪过,一场暴风雨正在逼近。太翊双掌平托,竭力稳住七政仪,回头喝道:“暴雨中见不到日月星辰,七政仪可就无用了。事不宜迟,此刻就去端了天火魔会老巢!”精卫仙子道:“我们不等候各派群仙了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当机立断道:“我们拖延一天,天火魔会就多一天时间钻研焱阵图。我们先去海眼探一探。”他从口中吐出降神幡,升到空中招引群仙。接着留下三成人手看守营地,自己则率领七成人手。宗裕骐说道:“弥焉,你怕不怕回总坛?”卢弥焉急道:“我怕,可我得回去探明我父母族人境况。”说着,他就伸臂抱起宗裕骐,飞身冲向海面。太翊啧了一声,单手托着七政仪,跃下海崖,纵身飞起。枕流则率领降神山群妖跟随。七政仪始终放出一道黑光,遥遥指住海眼所在。众人逆风追去,但觉海风狂暴,浪涛澎湃,雨点子噼里啪啦打在脸上。七政仪的光线愈发破碎黯淡。众人作速飞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赶到了海眼上方。天地无光,神愁鬼哭,七政仪的黑光彻底湮灭,太翊收起了法宝。下方灰黑海浪东突西撞,海水中一个恐怖漩涡就是海眼,直径奇长,连一座宫殿都能吞入,令人望之胆寒。轰隆隆一阵震天动地的狂暴雷鸣响起,暴风雨已然降临,紫电横空,大雨如注。众人瞬息间都淋得湿透。宗裕骐满头满脸都是澎湃雨水,大声道:“我们怎么进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待我分派先锋探路——”忽然海眼透出一层层暗青色的阴森水光,宛若幽冥深渊一般,水下传来暗流咆哮之声。海眼中冲出一道巨大水柱,众人只觉被铁锤狠狠击中,便为水柱所裹挟,身不由己被吸入海眼!一行数百人都在漩涡中疯狂打转儿,撞得是天旋地转、七荤八素,耳中嗡隆隆又是雷鸣,又是涛声,几个呼吸之间就被海眼送到了海底。除了太翊、枕流等修为极高者还能稳住身形,余者都被漩涡狠狠甩落,倒在地下狼狈呕吐,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似的。宗裕骐刚被扯入海眼,便觉体内清气鼓荡而出,护住周身,因此他虽然被摔入海底,只觉屁股有些疼痛而已。卢弥焉则晕头转向跌在他的旁边,双臂还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宗裕骐忙拉扯着卢弥焉,拖泥带水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只见他们置身于海底一处秘境,那漩涡已然消失,脚下是海草丛生、鱼骨暴露的黑沙,四面和头顶都有一层水墙,在幽暗无光的北溟海底辟出一片小小天地,人可以如陆地上般寻常呼吸。枕流祭出玉露瓶,帮助一众晕头转向的妖修恢复精神。太翊走到宗裕骐身边,向前微微一抬下巴,说道:“你看。”前方有一座古旧凋敝的庙宇,迷雾重重,鬼气森森。两扇木门无风而动,吱呀,吱呀,轻轻摇晃,从门缝中可见地下摆着一尊铜炉,燃烧着熊熊烈火,其上则供奉着一尊塑像。门缝狭窄,只看得见底座是一条张牙舞爪的喷火红龙,看不清塑像本尊的装扮法相。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座小庙极其逼仄,长宽不过数步而已,放张八仙桌都嫌硌墙壁。宗裕骐大失所望,说道:“该不会找错地方了?天火魔会的总坛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卢弥焉又紧张又忌惮,低声说道:“这是师尊所使的障眼法。总坛的外观常常改变,外面看着小,里面可大有洞天。”众妖修都已振作起身。枕流收起玉露瓶,走来说道:“天火魔会阴险狡诈,乌云子更是诡计多端,须得万分小心。二太子,你就不要再往里进了。”宗裕骐还未答话,忽然小庙里传来一声长笑,木门推开,一个老道爷手持拂尘,身披猩红八卦袍,慢慢悠悠走了出来。他身材矮小,阔额圆脸,生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客客气气打了个稽首,笑道:“诸位贵客驾临寒舍,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卢弥焉脸白如纸,声如蚊呐道:“师尊……”宗裕骐又惊又怒道:“他就是乌云子?!”卢弥焉浑身抖如筛糠。宗裕骐反手抓住卢弥焉的手,昂首挺胸立在他前面。卢弥焉用力抓着他的手,一咬牙关,说道:“师尊,我的爹娘族人都不见了,你……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云子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弥焉,你大师姐说你死在无色山了,为师念你以死报效师门,也算是立了一功。不料你这小畜生改投敌人,欺师灭道,如此忘本!”他的声音本来温柔和缓,但说到最后一个字,忽然音调变高,回声重叠,犹如金石相击,叫人心跳牙酸。同时他身上红光一闪,现出三头本相,左右两颗头都已烧得面目全非,焦黑如炭,只有中间一颗头还完好无损。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卢弥焉,凶光毕露,邪气横溢。卢弥焉吓得肝胆俱裂,唰得变作小黑蛟,一溜烟儿钻入宗裕骐的衣袖,没头没脑窝到他的怀里,再不敢吭声。宗裕骐感到小黑蛟怕得剧烈发抖,忙把他抱在怀里,朗声道:“你听着,我是金乌二太子宗裕骐,是我用缚仙索拿了卢弥焉,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乌云子说道:“小娃娃胆子倒很肥,跟你祖宗一模一样。嗯,我大徒弟掳走了你的爱妻,你就扣住我的徒弟作抵押,这笔买卖很公道啊。”太翊喝道:“够了,谁与你做买卖来?”枕流使了个眼色,群妖迅速分散,里外三层把乌云子和小庙围在核心。当的一声,太翊长剑出鞘,说道:“老匹夫,你作恶多端,血债累累,四百年前让你逃走是你阳寿未尽,今日叫你死无全尸。”断水剑如一道冷电刺向乌云子面门。乌云子足尖一点,如一团红霞轻飘飘避开,笑道:“我方才见你们把七政仪这老古董都翻出来了,还道是拱极教教主亲至呢。呵呵,他怎么不来呢?”太翊反手一剑削向乌云子脖颈,说道:“凭你想见他老人家,须积十世阴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云子挥舞拂尘向太翊脸上打去,万千柔丝扫向他的眼球。太翊立即闭上双目,听风辨位,横拖长剑划向乌云子手臂。乌云子往后翻倒躲避,太翊这一剑就削断了他背后的木门。剑气到处,哗啦啦木片崩落,露出了小庙里的塑像全身。那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妖异女魔,头戴骷髅冠,身披大红袍,正是鬼母魔王。太翊身随剑行,满场游走,闪电般抢攻数招,剑势狠辣凌厉,直看得宗裕骐等目不暇接。乌云子只顾自守,一连倒纵数丈,笑道:“你教主躲在拱极山,我藏在北溟海,四百年来一样避不见人,彼此彼此啊。”太翊大怒,刷的一剑当头劈下,雪白剑光如瀑布般雄浑凌厉。乌云子避无可避,中间那颗头天灵盖中了一剑,身子一软,颓然倒在剑光之下。宗裕骐大喜,正要叫好,却见乌云子身形变得透明朦胧,好似海上蜃气。枕流点点头,说道:“我就猜到了。这不是乌云子的真身,是他的分身虚影。”宗裕骐问道:“那他本尊在何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长剑指地,说道:“这老魔头一定就在北溟。”那团虚影飘了起来,颜色影影绰绰,勉强看得出乌云子的形状,声音也模糊了许多,笑道:“你们坏了我的落魄盏,杀了我三个弟子,还拐带了一条黑蛟。今日送上门来找死,再好不过!你们敢入我阵法么?”太翊说道:“你炼了什么恶阵?尽管摆出来。且看你四百年来有何长进。”那虚影一甩拂尘,悠然作歌道:“层阴涨溟海,杀气穷幽都。心满遂汝愿,迷魂阵中诛……”虚影升高,没入水墙,彻底消失不见。宗裕骐目送着乌云子的分身化散,迷惑道:“迷魂阵?他哇啦哇啦唱什么东西……?”扭头要询问仙长,忽然瞳孔一缩,失声叫道:“啊,班姐姐!”只见小庙里火炉下,忽然横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火光照映中分明就是班遥。宗裕骐一下子想起了班昊死前惨状,此刻班昊的独生爱女活生生就在眼前,他怎能不救?宗裕骐又叫了声:“姐姐!”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枕流叫道:“二太子且慢!”太翊伸手去抓宗裕骐的衣袖,可就差那么一点儿没有碰到,宗裕骐一脚已经跨入了小庙——忽然眼前一黑,似有一阵黑风席卷而来,宗裕骐忙捂住双眼,等他再次睁开,却见自己置身于一条幽暗狭窄的长廊中,两边都望不到头,墙壁上雾蒙蒙都是水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一呆,听见前方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黑暗中有人在走动。宗裕骐试探着问道:“班姐姐?”又听到女子一声嘤咛,似乎是班遥的声音。宗裕骐喜道:“真的是你?”忙向前走去。可班遥听他走来,反而举步就跑。宗裕骐听她奔速奇快,只得拼命追上,着急喊道:“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宗裕骐啊——不是,你瞎跑什么呀?”班遥越跑越快,宗裕骐狂奔追赶,叫道:“你父亲他过世了你知道吗?我不会逼你嫁给我,你回家看看去罢……我、我快喘不上气来了……你别逃了好么?”他这几日习练的步法倒见了效果,班遥跑得虽快,他却比班遥更快,耳旁虎虎生风,班遥的背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他一伸手就抓住了班遥的衣带,央求道:“阿姐歇歇罢,我求你了!”谁知班遥一扭过头就变成了梅花鹿,张嘴露出森森白牙,就来啃宗裕骐的手臂! 第三十章 沧海 第三十章沧海宗裕骐精神一振。枕流率领着东西两山得力门人,约有五百之众。他一声令下,群妖辨明方向,便即纷纷起飞。枕流幻出莲花宝座,和颜悦色道:“二太子还是与我同乘可好?”宗裕骐情不自禁向他走去。卢弥焉忽伸臂拦阻,说道:“我也能背你啊。”宗裕骐笑道:“人家一片好意,我怎能拒绝?”卢弥焉说道:“他是好意,那我就是歹意了?”宗裕骐一捏他的胳膊,说道:“我不是怕你累着吗?”卢弥焉无奈,眼睁睁看着宗裕骐与枕流并肩坐上莲花。枕流将手一抬,莲花宝座飘飘而起。卢弥焉不情不愿,飞身跟随在侧。一行人乘风穿云,赶往北方。无边无际的山川河流从脚下掠过,昼夜不停飞了三天三夜,天际出现了一痕灰蒙蒙的海水。宗裕骐比了个手势,请卢弥焉在前带路。卢弥焉就引导众人向东飞去。枕流纵声长啸,群妖作速赶路。这日清晨,抵达了北溟海岸。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枕流看准了海边一方险峻石崖,群妖纷纷降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虽觉疲累饥饿,但见大海荡潏兮潜龙鲲,吐吞日月兮制明昏,披襟当风,何其快哉!宗裕骐不禁大为赞叹,立在崖边眺望大海。天穹沧海危崖之上,海风吹得他发丝衣摆狂舞不休,猛地一阵大风吹来,宗裕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强风裹挟下后退了数步。他矫夭的身形随风摇晃,略显单薄。卢弥焉顶风走近,紧盯着汹涌波涛,说道:“我的族人就守在这一带浅海。”枕流一手摁着额前飞扬长发,快步走到两人之间,说道:“卢公子,你平日如何与你族人传信——”卢弥焉将两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叫道:“娘亲、爹爹,我回来了——”宗裕骐忙拉住卢弥焉,说道:“这样大喊大叫,不会惊动天火魔会罢?”卢弥焉说道:“不会的。师尊他们从不到浅海来。”又纵声高叫道:“爹、娘,是我啊——你们在哪儿——”他的声音在海面上远远传出,又为涛声所吞噬。他喊了半天。海浪拍打沙滩,发出无休无止的潮声,却无一人回应。群妖面面相觑。宗裕骐说道:“是不是咱们离得太远了,二老没有听见啊?”卢弥焉费解道:“不应该啊……”蓦地化为原身,刮起了一阵强风,一条巨大黑蛟直扑海水之中,溅起万丈水墙。但见海潮翻涌堆叠,黑蛟在水中忽上忽下,翻波冲浪,到处找寻族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用手挡在额前,眼神忧心忡忡,追随着黑蛟身形。枕流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说道:“二太子,我们到风缓处等候卢公子罢。”宗裕骐点点头,两人退下海崖。过了许久,只见一条黑蛟冲天而起,落回崖边,化为人身。卢弥焉湿淋淋走了过来,眉心紧缩道:“浅海一带空无一人,我的族人都不见了。”宗裕骐颇觉奇怪,说道:“那么深海呢?”卢弥焉席地坐下,烦躁地把湿发一把捋到脑后,说道:“我把方圆八百里海疆都转了一圈儿,连一个虾兵蟹将都没看见。”宗裕骐说道:“难道是群仙会动静太大,魔道已知我们要来北溟了?”卢弥焉两手捂住面孔,低声道:“我的父母会不会出事了……”宗裕骐忙坐在卢弥焉身边,揽着他的肩膀道:“你先不要自惊自怕。北溟海何止八百里?兴许乌云子把你族人调配到别处去了呢?”卢弥焉神思苍白,心神不宁。枕流说道:“我们就在此处扎营。我这就派门人寻找海眼及你族人下落。”当下井井有条,分派群妖中善水者四方探寻,余者留下来搭建营地,布防巡逻。群妖无不凛遵。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搂着卢弥焉宽慰了许久,劝道:“乌云子还要仰仗蛟族镇守海疆,不会在这大敌当前的关头自断臂膀。”卢弥焉神情沮丧,说道:“自打入了师门,我与父母相会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些年我长得大了,师尊对我看管更严,我都好多年没见过族人了。”宗裕骐心中更增怜惜,轻轻抚摸卢弥焉的头发。卢弥焉恹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群妖快手快脚在避风处搭起了数间营帐。枕流走来道:“连日赶路辛苦,二太子和卢公子先休息一会儿罢。等我的人马找到线索,再定行止。”宗裕骐就拉着卢弥焉进了一间帐篷。卢弥焉愁得什么话都不说,倒在地铺上闷闷想事。宗裕骐坐卧不定,起身道:“我出去转转啊。”卢弥焉气闷道:“你又要去‘散步’了。”宗裕骐一笑而出。他走下危崖,来到岸边沙滩,面朝大海,深深吐纳,心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我抓紧时间练一会儿功法,总是有益的。”因依照太翊指点,先把“无上妙源心法”练了几遍,再来修习《蓬莱十三仙术》。他心无旁骛演练步法,在沙滩上来回走动。初始走得磕磕绊绊,但走了数十遍后,步法逐渐圆融熟练。他心有所悟,闭上眼睛信步游走,只觉真气游走全身,脚步愈发轻盈。不觉浑身是汗。他停下来擦了擦额汗,回头一看,天色阴沉,怒涛咆哮,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一个清朗声音笑吟吟道:“二太子勤修不缀,真叫人佩服。”宗裕骐回过头去,只见枕流遍体缟素,长身玉立,不知旁观了多久。海风吹动着他的长发和耳坠,一丝丝红发柔柔掠过他高挺的鼻梁,飞舞发丝下是他含笑的眼眸,宛若一对剔透绿珠。宗裕骐看得心脏漏跳了一拍。枕流缓步走来,微笑道:“二太子发什么呆?”宗裕骐回过神来,羞道:“你……你不跟着去找海眼么?”枕流说道:“我已把麾下好手都派出去了。降神山门人各有所长,论起海上寻物,他们比我更得力。”抿唇一笑,“再说了,我说过要护你周全的,当然要跟着你了。”宗裕骐面露微笑。枕流问道:“你在练什么功?”宗裕骐说道:“是班老仙师传我的秘籍。我练得累了,正想休息一会儿。”枕流点了点头,眼望大海,感叹道:“叹浮生有如一梦。几时能止战息争,抛却俗务,让我在这朗阔天地间参玄悟道,那才真叫逍遥神仙。”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枕流转头道:“金乌国地处中原,远离海域,二太子从前见过大海吗?”宗裕骐腼腆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枕流向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想去玩水么?”宗裕骐心中跃跃欲试,笑道:“大敌当前,我还只顾着玩儿,不太好罢?”枕流向他伸出右手,微笑道:“忙里偷闲,松散一刻,又有何妨?”宗裕骐情不自禁握住了枕流的手。枕流就牵着他走向海水。一层层海潮涌上沙滩,又迅速退去,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宗裕骐看得心潮澎湃,便踩掉鞋袜,单手提起,试探着走入海水。冰凉海水拍打着他的脚背,足趾陷入了柔软的泥沙,从未有过的新奇触感。他不禁眉开眼笑,抬头对枕流露出欢悦之色。枕流拉着他的手,微笑道:“好玩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说道:“嗯!”他踩了一会儿海浪,胆子渐渐大了,牵着枕流往更深处走去。海水已没过了小腿肚。蓦地一个大浪打来,宗裕骐忙要退回沙滩,一只脚却陷入了泥沙之中,一个踉跄,竟而翻身扑倒。枕流伸手一拉,把宗裕骐半抱在怀中,他自己也跟着跪在水里。浪头哗啦啦打了过来,两人衣衫皆湿。宗裕骐满脸都是咸腥海水。枕流低声道:“没事罢?”宗裕骐歉然道:“对不起啊。”胡乱抹了一把脸,睁眼一看,不禁眼前一亮。只见枕流的雪白丧服都已湿透,单单薄薄黏在胸口,透露出里面的身体,白皙的肌肤上爬满了鲜艳花纹,犹如火红凤毛般丰盛华美。枕流的胸口微微起伏,那一身花纹也在随之流动,绚丽无匹,美轮美奂。宗裕骐双目圆睁,痴痴盯着枕流的胸口。枕流微微一笑,伸手捞起一捧海水,轻轻往宗裕骐脸上一泼。宗裕骐啊的叫了一声,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不禁脸红如醉,低着头不敢再看枕流,只觉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眼中笑意更盛,忽然打横抱起了宗裕骐,两个人忽喇喇从海中站起。宗裕骐忙搂住了枕流的脖颈。枕流就沿着海潮,向前行走。海风吹动两人的头发。宗裕骐心跳如雷,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的耳坠子。枕流偏头对他一笑。宗裕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天人之姿,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怎么会这样美呢?老天爷必是对你万分宠爱了。”枕流好笑道:“你就为这个叹气么?”宗裕骐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每日还得为那些龌龊不义之事操劳奔走……唉,这浑浊世间,太对你不起了。”枕流笑得眼眸弯弯如月,说道:“二太子惯会这样哄人开心?”他笑起来如春花秋月,无限风流,直把宗裕骐酥得如痴如醉……忽然余光里闪过一道黑影,宗裕骐抬头一看,高高的海崖上似是有人在俯瞰沙滩。宗裕骐因道:“天快黑了,我们回去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好。”于是将宗裕骐抱回了海崖。宗裕骐不好意思让人看见,枕流这才放他下地,又请他到自己主帐里更换衣服。等宗裕骐梳洗更衣出来,枕流也穿戴齐整。小妖已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素斋。枕流说道:“二太子,今日我们一起用斋饭。”宗裕骐说道:“好哇,把弥焉也叫来罢,不然他一个人多孤单。”枕流就派小妖去请了卢弥焉。不一会儿,卢弥焉独个儿走进主帐,一声不响坐在宗裕骐身边。三人这才开饭。枕流说道:“二太子,我这几日与你相处,察觉你并非全然是凡夫俗体,你的根基是如何打下的?”宗裕骐对枕流很有好感,因把幼时奇遇全盘托出。卢弥焉忽悻悻道:“真是命好不用吃斋。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高人把秘籍双手送上,巴巴求着你学。”宗裕骐拧了一把卢弥焉的脸蛋,笑道:“谁叫我讨人喜欢呢。”枕流微笑道:“金乌国本就是有福之地。碧霄娘娘曾经亲口允诺肇庆帝照看他万世子孙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十九章 仙会 第二十九章仙会卢弥焉看了宗裕骐一眼。宗裕骐眼中尽是鼓励之色,卢弥焉就放下左手,不情不愿道:“海眼缥缈无定,师尊又常常施法易位。若是天火魔会门人出入,只要放出暗号,海眼自会浮现——这暗号是天天都换的,有时是几句口诀,有时是一件法器,全凭师尊裁夺。若无天火魔会门人指引,外人要自行找到海眼,无异于海里捞针。”枕流手摁眉心,静静思考。太翊说道:“那么就派黑蛟混回天火魔会,与我等里呼外应。”枕流说道:“你不曾听见二太子说么?天火魔会扣住了卢公子的父母族人,卢公子不来加害我们,已是二太子感化有功。他最多是两不相帮,你逼他做正道内应,也太强人所难了。遑论乌云子狡诈诡谲,怎会轻易上当?”卢弥焉想起了师尊的种种手段,眼中流露瑟缩之色,说道:“我……我不敢对师尊说谎。”宗裕骐捏了捏卢弥焉的手腕,说道:“你的族人守在北溟浅海,你能不能暗地里给他们带个口信,请他们勿要阻拦群仙进入北溟?”枕流说道:“正是。大战之时,还请蛟族回避不出。我们不愿伤害无辜。”卢弥焉迟疑道:“可是万一你们输了,我师尊定会追究我父母看守不严之罪……”太翊冷声道:“群仙剿灭了魔道,你族人也能重获自由,返回家园。怎么你们什么便宜都想占,却半点儿风险也不肯担?”卢弥焉把心一横,说道:“好。我去劝我父母族人,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装作没看见你们进入北溟罢了。”枕流微笑道:“如此甚好。我们就可以定定心心寻找海眼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能想出法子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思虑再三,心中好生担忧,又问道:“宗裕骐,你也去北溟么?”宗裕骐说道:“嗯,我想跟大伙儿一道儿去。”太翊断然道:“不行。你跟去不是添乱吗?”宗裕骐昂然道:“我先祖肇庆帝也是凡人,四百年前也曾对抗魔道妖邪,扞卫百世基业啊。”枕流说道:“古话说,万劫千生到此生,此生身始觉飞轻。求仙论道,本就要历经重重磨难,艰险困苦之中进境最快。二太子能有这份胆气,旁人怎能阻挠?届时就请二太子在我身旁,我来护你周全。”太翊还欲再言,宗裕骐坚定道:“我很想去长一长见识。你放心,我有数的。”一个小妖进帐通报道:“启禀西山主,群仙皆已会齐,就等着诸位露面了。”枕流起身道:“我们走。”众人走出主帐,只见晴空万里,降神幡在空中大放瑞光,耀眼生光。菡萏湖上祥云千团,彩气万丈,天下群仙皆已会齐菡萏湖,也有腾云驾雾的,也有身骑坐骑的,也有乘坐舟船的,也有独个儿赴会的,也有三五结伴的,也有门人弟子倾巢而出的,一眼望去,湖上满是缤纷绚烂的锦绣彩影,数不清有几千几万号人。群仙都耐心等着东道主现身,山水清净,仙乐飘飘,微有私语之声。宗裕骐大感振奋,说道:“这可太热闹了!”拔步就要往前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一拉宗裕骐的衣袖,紧张道:“我是天火魔会的弟子,正道恨我恨得牙痒痒,我不想见那么多人。”宗裕骐忙道:“那你回咱们的营帐歇一会儿。他们会上说了什么话,等我回来学给你听。”卢弥焉说道:“他们要对付天火魔会,我……我还是想亲耳听一听。”宗裕骐想了想,拍手道:“有了。你变小了,藏在我的身上罢。”卢弥焉皱着脸道:“啊?”宗裕骐反问道:“你不是想去吗?”卢弥焉挣扎半晌。枕、太已在前面走出很远,回头来看两人为何不跟上。卢弥焉只好道:“好罢……”黑影一闪,变作了一条小小黑蛟,便如两人初见时的形态。那缚仙索随大随小,任意变形,此刻也缩小了数倍,正正好好束在小黑蛟的左爪上。宗裕骐不由得心花怒放,俯身伸出手掌,说道:“快来我这儿。”小黑蛟迅速游上了宗裕骐的手,闷头钻入衣袖,缠在他的小臂上,便即凝固不动。宗裕骐嘿嘿直笑,把手臂抱在怀里,快步奔向太翊和枕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向宗裕骐伸出手,说道:“二太子请。”太翊一把抓住宗裕骐的后心,说道:“你是东道主,我们就不与你同列了。”说着纵身飞起,双双飞到了降神幡的对面。太翊伸手一指,一团白气把宗裕骐托在半空中,足底生风,心胸飒爽。两人高高俯视着与会群仙。枕流神色恒定,飘然腾空,如一团白云来到降神幡之侧,朗声道:“诸位道友应降神幡召唤而来,降神山倍感荣宠。”他先引荐了宗裕骐和三山五岳十六峰的首脑人物,接着备言前事道:“今日邀齐群仙,是为了无色山一桩惨案……”将天火魔会潜入无色派盗宝灭门、昨日又伏击佑巽的罪行说了一遍。他声音清朗悦耳,合以充沛真气。满湖群仙不论高低远近,都能清清楚楚听见他每一个字,便如枕流就站在眼前一般。群仙听罢,同仇敌忾道:“班昊仙师、金木水三长老、佑巽天尊等道友惨遭魔道毒手,我等不报此仇,还称什么玄门道宗!”枕流双手一抬,群仙安静下来。枕流说道:“我们已得知魔道总坛就在北溟海——”天险崖掌门任天君插口道:“西山主如何确信是北溟海?”宗裕骐抢着道:“昨日我们拷打了乌云子的弟子金老怪,逼他交代了魔道总坛底细。”他想,群仙即将追杀到北溟海,乌云子必要查问是谁泄露了总坛机密,他把事情推到金老怪头上,就能把卢弥焉摘出去,乌云子不至于拿蛟族泄愤。枕流知他心意,顺水推舟道:“正是如此。”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伸手入袖,摸了摸小黑蛟的脑袋,鳞片光滑微凉。小黑蛟忽然伸舌舔了一下宗裕骐的手。他的小舌头又湿又软,舌苔粗糙。宗裕骐身上不由得一个激灵。太翊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别乱动。”宗裕骐说道:“我没有。”枕流高声道:“降神山今日正是要振臂高呼,邀请诸位道友结成大军,讨伐天火魔会,手刃乌云子老魔,夺回焱阵图,救出班遥仙子!事成之后,我将以降神幡请出碧霄娘娘,请她老人家分派焱阵图归属何人。”群仙千万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了太翊。太翊凭虚临空,面色冷淡,毫无反应。群仙便轰然相应。度难宫主说道:“善哉!焱阵图交给碧霄娘娘裁决,最公正不过了。大伙儿也不必为了焱阵图再起波澜。”辟邪真人说道:“西山主所虑周全,我们都听你的。”枕流微笑道:“既是众望所归,那么就一言为定了。”辟邪真人说道:“枕流天尊,魔道总坛虽在北溟海,乌云子他们可未必都老老实实守在家里啊。若是大伙儿一股脑儿都去了北溟,敌人反趁我等洞府道场空虚无人,跑来骚扰作乱,那就不美了。”枕流说道:“甚是。降神山毛遂自荐做前锋,今日就往北溟海打头阵。”看了一眼太翊,“不是我枕流掐尖儿要强。只因我镇山法宝降神幡便于沟通群仙,传递军情。我想,最好是由降神山先去摸清敌人虚实,再请各门各派酌情增援。武德真君,你拱极教名列仙界第一,合该担当主帅,你意下如何?”太翊说道:“此事我做不得主,还得回去请示教主。兵贵神速,你降神山且请先行。只要教主首肯,我教自会驰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微笑道:“如此有劳了。”接着群仙献言献策,如何分置三军,如何应对魔道,如何斩草除根。说说谈谈,直讲到了日光西坠,大事已定,群仙告辞散去,临行前都道:“降神山担当先锋,身负探明敌情的重任。我们回去聚齐门人,整装待发。只待你前线实情一到,我们就火速赶来开战。”茫茫祥云,散绮流金。太翊携宗裕骐落回岸边。清漪濯晚霞,凉风拂人面。太翊一身白衣,衣摆也反映出潋滟水光。太翊说道:“你非要去北溟海参战,那就小心行事。但遇险情,就用显影符。”宗裕骐看他就要离去,忙道:“仙长,我何时能再见到你?”太翊薄唇微动,只拍了拍宗裕骐的肩膀,白影一闪,便即飞天而去。宗裕骐看着他消失在漫天夕阳金光之中,不由得心有所失。回到营地,降神山群妖或是奔走传递,或是秣兵历马,预备拔营奔赴北溟海。枕流又着精干部下收殓佑巽遗体,护送回降神山安葬。宗裕骐回帐写了一封家书,去马厩牵出了风雷马,将家书仔细藏在马鞍之下,拍了拍马颈,嘱咐道:“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家去报平安。”风雷马伸嘴在宗裕骐身上挨蹭了几下。宗裕骐笑了笑,抬手一拍马臀,风雷马摇鬃昂首,飞驰而去。宗裕骐目送着风雷马消失在滚滚红尘中。忽然他衣襟中钻出了一只小小蛟首,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说道:“你是不是要掉眼泪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毫无防备,吓得尖声大叫,跌坐在地。那小黑蛟钻出他的衣襟,在他胸前爬来爬去,行动泰然自若。宗裕骐用手肘撑着地面,挣扎坐起,惊魂未定道:“我都忘了你还藏在我身上……我方才写信的时候,你躲哪儿去了?”小黑蛟腾身跃起,这才变回人形,说道:“我钻到你背后趴着了。”他的蛟形行动快速轻盈,方才宗裕骐满心牵挂着家人,竟忘记了他还藏在他的衣服里。宗裕骐好笑道:“群仙会早就散了,你怎么不早点儿变回来?”卢弥焉理直气壮道:“你没喊我下来啊。”宗裕骐向他伸出右手,笑道:“行行行,你拉我一把。”卢弥焉就伸手把他拉起。宗裕骐低头拍了拍身上尘土。只见一众妖修簇拥之下,枕流翩然走来,笑吟吟道:“二太子,卢公子,我们准备启程了。” 第一章 遇伏 第一章遇伏万叠青山,一溪流水。漫天晚霞如火烧烂锦,一条蜿蜒古旧的山道上,有一队锦衣华服的官兵人马,高举着金乌国王旗,正在疾速奔驰。人如虹,马如龙,旗帜闪烁着灿烂金光,便似一道道奔腾的彩光,迷得人眼花缭乱。前方有一骑远远奔来。队伍中有人喊道:“前哨回来了!”众人的前进速度则丝毫不减。不一会儿,那前哨卫士奔到近处,眼看就要与大队人马当头相撞,他用力一拽缰绳,胯下骏马昂首嘶鸣,顷刻间改后为前,行云流水并入队伍之中。那前哨一边向前飞驰,一边向队伍中间一个金冠玉带的少年颔首行礼,毕恭毕敬道:“参见二殿下!”那少年乃是金乌国二太子宗裕骐。宗裕骐身骑一匹黑漆漆的风雷马,娴熟地将上半身伏在马颈上,身体随着马背上下晃动,衣袂飘飘如仙,广袖层层翻起,露出一双修长的手臂,雪白的十指上戴着一溜儿金马蹬戒指。风雷马亦是披金戴玉,装饰华贵,一人一马便如画儿上走下来的一般。宗裕骐扭头道:“你回来了!可探得前路还有多长?”那前哨道:“启禀二太子,前方翻过山头,穿过谷地,就是无色山了。还有半天功夫就到了。”宗裕骐眉开眼笑,说道:“总算快到了。”回头朗声喊道:“卫老将军,我们今晚就找个地方歇一歇罢,明天再山上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官兵闻言皆露出喜色,许多人的马匹立刻松弛了下来,阵型有涣散之兆。一个白须飘然的矍铄老将军猛然喝道:“谁敢懈怠!”众官兵如遭当头棒喝,急忙继续策马奔行。卫将军驱马贴近宗裕骐,劝道:“二殿下,如今不是在宫里了,出门在外,事事都得万分小心。咱们离宫之时,陛下亲口嘱咐过,我朝与无色派联姻事关重大。无色派掌门青目于你,肯把女儿许你为妻,仙凡通婚,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呐?陛下命你务须赶到无色山准时完婚,要是迟到一分一秒,可是抗旨不遵之罪。”宗裕骐笑道:“你老忒谨慎了。离婚期还有七日呢,说什么都不会迟到的。明天就爬也爬到无色山了。自打离宫,我们都半个多月没睡过整觉了。人家修道之士精力无限,你我可是肉体凡胎,如何抵受得住?”卫将军说道:“二殿下再坚持一会儿,到了无色山再休息。为山九仞,可别差了最后一筐功夫。”宗裕骐说道:“大伙儿日夜赶路都累得够呛了,我瞧今晚还是松泛松泛罢。就这么灰头土脸、精疲力尽找上门去,还不叫我岳丈家嫌弃呢。”卫将军微一迟疑。宗裕骐朗声下令道:“扎营!”四周侍卫传声道:“二殿下有令,下马扎营,下马扎营!”近百人的大队官兵如浪拍岸而骤止,纷纷勒马停步。卫将军无奈,高声道:“都仔细些儿,捡高阜处下营。”半山坡上有一片草地,林木稀疏,众人便热火朝天搭建帐篷,堆灶做饭。宗裕骐停下马来,在旁观看。一队贴身侍卫铠甲鲜明,守在旁边。宗裕骐看了一会儿,方才下马。一个侍卫走上来替他牵马。宗裕骐见他热得满头大汗,笑道:“今夜好好歇一歇,明天上仙山去,可别丢我金乌国的脸啊。”那侍卫应道:“是,多谢二殿下关怀!”又听卫将军喊道:“诸人听着,五人一队,放哨设岗,不得有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信步走上草坡。那侍卫牵着风雷马跟在后面,小声嘟囔道:“老将军也太把细了,难道世上竟有妖魔鬼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无色派的地界撒野?”宗裕骐回头嘘了一声,侍卫一怔,却听卫将军惊雷般喝道:“那黄毛小子懂什么?白白跟二殿下嚼什么舌头!”那侍卫窘得满面通红,不敢抬头看卫将军的方向。宗裕骐拍手咯咯笑道:“我教你别说了,自己讨骂来着。”风雷马突然打了一声响鼻,不住摆头摇鬃。宗裕骐怜惜爱马,说道:“快带它去吃草。”那侍卫如蒙大赦般牵着马,快步走开。宗裕骐对众贴身侍卫道:“我去那边逛逛,你们不用跟着。”卫将军闻声,忙下马跑来,说道:“大营快扎好了。二殿下去哪儿?你不是要休息吗?”宗裕骐笑道:“骑了这么多天马,我腿都合不拢了,我要走动走动。”卫将军苦苦劝道:“此处虽离无色山极近,但荒山野岭,难保没有野兽出没。何况老臣听说,无色派的千百门人,平日散居于无色山左近山野。二殿下到处瞎闯胡走,万一冲撞了什么人物,可就不好了。”宗裕骐说道:“我的老将军呀,”抬手往不远处一指,“我就在那条山溪旁边放放风,行不行啊?”卫将军一看,黄昏天色朦胧,几丛郁郁葱葱的灌木后,影影绰绰有一条溪涧流过,便向众侍卫道:“你们快跟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侍卫刚要答应,宗裕骐笑道:“我去方便,你们也跟着?”说着抬脚便走。卫将军只得喊道:“二殿下别走远了,快去快回啊。”宗裕骐朝后摆了摆手。他穿过灌木丛,很快远离了营地人声马嘶。林子里草木清香,安宁幽静。他走到一棵大树下解衣方便,随即来到溪涧边,俯身掬水洗手。清澈水流柔柔穿过指缝,夜色迷蒙,从水面上,宗裕骐可以看到自己模模糊糊的倒影,头顶金冠镶嵌的明珠温润光芒。宗裕骐油然回想起上个月他过十八岁生日,那一天阖宫欢庆,皇亲国戚、文武群臣在宫中宴饮达旦,忽来报说:“无色派金长老光降,为二太子祝寿来了。”当时父皇面露疑色,说道:“我朝已数代不曾与无色派来往,骐儿生辰又不曾邀请仙界人物,无色派何故不请自来?”在座付大将军乃是修道之士,出席回禀道:“陛下,无色山乃仙界第三大名山,无色派掌门班昊仙师奉命镇守三界至宝焱阵图,威震天下,万人敬仰。那金长老在无色派五行长老中排名首座,今日到来,必有要事,可不能怠慢呀。”父皇点点头,匆匆率众出迎。宗裕骐从没见过仙界人物,心中万分好奇,随驾出去观看。只见那金长老腾云驾雾,飘然而落。父皇上前接见,金长老对金乌国君臣执礼甚恭。父皇请金长老入席共乐。金长老说道,他此来一是为裕骐二太子祝寿,二是做媒,无色派掌门愿把女儿许给金乌国二太子,永结秦晋之好。此言一出,满殿皆惊,人人窃窃私语,都觉得太过惊世骇俗。父皇将金长老请入内室密谈,谈了许久,双双出来。父皇龙颜和悦,当场颁布圣旨,宣布允诺婚事。金长老就驾云而去了。而后筹备婚礼、昭告天下、大兴土木……就如走马观花一般。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久,父皇就命宗裕骐亲来无色山迎娶掌门之女。现今,无色山就近在咫尺了。宗裕骐低头沉思,五指春葱,将水流拨过来、拨过去。无色派掌门为何要把女儿嫁给他呢?人间虽然常有修道之士与凡人结缔鸳盟的佳话,可是无色山此等仙界名门,主动与人间皇族联姻,可是破天荒地头一遭。宗裕骐也曾问过父皇,当时在内室与金长老谈了什么。父皇只说,让他到了无色山,自己去问班昊仙师。宗裕骐在水中握紧了拳头,一缕缕溪水争先恐后逃离了他的掌心。他忽然意识到,他今晚非要停下来扎营,是因为心中还存了几分疑虑。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须得冷静一下头脑——不过,父皇都已答允了婚事,他还有何余地呢?忽然背后的灌木丛中沙沙作响,宗裕骐一惊,回过神来,回头道:“谁?”灌木丛立刻悄然无声,茂密枝叶凝固不动。不知何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隔着灌木丛已看不清营地的情况,只见到远远的帐篷外点缀着几点火把光芒。叮的一声,宗裕骐用拇指弹起剑柄,逍遥剑出鞘数寸。宗裕骐上前一步,喝道:“是谁在那里?出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灌木丛中半点儿声息也无。宗裕骐想起,兴许是他的贴身侍卫故意躲起来吓他。他在金乌国虽是千金之体,但平素没什么架子,众侍卫常与他玩笑做耍。宗裕骐因走近了两步,说道:“别玩了,赶紧出来。”他见始终没人出来,又故意使诈,笑道:“好啦,不用再躲了,我都看见你了。”对方果然中计。灌木丛中窸窸窣窣一阵响,草叶分开,一条黑影弯弯曲曲游了出来。宗裕骐不觉惊道:“蛇!”横剑在胸,就要斩落。那黑影迅速爬到他的脚边,乍一看,腹部长着一对小爪子,并不是蛇。宗裕骐一怔,奇道:“哎呀,你是个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此物遍身布满墨玉般的黑鳞,翘着尾巴,生着龙首,头顶却只有一根独角。宗裕骐说道:“你是蛟?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这里离海还有好远呢。”那小小的黑蛟盘在他脚边,抬起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来看着他,尾巴轻轻扫着草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不由得心花怒放,还剑入鞘,单膝蹲下,轻轻抚摸小黑蛟的脊背。小黑蛟拱起脊背,往他掌心里贴去。宗裕骐笑道:“你为什么这样小?你是刚生下来的?你怎么孤零零的?”那小黑蛟在他身上嗅嗅,似乎对他很好奇的样子,又用独角顶弄他腰间香囊。那香囊下垂着一束金丝穗子,在它黑漆漆的身上披披拂拂,煞是可爱。宗裕骐笑道:“你鼻子倒灵。这里面装着我的零嘴,你要不要吃?”他伸手解开香囊,取出一块香饼,正要掰开,忽然嗖的一声风响,眼前黑光电闪,那小黑蛟飞弹而起,身体挺直如棍,挺起独角来,势若闪电撞向宗裕骐胸口!宗裕骐胸前七个穴道一阵麻木,已被那小黑蛟尽数封住。这一下如兔起鹘落,才一眨眼的功夫,宗裕骐浑身一动不能动,仰面朝天,倒撞在地。香囊和香饼都掉落在了草地间。那小黑蛟落回地下,尾巴撑地,人立而起,变作了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衣青年。宗裕骐看得目瞪口呆,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这黑蛟分明已经成年,方才是故意缩成小蛇大小,诱他放松警惕,趁机点住他的穴道。这黑蛟处心积虑伏击他,是为了什么?定然是不怀好意了! 第二章 清气 第二章清气宗裕骐大为恼火,恶狠狠瞪着那黑蛟。夜色之中,也看不太清那黑蛟的模样。只听那黑蛟有气无力唤道:“大师姐,我抓住他了。”宗裕骐愈发恼怒,心想:“很好,原来你还有同伙!”他僵直地倒在地下,只能圆睁双目,等着要看还有何等恶人。四下里却无人答应。那黑蛟低低叫道:“大师姐,大师姐。”他连叫了好几遍,才听溪水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不耐烦道:“穷叫什么?难听死了。”那黑蛟就不说话了。宗裕骐心想:“他的同伙藏在溪水里?”宗裕骐连一根手指都抬不了,竭力把眼珠子转向溪水那一边。那溪水本来极浅,水面不及足踝,此时却见水光阴冷,水流忽喇喇破裂开来,钻出了一个紫衣女子。水光照映下,可见她长发披散,脖子里戴着一圈白骨颈链,相貌本来还算清秀,可一对眼珠无眼白,眼眶里全是眼黑,眉眼高高吊起,形容诡异莫测。那紫衣女子把头一转,刚好对上了宗裕骐的目光。她咧嘴一笑,阴恻恻的通黑眼眶中尽是邪佞戾气。宗裕骐不由得寒毛直竖,遍体凉透,急伶伶避开了目光,方寸大乱:“这、这是个女魔头啊!这黑蛟和女魔头是同门,必定也是魔道了——无色山左近怎会有妖魔出没?他们不把无色派放在眼里么?”那紫衣女魔水淋淋走上岸来,身上冒出一股股黑烟,几步之间就烘干了衣裙。她越是走近,宗裕骐越是难以喘息,只觉她周身那硝烟焚烧之火气逼上身来。若不是穴道被封,宗裕骐必定要连滚带爬逃到天边去,绝不愿靠近这邪魔一星半点儿。可当下他只能纹丝不动躺在原地。那紫衣女魔立在他的身侧,直勾勾俯视着他,他恨不得昏死过去,同时又觉得她身上火气极烈,仿佛衣服头发随时就要烧起来似的,心中不住想:“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难道是天火魔会的余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紫衣女魔对着宗裕骐看了几眼,疑道:“这就是金乌二太子?他也没什么特异之处,班昊怎么瞧上他做女婿了?”黑蛟垂首小声道:“我听见他们叫他二殿下的。”紫衣女魔叱道:“那你就赶紧给他下咒啊,只管喊我怎的?我是那咒儿?”黑蛟低下头道:“咒法太长,我……记不住。”紫衣女魔怒道:“我把你这死蚯蚓!真不知师尊为什么派你来帮我。”大袖唰得一挥,狠狠抽了一下黑蛟的脸孔,断喝道:“起开,别在这儿碍手碍脚。”那黑蛟一声不吭,脸上也不觉得疼痛似的,走到灌木丛边盘腿坐下。紫衣女魔抬起右手,对着宗裕骐掐了个法诀。宗裕骐听她要对自己“下咒”,还不知要如何折磨自己,不由得心急如焚,拼尽全身力气,喉咙里挤出气声道:“来人、来人……”他的声音轻如蚊呐,那紫衣女魔却已听见,笑道:“你还能叫谁来呢?就把你手下那些凡人官兵叫来,还不是白白送死?省省力气,安心上路罢。”随即微眯双目,口中叽里咕噜念起了咒语。宗裕骐听不懂她念的什么,但全身很快感到一种莫名的热度,像是陷入烈火地狱,又像是身受炮烙之刑,仿佛有看不见的炽烈火焰一寸寸烧烤着他的肌肤,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焦灼之气。可从外人看来,宗裕骐就只是呆呆躺在地下而已,身上并无一丝异状,怎能看出他正在忍受烈火焚体的惨酷摧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紫衣女魔挥手对宗裕骐的头颅虚点了几下。宗裕骐脑中就天旋地转,却喊也喊不出来,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心想:“这到底是什么邪法?要杀就杀,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痛快……”紫衣女魔看他浑身战栗,汗出如浆,便走到他的头顶前,抬足踢了他的天灵盖一脚,口中念咒不停。宗裕骐就觉头顶心似乎开了一个小洞,五脏六腑争先恐后要逃离火海,逃出去就轻松,就能去清凉之处了……不,不行,宗裕骐心底知道,这是那女魔在施咒,要逼迫他的三魂六魄脱离躯壳……不能出去,他不能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他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混沌之中,只能靠着灵台一线清明,死守根基不放。紫衣女魔“咦”了一声,赞道:“你很能忍啊?”左手也掐了个法诀,双手宛如火焰之形,在宗裕骐身体上方来回拨动,口中加速念咒。宗裕骐难过得连七窍都要喷出火来,方才是炮烙之刑,此刻是下油锅了,煎熬得他死去活来,身上仿佛开了无数个小洞,他的魂魄就要从千疮百孔的身躯里飞散逃逸,他已经制止不住了……宗裕骐咬紧牙关,在魂飞魄散的生死关头,只管乱抓救命稻草,也不管有用没用,心中默念他最熟悉的几句心法:坎水中间一点金,急须取向离中辏。火周须要识持盈……紫衣女魔正在全神贯注施法,宗裕骐体内蓦地冲出一道清气,犹如雷霆之势将她双手弹开!紫衣女魔大吃一惊,咒法中断,后退一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掌,掌心掌背都还好端端的,可方才那一道清气残余的力道宛然犹在。宗裕骐只觉周身火焰熄灭,三魂六魄重固本体。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紫衣女魔又恼怒又诧异,说道:“活见鬼了,这……是什么功法?”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蛟忽道:“大师姐是不是念错了咒语?”紫衣女魔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当我是你这废物?这么简单的如意咒,我怎会念错?”黑蛟说道:“只怕你自己也不记得了。”紫衣女魔大为光火,眦眶欲裂道:“住口!”劈手凌空一抓,只听撕拉一声,那黑蛟的颈侧就破开了三道爪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宗裕骐一呆,心想:“这女魔头对自己同门师弟都这般辣手?”黑蛟疼得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摸了摸伤口,低头看手指上滴滴答答的鲜血。他似是没有喜怒哀乐,盯着血红的手看了一会儿,默默撕下了一片衣袖,缓缓裹住了伤口。紫衣女魔抬足狠狠踏住宗裕骐的胸口,宗裕骐的肋骨几要断裂,喉咙里一阵腥甜。紫衣女魔狞笑道:“好个二太子,原来你不是凡人呐,你是有根基的。你修的是什么道法?是谁传你的?你老丈人?”宗裕骐反正穴道被封,说不了话,索性两眼一翻,给她来个不理不睬。黑蛟起身说道:“大师姐,这个二太子手下还有许多官兵,总不至于人人都能抵御如意咒。我们去营地再抓个人,炼制傀儡罢。”紫衣女魔说道:“那些小脚色又不是无色派掌门的乘龙快婿,就算把他们炼成傀儡,无色派也不会让他们靠近山上机密之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蛟说道:“可如意咒对二太子又不管用,我们还能怎么办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打道回府了。”紫衣女魔骂道:“你闭嘴!让我来想办法。”黑蛟安静片刻,问道:“你想到办法了么?”隔了一会儿,又问道:“现在呢?”紫衣女魔低头端详着宗裕骐,忽道:“不如剥下这二太子的皮,给你披着。你就假扮是金乌国二太子,混上无色山去行事。”黑蛟走过来,从头到脚打量宗裕骐,似乎在估量宗裕骐的人皮有多宽大,他能不能套得进去。宗裕骐心里连连叫苦,不知魂飞魄散和被人活生生扒皮,哪种死法更舒服些?紫衣女魔沉吟片刻,又道:“罢了,这法子也行不通的。你我皆不擅变身化形之术,如何假扮成一身浊气的凡夫俗子?倘或叫无色派门人看出破绽,还不是白费功夫?”黑蛟说道:“要是叫他们看出来了,我们跑走就是了。”紫衣女魔说道:“你别忘了师尊为什么派我们俩秘密行事。无色派掌门嫁女,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好机会。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能嫁几回啊?错过这一次就没有下次了。绝不可打草惊蛇,蛮干一气。”黑蛟说道:“好罢。”紫衣女魔思前想后,总是没有善法。又听见营地中远远有人呼唤二殿下,似是金乌国官兵要来找寻宗裕骐了。她就在宗裕骐胸口踩了一脚,恨恨道:“今日且退,再寻机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蛟指着地下的宗裕骐说道:“那我们不管他了吗?”紫衣女魔说道:“我说不管他了吗?你退开行不行?又皮痒了是不是?”黑蛟默默退开了几步。紫衣女魔俯下身来,一头长发扫过宗裕骐的眼睛。宗裕骐连闭眼都闭不了,眼球一阵刺痛,更难受的是对上她那双全是眼黑的恐怖眼瞳,好像坠入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那紫衣女魔口中吐出一团黑雾,宗裕骐顿觉头脑黑沉沉的,眼前昏天地暗。朦胧之中,听见紫衣女魔问道:“这回有用了罢?”黑蛟又走近过来,屈膝趴在地下,凑到宗裕骐脸前仔细看。直到此刻,宗裕骐方才看见黑蛟的相貌,但见他头发极黑,肌肤极白,仿佛一辈子没晒过太阳,冷峻眉眼笼罩着阴冷沉闷之气。一对冷冰冰的眼瞳黑白分明,似有海潮涌动。宗裕骐头晕眼花,渐渐深陷在黑蛟的眼神中……黑蛟低声道:“他昏过去了。”紫衣女魔悻悻道:“看来只要不把他逼上绝路,就不会触发那一道古怪清气。哼,他毕竟是肉体凡胎……”宗裕骐沉睡之中,远远听见有人喊道:“二殿下,二殿下?”宗裕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睁开眼睛。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卫将军一脸担忧看着他,说道:“二殿下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你累了就回大营去睡呀。”宗裕骐恍如大梦初醒,坐起身来,呆呆道:“这是哪儿?”卫将军一惊,说道:“你不记得这是哪儿了?你……你怎么啦?”宗裕骐环顾四周,支离破碎的回忆纷纷扬扬涌上心头,笑道:“喔,我想起来了。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呀?”他看见自己的香囊落在旁边草地上,顺手捡了起来,只见囊口打开,似乎少了一块香饼。他在草丛中到处摸了摸,却再也找不到了……真的少了一块么?原本有几块香饼来着?几个贴身侍卫守在旁边,见宗裕骐神色迷茫,有人笑道:“二殿下是不是做梦了呀?”宗裕骐费劲儿回忆半天,记得自己到溪边洗手,接着就是被卫将军叫醒,中间那一段经历,像是被人用剪刀剪掉了,还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瞳……宗裕骐一阵头疼,索性不去多想,便道:“我好像是做了一个梦,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个侍卫笑道:“二殿下新婚大喜,一定是做了个美梦。”卫将军叱道:“去,跟二太子还说这种浑话?”那侍卫笑着吐了吐舌头。 第三章 毁婚 第三章毁婚卫将军扶起了宗裕骐,说道:“二殿下定是累极了,快回营去罢,大伙儿都等着你呢。明天咱们精神昂扬上无色山去,一展我金乌国儿郎的风采。”宗裕骐回头看向远方山峦,天穹黯淡,夜色合围。无色山如同水墨画就,晚风吹动漫山遍野的树木花草,鸟鸣啾啾,使人遍体生寒。宗裕骐心底升起不祥之感,还夹杂着一丝惧意,总觉得那静谧秀丽的无色山,将会变成险象环生的绝境……他摇了摇头,尽力打消那不祥之感,回到营地休整。夜里睡得疲累异常,四肢百骸酸疼不已,做了一宿噩梦。第二天他就发起高烧,连马背也上不了。把卫将军急得如热地上的蚰蜒,只怕误了大婚吉时,犯下抗旨大罪。所幸宗裕骐在营地休养了五六天,身体就恢复了康健。一行人总算赶在正日的前一天,浩浩荡荡到了无色山下。卫将军命人燃放了一支烟花,烟花在半空中化作了大鹏之形,金光流动,闪耀许久方散。不一会儿就听得鼓乐声响,山上飞下了一丛人影,金长老率领一班门人,各乘祥云、坐骑前来接引。只见金长老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翩然落下云头,笑道:“恭迎裕骐二太子!”宗裕骐见到这位媒人,心中安定了许多,笑道:“金长老,你好。”翻身下马,行礼问候。金长老手腕一翻,一股柔和的力道扶起了宗裕骐。金长老笑道:“掌门仙师须得守在焱阵图旁寸步不离,命我代他下山迎接二太子。这一路可辛苦你了。只是接亲习俗向来如此,我们也不能去路上早早接你。”宗裕骐笑道:“金长老太客气了。”金长老引荐了无色派众门人。先是木长老、水长老,再是一众门人子弟。据金长老说,火长老、土长老云游海外,至今未回。除此以外,无色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色派众门人对宗裕骐都含笑招呼,十分亲切。宗裕骐命卫将军等报上名号。金长老的目光扫过众官兵,说道:“二太子想必有所耳闻。四百年来,邪道妖魔无一刻不想潜入无色山,盗走三界至宝焱阵图。因此,我派门规綦严,鲜少与仙界同道来往,更不许外人上山。此次掌门嫁女,我派也只是致书通知仙界同道,一个宾客都没有邀请,正是不愿妖魔鬼怪趁机混上无色山。”宗裕骐说道:“这我知道。父皇说,让我与贵派掌门之女在无色山拜堂成亲,来日回到金乌国再大操大办,好生热闹一番。”卫将军说道:“我朝军中虽有不少能人异士,但皇上并未分派修道之士来护送二太子,只派了我们这些凡人官兵,这也是尊重贵派之意。”金长老说道:“多谢贵国皇上体恤。二太子与掌门之女订了婚约,从此就是一家人了,我们自当迎你上山。可是你这一众随行官兵——”宗裕骐说道:“莫非贵派不许我的部下随行?”卫将军等都露出失望之色。众官兵这回护送二太子往无色山成亲,可是朝中人人羡慕的美差,不必忍受冲锋陷阵之凶险,就能立下大功一件。而且听金长老的口气,四百年来从未有凡人上过无色山。他们若能到仙界第三名山去转上一圈,必定大开眼界,回乡之后可是能吹嘘一生的神奇经历。难道山门就在眼前,他们却不得而入么?金长老说道:“我们也知道,凡间朝堂甚重礼制仪仗。皇帝出巡,动辄有数千人前呼后拥。二太子乃是帝后之子,金玉之尊。倘或不容你携带随从,未免太不近人情。所以,今日须得将你随行官兵查验一遍,才能放上山去。多有冒犯,还请二太子见谅。”众官兵松了一口气,都想:“原来只是要查验真身,我还当他不许我们上山呢。”宗裕骐说道:“不妨事,却不知该怎么验?”金长老向木长老颔首示意。木长老口中吐出一朵莲花,挥指轻轻一弹。那莲花飞到半空中,化作井口大小,在众人头顶上方徐徐旋转,放出阵阵馨香。木长老说道:“请诸位从莲花下走过。若有魔气,莲花就会枯萎。”宗裕骐便吩咐道:“大家排好了队,一个个走过去。”卫将军等就列成一条长龙,催马从大莲花下走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上到卫将军,下到马夫厨役,人人都在大莲花下走了一遭。大莲花依旧在日头下盛放,甚是娇艳婀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木长老招了招手,莲花缩小,飞回他的口中。木长老就道:“已验过二太子随行官兵,并无妖魔混入。”金长老将身子让了一让,抬手笑道:“请诸位上山罢。”无色派众门人有的乘上祥云,有的跨上坐骑。宗裕骐笑道:“这可要我们出丑了。你们先飞走,待我们一步步走上去。”水长老拱手道:“二太子,且看老夫之术。”从袖中取出一道符纸,吹了一口气。那符纸便化作一团云雾,将众官兵包围在内。水长老说道:“凡人满腔浊气,身体沉重,寻常祥云搬抬不动,须得用我特制的符咒。诸位请闭上眼睛,千万不要睁开。”云雾缭绕之中,众官兵连人带马,飘飘然离地而起,闻言急忙闭上眼睛。那团云雾就卷起金乌国近百人马及数车彩礼,摇摇晃晃飞上无色山去了。宗裕骐等人耳内风声飒然,片刻间,脚下仿佛踏到了实地。水长老说道:“请睁眼。”众人睁开眼来,不由得精神一振。但见四方群峰一览无余,山路崎岖险峻。前方立着一座古朴的白石门楼,上书“无色无相”四个大字,左右又有对联“往外无拘束,悠然天地间”。无色山上云雾缥缈,松柏森森,奇花芬芳,鹤鹿闲行,好似蓬莱仙境般美不胜收。水木二长老只送到门楼下,说道:“我等止步于此,明日再来主峰喝喜酒。”无色派众门人纷纷跟着告辞。顷刻间,只剩下金长老一人,领着二太子一行人走入门楼。众官兵心道:“原来无色派不止提防外人,就连自己门人轻易都不能上主峰来。”宗裕骐看着众门人各自散去,忽然想到:“班昊仙师为了看守焱阵图,只能离群索居,疏远门人,真是苦差一件。听说他的夫人已经陨落,如今连独生爱女都要嫁人了,他不是更加孤独了么?”金长老领着众人攀上山路,走进一座小广场,一排台阶通向一片依山而建的楼阁亭台。金长老指着峰顶一座宫宇,说道:“那里就是碧霄宫了。前殿供奉碧霄娘娘,后殿就镇压着焱阵图。诸位可万万不能走近碧霄宫。”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望着那座白云皑皑间的古朴宫宇,不由得肃然起敬。众官兵游目四顾,却是大为失望,暗想:“都说无色山在仙界排名第三,争奈山上房屋又旧又小,寒素清苦?野花野草到处横生竖长,也不修理干净。还不如我们宫里太监宫女的住处气派齐整呢。”宗裕骐却觉得心旷神怡,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天然,赞道:“真不愧是神仙洞府,令人观之忘俗。”金长老微微一笑,将众人引到一座玉真堂前,说道:“诸位今晚请在此歇息。”宗裕骐忙道:“金长老,我想去拜见岳丈大人。我知他要看守焱阵图,我不敢分他的心,就在碧霄宫外给他磕个头。”金长老说道:“二太子一番孝心,老夫定会传达给掌门,至于磕头就免了罢。待到明日吉时,掌门仙师自会抽空出来主持喜事,那时二太子再行礼也不迟。”他抬头望向碧霄宫,叹道:“其实,按照规矩,就算是亲生女儿嫁人,掌门也不该离开碧霄宫半步。前番就连掌门夫人仙逝落葬,掌门都不曾露面……可是,掌门对女儿爱如掌珠,实在不忍心不去看她成亲。你们的婚事又不能在碧霄宫里举行,未免冲撞了碧霄娘娘,所以只好破一次例了。”宗裕骐心道:“这焱阵图就厉害到如此地步,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人?你无色派还有这许多门人,没有一个能帮着分担分担吗?”可他不清楚内情,也不便置喙,只道:“谨遵长老之意。”众官兵在玉真堂卸下行装。金长老领着众人在风景优美处游玩了一番,用过素斋,便即告退。宗裕骐就在玉真堂内室歇下,众官兵则在外间各自安寝。宗裕骐独自睡到半夜,忽然一阵风吹开了床帐,一只手伸了进来,轻轻推了推宗裕骐。宗裕骐朦朦胧胧道:“是谁啊?”一个少女声音幽幽道:“是我。请你醒一醒,我有话对你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声音几乎是贴在宗裕骐的耳边。宗裕骐一惊而醒,睁眼道:“谁?”清冷月光照入室内,满地洁净如霜。一个少女立在床头,低声道:“我是班遥。”——班遥仙子就是班昊仙师之女,亦是宗裕骐的未婚妻。金长老来金乌国提亲时,曾带来了班遥仙子的画像。宗裕骐看这少女素妆戴孝,相貌赫然是画中之人,心中一震:“她如何半夜与我私会?似乎不合规矩啊。”他脸色一红,心脏怦怦乱跳,忙披衣起身,躬身下拜道:“班姐姐。”班遥侧过身子不受他礼,板着面孔道:“时间仓促,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次联姻是我父亲一意孤行,我是绝不肯嫁给你的。请你带着你的人马回去罢。你要在这里死赖着不走,我……我就把你丢下山去!”宗裕骐一呆,但见班遥面皮紧绷,语气严肃,不是在开玩笑。他定了定神,斟酌道:“我知道我是凡人,配不上你。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敢忤逆。而且我……我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差劲。你看不上我什么地方,告诉我,我可以尽力去改。”班遥脸色一沉,不虞道:“好笑,我父母四百年前结为爱侣,生下了我,而你今年才十八岁,你我如何婚配?说什么都不会合适的,简直是胡闹!”宗裕骐满头大汗,张口结舌道:“就算你我年纪阅历差了些……若是你了解了我的为人,也许就不会这么……这么讨厌我了。”班遥厉声道:“我不讨厌你,我也不喜欢你,我对你漠不关心。我自幼在无色山长大,我就情愿一个人清清静静,绝不往他乡度日!”背转身子,看也不看宗裕骐一眼,“别的话我不想多说,趁着天还没亮,请你速速离去。”宗裕骐的气直往上涌,说道:“好,既然你不愿意,我岂能强娶你?不过,你这番话该对你父亲去说。是他主动派媒人来我朝提亲,你当时不出来反对,非要等我千里迢迢赶到你家,你再三更半夜来赶我走,这不是把我当猴儿耍么?别说我父皇是一国之主,就是民间百姓婚姻嫁娶,也不能这般出尔反尔啊。” 第四章 白衣 第四章白衣班遥回转身子,顿足道:“你以为我不敢找我父亲么?我母亲……她不久前陨落辞世,我去碧霄宫哭拜了一整夜,父亲还是守着那焱阵图,始终不肯见我,只叫金长老传话给我,命我乖乖等你来娶我。我苦苦追问,父亲却一定要等到你我成婚之后,再当面与我解释。我不明白他为何非要逼我,我不明白,不明白!”宗裕骐看她神情痛苦,备受丧母之痛的苦楚。他心有不忍,也就放软了声气,说道:“班姐姐,原来你是一肚子苦水。我想……班昊仙师或许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你是他的独生爱女,他不至于无缘无故逼你出嫁。”班遥眼含清泪,不置可否。宗裕骐说道:“但求你体谅我的难处。我父皇早已将联姻喜讯昭告天下,相邻数国早遣使者来祝贺打探。你此刻叫我下山去,可以,但总得给我一个说法,以堵天下悠悠众口,不然置我金乌国皇族颜面于何地?”班遥微一迟疑,说道:“这……你待如何?”宗裕骐说道:“金长老白天对我说了,明日班昊仙师会离开碧霄宫,亲自为你我主持婚事。只消见到他本人,我们就与他商议退婚事宜,再请媒人金长老做见证,或是写下文书,或是定下信物。我好拿回去启禀父皇,明明白白作个了断。”班遥急道:“你这样做,正中我父亲的下怀。他就是要拖到我们成婚之后,把生米煮成……煮成……叫你我难以回头!”宗裕骐忙道:“我岂会等到煮……煮饭以后再提退婚?当然是一见到班昊仙师的面儿就提啊。”班遥连连摇头,说道:“你不明白,我父亲知道我不愿嫁给你。我猜他已备下……备下了……你要是提出退婚……真到了那时候,可就由不得你我了。”宗裕骐听得糊涂了,不解道:“班昊仙师是威震三界的得道高人,难道他竟能老起脸皮,强逼我们圆房吗?”班遥神色窘迫,似乎难以启齿,在床前来回踱了几步,把心一横,说道:“好,你不走,我走!就算拼着父亲责怪,我也不能稀里糊涂跟你成亲。”说罢大袖一挥,身如飞燕,纵身跃出了窗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不料班遥说走就走,连声喊道:“姐姐,姐姐!”他顾不上穿靴,赤足追到窗口,却见月色下飞来了一匹梅花鹿。班遥翻身上鹿,鹿鸣呦呦,四蹄翻飞,载着班遥疾驰下山,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宗裕骐看得呆了。他涉世不深,实不知如何是好,拉上窗户,回到屋里,在床侧坐下,一会儿想:“我该赶紧去找金长老,他是媒人,且看他如何处置。”一会儿又想:“可金长老又不是月老,他难道能让班遥爱上我?”宗裕骐越想越是心烦,腾得起身:“人家都不要我了,我还留在这儿碍眼作甚?反正此事曲不在我,我宗裕骐问心无愧。不如叫醒了大伙儿,收拾收拾回家去罢。其实,这趟也不算白来,我还腾云驾雾飞上了一趟山呢,虽然只能闭着眼睛,但是飘飘荡荡的,多好玩啊。”他这么一想,心情登和。自行穿上靴袜,束了束腰带,就准备叫人进来给他梳头。还没张口,忽听得笃笃笃声响,有人在敲他的窗户。宗裕骐咦了一声,问道:“姐姐?是你去而复还么?”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问道:“你回心转意了?”今夜月光清亮,玉宇通透。窗外竹影潇潇,却见一个白衣人赫然立在窗前。这人将风帽拉得低低的,严严实实遮住了面孔,低声道:“你要打道回府了?”宗裕骐见这白衣人打扮得鬼鬼祟祟,急忙伸手拔剑,却在腰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逍遥剑还搁在枕边。他忙竖起双掌,护住上盘,厉声道:“尊驾不是无色派门人罢?”那白衣人低声道:“低声,不要惊动别人。”把手一撑窗棂,纵身跃入屋内,身法迅捷,落地无声。这人进入室内,更觉得他身材英武高大,散发着说不出的强大气度。宗裕骐哈了一声,竖眉喝道:“我让你进来了吗?你要干嘛?”白衣人说道:“你们的喜事不打算办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听得更加莫名其妙,说道:“我认识你吗?你谁啊?一上来就问这问那?”白衣人冷声道:“我是谁,不用你管。我此来无色山,就是要保定山上喜事如期举办,不能有丝毫差池。”宗裕骐蓦地就地打滚,骨碌碌滚到了床前,将手往枕下一摸,当的一声拔出了逍遥剑。剑光如雪,窄窄一道,横照在宗裕骐面上。宗裕骐单膝跪地,长剑护身,喝道:“我们办不办喜事与你何干?你是无色派的朋友,还是敌人?”那白衣人抱起手臂,冷冷道:“我如要取你性命,这破铜烂铁挡得住我么?”宗裕骐震了一下剑刃,说道:“这是我的宝剑,不是破铜烂铁!”他心下飞速思考:无色山防范得密不透风,此人竟能神鬼不知混上山来,则其本领之高,不言而喻。如此,就算唤来随行官兵助阵,也不过是白白送死。宗裕骐持剑站起身来,将白衣人从头到脚看了几遍,可白衣人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一寸肌肤都没有露出,无从推测他的身家路数。宗裕骐疑道:“你是正道还是魔道?”白衣人说道:“我是正非邪。”宗裕骐说道:“你不会骗我罢?”白衣人鼻中哼了一声,说道:“你心中已有了成见,就不必再来问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反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竖在背后。他踩在床前脚凳上,居高临下道:“谁有功夫跟你斗嘴?你想要什么?直说!”白衣人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该这样跟我说话。”宗裕骐没好气道:“哪个儿逼你听我说话来着?你不爱听,我求之不得。门在那里,窗在这里,尊驾爱从哪儿走从哪儿走,恕不奉陪。”白衣人低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两人相距总有数丈,那白衣人身不动,脚不移,宗裕骐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左腕脉门已经被白衣人搭指扣住!随即,一股霸道内力笼罩了他的全身。宗裕骐啊的叫了一声,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那白衣人身前。那股内力随即收回。就这么一下,宗裕骐已感到此人内力雄浑正大,绝非邪魔歪道,实出意料之外,心道:“这蛮不讲理的家伙竟是正道人士么?”白衣人俯视着宗裕骐,冷冷道:“你服了吗?”宗裕骐一抬头就对着那白衣人的小腹,他一生何尝受过这等欺辱,怒道:“我服你爷爷!还不撒手?”挣扎着欲待起身。白衣人说道:“还要倔强?”他食指与中指扣住宗裕骐的脉门,又是一股内力发出,如千钧巨石压得宗裕骐瘫坐在地,无从爬起。这白衣人手上也戴着手套,一丝不露。宗裕骐知两人的功力相差太过悬殊,把脸一转,羞愤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呀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衣人说道:“我进来的时候不曾对你说么?我要保定无色派喜事如期举办。我已潜入无色山数日,在暗中防备魔道上山捣乱。眼看明日就是喜期,大功就要告成,岂料今夜班遥不告而别,而你也要打道回府,我只好出面干预了。”宗裕骐苦着脸道:“你都看到了,那你怎么不去找班遥仙子,扣着我不放有什么用?她跑了,我跟谁成亲去?跟你吗?”白衣人这才松开了手,说道:“那梅花鹿系瑶池王母所赐,脚程极快。我方才看见班遥从你屋里出来,便一路追踪下去。可惜到了山下,她已消失不见。明日这一桩喜事……”眼望上空,喃喃道:“难道终究要化作泡影?”宗裕骐盘腿坐在地下,满腹疑问,无处索解,说道:“是我讨老婆,又不是你讨老婆,你倒比我还上心?”他本还想添一句“皇上不急急太监”,转念一想,自己不是皇上,这人只怕也不是太监,这话还是不说为好,于是忍回了肚里。白衣人背着双手,沉思片刻,喃喃道:“势逼至此,只能出此下策了……且试能否瞒天过海……”宗裕骐不满道:“你能不能不要自说自话?”白衣人回身吩咐道:“你今晚不必离开无色山,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今夜的事。不论是班遥逃走,还是我劝你留下,跟谁都不要提,只当一夜无事发生。明日吉时,你自管到场,我必促成喜事。”宗裕骐追问道:“可你刚刚不是说,你找不到班遥仙子了吗?”白衣人不答,说道:“这你不用管。只管上床安歇去。”宗裕骐说道:“还有啊,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就算你上天入地把她找回来,强扭的瓜也不会甜的。”白衣人将袖子一挥,说道:“我只管无色派明日喜事如期发生,其余我一概不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被他袖风所裹挟,软绵绵往后跌倒,就躺在了床上。白衣人跟着手指一弹,一条瞌睡虫就钻入了宗裕骐的耳朵。宗裕骐还欲言语,那白衣人已翻出窗户,宗裕骐两眼发昏,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次日清晨,只听得噼里啪啦爆竹声响,金乌国官兵聚在玉真堂外大放爆竹,兴高采烈庆贺二太子大婚之喜。卫将军走入内室,说道:“二殿下还没醒么?”几个贴身侍卫守在宗裕骐床前,笑道:“我们叫了半天,二太子都不醒。外面放了爆竹,总该醒了。”宗裕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众侍卫笑道:“果然醒了!”卫将军笑道:“二殿下睡得这样香甜,外面都闹翻天了,你还只顾不醒呢。”宗裕骐摇摇晃晃坐起身来,说道:“我……我……”低头一看,自己的靴袜都未脱去,不禁懵然道:“我又做梦了?”卫将军一下子紧张起来,伸手试了试宗裕骐的额头,说道:“二殿下上回做梦,醒来就发了几天高烧,把我们都吓破胆了,怎么上了仙山还睡不安稳?你这会儿觉得怎样啊?”宗裕骐揉了揉太阳穴,昨夜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回到脑海:班遥逃婚、神秘白衣人却迫他留下成亲、弄得他一头雾水……可仔细一想,昨晚这两人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他就说出来,如何取信于人?宗裕骐抬头问道:“班遥仙子回来了吗?” 第五章 成婚 第五章成婚众侍卫互相看了一眼,说道:“回来?她可曾离开过吗?”卫将军说道:“二殿下是想问班遥仙子准备得如何了么?你放心,方才金长老遣人传话,言道班遥仙子已晨起梳妆。二殿下也快换衣裳罢,切勿错过吉时。”宗裕骐心中将信将疑:“那白衣人还真的把班遥劝回来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卫将军等人不住催促,宗裕骐便起身梳洗,换上了大婚喜服。这一身衣冠履带是从金乌国携来的,镶金嵌玉,华贵非凡。卫将军等亦换上了红衣,喜气洋洋环绕着宗裕骐。吉时将届,金长老率领四个红衣童儿,满面春风前来带路。彼此问候过,四个童儿开路,金长老将宗裕骐一行人引往峰顶方向。碧霄宫下方约百丈之处有一小片桃林,这时节桃花如霞,美不胜收,林中又用松树搭起了一座彩棚,装饰着一丛丛娇艳烂漫的鲜花,倒像个仙女编织的硕大花篮,花团锦簇,玉蝶环飞,生机盎然。金长老笑道:“今日喜堂就设在这座彩棚里了。当年班昊仙师与夫人成婚,也是就地搭了一座芦篷。修道之人清平为乐,二太子勿要见怪。”宗裕骐赞道:“金长老何出此言?这座彩棚漂亮极了,还有这许多香喷喷的花朵儿,难得翠绿配水红,天蓝配烟紫,错落有致,相得益彰,真亏得如何想来!我真想画下来,带回去给我父皇母后瞧一瞧。多些贵派费心布置。”金长老笑道:“二太子果然不俗。”卫将军等官兵,虽觉得无色派用这么一座花红柳绿的彩棚,就把二太子的终身大事对付过去,未免太过随便,但听二太子自己喜欢,他们也不便多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昨日所见过的无色派众门人都已到了,纷纷上来向宗裕骐道喜。宗裕骐打起精神行礼周旋。他见无色派人众谈笑如常,心里又犯嘀咕:“他们都没发现班遥昨夜逃过婚了?”金长老向宗裕骐脸上看了看,说道:“二太子似乎有心事?”卫将军早已察觉宗裕骐有些心不在焉,担忧道:“可是昨晚没休息好?”宗裕骐微一迟疑,说道:“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忽然当的一声,碧霄宫中传来一记悠悠扬扬的钟声,上达九霄,阖山皆闻。众人心里都是一震。水长老扬声喊道:“掌门仙师出宫——”刹那间,无色派众门人都安静下来,人人屏息凝神,翘首望着碧霄宫公的方向。金长老轻声对宗裕骐道:“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可别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宗裕骐这时候也顾不上昨晚的“闹剧”,睁大眼睛望着峰顶的碧霄宫。钟声飘飘摇摇传至四方,桃林之中竟无半分人声,只听得春风吹动桃叶的飒飒之声。万众瞩目之下,碧霄宫的宫门缓缓打开,一抹蓝影飘然而出,宫门随即关闭。那人飞行的姿势曼妙从容,来速却极快,瞬息间就到了桃林之中,落在众人眼前。无色派众门人齐声道:“参见掌门仙师。”宗裕骐等人也跟着行礼。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正是无色派掌门班昊仙师。班昊刚刚站定,就回头看了一眼碧霄宫,颇有牵挂之意。木长老垂首道:“还请掌门勿增忧虑。我们连日增派门人,严密看守主峰,十里一岗哨,百里一关卡,管教一只蚂蚁都上不了无色山。今日是遥儿的大喜之日,掌门只管放心喝喜酒便是。”班昊点了点头,说道:“木老弟,还是你做事心细。”宗裕骐打眼看去,只见班昊身穿半旧蓝袍,眼角略有皱纹,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相貌文质彬彬,身形略显消瘦。照凡人眼光看来,班昊大约是知天命的年纪。班昊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太阳,眯着眼睛捋须望天,感叹道:“这天真好。”金长老挽着宗裕骐上前,笑道:“金乌国二太子给掌门仙师行礼了。”宗裕骐立即拜倒磕头,身上环佩叮当作响,朗声道:“裕骐见过岳丈大人!”班昊笑道:“好孩子,起来罢。”宗裕骐衣冠沉重,起身时站立不稳,身形一个摇晃。班昊衣袖一翻,一股轻风就扶起了宗裕骐。宗裕骐这才站稳身子,拱手赧然道:“多谢岳丈。”班昊看这少年手上都戴满了金戒指,微笑道:“真是芝兰玉树,皇家子弟,就打扮得鲜艳夺目也不显得庸俗。”宗裕骐不知他是不是暗讽自己奢靡太过,当即腼腆一笑,没有作答。但见班昊眼中神光湛然,一看便知大有修为,又想:“这等高人,有话就说便是,又不是我朝中大臣,犯不着委婉譬喻来进谏主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昊又道:“四百年前,你祖先肇庆帝以一敌百、群魔辟易的英烈雄风,我至今记忆犹新。”宗裕骐说道:“啊,岳丈还记得我太宗皇帝!我只在书上读到过他老人家的事迹。”班昊拍了拍他的肩膀,意示鼓励,说道:“四百年的光阴,对我是弹指一挥间,对你们已是故纸堆里的传说了。年轻子弟当以治国经世为要。从前的故事,你若是想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宗裕骐见班昊言谈慈祥可亲,对他颇有好感,忍不住问道:“班昊仙师,你为什么要把女儿许配给我呢?”班昊凝视着他,反问道:“你不愿意?”宗裕骐说道:“我……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不知仙师怎么会相中我……和金乌国?”班昊微一沉吟,水长老插口提醒道:“吉时快到了,请掌门仙师入座。”班昊回头一看,众门人、金乌国官兵都已排列整齐。班昊便道:“待得你与遥儿完婚,我再与你们详谈。”他又向碧霄宫望了一眼,喃喃道:“今日我就破一次例,在外面多耽些时间。只消你二人姻缘圆满,我这一生再无牵挂,就能放心回去看守焱阵图了。”宗裕骐心中忽然一阵冲动,想对班昊把昨晚之事全盘托出。但班昊已转身进入彩棚,在主位坐下。宗裕骐只得按下心事跟入,立在金长老身旁。水长老身兼赞礼官,朗声道:“吉时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中飘来一阵曼妙的丝竹声,丽日桃花下翩然飞来四个仙子,袅袅婷婷将班遥簇拥在中间。班遥则凤冠霞帔,遍体鲜红,依照民间的习俗,用一面团扇遮住了面孔。进得彩棚,四仙子把班遥送到了宗裕骐身边,便即退下。一对新人并肩而立。无色派众门人、卫将军等官兵都露出欣慰的目光。彩棚中花草芬芳,喜乐飘扬,一派祥和的气氛。水长老清了清嗓子,洋洋洒洒吟了一大篇吉利文字,祝福新人百年好合。宗裕骐心神不定,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偷眼看向扇子后的班遥,见她神色淡定,无情无绪,混不似昨夜无限烦恼的模样。他心内好生疑惑:昨晚的一切难道都是做梦?这班遥……是真是假?水长老吟完了祝词,朗声道:“一拜天地!”地下设了两只蒲团,班遥倒身下拜。宗裕骐思虑。着心事,还楞磕磕站在原地。班遥的头已垂在地下,抬起一只手,扯了一下宗裕骐的袖子。宗裕骐这才急忙跪了下去。无色派众门人忍不住都笑了,还以为这少年没经历过这等场面,熏熏然不知所以了。水长老高声道:“二拜高堂!”卫将军双手高举皇帝命二太子接亲的圣旨,站在班昊身侧,一道儿受了新人跪拜。水长老又唱道:“夫妻对拜!”宗裕骐转过身来,与班遥面对面拜了下去。待得新人起身,人人鼓掌庆贺,彩棚外礼炮大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昊向宗裕骐招了招手,说道:“二太子,我备了一样新婚礼物。遥儿,你也过来。”金、水、土三长老心领神会,说道:“大伙儿闪闪,腾出些位置来。”无色派众门人一齐退出彩棚。卫将军等不明所以,看向宗裕骐。宗裕骐点点头,卫将军等也就退出去了。彩棚中霎时间空空荡荡,宗裕骐和班遥走到班昊身前跪下。班昊自打出了碧霄宫,神色总是和蔼可亲,这一刻,他眼神却颇为深沉,轻叹一声道:“遥儿,你对这桩婚事颇有疑忌,我岂有不知?但你今日还是乖乖来拜堂成亲了,可见你孝心一片。我已托金长老在金乌国暗中查察,裕骐二太子天性纯良,禀赋温顺。你二人若能情投意合,金乌国与无色派互相扶持,于天下大局极有裨益。我也不辜负了碧霄娘娘之命。”宗裕骐觉他这番话没头没尾,不知夹缠不清说些什么。不过,既是夸他人品好,他嘴唇一动,就要开口道谢。瞥眼间却见班遥不声不响,扇子后一张俏脸仍是面无表情,他顿了一顿,也就不言语了。班昊从袖中取出一样用红绸包裹的物事,说道:“我特意为你们备下此物。只盼你们多多相处,彼此知心,出来以后,能够真正两情相悦,那就皆大欢喜了。我不肯把联姻的缘由预先告诉你们,是因为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若是知道缘由,一定会勉强婚配,牺牲自己。而我毕竟还存了一点儿私心,实在不愿遥儿你一生闷闷不乐……嗯,所以你们先进去相处相处,若然实在不能和谐……唉,到时再说。”宗裕骐茫然看着他手里那扁扁的物事,心想:“他说的是汉话吗?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班遥则眉毛一皱,眼中露出沉吟之色。班昊蓦地揭开红绸。宗裕骐凝目望去,原来那是一面红金打造的圆镜,背后凸出一块石榴花钮,两边则雕刻着文采瑞丽的鸳鸯之形。班昊高举镜子,对准了新人,念道:“收!”镜中就放出一束夺目白光,将宗裕骐与班遥笼罩在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遥忽然醒悟,起身喝道:“等等——”可她的喝止却已太晚。在卫将军等人的惊呼声中,只见白光急速收拢,干脆利落将两人收入了镜中。宗裕骐大急,连忙闭上双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啪的一声跌倒在地。他双手抢着去撑地面,触手却是一阵柔软舒适。睁开眼来,不由得一呆,只见他躺在一片茵茵绿草之上,和风煦日,漫山遍野开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前面有一片小小池塘,一对鸳鸯正在池子里洑水嬉戏。这片草原无边无际,似乎整个世界再无他处。班遥不像他跌了一大跤,稳稳从半空中飞落而下。宗裕骐一骨碌爬了起来,奇道:“你父亲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来了?”班遥冷冰冰道:“他不是我父亲。”将遮面的扇子一抛,右手掐起手决,指尖在自己眉心轻轻一点,白光闪过,“她”摇身一变,竟变作了昨晚那个白衣人!宗裕骐登时瞠目结舌,伸手指着那白衣人,说道:“你……你……”白衣人飞身而起,在空中环顾四周,四面八方无一出路。他就落回地面,语气不悦道:“这回是我弄巧成拙了。” 第六章 幻境 第六章幻境宗裕骐气得手足酸软,欲待站起,那顶华贵头冠压得他脑袋发沉,又瘫坐在地,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居然假扮班姐姐与我成婚?是谁指使你如此戏耍我……”白衣人充耳不闻,自顾自道:“虽然班昊仙师最后这一着,不在我的算内,但今日无色山上风平浪静,喜事也算完满了罢?嗯,不枉我一番苦心,总算保定喜事顺遂,也算功劳一件。”宗裕骐恼羞成怒,劈手丁玲桄榔扯下头冠,披头散发一跃而起,破口大骂道:“功劳?这算哪门子功劳?恭喜你男扮女装有功,欺天瞒地有赏啊!”白衣人这才回头看向他,轻轻啧了一声,说道:“聒噪。”宗裕骐怒喝道:“匹夫!我跟你拼了——”飞身直扑在白衣人身上,不顾头不顾脸,拳打脚踢乱揍一气。白衣人不欲与他一般见识,并未还手。宗裕骐在他身上又踢又打,犹如蚍蜉撼大树一般毫无用处。白衣人只淡淡道:“木已成舟,你狂怒泄愤又有何用?再不下来,我对你不客气了。”宗裕骐急得满脸通红,说道:“你对我客气过吗?今天就要把你的真正面目暴露于天光之下。”抓住白衣人的风帽就要往后掀。白衣人说道:“还不老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右手中指轻轻一弹,宗裕骐啊的叫了一声,被一股劲风掀翻在地,层层叠叠的婚服胡乱翻起,满身金珠噼里啪啦作响。白衣人将袖子一甩,说道:“还是要闹,还是要听话?”宗裕骐一腔委屈难以忍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道:“我从前害过你吗?你为何哄我跟你成亲?别人的终身大事,你就……就这样捣乱!你叫我回去怎么见我父皇母后?”他的哭闹声在草原上传得极远,池塘里那对鸳鸯似是受惊,远远游到了另一侧水岸。白衣人微一沉吟,说道:“不要哭。事已至此,各中缘由,我也只好对你明言。你听之后,须得助我一臂之力。”宗裕骐眼中泪水啪嗒啪嗒往下坠,闻言嘴角一撇,冷笑道:“按说整个仙界,没多少人的修为能强过班昊仙师,可你变作他的亲生女儿,竟然把他都骗过去了,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成的?我可没本事帮你。”白衣人说道:“你起来,听我说。”宗裕骐倔强道:“对不起,我就爱躺着。”摊开手脚,闭上眼睛,仰面朝天躺在草坪上。白衣人在他身边走了两步,眼望池中鸳鸯,说道:“日前有一位高人观得天象——”宗裕骐想问:“是谁?”但又不想跟他搭腔,于是仍是闭目不语,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流下。白衣人说道:“那位高人从天象中发觉,一场空前浩劫将会摧毁无色山,班昊仙师和山上无色派门人都难逃一死,除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一惊,脱口而出道:“啊?”白衣人接着道:“——除非山上喜事如期举办。因此,我暗中潜入了无色山,无论如何要促成喜事。”宗裕骐忍不住坐起身道:“就算我和班遥仙子婚配不成,顶多是无色派和我金乌国面子上不好看罢了,虽然我刚刚哭哭啼啼的,但说穿了……也不是什么诛天灭地的大祸啊,怎么会酿成这么大的浩劫?”白衣人淡淡道:“那高人从天象中只能看出这些讯息,前因后果一概不晓。世事因果缠绕,譬如滴水入海,波澜层进,谁能保定不会酿成惊涛巨浪?你觉得平平无奇的寻常事,往往就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宗裕骐说道:“原来你一心一意是为了拯救无色派众门人的性命,你还是个好人啊?”白衣人说道:“不光是救他们,还有你们金乌国一干人等。这场浩劫既然能灭了无色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们这伙凡人一样难逃一劫。”宗裕骐说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警告班昊仙师、金长老他们呢?要是你以天象直言相告,班遥仙子顾念大局,也许就不会逃婚了,那喜事也就顺其自然了。你还费这些劲儿作甚?”白衣人说道:“你不明白,那高人与无色派素无来往。若是我直言其事,只恐无色派非但不加采信,还要疑心我有何奸谋。这四百年来,班昊日惊夜惧,草木皆兵,就怕别人要偷走他那三界至宝。若只是我受人猜忌,那也不算什么。只怕人心相疑,横生枝节,反而催动浩劫。所以,我到无色山来只是潜伏在暗处。”宗裕骐心里已经不难过了,只是眼泪还停不下来,抬袖擦了擦面孔,说道:“班昊仙师不是那样疑心病重的人罢?”白衣人说道:“此事须怪不得他。若是让我看管焱阵图,我只会比他更加防备外人——我原想着,你已如期抵达无色山,喜事如常,也不需要我出手了。怎料得班遥昨夜逃婚?若是惊动无色派门人,你们的喜事定然要延后。我逼不得已,只能假扮成她与你成亲,但盼能神鬼不知哄过天象,将这一场浩劫消弭于无形之中。”宗裕骐觉得他这番说辞太过牵强离奇,可先前那不祥之感,无端端浮上了心头,让他不由自主有了几分相信……他盯着白衣人密不透风的头脸,疑道:“你到底是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衣人说道:“我昨晚已经说了,我是谁不用你管。”宗裕骐说道:“不是,我该怎么称呼你啊?我总不能叫你‘那谁’吧?”白衣人沉默片刻,说道:“你叫我仙长即可。”宗裕骐说道:“这等于没说啊。你都不愿花点儿功夫,编个张三、李四的名字给我?”那白衣仙长不理他,只道:“我料得浩劫已经过去了,等我们离开此地,我就与班昊仙师分说明白。不论他如何疑我怪我,我自坦然受之。若是你愿意帮我,你就只当一切不知情,不要再生波澜。事后,你们双方是要退婚,还是另寻他法结盟,我不去管你们。”宗裕骐无可奈何,说道:“你这番话我也无从验证,眼下只好随你去了。”他爬起身来,拍了拍衣服。这片草原旷朗平坦,可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身上发热,闷得喘不过气来,索性脱去了外面两层华服,只穿着里面的大红单衣。他游目四顾,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啊?”白衣仙长说道:“若我没有猜错,方才班昊仙师手中的镜子,就是昔年瑶池王母赐给他夫妇的法宝‘红金鸳鸯宝镜’,我们此刻就置身于镜中幻境。”宗裕骐诧异道:“幻境?”他抬头看着白云慢悠悠掠过蓝天,阳光暖洋洋照在脸上,一阵微风吹得池水起皱,草叶摇摇摆摆,无论如何都找不出虚假之状。仙长说道:“幻境就譬如是一个神仙造化境界,镜子外面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镜中幻境已过了一日。七天七夜之后,红金鸳鸯宝镜就会自行放我们出去。这幻境对人的性命修为丝毫无损,只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说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能不能不要说一半、吞一半?”仙长说道:“……只是,这宝镜是专为爱侣所炼制,镜中幻境一切景观物事随心转换,一点一滴、一花一草都在潜移默化催动七情六欲。瑶池王母当年将红金鸳鸯宝镜赐给班昊夫妻,也是因为怜惜他们那时肩负重担,连新婚燕尔都只能仓促操办。故而令他们在幻境中共度七日良宵,又不至于耽误了正事。”宗裕骐恍然大悟,说道:“怪道班姐姐吞吞吐吐说她父亲备下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备下了这劳什子。”仙长反问道:“你早就知道?你怎么不早说?”宗裕骐驳道:“你又没问过我啊。”仙长不响。宗裕骐好笑道:“你不是一直在暗中窥探吗?你没有听见我和班姐姐说话吗?”仙长冷嗤道:“哼,你们一对未婚夫妇深夜私会……我可做不出窗下偷听那么下作的事情。后来我看见她骑鹿远走,才察觉她要逃婚。”忽而那对鸳鸯双双飞起,带起一阵熏风吹过,两人身周霎时绽放了一片玫瑰花,甜香馥郁,闻着让人晕乎乎、醉醺醺的。宗裕骐额上流下一滴汗水,他顺手就擦去了。仙长远离玫瑰花丛,在空旷处盘腿坐下,说道:“忍过这七天七夜就好了,我要用功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笑道:“就算这幻境能催动人欲,你可是修道之士啊,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感。有什么好怕的?”仙长双手掐了个法诀,全身凝固不动,犹如老僧入定一般。宗裕骐自讨没趣,转身看看天空,想到仙长方才所言,幻境景物可随心显现,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不如聊作消遣。宗裕骐就问道:“仙长,这幻境可要什么咒语、符咒来操纵?”仙长默然不答。宗裕骐笑道:“这宝贝不是你的,你也不知道怎么玩儿罢?”仙长不受他激,仍是一动不动,叫人疑心那层白披风白衣袍下面,或者变成了木偶泥胎,或者空空如也。宗裕骐说道:“这宝镜是为夫妻和睦所造,不会故意刁难人的,瞧我的罢。”他双臂高举,心里默念:“我要……我要去月上蟾宫!”他也不知月宫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是一遍遍默念这句话,全身上下都在用力,片刻间脖子里就热出了一层薄汗,睁开眼一看,周围却还是蓝天绿草,那对鸳鸯在水里钻来钻去,泼剌剌嬉戏玩闹。宗裕骐心道:“怎么没用呢?嗯……是不是只有我识得的地方,才能显化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又想:“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一想到家,心中油然浮现出他所居宫殿的样式。他心念一动,果然前方水面上浮现出了一座宫殿,屋宇阶墙廊庑兼备,连廊下摆的一排梅花盆景都恰到好处,只是颜色淡淡的,犹如海市蜃楼一般,在水光潋滟间闪闪烁烁。宗裕骐愈发凝聚精神,那座宫殿的边缘就越来越清晰,颜色越来越真切。宗裕骐憋了一口气,全身继续使劲儿。终于池塘彻底消失,那座宫殿顶天立地,赫然矗立在前。宗裕骐手脚有些脱力,心中大为兴奋,走过去伸手一摸宫门,刚想:“少了一对门环。”门上就立即多了一对黄澄澄的门环。宗裕骐兴高采烈推门而入,殿中桌椅床橱、琴剑书画一样样浮现而出,熟悉得让人心中温暖。宗裕骐喊道:“我回家了!”飞身倒在自己的床上,来回滚了几滚,舒服得不想起来。忽觉衣衫尽已汗湿,宗裕骐又想:“热杀人了,我要换夏衣。”他一身红衣,果真变成了家常所穿的藕色绸衫。但肌肤还是黏糊糊、热乎乎的,并无丝毫清凉。幻境中看似天气和煦,不知为何越来越燥热。宗裕骐只躺了一下,就觉得体内涌起一股用不完的精力,只想大喊大叫、乱跑乱跳,发泄干净。 第七章 遇仙 第七章遇仙宗裕骐跳下床来,飞奔离开宫殿,回到草坪上,仍旧热得汗出如浆。他看见白衣仙长坐在远处,忽然很想贴近他,不……宗裕骐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这幻境果然厉害啊。”他亟需消耗精力,转眼一看,自己所居的睿华殿孤零零立在草原上,显得十分突兀,何不花些气力,把整座金乌皇宫显化出来?宫里数不清多少琼楼玉宇、山水园林,若要一一挪移到幻境里,只怕七天七夜的功夫还嫌短呢。?宗裕骐说干就干,凝神聚气,如法炮制把母后的孝慈宫、父皇的虔敬宫显化而出。他每每在脑中构想宫殿样式,使得幻境中浮现出虚影,再拼命使劲儿,令虚影一点点儿变得真切,连造了两宫,又却觉得这法子太过迟缓,又想:“若是加上内力催动呢?”左右幻境中无事可做,宗裕骐索性盘膝坐下,双手掐诀放在丹田处,默默运转心法。片刻之间,一股清气游走奇经八脉,激发了他本身的充盈内力,全身飘飘悠悠,无比自在舒泰。他脸上浮现出闲适的微笑,只是他一向不知该如何挥发内力,只是引导内力按摩体内诸穴,源源不断鼓荡全身。练了一会儿功,宗裕骐睁开眼睛,眼底清光流转,定定望着眼前三座宫殿。他试着把双手向前推出,想象着金乌皇宫的画面,默念:“出来罢,出来罢……”幻境并无反应。宗裕骐翻起双掌朝天,缓缓举过头顶,口中喃喃吟咏歌诀:“坎水中间一点金……”那股清气似乎凝聚到了十根指尖,连带着全身内力都来到了掌心,沛沛然盘绕欲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福至心灵,逐个儿拨动手指,也不知怎么的,内力似乎化成了十条无形的丝线,从指尖流淌而出。跟着就听到地底轰隆隆一阵闷响,大地震颤不休。宗裕骐被晃得左右摇摆,心想:“是地震?不,仙长说了啊,这幻境不会伤人性命。”内心立即安定,继续凝神施为。地底闷响越来越宏亮震撼,蓦地一声巨响,一座庄严高耸的宫门疾速破土而出,正是金乌皇宫的朱雀门!宗裕骐大喜,双手不断挥舞,幻境之中响声大作,地动山摇。只在几个呼吸之间,无数高楼、殿宇、亭台,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冒了出来,朱檐碧瓦,恢弘壮丽,宛若天宫般摄人心魄。接着一道道朱红宫墙透土而升,犹如伏地红龙一般,将偌大的皇宫拱卫在内。幻境最初的草地池塘皆已消失,宗裕骐此刻立在宫墙之内,朱雀门外一条宽阔敞亮的朱雀大道,笔直通往一片朦朦胧胧的白雾。宗裕骐跳起身来,不但不觉得疲累,反而更觉精力无限,无处可以宣泄,心想:“原拟七天七夜才能幻化出皇宫,不料如此神速。不如我把整座都城都显化出来!”他兴致勃勃,正要大干一场,忽有人低声道:“住手。”宗裕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仙长不知何时起了身,在他背后说道:“你别再玩了。现在幻境到处都是你的气息,让人心烦意乱。”宗裕骐嗅了嗅空气,并未闻到什么气息,他也不放在意中,说道:“那要不你来试一试?这个幻境好玩极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仙长只道:“没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笑道:“莫非你怕我推断出你的来处?”仙长不语。宗裕骐说道:“好罢。是你自己不要玩的,不是我霸着不让你啊。”他环视四周宫殿,不禁洋洋自得,随手搭住仙长的胳膊,说道:“我们去观星楼上看个清楚。”他心中一想,两人瞬间就移动到了观星楼顶层,这是宫里最高的所在,将整座皇宫一览无余。宗裕骐拉着仙长走到栏杆前,指着下方的宫室道:“你看,那是我父皇平日上朝的大殿,那里是我住的地方,那是我父皇母后的寝宫,还有我兄弟姐妹的宫室,还有书房、练武场、御花园……”他一身内力不能收发自如,一只手搭着仙长的胳膊,不知不觉就有一股内力倾泄而出。仙长察觉不对,倏地扣住宗裕骐的手腕。宗裕骐吃了一惊,内力吓回体内。仙长追问道:“你练过道法?”宗裕骐用力要甩开他的手,仙长只用拇指和中指轻轻扣住他的脉门,却如铁箍子般坚不可撼。宗裕骐全身奋力扭动,急道:“你要干嘛?”情急之下,抬起另一只手拍了一下仙长的胸口,那股清气倏忽弹出,仙长浑身一震,竟被宗裕骐震开了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仙长不可思议后退一步,抬手碰了碰胸口,追问道:“这功法是谁传给你的?”宗裕骐揉着手腕子说道:“我不知道啊。”仙长喝道:“不可说谎!凭你是什么王侯将相,连自己师门都不认,必遭天谴。”宗裕骐急道:“我对你说谎作甚?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忽觉脚底一阵摇晃,观星楼像是泥巴捏的,软塌塌向前倾倒,砖瓦飞落,石柱崩断,接着天崩地裂之声震穿心底,整座金乌皇宫都开始崩塌。原来宗裕骐心念摇动,幻境也开始垮塌。宗裕骐立地不稳,急忙抱住了眼前的栏杆,却觉身前一空,栏杆断裂,他直直坠下楼去,惊声叫道:“救命啊——”仙长飞身而下,在落石飞雨中,一把抓起了宗裕骐的后心,提着他腾空而起。两人停在高处,眼看着金乌皇宫化为乌有,激起遮天避日的烟尘,随即一阵清风吹散烟雾,幻境又变回了蓝天碧草、鸳鸯池塘。仙长提着宗裕骐落回地面。宗裕骐满头是汗,惊魂未定坐在地下,说道:“吓坏我了。”仙长背转双手,低头看着他。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知道他还在等自己坦白师承来历,无奈道:“我小时候遇到一个仙人传了我道法,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十二年了,我没有见过她第二次。当年她不曾吐露她的身份,所以我真的不认识她,我没有说谎。”仙长沉吟道:“喔,你在凡间还有这等奇遇?”宗裕骐忽道:“其实,我一直想回当年的地方看看,可是我再也找不到那里了,这幻境倒可以让我再回那个地方。你是仙界中人,也许你能认出她。”他擦了擦汗水,站起身来,稳定心神,双手轻轻挥动。只见物换星移,日落月升,顷刻间就从白天到了黑夜。草原四面冒出了一片片起伏蜿蜒的山坡,林深草长,夜枭长泣,密林中不见半分光亮。仙长与宗裕骐并肩而立。宗裕骐说道:“这里是金乌都城郊外的猎场。”仙长见这片树林幽深诡秘,四面八方都是参天巨木,地下则是陈腐已九的落叶枯木,寂静得一丝风声都无,不由得叫人毛骨悚然。他道:“这儿是深山老林,已经不是猎场了。通都大邑郊外,怎有这样人迹全无的荒山野岭?”宗裕骐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啊,后来我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忽然远处窸窸窣窣一阵响,两人望了过去,只见林深之处,一个小小孩童跌跌撞撞走了过来。宗裕骐低眉一笑,说道:“这个小孩儿就是我。”那小孩子走到近处,只见他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脸惶恐不安,身上华美精致的猎装脏兮兮的,袖子裤腿到处划破了口子。他背着小弓箭和小箭筒,腰里挂了一排小香囊和小玉牌,行装甚是累赘,一步步走得吃力又缓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仙长看着小孩子从面前走过,抬步跟在后面。宗裕骐也跟了上去,解释道:“那时候我只有六岁,跟我父皇、大哥还有朝臣出来打猎。我只顾追兔子,在林子里迷了路,越走越远,越走越黑,不知怎么就到这片密林来了。”仙长说道:“然后仙人现身救了你?”宗裕骐说道:“不是啊,是我救了她。”他们跟在小裕骐的身后走了一会儿。小裕骐好几次停下来休息,似乎就想倒地睡觉,但这密林太过阴森恐怖,小裕骐还是鼓足勇气,继续往前行走。忽然东北角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呼,似是老妪的嗓音,蓦地惊飞了数只蝙蝠。小裕骐吓得坐倒在地,颤声道:“是人还是……妖魔鬼怪?”又听那老妪叫道:“救我……救救我……”小裕骐一听还有旁人在密林遇险,忙道:“老奶奶,你别急,我来了!”他紧了紧腰带,拖泥带水跑到了声音来处。只见一棵参天老榕树下,满地爬满了虬结树根,犹如凝固的群蛇狂蟒一般。他摘下弓箭丢在一边,手脚并用从蛛网似的树根下钻过,喊道:“老奶奶,你在哪里?”又听见老妪声音发抖,虚弱无力喊道:“是谁来了?我在这里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裕骐循声找了过去,发现树根底下藏了一条窄窄的深沟,从上面是看不见的。若有人从树根上走过,极易失足。小裕骐爬到沟边一看,黑暗之中,隐约看见沟底有一个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老妪,挨着土壁,凄惨叫道:“哎呦,我的脚摔断了,痛死我了。”她抬眼看见小裕骐,又说道:“怎么来了一个小孩子呀?你怎有力气救我上去?”小裕骐心内害怕,问道:“寻常百姓可不会来这个地方,你……你怎么会掉到下面的?你……是人吗?”老妪说道:“我儿子是猎户,半个月前进山打猎,至今未出。我老婆子无亲无友,官府又不管我们这些穷人,我只好自己来找他了,一不小心就跌入了这条沟里。”小裕骐说道:“啊?官府竞这样渎职?毫无怜贫惜老之意!老奶奶,太对不住了,我想办法拉你上来。”仙长一拉宗裕骐的衣袖,两人就一起升到了一根树枝。他们居高临下,看着小裕骐从怀中取出绳索,试了一试长短不够,他又拆衣带、刮树皮、搓麻绳,忙得不亦乐乎。仙长说道:“这老妪这么说了,你也就信了?”宗裕骐反问道:“为什么不信?”那边,小裕骐费了半天功夫结成了一条绳子。他把绳子一端系在一根粗壮的树根上,再趴在深沟边,把另一端抛了下去,喊道:“老奶奶,你把绳子系在腰上,我拉你上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妪唉声叹气道:“可我的腿摔断了,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你怎拉得动我?”小裕骐鼓励她道:“你还可以用手嘛。老奶奶,劳你手臂用些力气,我在上面也拼命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呀。”那老妪系上了绳子。小裕骐在密布树根中找了一个小小空挡,两脚扎住马步,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拉拽绳子。那老妪也在下面伸手攀附,爬到一半,已是累得精疲力尽,停手道:“算了,好孩子,你别再拉了,别把你自己给拽下来了。我是个老乞婆,儿子也没了,本来就没几天好活的了。你还这样小,还有数十年大好光阴等着你。你走罢!我领你这份情。”小裕骐涨红了脸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他背过身去,奋力拉拽绳子,小小的掌心已磨出血来,咬牙切齿道:“快……快上来了……”就在他要背过气的时候,忽然绳子一轻,那老妪已爬出了深沟,坐在地上连声道:“哎呦喂,看不出你这孩子力气真大呀。”绳子那一端重量忽轻,小裕骐猛地向前一冲,重重扑倒在一条树根上。可他欢喜极了,根本顾不上疼痛,抛开绳子,高高低低钻过树根,拉着那老妪喜道:“老奶奶你出来了,太好啦!”仙长忽道:“一个小孩说什么都拉不起大人的。这仙人是自己飞出来的。”宗裕骐赧然,抬起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说道:“那我当时又不知道啊,我长大以后就想明白了。” 第八章 星火 第八章星火小裕骐扶着老奶奶钻出榕树根下。一老一幼在一块大石前坐下。小裕骐又把弓箭捡了回来。那老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但一对眼瞳炯炯有神,光华温润。她见小裕骐掌心都是绳子磨出的道道血痕,因道:“孩子,你的手不痛吗?”小裕骐说道:“痛啊,但这是皮肉伤,不算什么。老奶奶,你的脚摔断了,可怎么走路?我给你折一根树枝做拐杖罢。”老妪微笑道:“不着急,我今晚上说什么都走不动喽,等到天亮再走罢。”小裕骐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说道:“老奶奶,你能不能帮我裹一裹伤?”老妪接过手帕,一撕为二,替小裕骐细细包住了双手。小裕骐说道:“谢谢你。”又问道:“你摔到沟底有多长时间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罢?你饿不饿?”老妪反问道:“你身上带有吃的?”小裕骐小心翼翼摘下腰间一只香囊,将内中之物一气儿倒在掌心,却是几粒松子糖。小裕骐把那几粒糖递给老妪,说道:“老奶奶,你都吃了罢。这糖虽然小,不过特别甜,很顶饿的。”?老妪微笑注视着他,问道:“你自己不饿吗?”小裕骐吞了一口唾沫,小声道:“我吃过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妪就接过了那一把松子糖,一粒一粒吞入口中。林深夜静,幽秘深邃。小裕骐偎依在老妪身侧,觉得她看着瘦条条的,身上却十分温暖柔软。身边有个同伴,他就不像先前害怕了,倦意浓浓袭来,他的头向前一点一点的,却还强睁着眼睛,观察四周动静。老妪吃完了松子糖,说道:“孩子,你困了吗?”小裕骐说道:“我不敢睡,我怕有豺狼虎豹。”老妪说道:“我老太婆觉少,我来守夜,你睡罢。”小裕骐说道:“那……那有劳了。”他把弓箭推到旁边,轻轻把他小小的脑袋枕在老妪的膝盖上,两只小手攥在胸前。老妪笑了笑,抬手抚摸着小裕骐的脸蛋。榕树枝上,仙长忽道:“到底是谁照顾谁?”宗裕骐凝望着下方的场景,实料不到此生还能重温此情此景,心中无比感动,说道:“这仙人对我非常慈爱。她摩挲我的脸,感觉就像太后或是母后摸我一样。”仙长看那小裕骐缩成一团,已呼呼大睡,忽然肩头一沉,身边的宗裕骐也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仙长心中一动。宗裕骐满心沉浸在昔年奇遇之中,倚着仙长感叹道:“我真想回到那一夜。”仙长没有言语,心中暗暗警惕:这幻境神通广大,其法力又悄无声息,宗裕骐此刻在回忆童年旧事,幻境也能挑动起他对他的依恋之心……可是,仙长也没有把他推开。忽然林中传来几声野狼嚎叫。小裕骐登时醒了过来,一把抓过了小弓小箭。老妪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拍打,宽慰道:“不用怕,还远得很呢。”小裕骐想了想,说道:“老奶奶,我们生起火堆罢,野兽就不敢靠近了。我带有火刀火石。”老妪说道:“若有妖魔鬼怪为火光吸引而来,可怎么办呢?”小裕骐“啊?”了一声,犯起了难,是妖魔鬼怪可怕,还是野兽可怕?老妪哈哈一笑,说道:“孩子,多谢你今日救我。我送你一口清气,从此没有邪魔敢伤你。”小裕骐一呆,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老妪右手捏了个法诀,呼的吐出一口清气。小裕骐闭上了双目,只觉那清气似一股泉水透肌而入,清凉凉流转全身,顿时四肢轻盈,胸襟爽朗。他睁开眼来,惊奇道:“这是什么?好舒服啊。”那老妪微笑道:“我再授你一套无上妙源心法,你可自行修炼,听好了:坎水中间一点金,急须取向离中辏……”仙长忽然把手一挥。天光大盛,地势平阔,密林如云烟般消失不见,两人又回到了蓝天白云绿草坪间。仙长趁势转过身子,轻轻推开了宗裕骐,说道:“这套心法是这位前辈高人独传于你的,你就不用给我看了。”宗裕骐回过神来,笑道:“其实你看了也没什么。”两人默然无语。那对鸳鸯在池水上划开了一道道涟漪,看得人心神不宁。其实,方才观看童年旧事之时,宗裕骐就觉得浑身闷热难耐,只是勉强分心不理,现在就剩他与仙长面面相觑,他实难忽视这股子燥热血气。他要尽量东拉西扯,分散注意力,说道:“这仙人奶奶传了我功法,教我背了一遍,我就睡着了。等我再醒过来,已经回到了猎场,仙人却不见了。卫将军他们把我带回了大营。我父皇派人漫山遍野搜寻仙人,自然是毫无踪影,连那片密林也找不见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宫以后,我照着仙人所授的心法自行修炼,不过我没什么上进心,无所谓修为高低,也不知修炼了这心法有什么用处,所以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毕竟我当时搭救那老奶奶,也不是图她回报。父皇觉得我有仙缘,倒是想过让我正儿八经拜师求道,可又舍不得送我出家修行。母后就说,等我长大成人,再自己决定,于是就混到了今天。”仙长见宗裕骐额头满是细汗,两颊红通通的,双唇微分喘着热气,似乎是难以抵受幻境里悄然蒸腾的热度。仙长就后退一步,沉吟道:“说你有仙缘么……有一件事我先前想不明白,班昊仙师为何相中你做女婿?须知仙凡殊途,就算你这人略有根基,寿数也不过区区百年。你死之后,岂不是要抛下他爱女孤独伤心一世?现在看来——”?宗裕骐精神一振,说道:“现在看来怎样?”张开双臂,在仙长眼前转了一圈,得意道:“是不是我这无上妙源心法其实大有神效,能够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仙长见他薄薄的绸衫汗湿黏在了身上,显出腰肢和后背的苗条线条。他移开眼神,说道:“那倒不是。我并不知这心法的来路底细,就算心法本身神奇无比,像你这般随随便便修炼,跟一般凡人也没什么太大分别。”宗裕骐颇为失望。仙长接着道:“我只是想,你这人……品行不坏,也不算辱没了班昊仙师的女儿。”宗裕骐笑道:“究竟算不算辱没,应该由班姐姐本人决定,你我说了都不算。”仙长不语。两人再次安静下来,就清楚听见宗裕骐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宗裕骐脸色更红,抢着打破沉默,说道:“仙长,你认得出这位仙人是谁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仙长微一沉吟,也强迫自己转移思绪,心道:“这股清气……该不会是那一位?可这小子怎会受到她的青眼赏识?”仙长因道:“你再调动那股清气打我一下。”宗裕骐圆睁双目道:“可我控制不住。”仙长说道:“你刚刚不是打过我的胸口么?”宗裕骐说道:“那是因为你抓着我不放,我情急之下自然而然激发了清气。仙人只传授了我心法,并没有传我如何挥发内力、进攻防御的法门。”仙长也已察觉,宗裕骐内力充沛,又有清气护体,只是不会运用,譬如积蓄了满满一池清水,但却不懂如何引水而出,去灌溉田地。宗裕骐只觉太阳越来越晒,把手一挥,池塘上就浮现出了一座八角飞翘的水亭,四面透风,围着一层飘飘荡荡的轻纱帘。宗裕骐说道:“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们进去歇一歇罢。”在此幻境之中,两人就算远隔千万里,四面八方也都充盈着对方的气息,倒不如互相说说话,还能分散心神。仙长说道:“好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池塘上又浮出一块块圆石墩子,两人就从石墩上走过,进入水亭坐下。仙长说道:“我教你一些简单的法术,你可以试着学学引导内力,接着学会驾驭那股清气。”宗裕骐抬袖擦了擦下巴的汗珠,笑道:“哎呦,那我岂不是要拜你为师了?你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仍然不知自己师门是谁,我也怕遭天谴呐。”仙长只道:“你要入我门下,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呢。我不打算收徒,你也不用尊我为师,两免了罢。”宗裕骐说道:“你想教,我还懒得学呢。我是来成亲的,又不是来学艺的。”仙长说道:“你我要待足七天才能离开幻境,总要找些事做。我原本打算练功入定,但这鸳鸯宝镜究竟是王母法宝,与我道法……不是一路。我也难以破解。”宗裕骐听他点破了机关,更觉得血气翻涌。他把头转到一边,低声道:“你不热吗?”仙长将手一叩大理石桌面,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我先传你一招护身法术,你仔细记住,待会儿我要考你的。”接着就念了几句法诀给宗裕骐听,又教他如何运用内力。宗裕骐闷得不行,站起身来,拉开纱帘,可是池塘上水平如镜,连水亭里都一丝凉风也无。他费力地拉开了衣襟,苦着脸道:“太难了,我……我听不进去。”仙长不悦道:“这是最基本的入门法术,各门各派启蒙小徒弟,都是从这里起步的。你已经练了十二年心法,却连这么简单的招数都学不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顿足道:“是你教得不好。”仙长冷笑道:“难道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宗裕骐转身嚷嚷道:“你自己本领大,也不代表你会带徒弟啊。哪儿有教人功法是用嘴说的?”仙长蓦地伸出手来。宗裕骐身不由己就抬起右手,两人手掌对着手掌。宗裕骐一碰到他的手,只觉脑中哄的一声,体内热气几乎要透顶而出,颤声道:“你要干嘛!”仙长说道:“我教你怎么引导内力。”接着一股雄浑内力就透入了宗裕骐的掌心,不由分说在他经脉内迅速游走。仙长也另存了心思,他与宗裕骐在水亭中相对,觉得宗裕骐的气息愈发浓烈,令他道心紊乱,不胜烦恼。不如出手压制宗裕骐的内力,也许能化解窘境。——不料两人内力交融,更加难舍难分!宗裕骐先时只觉得,仙长身上有一股似有如无的浅淡气息,待得两人手掌相对,仙长的内力蛮不讲理注入了他的全身,那股浅淡气息就变得万分浓烈,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仙长的男子气息之下……宗裕骐气都喘不过来了,连头发根儿都红透了,眼冒金星,如置身于蒸笼之中,汗流浃背道:“我……我受不了了……”蓦地纵身一扑,双臂搂住了仙长的头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仙长方才一出手,也就明白过来,这一节是他全盘算错了。宗裕骐昏昏沉沉,仰起头要贴住他的面孔。仙长梗着脖子躲开,要把宗裕骐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低低道:“不要胡闹。”宗裕骐实在是抵御不住这汹涌热潮,每一个毛孔都要透出热气来,只有贴在仙长身躯上才能舒服些。他手脚都缠在仙长身上,心底还有一丝清明,欲哭无泪道:“我也想放开,可我做不到……我连你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我怎么变得这么荒淫无耻?”仙长只得解释道:“此乃红金鸳鸯宝镜之功效。只要两人对彼此……有一丝好感,就如生出了一颗火星。幻境就是那阵阵大风,能把火星子吹成燎原之势,催人动情——但若两人彼此好感全无,宝镜也无可奈何。班昊毕竟不会强逼他女儿与你结成夫妇。”宗裕骐挂在他的身上,用头脸摩挲他的颈间,喃喃道:“原来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怪我人太好了。连你这种鬼鬼祟祟、遮头藏脸的人,我都能发现你身上还稍有可取之处,对你生出那么一星半点儿好感。”仙长一时无语,把脸转开。宗裕骐呼吸急促,伸手把他的脸掰了过来,要掀开他的风帽一亲芳泽。仙长轻轻摘掉他的手,低声道:“不行。”宗裕骐锲而不舍又去掀,两人反复推拒几次,宗裕骐再也无法等待,索性隔着风帽,胡乱吻住了仙长的嘴唇。 第九章 情迷 第九章情迷仙长呼吸一窒。宗裕骐囫囵咬住了他的薄唇,含在口中不住吮吻,很快就把中间那层白布濡湿了一小片。仙长还欲挣脱,宗裕骐与他耳鬓厮磨,喃喃道:“不要走好不好?”仙长往后退了一步,忽觉有一物挡住了去路,回头一看,水亭中蓦地幻出了一张床榻,也不知是因何人心意而现。宗裕骐轻轻一跃,把双腿都盘在了仙长腰上,仙长站立不住,只得坐在床沿上。宗裕骐就势把他扑倒,高高骑在他腰上,又伸手去拉仙长的风帽。仙长立即抓住了他的右手,宗裕骐央道:“可我想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仙长说道:“我此来无色山是暗中行事,不愿众人知道我的身份,顶多只能对班昊一人说明。”宗裕骐说道:“不打紧,我不是仙界中人,就给我看了你的相貌,我也认不出你是谁。”仙长固执道:“你是无色派掌门的女婿,从此就是我辈同道了。”宗裕骐笑道:“是吗?我怎么记得与我拜堂成亲者另有他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时候爱火蒸腾,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左手促急促忙单手解开了衣带,胸口大片白皙肌肤就光裸出来。他右手扯过仙长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问道:“我身上是不是很烫?”仙长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这是命数使然……你闭上眼睛。”宗裕骐说道:“你不许我看你?可我一高兴说不定就要睁开眼睛,我可不敢保证。”仙长便捡起宗裕骐解下来的衣带,坐起身来,结结实实蒙住了宗裕骐的眼睛,用衣带在他头上绕了几圈,才在脑后紧紧打了个结儿。宗裕骐失去了视野,登时茫然无措,伸手往前试探,忽然摸到了一只冰凉的头冠,原来仙长已摘掉了风帽。宗裕骐还没摸清头冠的形状花纹,仙长就把他的手拿了下来。宗裕骐又向下捧住了他的面孔,觉他肌肤微微发热,下颌光滑无须,大约不是很老。仙长似乎不喜被人抚摸,把脸低了一低,流露拒绝之意。但宗裕骐对他的相貌太过好奇,仍是不舍得放手。两只拇指顺着他的长眉摸了过去,在心中辨别他的样貌,眉骨高耸,眼窝深邃,似乎有些眉压眼的面相……仙长忍无可忍,蓦地把宗裕骐压在了床上。宗裕骐啊的叫了一声,仙长将他双手分开,压在他的脑袋两侧,沉声道:“你不要动手动脚了,从现在起,一切都听我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双手动弹不得,只得道:“好好好,谨遵仙长法旨。”仙长不语,将手伸进了他的里衣,宗裕骐浑身一颤,仙长就无声无息剥去了他的衣裤,叫他一丝不挂横陈在床。宗裕骐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任其施为。他感到自己赤身露体,躺在仙长的目光之下,而仙长一声不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不由得有些扭捏,但身上更觉炽热难耐。仙长见这少年体态矫夭,一身雪白肌肤透出动情的粉色。宗裕骐喉咙滚动,咽了一下口水。仙长就伸手摸了摸他锁骨中间的小小凹陷,又顺着那里摸了下来。他指尖划过之处,一路点起了爱欲火焰,熊熊燃烧。宗裕骐忍不住向他伸出双臂,仙长俯身相就,温香软玉抱满胸怀。宗裕骐找到他嘴唇的位置又吻了下去,这一回不再隔着布料,两人鲜明感到彼此唇舌的销魂滋味儿,甜唾溶心,亲密无间,让人无比沉醉其中……两人身体挨挨蹭噌,都感到对方下身的热度。仙长拿起一只枕头,塞到了宗裕骐的腰下。宗裕骐被垫高了腰肢,臀部自然而然悬空。仙长就分开了他的双腿。宗裕骐心内期待又不安,抬起双手,撑住了仙长的胸口。仙长就身于他的双腿之间。宗裕骐忽然唤道:“仙长。”仙长不语,用手抚摸他的下身。宗裕骐身上一阵颤栗,忍不住缩起了双腿,似有一事难启齿,吞吞吐吐道:“仙长,我……”仙长停手问道:“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虽蒙着眼睛,但也能看出他神色羞赧,通红双腮,支支吾吾道:“我还……还不识云雨,你对我能不能……”仙长低低道:“别怕。”宗裕骐忙道:“我不是害怕……”他觉脸上热烘烘的,实在是臊得不行,掩面道:“哎呀,随你去了。”水亭四周纱帘飘荡,薰风袭人,池塘里多了几只毛绒绒的小鸳鸯,跟随在那一对大鸳鸯身后游水。幻境之中鸟语花香,春光和悦。仙长也抵御不住这翻涌情潮。他将宗裕骐搂在怀中,用手揉开了宗裕骐那处入口,便即缓缓挺身而入。宗裕骐先是浑身紧绷,似乎在竭力忍耐痛楚。仙长就停了下来,觉他体内湿热紧致。半晌,宗裕骐手脚放松了些。仙长才继续入内,待得尽根没入。两人气息圆融,通体舒泰。宗裕骐双臂搂住了仙长肩膀,把脸凑过去与他磨蹭亲热。仙长抬手揽住了宗裕骐的后脑,下身缓缓挺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总是顶弄在酥麻关窍,使宗裕骐全身发软,在他怀中柔颤呻吟。两人方才忍耐情欲,何其辛苦,此刻恰如久旱逢甘露,香艳流溢,神魂飘荡……过了一会儿,仙长搂住宗裕骐坐起身来,两人面对面相抱,宗裕骐摇摇晃晃骑在他腰间,觉他那物坚定有力撑在自己体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到自己终究跟一个不知相貌身份的男子,共效于飞之乐,忽然倍觉羞耻。他把头搁在仙长的肩头,咬着嘴唇轻轻哼唧着。仙长抬手抚摸他拱起的脊背,低声道:“怎么哑巴了?”宗裕骐不语。仙长下身动作不停,一边向上顶弄着宗裕骐,一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言语了?”把宗裕骐问得急了,抬头答道:“我这人不爱说话!”仙长低低笑了一声。宗裕骐一惊,明知蒙着眼睛看不见他,还是转头看向他的方向,说道:“你也会笑啊……我很好笑吗?”仙长不答,悄默无声对上了宗裕骐的嘴。宗裕骐只觉从口唇一直酥麻到了全身,也就不去理会了……不知过了多久,云散雨收。幻境之中也到了夜晚。银河横空,繁星满天,满池星光璀璨摇曳。那一家子鸳鸯都栖在池塘清波之上。宗裕骐已然入睡,侧身倚在仙长的怀中,把脸枕在他的胸口。仙长将他的藕色绸衫给他披在身上,又见他还蒙着眼睛,就替他摘去了衣带。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的脸上已勒出了几道红痕,几根长长的眼睫毛也被压弯了,黑漆漆折在一起,恐怕许久才能复直。仙长默然,向宗裕骐的面孔看了一看。宗裕骐似觉不适,翻了个身子,抱着枕头呼呼大睡。仙长随即盘腿打坐,真气游走了一个小周天,但觉宗裕骐的气息,又一丝一缕缠绕了上来,让他心神不宁。他知道,这幻境为爱侣所创,由欲生情,由情生欲,循环孳生,痴缠无尽。这七天七夜的功夫,可怎么挨过去?等到离开幻境之时,只怕他们也不是当初的那两个人了……那边,宗裕骐才识得云雨滋味,心满意足睡了过去,但睡了一会儿,又觉身体温热,体内不知何处蠢蠢欲动。他苏醒过来,脑袋微微一痛,觉得有什么东西扯着自己头发,回头一看,仙长又拉起了风帽,密不透风挡住面孔,而自己的一缕长发被他袍角压住。宗裕骐就道:“你压住我头发了。”仙长微微抬起膝盖,宗裕骐扯回了头发,披衣起身,把一头青丝拢到身前,掌心中幻出一把梳子,窸窸窣窣梳通了长发,又回头道:“你在用功吗?你帮我梳个发髻好不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仙长简短道:“我不会。”宗裕骐笑道:“你不想就直接说不想呗。”他赤足走到水亭边上,倚着阑干坐下,在星光下对着水面,自己别着双手,摸索着盘起发髻。仙长听见他有腔无调哼着歌儿。过了一会儿,宗裕骐梳了个凌乱潦草的发髻,自觉还过得去,扭头问道:“这幻境里有没有东西吃啊?我肚子饿了。”仙长淡淡道:“幻境一切都是虚无。你觉得过了一天,真正外面只过了一会儿功夫。凡人就几个时辰不吃不喝,也不会死的。”宗裕骐闭上眼睛想了想,手掌心幻出一块桂花糕,送到仙长身前道:“那这是什么?”仙长只道:“万相皆是虚假,聊以自慰罢了。”宗裕骐说道:“不对吧。我吃了好吃的,心情就舒畅适意,这可不是假的呀。”他走到阶下去吃桂花糕。小鸳鸯三三两两游到水亭边。宗裕骐就掰碎了糕点,抛在水面喂鸟。仙长闭上眼睛准备入定,忽然宗裕骐指着天空说道:“那也是假的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仙长睁眼一看,不由得站起身来。只见星空东南角出现了一道极大的裂痕,跟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个天空无声无息支离破碎,裂缝之后却是无垠黑暗。仙长心中一沉,说道:“宝镜碎了!”宗裕骐大吃一惊,说道:“你不说这是王母所赐的法宝,谁敢无缘无故打碎它?该不会是外面出什么事了?”心思飞转,展颜笑道:“莫非你假扮班遥仙子,终究被无色派发现了?”仙长心想,若只是他的身份泄露,那算什么?怕只怕,无色山那场空前浩劫并未化解……宗裕骐拍手笑道:“你赚走了班昊仙师的女婿,我看你出去以后怎么跟他交待。”仙长一把抓住他的后心,说道:“别笑了。出去一看便知。”宗裕骐手中的桂花糕扑通一声落入池水。两人腾空而起,径直飞向破裂苍穹……却说桃花林彩棚之中,班昊把新人收入了红金鸳鸯宝镜,就用红绸包住了宝镜,仔细收入怀中。卫将军大惊,奔入彩棚问道:“我们二殿下上哪儿去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昊说道:“卫老将军且宽心。我亡妻蓉辛公主乃王母之女。昔年我夫妇成婚,王母就赐了这法宝与我夫妇。”接着将宝镜的妙处说给了卫将军听。卫将军这才放下心来,恭维道:“还是掌门老仙师想得周到。”童儿奉上瓜果点心。众人聚在彩棚中说说笑笑,其乐融融。金长老问道:“掌门还有许多话要嘱咐新人,是不是该放他们出来了?”班昊微笑道:“再等一等。时间一到,宝镜自然会放他们出来。”水长老笑道:“只盼遥儿能真心喜欢裕骐二太子,日后大事也就更顺利了。”班昊笑而不语,手捋胡须,神情欣慰。众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无色派蓝衣弟子如大鹏般飞了上来,进入桃林一路狂奔,径直闯入彩棚。金长老大怒,起身道:“小子,我记得你是今日主峰值东南岗的传信使,怎么如此无礼?掌门仙驾在此,你进来也不知通报一声?”那弟子慌慌张张跪地道:“启禀掌门仙师,启禀三位长老,启禀诸位师祖师叔师伯,请恕弟子无礼,实在是山下岗哨十万火急来报,言道班遥仙子身受重伤,梅花鹿将她驮了回来。岗哨弟子难辨她身份真伪,不知该不该放她上山。还求诸位首脑指示!” 第十章 夺宝 第十章夺宝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水长老叱道:“你是傻了还是糊涂了?遥儿好端端在宝镜之中呢,哪儿又冒出来一个遥儿?”班昊一怔,转头看向碧霄宫方向,云淡风轻,山岳安宁。金长老反应极快,说道:“该不会是奸邪之辈假扮成班遥,要混上无色山来图谋不轨?”卫将军急了,说道:“万一镜子里面的班遥仙子是冒牌货呢?我们二殿下岂不是跟妖魔鬼怪共处一间了?”班昊微一沉吟,说道:“镜子里面的遥儿自然是真的。方才遥儿与二太子拜堂成亲,大伙儿都在旁边看着,她身上并无半分魔气,即令是我老眼昏花,诸位同门岂会认不出?”众门人异口同声道:“不错,镜子外面的遥儿才是假的。”卫将军还是不放心,忧切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邪魔外道的鬼蜮伎俩防不胜防呐,还是小心些为好。”班昊摸了摸怀中的宝镜。若是敌人假扮成不相干的人,在山下一刀杀了便是,根本不需放上来,没得脏了这片清净仙境。但此刻事关他爱逾性命的独生女儿,毕竟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镜子外面的遥儿才是真身,倘若他看都不看,就教门人处决了他真正的女儿,岂不是终身之恨?班昊拿定了主意,对那传信使弟子吩咐道:“叫他们把山下的班遥放上来,大伙儿一同分辨。”金长老朗声道:“卫将军请安坐。今日我派高手齐聚一堂,管教这宵小之辈有命来、无命回。”传信使领命疾去。众门人议论纷纷,本派掌门之女成婚的大喜日子,却出了这么一件案子,未免令人不快。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片刻间,只见那传信使在前引路,一头梅花鹿远远奔入了桃花林,背上驮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四肢垂软,毫无知觉。梅花鹿来到彩棚前的空地上,跪下四蹄,将背上的女子放在地下,便即退到一边。众门人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来,看那女子气息奄奄,浑身是血,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痛苦之色。她的相貌衣装,赫然就是班遥仙子。金长老骂道:“贼头,化形功夫倒还要得,变得挺像啊。”木长老说道:“金老兄莫急,我来试一试。”说毕口吐莲花,吹了一口气,莲花摇摇晃晃,飞到了那女子的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莲花上。本拟莲花会因为魔气而枯萎,不料等了一会儿,莲花仍是娇娜盛放,在那女子头顶徐徐旋转。金长老纳罕道:“木老弟的法宝不管用了?”木长老奇道:“这女子必然不是魔。”水长老说道:“就算她不是魔道,那也不是好人。仙界修道炼气同辈之中,不仁不义、包藏祸心之徒还少吗?”班昊盯着那女子看了一会儿,忽道:“等一等。”双手分开人群,走到那女子身前。金长老忙道:“掌门仔细啊,可别中了敌人的奸计。”班昊说道:“我有数。”俯身握住了那女子的右手,一股内力便即传入对方掌心。那女子重伤之余内力枯竭,但还是激起了一丝内力响应。班昊感觉到这女子内力与自己系为同源,不禁愕然道:“遥儿,果真是你吗?”班遥得了班昊的一股内力,缓缓睁开了眼睛,神光涣散,模糊不清唤道:“父亲……”众门人都看得惊疑不定。班昊骤然看到女儿这副惨状,不由得方寸大乱,脑中乱哄哄的,千百个猜测同时涌上心头,慌忙道:“我的儿,这可苦死我了!你不是在镜中幻境么?怎会去了山下?是谁伤得你这样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遥实是精力不支,又闭上了眼睛,紧咬牙关,竭尽全身力气说道:“鹿……鹿……”梅花鹿静静卧在父女俩身边。班昊心如刀割,赶忙把班遥抱到了膝上,泪如雨下道:“梅花鹿没有丢,你放心。”转头急道:“水老弟,快取丹药来救遥儿!”水长老虽是将信将疑,但仍扭头吩咐童子道:“速去我丹房取药。”童子飞奔而去。班遥蓦地扯住了班昊的衣襟。班昊回过头来,只见班遥五官紧皱,忍受着极大痛苦,拼命挤出微不可闻的声音:“鹿是……是……”班昊痛心疾首道:“鹿是什么?”班遥气若游丝道:“……是魔!”班昊心神一凛,这一瞬间,他脑中闹哄哄的思绪全部停止,心里一片空明。他扭头看去,只见梅花鹿眼眶里一对温润瞳仁,刹那之间变作了全黑。班昊不假细思,第一个念头就是保护爱女,伸臂把女儿护在怀中。那梅花鹿咧嘴露出邪笑,露出一口獠牙,一伸头就咬住了班昊的肩膀。这一下发生得太过突然,班昊还不及反应,便觉肩头剧痛,梅花鹿已活生生撕下了他的一条手臂!他一截儿衣袖惨然随风飘去,“梅花鹿”仰起头来生嚼硬吞,把那条手臂血淋淋咽入腹中,嘴角流出了一条条鲜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昊剧痛之下根基大震,不由自主放开了班遥,浑身发抖倒在地下。“梅花鹿”趁机叼住了地下的班遥,往自己背上一甩,撒开蹄子就往下山的方向跑去。交睫之间,变生肘腋。无色派众门人群情如沸,金长老眼中如要喷出火来,骂道:“该死的畜生,把你千刀万剐!”众门人各自唤来坐骑、祥云,风驰电掣就去追那梅花鹿。卫将军等金乌国官兵惊骇得无以复加,互相问道:“到底哪个班遥仙子是真的?”但见无色派骤生大变,他们不明所以,也不敢横加干涉。水长老则率弟子围住了班昊父女,火速加以医治。班昊痛得死去活来,犹自叫道:“快让大伙儿别追那鹿了,遥儿也……也先别救了……敌人就是要扰乱我无色山的布防。让大伙儿都去碧霄宫……焱阵图……焱阵图要紧……”水长老扬声喊道:“掌门有令,众门人速至碧霄宫保卫焱阵图——”他的喊声中气十足,远远传荡开来。众门人闻得掌门号令,有少数人激愤难当,仍然在追逐梅花鹿。大部分人则掉转方向,齐刷刷赶往峰顶的碧霄宫。那梅花鹿仰头一声长啸,便在此时,碧天白云里闪过一道黑压压的影子,紧跟着云翻雾涌,风声大作,层层叠叠的白云压向了碧霄宫。众门人加紧赶路,却见云层里闪过了一片黑鳞,又迅速隐没。木长老惊道:“糟了,是天火魔会的火龙。”众门人中一道姑道:“不能够。鬼母的八百火龙,在四百年前全都封印在焱阵图中了。”木长老说道:“魔道余孽是不是新炼了火龙?”一老道犹疑道:“除了鬼母魔王,天火魔会还有谁有这般修为?”金长老喝道:“你们都急傻了,鬼母的火龙都是红鳞啊,天上那个是黑蛟。”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未落,只见云山云海破开一个大洞,一条黑蛟迅捷无双钻了出来,盘盘绕绕挂在碧霄宫上空,舌头一伸,滴溜溜吐出了一颗定海珠。那定海珠只有鸡卵大小,却放出了万丈瑞光,映得半边天空里都是翻涌波浪的闪烁水光,众人耳中都听到了怒海翻波之巨声。无色派众门人大急,各自狠催坐骑祥云,如一道道白光般冲向峰顶,连人影都已经看不见。可他们还是差了一步,那黑蛟催动定海珠,如离弓弹丸般急坠而下,嗖的一声就击穿了碧霄宫的屋顶!——须知焱阵图封印了八百火龙,无色派即以水镇压。碧霄宫外常年布有“守宫真水法阵”,虽是无色无相,但法力高强,平日一丝风也吹不进去。可那定海珠恰是克水法宝,此刻班昊仙师、众门人偏偏又不在宫中,因此定海珠轻而易举就击破了真水法阵。那定海珠穿破屋顶,便如有生命般到处飞弹纵跃,将碧霄宫的屋顶墙壁打得千疮百孔。那黑蛟一尾巴扫下去,就把小小的碧霄宫打得稀巴烂。前殿赫然暴露在外,香案翻倒,彩幛飘离,碧霄娘娘的塑像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定海珠腾空升起,那黑蛟吞珠入腹,就闷头钻入了后殿。无色派众门人怒喝声中,那黑龙很快又飞了出来,嘴里衔着一幅卷轴,正是三界至宝焱阵图!无色派众门人此刻才赶到碧霄宫。各人祭出了诸般法宝兵器,真气冲天,彩光漫漫,千刀万剑都往那黑蛟身上招呼。那黑蛟直冲上天,速度极快,但他身形庞大,腰部往下,还是挨了无色派众门人无数攻势,鲜血披离而下,如一片红雨,洒在碧霄宫的断壁残垣上,连碧霄娘娘倒地的塑像上都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黑蛟痛不可抑,盘起尾巴吊在空中,低头在山上寻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梅花鹿”引着一小群无色派门人东拐西绕,又从山阴面攀上了峰顶。鹿皮霍地撕裂,一个紫衣女魔浴血钻出鹿腹。她把昏迷不醒的班遥负在背上护身,身后的无色派门人投鼠忌器,不敢加以飞刀、袖箭等暗器。紫衣女魔蹿上了无色派听松楼的楼顶,对着黑蛟尖声喊道:“死蚯蚓,快把焱阵图给我。”那黑蛟扭头看见了紫衣女魔,就化作人形,抱着焱阵图飞了过去。无色派众门人失去了这么大的目标,许多法器就打到了空处。金长老叫道:“大伙儿快追啊,誓死夺回焱阵图。”众门人紧随而来。桃花林中,木长老为班昊裹好了臂伤。班昊嘴唇发白,望着那紫衣女魔,颤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天火魔会乌云子的大徒弟韩宛铮。”那紫衣女魔韩宛铮狞笑道:“班昊老儿,你的膀子又老又柴,但吃到肚里还挺有劲道的。你这宝贝女儿细皮嫩肉的,不知滋味儿如何啊?”说着反手摸了一把班遥的面孔。班遥苍白的脸就搁在她的肩头,仍然不省人事。木长老气得胡须乱战。班昊伸手搭住木长老,木长老连忙将他扶坐起来。班昊又望向空中急速飞来的黑蛟,说道:“那是乌云子新收的门人?你们怎么制住了我女儿?”韩宛铮鄙夷道:“将死之人,话却恁多。”黑蛟飞落在楼顶。他腰部以下伤痕累累,跌跌撞撞走向韩宛铮,气喘吁吁道:“大师姐,东西拿到了,我们……我们快走罢。”韩宛铮看见他怀里的焱阵图,黑漆漆的眼瞳不由得放出凶光,把手一伸,喝令道:“给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蛟慌急道:“无色派门人要追上来了,我们走罢。”韩宛铮啪的甩了黑蛟一记耳光,怒道:“我叫你把宝贝给我,你敢给我装聋作哑?你想自个儿居功吗?不是我豁出性命混上无色山引开他们,你怎有机会盗走焱阵图?”黑蛟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跌坐在楼顶上。听松楼的楼顶倾斜狭窄,犹如坡道,黑蛟身不由己滑落下去,滑到了屋檐边,他赶忙反手扣住瓦片,钉住身形,这才没有直掉下楼。可他撒开了怀抱,焱阵图就一骨碌滚落下去,轻飘飘跌下了楼顶。金长老等都已赶到楼下,见状呼喝道:“快接住啊!”韩宛铮破口大骂道:“废物点心!”摘下项中白骨颈链,蹭的向空中一甩。那白骨链就化作了九尺白骨鞭,如一道白蟒窜下楼去。众门人祭出法宝去接焱阵图,还没赶到楼中腰,就眼睁睁看着白骨鞭在半空中勾住了焱阵图。韩宛铮挥臂一撤,那白骨鞭就卷着焱阵图飞了回来。韩宛铮左手揽住了白骨鞭,右手就接住了焱阵图。她死死盯着焱阵图,激动得声音发抖,说道:“焱阵图……终于到我手里了。”班昊高声道:“你听我一句劝,天火魔会处心积虑谋夺焱阵图,可你们根本没有本事降服它。焱阵图到了你们手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灾祸。还是还给我罢!”韩宛铮凌空甩了一鞭,喝道:“死老头,你少胡言乱语。自古物见主,必取之,焱阵图里镇压的八百火龙是你的吗?你霸占了焱阵图四百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第十一章 三才 第十一章三才班昊还欲再劝,木长老催促道:“掌门还跟这女魔头废话什么?不扑杀此獠,此恨难消!”班昊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无色派众门人听着,摆三才法阵,全力诛杀魔道,夺回焱阵图。”无色派众门人轰然相应。班昊又道:“木老弟,我不要紧的,劳你前去守阵。”木长老就令童儿搀扶班昊,自己飞身赶到听松楼下。今日本来只有无色派首脑人物上峰顶赴喜宴,此刻碧霄宫被毁、焱阵图被盗,无色派数百名门人子弟都赶来支援,黑压压围在听松楼下。金木水三长老,各自占了天、地、人三阵眼。众门人忙中不乱,迅如疾风般分作了三簇。三长老高声呼喝,众门人真气齐发,催动三才法阵,便从下往上,聚合成了一个巨大的金绿银三色光罩,将听松楼笼罩其中。韩宛铮怀里搂着焱阵图,背上负着班遥,纵身就往天上飞去。黑蛟缓过气儿来,也紧跟而上。可那三才法阵的光罩已然闭合,两人前后撞在光罩上,真气反弹,神识剧震,又跌回楼顶。众门人加紧发力,那光罩彩光大盛,越缩越紧,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变成一个圆球,将黑蛟和韩宛铮双双收服,而又不伤及焱阵图和班遥。黑蛟问道:“大师姐,我们要被他们擒住了,怎么办啊?”韩宛铮叱道:“你顶着颗大脑袋就不知道用一用?那定海珠此刻不用,更待何时?”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蛟就吐出定海珠来,祭到两人头顶上方。黑蛟在屋脊上盘膝而坐,奋力催动之下,定海珠就放出千道瑞光,与光罩相抗拒。光罩就凝滞在了半空中,无法再继续收缩。金木水三长老有条不紊发号施令,众门人从容调动三才阵,那光罩放慢速度,一寸寸往内缩小。韩宛铮急得七窍生烟,挥白骨鞭往黑蛟背上狠狠抽了一记,说道:“你再敢偷懒,我回去禀告师尊,活剥了你的鳞!”黑蛟直直凝视着那定海珠,双手掐诀,加倍用功。他鼻中流下了一道鲜血,周身浮现起溶溶荡荡的水光,定海珠向上升高了数寸,继续抵御光罩下降。可无色派那边是数百门人合力围攻,黑蛟这边独木难支,如何能够匹敌?定海珠似有急躁之意,在空中滴溜溜急速旋转,那三色光罩则泰然自若,光芒愈发夺目耀眼。看来时间一长,黑蛟定难支撑,他师姐弟还是逃不过被光罩镇压的下场。韩宛铮反手提起班遥的发髻,把她低垂的面孔露了出来,高声道:“班老儿,叫你手下这群废物撤走,不然我将你女儿的眼鼻耳唇腮一片片割下来吃肉。”班昊怕军心动摇,立即道:“焱阵图是碧霄娘娘托付给我的重任。你要杀就快快动手,无色派但教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能容你下山!”韩宛铮看他说得大义凛然,微一迟疑。倘或她落入了无色派手中,班遥就成了保命符,她一时倒不敢真的对班遥下手。无色派众门人加紧合围。班昊全神贯注盯着局势。卫将军赶到班昊身边,说道:“掌门仙师,贵派正在危急之际,我们力微势弱,帮不上什么忙,本不该给你添乱,但求问你一句,二殿下什么时候能从宝镜出来?镜子里那个假班遥仙子,定是这两个魔道的同党,二殿下怎能和这等奸邪之辈共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昊一凛,说道:“亏你提醒,我这就放裕骐出来。”他素日行事缜密,韩宛铮方才是以他爱女相惑,趁得他心伤女儿、神思混乱之际,才能偷袭成功,废掉了他的一条臂膀,剪除了无色派的第一高手。黑蛟随即夺走焱阵图,更令班昊深受重创,灵台震荡。他满心只关怀这着焱阵图能否回归。别说镜子里是他女婿,就是他亲女儿,他也无暇分神他顾了。直到此刻卫将军上来催逼,班昊才取出怀中红金鸳鸯宝镜。救人要紧,也顾不上这法宝乃王母所赐,他将宝镜往地上一摔,镜子碎片亮闪闪落了满地。卫将军等急忙看去,只见满地碎片中照映出两道小小的身影,两个呼吸之间,宗裕骐就和一个白衣人双双飞出,落在了桃花林中。宗裕骐还是入镜之前的打扮,穿着大红婚服,衣饰华丽非凡,惊呼道:“班昊仙师,你的手怎么了?”他一个箭步冲到班昊身边,跟童子一边一个搀扶着班昊。班昊拍了拍宗裕骐的手,温言道:“是我粗心大意了,我该早点儿放你出来。”宗裕骐嗫嚅道:“嗯,我没事的。”那白衣仙长看见班昊独臂、碧霄宫坍塌、听松楼上围攻正紧,他声音一沉,说道:“一会儿功夫就弄成这幅样子。”班昊又向那仙长问道:“阁下是谁?为什么要扮成我女儿?”仙长长袖一挥,腾身飞起道:“先夺回焱阵图再做道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昊追问道:“你为何插手我无色派的要务?”宗裕骐插口道:“仙师,他应该不是坏人。”仙长已不再理睬班昊,如一道闪电般直冲听松楼楼顶。卫将军趁机在宗裕骐身侧道:“二殿下,我们往后退开些。”宗裕骐说道:“老将军,你带着大伙儿快回玉真堂去自保,仔细误伤。”卫将军忙道:“不啊,要走一起走。”宗裕骐说道:“我泰山老丈人受伤,无色派现在有麻烦,我不能自己逃啊。”卫将军深恼班昊方才把宗裕骐忘在了宝镜中,又见新娘子是那白衣人假扮的,然则联姻无果,什么岳丈、女婿都算不得数,急道:“二殿下,我们断然不能抛下你独活啊。”班昊抬起独臂把宗裕骐挡在身后,说道:“魔道不知派了多少奸细混入无色山,大伙儿还是聚在一起为好。卫老将军切莫担忧,若有纰漏,老夫一应担当。我这点儿本领还有。”卫将军就不便再多说了,低声向一个侍卫嘱咐道:“去把我们自己人都叫来。”侍卫领命而去。众人望向听松楼,只见那白衣仙长飞过三才阵上空,一径儿直冲楼顶,手里掐着法诀,一道真气护体,轻而易举破入了光罩之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长老吃了一惊,彼此眼神询问道:“这人是谁?”仙长人尚未落在楼顶,就向韩宛铮喊道:“乌云子想要焱阵图,为什么不自己来,却派你这微末道行上门送死?”韩宛铮挥鞭抽向仙长面门,斥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哪儿钻出来的杀头死囚?”仙长不退反进,冷冷道:“你的鞭法比四百年前长进了些。”韩宛铮纳罕道:“你谁啊?滚开啊!”那白骨鞭如狂蟒逼来,仙长手腕一翻,擒住鞭尾,一股雄浑内力震荡而去,把韩宛铮半边身子都震麻了。她拿捏不住鞭柄,仙长随手一扯,一招之内就夺走了白骨鞭。长鞭在手,仙长反手就横胸向黑蛟抽去。黑蛟只觉一阵劲风袭来,他全身气力都在催转定海珠,这当儿别说躲闪,就连一根指头的余裕都分不出来。黑蛟只得放下双手,双掌往前一推,催动定海珠向仙长天门击落。仙长说道:“自不量力。”他双足分踏,脚下瓦片寸寸爆裂。左掌向上一翻,无形掌风就顶住了定海珠,定海珠在他的掌风旋涡中急速旋转,连带着黑蛟也神知混乱,呼吸急促。仙长右手长鞭一挥,那白骨鞭在他手里就如一杆长枪,笔直刺向黑蛟胸口。韩宛铮骂道:“贼头,你自己没有兵器么?把我鞭子还给我!”插身抢在两人中间,伸手抓向鞭子中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岂料仙长手腕微颤,那白骨鞭刹那间由一线笔直变为九曲柔弯,一层层波浪接连不断滚向韩宛铮。鞭风极强,柔中带刚,逼得韩宛铮喘不过气来,慌忙翻身躲到屋脊之后,险些再此触到光罩。白骨鞭顺势击烂了屋脊,霍剌剌敞开一个大洞,破砖烂瓦飞溅四散。不过,韩宛铮这么一打岔,仙长得分开手去对付她。黑蛟就趁机发功,拼命平复了剧烈震颤的定海珠。韩宛铮绕开黑蛟,将焱阵图插在腰间,一跃而起,猱身再上,双爪带起一股烈火焦风,迎面抓向仙长。仙长侧步斜上,抖开长鞭,鞭头从韩宛铮双手之间穿过,飞到一半又自行调转回来,一圈一圈紧紧捆住了韩宛铮的双手。韩宛铮双手动弹不得,仙长劈手去夺她腰间的焱阵图,说道:“拿来!”韩宛铮骂了一声:“除非我死了!”紫裙飞起,抬足踢向仙长下巴,双手缠着白骨鞭,狠撞仙长胸口。仙长偏头避开,反指去点韩宛铮的穴道。韩宛铮反过身子,仙长一指就戳在了她背负的班遥身上。班遥在昏迷中哼了一声,仙长立即撤回指上所带的内力。韩宛铮趁机往前一扑,跃到了楼顶破洞的那一边,说道:“死蚯蚓,你看白戏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蛟好容易稳住了定海珠,眼见光罩已缩到方圆数丈,他又升起定海珠抵御光罩,闻声无奈道:“大师姐……对不住,我……我实在分不出手……”仙长白袍翻飞,口念法诀,双手往上一推,掌心吐出一道白光,迅疾无双射向了定海珠。定海珠正放出万道瑞光抵御光罩,两者堪堪持平,蓦地添上了仙长的内力,就打破了平衡。定海珠晃了一晃,光线闪跳,忽明忽暗,再逼下去,势必就要爆裂。黑蛟急得血汗直流,喝道:“我的珠!”那楼顶本来并不宽敞,又破了个大洞。仙长嫌黑蛟挡在中间碍手碍脚,断喝道:“下去。”白影一闪,逼到黑蛟身前,反手一掌击在黑蛟胸口。黑蛟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打翻膻中气海,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这一掌生生将他原形打出!众人只见一条硕大黑蛟弯弯曲曲掉了下来,轰隆隆砸落在桃林里,将彩棚压得粉碎,又压折了无数桃花数。落英缤纷,漫天飞舞,花瓣如血点,血点如花瓣,纷纷扬扬激起了漫天红霞。班昊将手一挥,面前挡住了一道风墙,将断木乱石弹射开来。众官兵看见黑蛟就倒在不远处,不由得骇异。卫将军看事不好,方才已派人回玉真堂调派人手。金乌国的武士、马夫、杂役等未得邀请上山观礼,本在玉真堂内守着,这会儿看得峰顶乱糟糟达成一团,各人早已忧心忡忡,只是不敢擅离职守。将令一到,各人急忙整装待发,全部赶来桃花林护驾,并带来了宗裕骐、卫将军等人的坐骑武器。宗裕骐草草脱去了沉重的华服美冠,将逍遥剑挂在腰间,扶着班昊观战。金乌国官兵保卫在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看见那黑蛟盘卧在花木之中,兀自奋力抬起头来,一口气吸回了定海珠,蛟头随即无力坠在地,疼痛得喘息不止。黑蛟口中满是献血斑驳的獠牙,大得能吞下一辆马车。一呼一吸之间,四周桃花草木凌乱飞散。定海珠一走,楼顶的光罩就迅速收拢。韩宛铮双手挣开了白骨鞭,将鞭子挂在颈中,矮身要钻入破洞逃走。仙长就将大袖一甩,如一张网捞起了韩宛铮,把她仰面朝天,抛向从天而降的光罩。金乌国众官兵欢呼道:“抓住了!”韩宛铮被光罩迎面弹慑了一下,浑身一僵,疼得大叫一声,觉得那光罩就如同金缕衣般要缠上身来,情急之下,反手抽出了焱阵图,竖起卷轴就去顶那光罩。班昊厉声道:“仔细别激发了焱阵图!”金木水三长老急忙下令,无色派众门人不敢过分逼近,光罩收缩的速度又缓了下来。韩宛铮趁机落回屋顶,扭身趴伏在屋脊上。仙长啧了一声,她喘吁吁抬头道:“你再敢动我一下……我可要打开焱阵图了。”班昊见状急道:“万万不可——”宗裕骐听他的声音都怕得发颤了,不由得吓了一跳。无色派众门人闻言,也都惊惧交加。仙长沉声道:“虚张声势。”韩宛铮被他戳破机关,不由得恼羞成怒,右手把焱阵图举了起来,左手作势要去解开卷轴的系绳,似碰非碰,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色派众门人从仙长的凌厉身法之中,大约已猜到了他的来历。水长老叫道:“这位同道慢着些,可不要再逼她了。”仙长喝道:“当年碧霄娘娘将焱阵图托付给无色派看管,所为何来?此物决不能流入魔道手中!”金木水三长老彼此相顾,都拿不定主意。仙长继续道:“诸位同道不要迟疑手软,快擒住了她。不然你无色派看管焱阵图不利,你门下人人都逃不了干系。”班昊说道:“不错,这是我无色派的重任,就有任何干系,由我等一应承受。请尊驾不要插手。且请退下,我就当你没有不请自来潜入无色山。不然,我也只能当你是来盗宝的!”仙长不虞道:“你这当儿还只顾门户之见?”班昊说道:“拘泥门户之见者可不是我!”韩宛铮伺机爬起身来,又要钻洞逃跑。仙长怒道:“好,你们不动手,我来。”他反过手去,从背后衣领中拔出了一柄极长的剑,剑刃如一泓冰水,寒森森放出冷光。 第十二章 火海 第十二章火海韩宛铮一见那柄寒凛凛的长剑,心中一片冰凉,万念俱灰道:“是……是你?”她自知不是他的对手,颓然坐倒在破洞边缘,连逃跑的意图都无了。仙长再不废话,提剑向她走去。韩宛铮在这只待引颈一割的濒死绝境,蓦地想起来:倘或眼前的白衣人真是那个人,她方才怎还有本事同这人拆了数招?然则,此人只是嘴上逞强,其实他也忌惮着焱阵图的厉害……韩宛铮的求生心霎时熊熊燃起,喘吁吁狞笑道:“左右都是一死,死前岂能不看一眼焱阵图?”她伸指勾住了焱阵图的系绳,劲力到处,系绳寸寸断裂!仙长大惊,剑如冷电,直刺韩宛铮的胸前。韩宛铮不避不躲,两手拉住双轴,蓦地在胸前拉开了焱阵图!焱阵图不过展开了数寸之宽,但仙长只觉一片红光刺痛了双目,急忙抬袖捂住双目,回剑撑在地下。韩宛铮把焱阵图挡在身前,她就看不见图上画着什么,只觉焱阵图上红光大盛,纸面剧烈震颤,力度越来越大,似有活物呼之欲出。黑蛟虽倒在桃花林中,但把楼顶一切看得清楚,见状大急,口吐人言道:“大师姐,快把焱阵图合上,师尊只让我们把焱阵图带回去,可没让我们打开啊——你打开了可怎么收回去啊?”无色派众门人亦是大惊失色,金长老怒道:“贱人,你闯下无穷大祸了。”水长老悚然之间卸去了力气,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一众门人以为要收手,三色光罩登时却了三分之一。金木二长老等门人难以支持,光罩迅速湮灭,三才阵不攻自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韩宛铮压力顿轻。她跳起身来,看见楼下众人都流露出惊恐之色,她心中涌起无比快意,笑道:“现在才知道怕?晚了!”宗裕骐扶着班昊,在桃花林中看得目瞪口呆。班昊神情激愤伤痛,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来,说道:“够了……够了。韩宛铮,你快合上焱阵图,我们饶你走路便是。”韩宛铮哪里肯信他?鄙夷道:“死老头,你刚刚不是还说,只要你们还留下一个活口,断不容我下山去么?”焱阵图似乎活了过来,不断撞击着她的掌心。她双手擒着一根木轴,高高举过头顶,尽情将焱阵图抖落开来,另一根木轴就咕嘟嘟滚落下去,尖声道:“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大家一起死了罢——”那焱阵图展开之后足有一人之高,布帛在韩宛铮身前飘飘荡荡,其上绘着大片大片火红血色,透露出刺目闪耀的熊熊火光,足足照出里许之外。韩宛铮口念法诀,催动助力。她站在焱阵图之后,很快看见几缕红须飘悠悠透出了布帛,一条火龙就要探出头来。此时此刻,仙长首当其冲,站在焱阵图在正面。他只觉一股逼人灼气烧上身来,底下金木水三长老叫道:“快撤呀!”连班昊也叫道:“你压不住焱阵图的,快走,快走。”宗裕骐手心里都是汗,连心跳都停了,目不转睛盯着火红光芒里那一抹白影。仙长却不进反退,咬破了舌尖,嗤的喷出一口鲜血,双手结了个法诀,手心一道冷冽白光就射向了焱阵图。韩宛铮觉得焱阵图一抖,火龙似乎缩了一缩头,她不由得大怒,喝道:“你们都困了四百年了,该出来透透气儿了——”随即大声念诵鬼母魔王所创的心火口诀。那火龙立刻狂怒交加,七窍中都喷出炽热火焰,蓦地探出龙头,吸了一口长气,接着吐出一声尖锐长啸,众人都难受得捂住了耳朵,龙啸在远近山谷回荡不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啸声起处,更刮起一阵橘红狂风。那仙长正当风口,通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来,只顾得上运功护体。火龙再是一声长啸,那狂风就如卷败叶般将仙长刮起,只见他身如流星,没入红风,嗖的一声就被刮去了天边。宗裕骐急道:“他怎么样了?”班昊自知今日死期已至,反而镇定了下来,反手在宗裕骐肩上一推,说道:“桃花林往西一处断崖下有小瀑布,你们速去躲在水潭里,或能自保。”卫将军急忙传令退走。宗裕骐一惊,拉着班昊的独臂道:“那你呢?”班昊露出沧桑之色,苦笑道:“我无色派誓同焱阵图共存亡。”他知道宗裕骐不舍得抛下自己,喝道:“你这凡人留在此处也是无用,快逃命去,省得我还要分神顾你!”宗裕骐忙把自己的风雷马牵给班昊,说道:“你老受了臂伤,骑马好歹可以借力。”班昊眼中含泪,动容道:“好孩子,你去罢。”宗裕骐亲手扶着他骑上风雷马。金乌国众官兵已排列齐整,卫将军伸手一拉宗裕骐,宗裕骐就飞身上马,与卫将军共乘一骑,喝道:“我们走!”一行兵马就往西冲出了桃花林,扬起一路残花尘土。那黑蛟瘫倒不起,硕大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又看向了听松楼顶。却见第一条火龙已经钻出了焱阵图,跟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数不清多少火龙盘绕峰顶,一时间,黑压压的乌云排山倒海般压向了无色山。一条火龙厉声长吟,其余火龙一齐相应,全都张口喷起火来,烈焰飞腾,阖山起火。无色山中飞禽走兽乱作一起,四面八方响起了无数哀声惨叫,天地陷入了无间烈火地狱之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韩宛铮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将焱阵图挂在残破楼顶,自己躲在焱阵图之后自保。那黑蛟则化作人形,手足并用爬在地上,奋力投入了桃花林的一口水井。班昊骑风雷马奔向碧霄宫下的空地,无色派众门人都聚了过来,有的畏惧惊恐,有的决绝勇敢,有的不知所措。金长老慷慨道:“掌门,今日我等都毙命于此了,可惜全盘大计胎死腹中。”水长老垂泪道:“八百火龙逃出焱阵图,世间势必又要兵连祸结,万民倒悬。”班昊凛然道:“鬼母当年借八百火龙残害了无数生灵,今日八百火龙得脱焱阵图的封印,必定风助火势,火借风力,威能无限倍增,先是祸害无色山,再去毒害他处,终致三界皆化作末世火海——焱阵图说是三界至宝,实是三界最大灾殃。碧霄娘娘既将此物托付于我,我辈责无旁贷,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一条火龙飞离无色山。无色派众门人,摆清虚封印法阵!务必要在无色山,把八百火龙再次封入焱阵图。”众门人按下如潮心事,决然道:“谨遵掌门人法旨!”班昊、金木水三长老各自站定了阵脚。班昊一声令下,众门人纷纷祭起法器,放出了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束,直逼天上八百火龙。有数条较小的火龙被震慑得头晕目眩,飘飘荡荡摇头摆尾,身不由己被吸入了焱阵图。韩宛铮分明感到焱阵图在震颤,可是火势太凶,她这时候是进退不能,也不敢探头去看。剩余数百条火龙漫天飞舞,四处喷火吐烟,亦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无色山峰顶网罗其中。但见千丈火墙高举,万里烈焰飞腾,烧得是浓烟蔽日,黑雾遮天。无色派法阵持续不断逼来,又有一群火龙接连被收入了焱阵图。剩余火龙察觉不对,潮潮翻翻聚集过来,挨挨攒攒对准众门人喷出熊熊烈火。碧霄宫前的广场登时陷入一片恐怖火海。那些法力较低的弟子难以抵挡,一团团火焰烧上身来,同门师长又无暇援手,只听法阵中惨呼声此起彼伏,只一会儿功夫,就把许多小弟子活活烧成了飞灰。这法阵须得集合众力,少了一个人,余者就要加倍施为,填补回来。众门人都已豁出性命不要,群相合力之下,大半火龙都已回到了焱阵图。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余下火龙都是凶恶强大之辈,加紧猛烈火攻,又有一些法力较高的门人也烈火焚身,壮烈殉难。金长老面目扭曲,奋力催动内力,说道:“只怕……只怕不能把所有火龙赶回焱阵图了……”班昊用力过猛,断臂处喷出一束束血箭,说道:“我们若是抵挡不住,三界可都要遭殃了!”水长老冒着烈焰火光,嘶哑着声音道:“就算我们封住了所有火龙,也无力从魔道手中抢回焱阵图,岂不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班昊心知他说的在理,可此刻已别无他选,只道:“火龙无知无觉,无神无智,一旦离开焱阵图,它们就要烧得毁天灭地、三界罄尽方能罢休,万物众生都不能幸免。我料魔道知道厉害,也不会任意开启焱阵图。”木长老说道:“怕就怕魔道恃此法宝,为非作歹——”话未说完,有三条火龙同时对他喷火,他法力耗尽,无力抵挡,啊的一声惨呼,便即全身起火,烧成了焦炭,而双臂还维持着高举施法之状。那三条火龙也抵挡不住他最后的攻势,弯弯绕绕缠成一团,被焱阵图吸入其中。班昊分出一线余光看去,不由得心中大恸。无色派众门人接连遇难,烈火无边无际侵入人群。黑烟弥漫,刺痛双眼,他连金水二长老的面孔都看不清了。空中还有数条巨大火龙徘徊不去,金长老怒吼道:“大伙儿再加把力啊——”班昊蓦地拉开了衣襟,食指笔直戳入心口,沾了一抹心头血。他忍痛拔出手指,凌空画了一个鲜红封印符咒。金水二长老见状,双双效仿。三个血符浮上天空,再加上剩余门人竭力助阵,逼得巨龙们狂怒暴喝,吐出了一道道粗壮火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昊反手画了个血圈自保,金水二长老及其余门人法力在他之下,尽皆焚身遇难。而那些巨龙终于在绝望怒吼声中飞离了广场,在三个血符催逼之下,一条一条没入了焱阵图。焱阵图震了几震,自行缓缓合拢。韩宛铮伸手接住了焱阵图,探头一看,无色山已化作一片烈焰焦土,漫山遍野的大火烧毁了一切屋舍木植,天地间唯有黑红二色而已,也不知要过多少时候,无色山的大火才能熄灭。韩宛铮这时候也是强弩之末了,好容易逃出命来,她立即背负着班遥,怀里揣上焱阵图,跃下楼顶,土遁而逃。炽烈热风卷起了一团团烟尘。火焰丛丛,硝烟滚滚。班昊极度脱力,从风雷马上摔了下来,倒在灰烬之中。无色派众门人尸身狼藉,昔日清净优美的仙境,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阖山死静,再没有惨呼求救之声,只听见火焰燃烧,焚尽一切……偌大的无色山,只有他和一匹马还活了下来,而他自己连遭重创,最后以心头血画符,更是穷尽了毕生修为,他的死期也就在眼前了。班昊泪流满面,心中惨痛难言。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叫道:“大师姐,大师姐……你把我忘了么?”班昊吃了一惊,勉力支撑起身子,只见那黑蛟在烟尘中跌跌撞撞,胡闯乱走。班昊奇道:“你……你竟还活着?” 第十三章 缚仙 第十三章缚仙那黑蛟透过重重烟幕,也已看见了班昊。他露出提防的神色,在不远处停下。班昊猜到,黑蛟必是依仗定海珠躲过一劫,问道:“你那定海珠是哪里得来的法宝?”黑蛟不答。班昊喘息了一阵儿,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何方蛟族?为何入了天火魔会?”黑蛟仍是一声不响。但见班昊面如死灰,奄奄一息,知道此人已经不足为惧。他踏过无色派门人横七竖八的焦炭尸首,向班昊走近了数丈。风雷马眼看黑蛟走来,就在班昊身边不断摇鬃踏足,又伸嘴来咬班昊的衣领,要他骑到自己身上逃走。班昊只是轻轻推开了马头,苦笑道:“乌云子是不是命你杀了我?”黑蛟这才开口道:“师尊要我和大师姐带回焱阵图,他说若有机会,尽可顺手杀你几个门人。”班昊说道:“嗯,我无色山上的门人皆已阵亡,何止几个而已?你们二人能干得很啊,乌云子调教的好徒弟!”黑蛟环视四周,烟火连天,焦尸堆叠,低声道:“我没想到大师姐会打开焱阵图。”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昊忽然说道:“你大师姐带回了焱阵图,你却两手空空,如何回去跟你师父交差?你过来杀了我罢,把我的头带回去给你师尊,也好认个功劳。”仰头望着硝烟弥漫的阴沉天空,幽幽道:“可叹我一世英名,到头来却死在不具名的后生小子手里。”黑蛟微一迟疑,班昊竖眉喝道:“怎么啦?我一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赶紧过来动手!你犹犹豫豫畏缩不前,回去就不怕你师尊责罚吗?”黑蛟身上一个激灵,终于抬足向班昊走去。风雷马急得不知所措,在旁团团乱转。班昊面露怅然之色,静静闭目待死。黑蛟走到他的身侧。班昊浑身纹丝不动,便如已经死去。黑蛟单膝跪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掐他脖颈。不料眼前金光一闪,班昊袖中飞出一根金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套住了黑蛟的脖颈!黑蛟呼吸一窒,只觉颈间套了一只铁箍,两手拼命去抠,却难以撼动分毫,便似长在了肌肤里。他大惊失色,急道:“这是什么?快拿下来!”班昊睁开眼来,厉声道:“此物乃缚仙索,你这就受不了了么?哼,我再念几句法诀给你听听。”言毕,叽里咕噜念起法诀。那缚仙索刹那间金光闪耀,黑蛟只觉它烧得通红,把自己脖颈肌肤烫得剧痛难当,不由得翻倒在地,苦苦咬牙忍耐。班昊停口不念。黑蛟半晌才活了过来,颤巍巍伸手去摸脖子,发觉肌肤仍然完好无损,刚刚的滚烫痛楚只是法力效用。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蛟说道:“你……你骗我……”班昊说道:“我是骗了你。只因你那定海珠太过厉害,若是让你回归魔道,对我正道有害无益。今日把你收服,算是老夫为正道同仁,尽最后一份心力。”黑蛟十指无力地扣着缚仙索,苦着脸不言语。班昊喝道:“老实说,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蛟?”黑蛟怕他再念法诀,只得交代道:“我叫卢弥焉,是北溟海蛟族子弟。”班昊沉吟道:“北溟海?既是那等荒僻化外之地,你一生只管逍遥自在就是,怎的入了天火魔会?那群奸邪之辈,最喜奴役飞禽走兽。你方才也看见了,焱阵图所镇压的八百火龙,全都是鬼母魔王当年用邪法炼制的奴龙,一个个失却本性,癫狂无状,只知喷烟吐火,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供鬼母驱使。你就不怕有一天,乌云子把你也炼成那样?”卢弥焉脸色苍白,低头不语。班昊问道:“乌云子也在北溟海么?是否天火魔会的余孽都流窜到了北溟海?他手下还有多少走狗?你卢氏蛟族都入了天火魔会?”卢弥焉把脸转到一边。班昊又问道:“你们怎么抓住了遥儿?韩宛铮是不是要把遥儿带回北溟海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一对黑漆漆、冷冰冰的眼珠子无情无绪,低低道:“你别问了好不好?你就是把我勒死,我也不能泄露师门秘密。”班昊还欲再劝,忽然脑中一阵眩晕,手脚冰凉无力。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方才用缚仙索拿住卢弥焉,已经拼上了最后一丝真气。此刻他修为俱废,与凡人相差无几。班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我不来逼你。你去西边断崖下小瀑布找到裕骐二太子,把他带来见我。”卢弥焉一怔,说道:“你要见他?可他是凡夫俗子,怎么能抵得住八百火龙烈火猛攻?他肯定已经被烧死了啊。”班昊说道:“我让你去找他,自有我的道理。快去!”卢弥焉想起来,他前些天在溪水边擒住了宗裕骐,大师姐欲以如意咒炮制他,却未能奏效,两人废然无功而返,兴许宗裕骐确有非同常人之处。卢弥焉就站起身来,俯视着班昊。班昊躺在烟尘之中问道:“你还不走?”卢弥焉说道:“我不识得你这儿的路。”班昊连抬手指路的力气都无,眼睛向西边转了一转,说道:“就在那边了。”卢弥焉这才离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知道,颈中的缚仙索就是一道枷锁,自己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去,也躲不过班昊口中法诀一念。虽说班昊就快死了,可若是他在死前,把缚仙索传给别人,譬如宗裕骐呢?宗裕骐颇有特异之处,也许还真能驱使缚仙索。不如,他现在就去杀了宗裕骐,斩断班昊的后想……但若班昊另找一人,传了缚仙索呢?卢弥焉脑中胡思乱想,穿火透烟,来到了西边断崖。瀑布早已烧得枯绝,水潭也变成了一个火坑,犹有火焰簇簇燃烧。卢弥焉立在崖边往下看去,只见人马尸首交叠堆积,混作一团,看残存的服饰缰鞍样式,正是金乌国一行人,他们也都遇难了。卢弥焉正要离开,忽然一阵热风吹开了一片灰烬,露出了一抹大红色,微微闪烁着金光。卢弥焉定睛看去,那却是大红婚服的衣角。他心想:“新郎官的衣服没有烧烂,难道宗裕骐还活着?”卢弥焉就顺着山崖滑入了火坑,看见有无数尸首压在那红色衣角上,纠缠四肢烧焦凝固,已分不清是人是马。他伸臂去推,那一大团尸首烧得焦脆,手掌一碰,尸体骨架就化成了飞灰,无声无息飘散四方。只有刀剑、弓箭、蹄铁等物还略具其形,压在最底下的大红婚服则暴露得更多了。卢弥焉挥臂扫开一堆杂物,不一会儿就把宗裕骐挖了出来。宗裕骐被压在火坑最底下。本来就算不被烧死,也一定会被压死。可他此刻紧闭双目,似乎是睡了过去,只是脸上稍有几抹黑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伸手去拉宗裕骐,刚碰到衣袖,便觉得有一股清气萦绕在宗裕骐身周,把他的手震了开来。卢弥焉的手往后一缩,那清气就消失不见了。卢弥焉再去拉宗裕骐,这次再无阻隔,他把他打横抱起,站了起来。宗裕骐鼻中嗯的一声,迷迷糊糊醒来,却见那黑蛟正抱着自己。他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双手,拼命推拒黑蛟的胸口,说道:“放开我……咳咳,放我下去!”卢弥焉忙道:“是班昊让我来救你的。”宗裕骐欲待挣扎扭动,可浑身虚脱,提不起力气来,慌张问道;“老仙师怎会让你这坏人来救我?你又怎会听他的吩咐?”卢弥焉仰起下巴给他看脖子,说道:“因为他给我套了这个。”宗裕骐虽不认得缚仙索,但料得这是钳制黑蛟的法器。他松了口气,身体这才软了下来,说道:“还有别人活下来么?能不能请你一并施救?”卢弥焉说道:“没有了。你自己看。”他侧过身子,举臂抬高宗裕骐的上半身,好让他正面看清那满满一火坑的人畜焦尸。宗裕骐看见这幅地狱惨状,啊的尖叫一声,又昏死了过去。卢弥焉赶忙把他放在地下,伸手掐他的人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很快苏醒过来,早前的画面也都一幕幕回到了脑海:他们来到断崖瀑布的水潭避难,可是几条火龙发现了这伙凡人,炽烈大火狂喷而出。卫将军把他推入了水潭,接着一众人马争先恐后跳入了水中,可那火龙烈焰太过毒烈,很快就烧焦了瀑布,烤干了水潭。除了宗裕骐有清气护身,金乌国人马皆葬身火海……宗裕骐心似油煎,奋力滚下了卢弥焉的怀抱,跪在火坑边凄然道:“若不是为护送我来无色山娶亲,你们也不会在异乡送了性命。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卫老将军,你……你是看我打小儿长大的,我却没本事保护你,你今天也抛下我了……”他懊悔得恨不能立即死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知有此一劫,我该当勤勉修道才是。”卢弥焉说道:“这些凡人反正都已经死了,就算他们今天能活下来,再过短短几十年也还是要死的,你哭也哭不活他们。班昊此刻要见你,那老头儿真正没多少时候了,你还是先去送他一程罢。”宗裕骐一凛,说道:“班老仙师在哪儿?”卢弥焉向他伸出右手,说道:“就在上面,我带你去。”宗裕骐搭住了卢弥焉的手,卢弥焉刚把宗裕骐拉起来,蓦地半空里飞来一道凌冽白光,利风如刀。卢弥焉急忙扯手,已被白光削去了半片衣袖。只见仙长乘风而落,立在宗裕骐身前,指着卢弥焉喝道:“畜生还敢行凶?”卢弥焉曾被仙长一掌打出原形,于他的威力记忆犹新,急忙退后躲避。仙长正要拔剑,宗裕骐从后拉住他的衣袖,拦阻道:“没事的,班老仙师已把他制住了。”仙长一看,认出卢弥焉颈中套着缚仙索,便收手问道:“班昊现在何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替卢弥焉答道:“他正要带我去见仙师呢。”仙长向卢弥焉冷声道:“那你还发什么呆?作速带路。”卢弥焉一声不吭,转头跃上了断崖。仙长托住宗裕骐的腋下,将他也带上了断崖。重重黑烟烈火之中,一前两后,向前走去。宗裕骐问道:“仙长,你刚刚去哪儿了?”仙长说道:“那火龙在焱阵图压抑了四百年,才出来第一口恶气就将我吹出万里之外。我攀住一处山峰才定住了身,而后一刻不停赶了回来,就看见你们……”他看见无色山已化为烈火地狱,语音愈发沉郁,到了最后,已说不下去了。宗裕骐鼻中一酸,垂泪道:“你说的浩劫是真的,大家都遇害了……你假扮成班姐姐与我成亲,终究瞒不过天数。”卢弥焉诧异扭头道:“你们俩成亲了?”宗裕骐抬袖揩抹眼泪,呜咽道:“你带路呀,别问了。” 第十四章 嘱托 第十四章嘱托卢弥焉不再言语,领着仙长与宗裕骐来到了碧霄宫下广场废墟。风雷马看见主人现身,远远飞奔而来,寸步不离随在宗裕骐身边。宗裕骐看见班昊浑身是血倒在地下,心中悲怒交集,飞一般冲到了班昊身边,见他面色灰败,濒死垂危,不由得如坠冰窟。他不敢随意触碰班昊的身体,跪在班昊身侧道:“班老仙师?班老仙师?”仙长单膝跪在班昊的另一侧,伸手拉住班昊的独臂手腕,一股精纯内力注入班昊体内,迅速游走他破损的心脉。班昊身子一颤,虚弱无力睁开了双眼。仙长语气凌厉,立即问道:“焱阵图在何处?”班昊缓缓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被韩宛铮带走了。”仙长追问道:“带去哪儿了?”班昊冷嗤一声,不答反问道:“想必是那位主儿看见了什么预兆,才派你潜入无色山干事罢?”语气颇有猜忌之意。仙长说道:“不错。他看见一场浩劫将要降临无色山,除非喜事如期举办,不然山上无色派门人都难逃一死。你女儿在婚礼前夜逃婚下山,我不愿惊动你们,贻误喜事,只能假扮成她准时拜堂。但这等欺天诳地,终究改变不了命数。”班昊冷冷道:“那位主儿的话,难道一定尽信尽实?天象难测,谁敢妄言命数?现在看来,你费尽心思促成了婚事,反而推动了浩劫降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又是痛心断肠,又是迷茫不解,泪光莹然,眼神在仙长和班昊之间转来转去。仙长决然道:“是我无能,没有办好这件差事。”他不愿再与班昊多费口舌,逼问道:“韩宛铮逃去哪儿了?”班昊向近旁的卢弥焉看了看,说道:“天火魔会似乎是在北溟海一带出没,韩宛铮土遁而走,极有可能逃去北面了。”仙长也看向了卢弥焉,说道:“是这黑蛟告诉你的?”班昊说道:“这黑蛟有名字,他是北溟海蛟族,名唤卢弥焉。”宗裕骐抹了抹眼泪,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往下掉,心想:“原来他叫这个名字。”仙长肃然道:“你把这黑蛟与了我,我将他带回拷问。”班昊说道:“你我能得知天火魔会出没于北溟海,已经足够了。你再对他严刑拷打,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我留他一命还有用意。”颤巍巍抬起手指向北面,“你快去追罢,也许还能截住韩宛铮。”仙长说道:“她是土遁而去,地面上了无痕迹,实难追踪。但事关焱阵图,我只能竭力一试。”背转身子,作势就要离去。宗裕骐忙拉住他的衣袖,问道:“你要走了吗?你……你究竟是谁?”仙长轻轻挣开了袖子,头也不回道:“仙凡殊途,你就知道了又能如何?”白影一闪,他已乘风而去,消失在重重黑烟之后。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看见黑烟迷云间横掠过一道白线,那是他离去的痕迹,可他的人已经不见了。宗裕骐心中空落落的,回到班昊身边,问道:“老仙师,到底这人是什么来路?”班昊有气无力道:“不去管他了。四百年来,岂止天火魔会一家觊觎焱阵图?人心诡谲,各怀私心,就是仙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也逃不过权势熏心的毒害……唉,焱阵图流入世间,天下行将大乱,不知要起多少纷争灾祸……金乌国其他人呢?”宗裕骐抽噎道:“都没了……”俯身凑近班昊,哭道:“你不要死……”班昊惨然道:“孩子,我就快去了。是我对不住你,将你拖入这场浩劫之中。我原拟定你们婚事完满之后,再将联姻缘由细细说来,现在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只好捡最要紧的对你讲……”说到这里,一阵烟尘低低掠过,隐去了众人的头脸。班昊爆出剧烈的咳嗽。宗裕骐就用衣袖掩住自己和班昊的口鼻,把他半搂半抱,挪到了一根倾倒的石柱下,让他上半身靠着柱子的莲花台基。卢弥焉悄无声息退到了一边。班昊喘息了一阵儿,说道:“四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碧霄娘娘将焱阵图交由我无色派看管,你可曾想过那是因为什么?”宗裕骐犹疑道:“因为你老人家修为渊博,无色派门人法力高强?”班昊说道:“无色山是仙界第三名山,千百年来也算是独霸一方的名门大派,但在我们前面,总还有第一和第二,若只论修为高低,由他们看管焱阵图,岂不是更加稳妥?”宗裕骐想起班昊方才说“人心诡谲”,问道:“是不是因为碧霄娘娘信不过别人呢?”班昊点点头,说道:“娘娘是不是信不过别人,我不敢妄加论断。不过,娘娘把焱阵图交给我无色派,确是看重我派门人仁义为怀,别无私心,我们绝不会借着焱阵图欺压仙界同门,更不会去为祸人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脸上露出伤痛追忆之色,说道:“自打领回了焱阵图,我与妻子蓉辛公主兢兢业业,殚精竭虑,日夜守在碧霄宫镇压此物。“我们不曾劳烦其他门人,一者是不愿更多人为其所缚。二者是人一多,手必杂,难保没有歹人伺机浑水摸鱼,图谋不轨。“火土二长老不理解我们的用意,当时与我们发生了一场争执,后来携门人云游海外,不再回无色山来。”他面露沧桑微笑,“也幸得如此,无色派今日没有给人一网打尽。总还有他们这一支留存在外。”宗裕骐伸手替班昊擦了擦脸上血水,班昊接着道:“那八百火龙无时不刻想要出来,焱阵图常常作乱,我夫妻二人每每穷尽修为,竭力压制。如此反复了四百年,焱阵图仍是威力无穷,我二人却已被折磨得疲弱不堪。“前些日子,焱阵图再次躁乱,我夫妻将其镇压之后,我妻子终于不堪重负……她、她就这么修为枯竭,在我眼前陨落了……”宗裕骐心头大震:“原来蓉辛公主是被焱阵图害死的。”班昊说道:“我妻子亡故之后,只剩下我一人看守焱阵图。我心里有数,我一个人也支持不了多久。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合则力强,分则势弱’的道理,独挑重担已是行不通了。于是我请来金长老商议,欲待安排无色派众高手,轮流助我守阵——裕骐,你觉着这法子如何?”宗裕骐说道:“不是晚辈无礼。你老此法只能暂解一时之急,不是长远之计。我瞧无色派也就千百门人,而其中只有凤毛麟角的一流高手,才能助你老看守焱阵图,绝非等闲之辈能够草草应付。按照焱阵图这般凶恶厉害,长此以往消耗下去,人才凋敝,有出无进,岂不是要亡了无色山?”班昊眼中闪过欣慰之色,说道:“照啊,金长老也是这么说的。别说是无色山了,就是整个仙界各大门派,一流高手哪儿有这许多的?所以我们就想到了人间。”宗裕骐隐约明白了班昊的意思,班昊接着道:“凡间人口昌盛,才能辈出。金乌国在四百年前大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你祖宗肇庆帝麾下英雄豪杰不胜枚举。我至今思来,仍然十分钦佩金乌君臣将士的慷慨雄风。“无色派若是能与金乌国联盟,我会设法创立一个法阵,由金乌国源源不断支援人才,大家共同守卫焱阵图,还能从容交替轮值,让守阵人们不必至死方休。如此,既能持之以恒守住焱阵图,又不违背上天好生之德,这是造福于千秋万代的美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我就派金长老前去说媒。双方联姻成为一家人,焱阵图为双方共有,我也不必担心哪方包藏私欲了。你父皇晓得个中厉害,当场便答应下来了。”宗裕骐心想:“我金乌朝中,确有众多修道之士效力父皇,以求人间富贵荣华,皇族宗亲也常有修道练气者。可你与仙界其他门派结盟,似乎更加便利些,为什么要找到凡间来呢?就因为我们人多?”班昊声音越来越低,宗裕骐怕扰乱他的思绪,不敢随便插嘴。班昊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道:“这些话,我原本打算等你们成亲之后再讲。如若遥儿与你进入幻境之后,还是相处不来,我也不愿勉强她牺牲一生幸福。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联姻,只联盟。但我这点儿私心,终于还是酿成了大祸……”宗裕骐忙道:“你老人家是一片纯然爱心,何错之有?怪就怪魔道奸邪狡诈。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只要魔道不亡,他们总能寻缝觅隙捣乱的。”说到这里,狠狠瞪了卢弥焉一眼。卢弥焉眼望天空,面无表情。班昊愧悔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辜负了碧霄娘娘法旨,弥天大罪,万死莫赎。”宗裕骐感同身受,含泪道:“我一定除掉魔道,夺回焱阵图,救回班姐姐!”班昊忙道:“不,你快回金乌国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与你父皇知晓。三界震荡,形势不明。你们以自保为上,不可轻举妄动。”宗裕骐知他是担心自己安危,颇感沮丧,低头道:“都怪我没用。”班昊说道:“求道艰难,谁不是始于硅步?孩子,你将我怀里的东西取出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伸手入他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古籍。班昊说道:“这是我无色派的镇派秘籍《蓬莱十三仙术》,我是打算你们婚后再传给你的。其中载有十三门仙术道法,譬如趋退腾挪、穿墙入地、护体防身,乃至于腾云驾雾、兴水纵火、变身化形……你、你只能自行修习了,好在你有根基,领悟起来应当不算太难。”宗裕骐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发黄的封皮上,慎而重之把秘籍收入怀中。班昊又道:“你附耳过来,我把缚仙索的法诀传给你。”宗裕骐凑到班昊嘴边,班昊把法诀背了一遍。宗裕骐用心记住了,问道:“你要我把卢弥焉带回金乌国?”班昊说道:“前路动荡凶险,你孤身一人,我心难安,就让他保护你回金乌国。”卢弥焉听到此话,抬起头来看向班昊。班昊压低声音,接着对宗裕骐说道:“他加入天火魔会,是误入歧途也好,是另有隐情也罢。既然机缘巧合让我制服了他,我们自该对他加以感化,导他向善,这也是道者仁心。”卢弥焉默默低下头去,也不知有没有听见班昊最后几句。宗裕骐大受感动,说道:“好,我答应你!” 第十五章 疗伤 第十五章疗伤班昊点了点头,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身躯似乎干瘪了许多,低声道:“裕骐,我的时辰就要到了。我想葬在我妻子的身边,她的坟冢就在碧霄宫后花园的梅花树下。你将我放在马背上,我……我给你指路。”宗裕骐眼含热泪道:“是!”他怕马背颠簸,就把班昊打横抱了起来,觉得他骨骼轻灵,并不沉重。班昊眼中流露疼惜之色,说道:“孩子,你心很好,难怪你幼年有那等奇遇。”宗裕骐露出泪莹莹的微笑,说道:“老仙师也知道我小时候的经历?”班昊说道:“金长老去金乌国提亲的时候,你父皇私下里对他说起过这一段,金长老回来对我说了。你金乌国不愧是有福之地。”他在宗裕骐怀里指点路径。宗裕骐稳稳托住他的身体,穿过黑烟火丛,往碧霄宫走去。风雷马颠颠儿随后。卢弥焉不即不离,默默走在最后面。碧霄宫已化作了一堆破砖烂瓦,碧霄娘娘横倒的塑像烧得面目全非。班昊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宗裕骐加快脚步,翻过了断壁残垣,约莫找到了后殿方位。他抱着班昊,小心翼翼爬上一截儿断墙,游目四顾,哪里还有什么后花园、梅花树?触目所及,皆是焦土余烬。宗裕骐喃喃道:“蓉辛公主的坟冢在哪儿呢?”怀里的班昊毫无声息,唯有血污的衣袂随黑风飘飘荡荡。卢弥焉立在断墙之后,忽伸手道:“是那个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黑烟飘过,几根黑炭似的烂木头后,约略现出墓碑的一角。宗裕骐就抱着班昊走过去细看。风雷马伸头顶开了烂木头,墓碑上一片黢黑。宗裕骐把班昊轻轻放在地上,拿婚服衣袍把墓碑揩抹干净,果然石碑上刻着天庭之女无色派掌门夫人蓉辛公主之墓的字样。宗裕骐回头道:“老仙师,是不是——”却见班昊身体僵直,双目半睁半合,眼珠子灰蒙蒙的,已无半分光彩。卢弥焉说道:“他断气了。”宗裕骐也看出来了。他低下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默半晌,起身摆正了班昊的身体,手掌慢慢拂过班昊的脸,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他跪下来磕了三个头,风雷马也跟着跪下了前蹄。热风吹动浓烟,余焰焚烧荒山,只听到灰烬窸窸窣窣从地上滚过的声音。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匹马。宗裕骐行礼毕,从碧霄宫前殿的废墟中找出了半片彩幡,从头到脚包裹住了班昊的尸身。又用逍遥剑剑鞘,在蓉辛公主的墓穴旁掘了一个坑,把班昊的尸身放了进去,掩上了堆堆黑土。忙了半天,他又渴又累,但不愿停下,加紧削了一块焦木,为班昊刻了墓碑,端端正正立在坟头。卢弥焉一声不吭坐在旁边,看着宗裕骐为班昊下葬立碑。宗裕骐立好了墓碑,眼见他夫妇俩凄凉坟冢,在这焦土之间受烟火荼毒,忍不住一阵心酸,眼泪又要落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翻身上了风雷马,说道:“我们走!”卢弥焉问道:“金乌国是哪个方向?”宗裕骐看天色辨明方向,解下马鞭,往前一指,说道:“你随我来。”两腿一夹马肚,风雷马就小跑着向前行去。卢弥焉看着伤痕累累的,脚步却是奇快,倒也能跟得上。无色山道路本就崎岖蜿蜒,如今又到处是砖石瓦砾,焦木灰土。走到险峻陡峭之处,宗裕骐怕伤了马蹄,下马来自己走路。如此上上下下,走了好几个时辰,堪堪到了半山腰。宗裕骐满身是汗,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峰顶缭绕黑烟,心想:“我们来时腾云驾雾,去时却要靠自己两条腿。”他停下休息。卢弥焉就阴沉沉立在旁边。宗裕骐抬袖擦了一把额汗,汗水混合着灰烬,擦得袖子上一道黑印。宗裕骐自己看了也嫌弃,索性不去擦了,忽然咦了一声,一拍手掌道:“对了,你化成原形,带我飞回去罢。”卢弥焉想了想,说道:“我受伤了,身上很不舒服。你给我去掉缚仙索,我就驮你回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眉毛一竖,说道:“你当我傻?我给你摘下了缚仙索,你还不立刻取我性命?”卢弥焉袖着双手,无精打采道:“那么就恕难从命了。”宗裕骐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警惕盯着卢弥焉。他看见这苍白阴郁的黑蛟,心里总觉得有点儿犯怵。而且韩宛铮开启焱阵图,害死了那么多人,卢弥焉和韩宛铮总是一伙儿的,宗裕骐很难不去怪罪他。宗裕骐拉着脸道:“班老仙师可把缚仙索法诀传给我了。你要是敢不老实,哼,永世千年休想摘下这个套子,休怪我无情。”卢弥焉转开脸去,懒洋洋道:“爱摘不摘,随你的便。”宗裕骐哈了一声,说道:“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飞身上了风雷马,继续往山下行去。无色山上火势太过凶恶,虽是八百火龙已封回焱阵图,山体仍然布满星星点点的火焰,远看便似是天地间的一堆煤渣,不住闪烁火星。宗裕骐不敢在此停留,闷头连走了一天一夜,终于离开了无色山,来到了附近山林之中,眼中看到了青绿之色,精神为之一振。他整整一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腹中早已饥火难耐。风雷马奔入一片竹林,找到了一处清澈水潭。宗裕骐滚下马鞍,冲到潭水边跪下来,尽情痛饮了一顿。风雷马也喝了个肚饱。忽然扑哧哧一声响,卢弥焉如水蛇般滑入了水潭,潭中溅起了清凉水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雷马退后一步,打了个响鼻。宗裕骐圆睁双目,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整个人都泡进去了?别人还在喝水呢!”卢弥焉只有一颗脑袋还浮在水面之上,黑漆漆的长发在水中悠悠飘荡,淡淡道:“你喝你的,我又没有禁着你。”宗裕骐喝道:“这一潭水都黑了,还怎么喝呀?”卢弥焉身上又是血汗又是烟尘,下水以后,潭水霎时变得浑浊模糊。卢弥焉充耳不闻,闭上眼睛,把脑袋也沉入水中,水面咕嘟咕嘟冒出一串儿气泡。宗裕骐气得闭上了眼睛,恨不得就抛下卢弥焉,独自上路还爽快些。但想到班昊临终前的殷殷嘱托,他终于是隐忍不发,说道:“好!你泡着罢,我去别的地方走走。你要是敢乱跑,我可就念法咒了。”卢弥焉浸在水中一声不响。宗裕骐对风雷马道:“你去吃草罢,别走太远。”风雷马就慢悠悠跑开了。宗裕骐拔剑出手,往竹林深处走去。攀上一片山坡,在林间寻觅兽踪。偶然间发现一株野果树下有山鸡羽毛,他就放轻脚步,顺着爪迹寻觅过去,果然找到了一只山鸡。那山鸡也看见了他,引颈一叫,振翅欲飞。宗裕骐立刻腾身跃起,一剑凌空刺出,将那山鸡刺死在剑下,斑斓彩羽纷纷飘落。宗裕骐还剑入鞘,说道:“对不住啊,我不吃你,我就要饿死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提起山鸡,又在林子里逛了一会儿,打了一只野兔,采了一怀抱的草药,方才往回走。刚滑下山坡,却发现卢弥焉坐在一块岩石上,旁边有溪水潺潺流过。风雷马在近处饮水吃草。卢弥焉的衣衫头发都已干了,想是他自行用内力蒸干的。他洗去满身尘土血污以后,肤色更显得苍白透明,手脚俱有累累伤痕。宗裕骐说道:“我不是让你别乱走吗?”卢弥焉说道:“我没有乱走啊,我在水潭里泡得久了,上来透透气。”宗裕骐看此处距离水潭还不算远,说道:“好罢,勉强算你老实。”卢弥焉盯着他手里的猎物,问道:“你去弄吃的了?”宗裕骐说道:“嗯,我肚子饿了。”把山鸡和野兔放在地下,盘腿坐在溪边,熟练地拔毛清洗。卢弥焉低头打量着他,问道:“你那小布袋里没有香饼了吗?”宗裕骐说道:“你说我的香囊吗?我成亲的时候没有带着,后来估计跟行李一起烧毁在玉真堂了。”蓦地一呆,抬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香囊里有零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垂下眼睫,说道:“我倒忘了,你不记得溪水边的事了。”宗裕骐用宝剑锋刃一下下给野兔剥皮,满腔不乐道:“你们这些人,说话怎么都没头没尾的?只管自己知道,就不跟我说。”卢弥焉忽然伸手一指宗裕骐,指尖透出一股黑气,他嘴里又喃喃念了几句。宗裕骐吓了一跳,说道:“你干什么——”那股黑气就透入了宗裕骐眉心。宗裕骐怔怔看着卢弥焉,那对冷冰冰的眸子与记忆重叠……胸中心血来潮,想起了灌木丛溪水畔的那段记忆:卢弥焉变作小黑蛟引他靠近,趁他不备将他制服,韩宛铮对他痛加折磨,其后他高烧数日,不就是由此而起么?宗裕骐大怒,提剑指着卢弥焉道:“我想起来了,原来你们早就想害我了!该死,要是我还记得这件事,一上山就能警示无色派了。”卢弥焉斜身躺在岩石上,一只手撑着脸颊,淡漠道:“你的香饼挺好吃的,可惜都烧掉了。”宗裕骐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木已成舟,追悔也是无用,班老仙师可说过要他导人向善……他愤愤不平坐了回去,说道:“我那块香饼才刚拿出来,你就点了我的穴,你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卢弥焉说道:“我走之前,从草丛里捡起来吃了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说道:“……啊?”卢弥焉眉毛一皱,说道:“是你给我的,又不是我偷的。”翻过身子,拿后脑勺对着宗裕骐。宗裕骐向他看了一眼,心思复杂。他把山鸡和野兔剖洗干净,便找了一堆树枝。石头相击,擦出火花,升起了一堆火,将鸡兔用树枝串了烧烤。天已黑透,火光摇摇曳曳,许久烤熟了猎物。宗裕骐说道:“没有作料,将就着吃罢。你要吃鸡还是兔子?”卢弥焉躺在岩石上望着星空,说道:“我想吃鱼。”宗裕骐说道:“我还想吃龙脑凤髓呢,它得有啊!”将手一拍旁边草地,说道:“不许挑三拣四,给你什么就吃什么,赶紧过来。”卢弥焉这才起身走到宗裕骐身边。宗裕骐想黑蛟体型庞大,肚量想必也大,就把烤鸡递给了他。卢弥焉接了过来。宗裕骐自己拿了烤兔子。两人坐在火堆前慢慢吃着。宗裕骐问道:“好吃吗?”卢弥焉囫囵啃掉了两只鸡腿,连肉带骨吞入腹中,又去啃鸡翅膀,模模糊糊道:“其实烤不烤都行。”宗裕骐一口一口吃着兔肉,说道:“不烤熟怎么吃呢?”一滴油脂流到拇指上,他低头吮了下指腹,“你可有福了,我父皇母后都没吃过我烤的肉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说道:“你给他们吃这个……难说是不是福。”宗裕骐脸色一黑,说道:“食不言寝不语,不许说话了。”卢弥焉低低道:“是你自己要说的啊。”宗裕骐抬起胳膊肘捣了卢弥焉一下,卢弥焉就转过身不说话了。吃完了饭,宗裕骐走到溪水边洗了洗手,就从怀中掏出草药,堆放在一块中心凹陷的扁石上,用鹅卵石研磨成药糊。卢弥焉则躺在一边发呆,也不去理他在干什么。片刻间,宗裕骐高声道:“你过来,把衣服脱掉。”卢弥焉一怔,扭头道:“做什么?”宗裕骐威胁道:“你不过来,我可就念法诀了啊。”卢弥焉无奈,慢吞吞走了过来,脱下了破破烂烂的黑袍,赤着上身,站在宗裕骐跟前。星光之下,他身体便如白玉雕成,肤色清冷透白,颈中缚仙索宛若一道金箍。宗裕骐说道:“你坐下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十六章 来者 第十六章来者宗裕骐说道:“仙师把你交给了我,我就要照看你,随你听不听我的——这么些药糊够用了罢?”他将采来的草药都磨成了药糊,约有一碗之多,青翠欲滴。卢弥焉说道:“嗯。”宗裕骐掬水洗了洗手,说道:“那你上药罢,仔细点儿,不够对我说。”卢弥焉伸手从扁石上取了药糊,给胸口和手臂上了药,又挽起裤子,给双腿也敷了一层药糊。宗裕骐则走到溪水下游,摘下逍遥剑,脱去沉重的婚服冠饰。他将头冠饰物和班昊所传的秘籍打了一个小包袱,再把衣服在水中浸泡洁净,架在火堆上烤干,自己则走入溪中洗面擦身。流水淙淙,洗去了他身上的脏污。幽篁潇潇,星夜静谧,只听见风雷马在竹林里漫步,马蹄踏碎了地下积年的落叶,嗤嗤有声。他想到无色山上惨死的人们,再也看不见这样静美的夜晚了,心里一阵难过,低下头擦了擦眼睛。卢弥焉等到药糊吸收干净,便穿好衣服,走到下游道:“我上好药了。”宗裕骐正站在水中黯然神伤,闻言吓了一跳,他此刻披头散发不着寸缕,卢弥焉却衣履整齐盯着他。他仓促间蹲下身去,一头长发滑到身前挡住了裸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神色冷漠,毫无反应。宗裕骐撞上他阴郁的眼眸,心里又松弛下来,觉得不必小题大做,两手撑在水中道:“我知道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罢。”卢弥焉说道:“我想回家。”宗裕骐扬眉道:“这个不行。”卢弥焉恹恹道:“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宗裕骐微一沉吟,问道:“你家里怎么样?你的族人也都入了天火魔会吗?”卢弥焉不语,转身走到了火堆边坐下。火堆上蒙着宗裕骐的婚服,连火光都变得鲜红艳丽,摇曳着照射在卢弥焉苍白的脸上,忽明忽暗。宗裕骐洗完了澡,回到火堆边烤干了身体,婚服也烘得热乎乎的。他穿好衣服,仔细用手梳理长发,火光在他乌油油、黑漆漆的头发上映出橘色光晕,流丽闪动。卢弥焉半躺半坐在火边,两只胳膊肘懒懒散散搁在地下。宗裕骐梳完了头,给火堆添了一捧干树枝,火焰蹭的升高了数寸,烧得更旺。宗裕骐眼中流露出伤痛之色,抱膝坐在那儿盯着火堆。卢弥焉打了个哈欠,问道:“该睡觉了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说道:“我在想事情。“卢弥焉说道:“想什么?”宗裕骐心事纷繁,通没个头绪,随口答道:“我在想怎么回家。”卢弥焉说道:“当然是走回去啊,你还能飞啊?”宗裕骐缓缓低下头去,两手揪住了头发,低声道:“算我求你了,你要睡就睡,不要管我好不好?”卢弥焉不再言语,倒地就睡。风雷马颠颠儿走了回来,坐卧在宗裕骐背后。宗裕骐把小包袱藏在马鞍下。他疲累至极,也坚持不住了,将头靠在马背上,不一会儿就黑沉沉睡着了。次日天已大亮,宗裕骐才模模糊糊醒来,火堆已经熄灭,春风拂体,稍觉清凉。卢弥焉兀自沉睡未起,后脑勺对着宗裕骐。宗裕骐想卢弥焉伤势未愈,正需要好好休养。他也不去打扰他,从小包袱里抽出秘籍,先从第一页草草翻到最后一页,大致看了一遍,再从头仔细研读。这本《蓬莱十三仙术》名为十三,指的是书中载有十三门道家法术,每一门皆包罗万象,又有各类繁复变化,精巧推演。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何止区区十三而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门法术为趋退腾挪,其中记载了各类精妙奥微的步法,譬如步罡踏斗,又可配合其他法门所载之术来施咒作法。还有许多宗裕骐闻所未闻的步法,看得眼花缭乱,不明所以。宗裕骐先从第一式开始练起。他捧着秘籍,照着图示,在溪边一步步踏过去,同时又学着提气运力。走了几圈下来,忙得晕头转向,仍然是不明所以。他不禁颇感挫败:“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老仙师太高看我了。”卢弥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斜躺在地下,一脸奇怪问道:“你满地乱转是演鬼打墙吗?”宗裕骐哎呦了一声,捂着胸口道:“吓我一跳,原来你醒了。”卢弥焉一只手撑着头,略显困倦地闭了闭眼睛。宗裕骐捧着秘籍,心中犹豫:“我要不要请教他呢?”但见卢弥焉还没睡醒的样子,宗裕骐又拉不下面子,将秘籍收入怀中,背着双手道:“我早上起来溜达溜达,不行么?”卢弥焉不语,倒下去继续睡回笼觉。宗裕骐心想:“老仙师在上,不是我脸皮薄,只因卢弥焉在天火魔会不知练了什么妖功邪法,我不能随他走上歧路啊。”他想到金乌国中能人异士在所多有,回家以后,自可聘高手详加请教,心中就安定了许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晨曦明媚,竹影婆娑。宗裕骐采了一捧野果回来,叫醒了卢弥焉。两人分食了野果,便即上路。一个骑马,一个走路。休整了一夜,这会儿精神饱满,赶起路来也快得多了。到了正午,宗裕骐看青峰秀丽,山林安逸,说道:“这里倒是个好去处,我们歇一会儿。”卢弥焉嗯了一声。宗裕骐下得马来,正要找地方饮马,忽然卢弥焉望着后方说道:“你看!”宗裕骐回头看去,无色山已化作天边的一抹黑影,从他们此时的所在望去,无色山还不过巴掌大小,黑黝黝的峰顶上却闪过几道细如针芒的彩光,难以辨认是何人到来。接着,山阴山阳先后有烟花腾空而起,似是有人在互传信号。他们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是什么图案。宗裕骐神色一凛,向卢弥焉问道:“是你的同门来找你了?”卢弥焉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们不用烟花的啊。”宗裕骐心想焱阵图被盗,无色派覆灭,班昊也说过天下行将大乱,劝他作速赶回金乌国。不论是谁来到无色山,他都不必卷入其中。宗裕骐飞身上马,说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我们只管自己走路。”当下带着卢弥焉继续赶路。一口气走到了子夜,到了一处山谷之中。风雷马走出了一身热汗,张着嘴粗重喘气。宗裕骐爱惜脚力,下马道:“我们就在这儿过夜。”卢弥焉环顾四周,见乱石嶙峋,荒草漠漠,忽道:“哪里有人在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刚跨下马来,闻言一顿,说道:“你别吓人啊。”卢弥焉说道:“不信算了,待会儿吃亏别赖我。”宗裕骐给他说得心里发毛,担忧道:“是鬼吗?”卢弥焉说道:“害怕了?”宗裕骐斜了他一眼,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要真是鬼,我就放你去对付。”他手按剑柄,走到卢弥焉身边,说道:“哪里有哭声?我怎么没听见?”卢弥焉抬手一指,只见远处有几块青岩,一缕薄雾弥漫其上。宗裕骐拉着卢弥焉走近了数丈,竖起耳朵仔细辨认,果然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宗裕骐奇道:“是个女孩子的哭声啊。”凑到卢弥焉耳边问道:“你看得出鬼气吗?”卢弥焉止步道:“没有鬼气,是人就罢了。”转身就要离开。宗裕骐忙道:“怎么就罢了?荒山野岭三更半夜有人哭泣,既遇上了,怎么能不问一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高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一把拉住宗裕骐,说道:“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去管别人?”宗裕骐嘿了一声,说道:“我怎么自身难保了?偏要管。”卢弥焉拽着他的胳膊不放,说道:“万一是陷阱呢?”宗裕骐挣扎道:“是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俩还对付不了小毛贼?”两个人拉拉扯扯之际,忽听青岩后一个女子声音幽幽问道:“是哪位好汉路过此地?奴跌伤了脚,能否搭一把手?”宗裕骐使劲儿挣开了胳膊,说道:“姑娘别怕,我们来了。”他快步奔到青岩之后,只见地下倒着一个荆钗布裙、面黄肌瘦的山野贫女,身边则有一只破镰刀和大箩筐,箩筐里盛满猪草。那贫女的脚踝高高肿起,紫红可怖,足有鸡蛋大小。宗裕骐蹲下看了看,说道:“这可严重了。你家在附近吗?我们送你回去。”贫女泫然欲泣道:“我家就在山坳子北面,家里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妈妈。我出来打草,不小心跌入了山谷,躺了几个时辰都没有人经过……她、她一定急得要不得。”宗裕骐心想:“是个孝女。”他今天轻装上阵,去掉了头冠饰物,只是他手上习惯戴戒指,一排金马蹬戒指并未除去。他这时候就把满手戒指都掳了下来,说道:“姑娘,既然遇上也是缘分,你把这些拿回去典当度日,赡养令堂。”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贫女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山居清贫,用不到这些的。我口渴极了,你们有水么?”宗裕骐忙转头对卢弥焉道:“你去打些水来喝。我们刚才下马的地方有泉眼的。”卢弥焉说道:“喔。”宗裕骐戴回了戒指,伸臂扶起贫女,匆匆替她把箩筐和镰刀收拢整齐。抬头一看,卢弥焉还站在原地。宗裕骐问道:“怎么还不去啊?”卢弥焉说道:“没有壶。”贫女说道:“我有。”从腰下摘下一个竹筒雕的水壶。宗裕骐接过来,递给了卢弥焉,卢弥焉这才离开。贫女问道:“好心人,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宗裕骐把箩筐和镰刀摆在她身边,蹲下来察看她脚踝的肿块,心里琢磨着有什么草药可以暂解痛楚,答道:“我们从无色山来,要往金乌国去。”贫女问道:“无色山?我们前天看见山上起了好大的火。老妈妈说,山上住着无色派的仙人,却怎么会失火呢?你们从山上来,一定晓得出什么事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长叹一声,说道:“说来话长。”卢弥焉拿着竹筒回来了。宗裕骐看这贫女虚弱无力,便道:“你喂人家吃。”卢弥焉把竹筒送到贫女嘴旁。贫女凑嘴喝了两口,说道:“多谢。”卢弥焉就站在一边。贫女又问道:“老妈妈说无色派的仙人看守着一个宝贝,是不是宝贝出什么事?”宗裕骐微一沉吟,含糊答道:“算是罢。”回头一看,卢弥焉还老老实实两手举着竹筒。宗裕骐嗤的一笑,忍俊不禁道:“你敬酒啊?可以放下了。”卢弥焉说道:“我以为你也要喝。”宗裕骐微笑道:“我儿,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拿来罢。”卢弥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占我便宜。” 第十七章 凤凰 第十七章降神宗裕骐笑道:“你不让我喝了么?”卢弥焉垂下眼眸,没有吭声。宗裕骐从他手里接过竹筒,仰头倒水,泉水化作一道透明水线,笔直落入他的口中。他咕嘟咕嘟喝了一阵子,停下来擦了擦嘴,问道:“你自己要不要?”卢弥焉说道:“我打水的时候喝过了。”宗裕骐赞道:“我儿真聪明。”卢弥焉眉毛一皱,眯起那对冷清清的眸子,说道:“你的年纪做我儿子还嫌小,不许再装我爹了。”宗裕骐吐了吐舌头,把竹筒还给了贫女,说道:“姑娘,你这肿块须得尽快料理。我们送你回家去。”贫女说道:“那敢情好。奴无以为报,只有留二位好心人住一晚,粗茶淡饭,勿嫌粗陋。”宗裕骐说道:“多谢了。”回头吹了一声口哨,风雷马小跑过来,宗裕骐扶起了贫女。贫女金鸡独立,半边身子都靠在宗裕骐身上。宗裕骐说道:“姑娘,你来骑我的马。”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贫女面露难色,说道:“奴不会骑马。”宗裕骐跟卢弥焉对视了一眼。卢弥焉嘴角撇了撇,看向别处。宗裕骐说道:“那我来背你。”贫女羞怯道:“这不是太劳烦你了吗?”她口中说得难为情,两条手臂已经伸了出来。?宗裕骐就转身半蹲下去,贫女搂住了宗裕骐的头颈,趴在了他的背上。她身材瘦弱单薄,宗裕骐毫不费力就把她背了起来,两手托着她的双膝。宗裕骐向卢弥焉说道:“你替人家把箩筐镰刀捎上。”卢弥焉向地下看了一眼,见那箩筐镰刀都敝旧不堪,问道:“这些破烂还要么?”宗裕骐低声道:“你不要这样说。”贫女趴在宗裕骐的肩上,微笑道:“虽是破烂家当,却也是一户生计所系。”卢弥焉看向宗裕骐,宗裕骐对他点了点头,眼神中尽是鼓励之色。卢弥焉只好捡起了箩筐镰刀,一转头看到风雷马,说道:“放到马背上好了。”宗裕骐忙道:“不行。我的马是驮人的,不是拉货的。”卢弥焉没好气道:“你不舍得马,倒舍得让我拉货?”宗裕骐一哽,卢弥焉小声道:“我愈发比马还不如了。”宗裕骐微笑道:“你就提着罢。马儿走了一天也累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反问道:“谁不是走了一天?我不累吗?”宗裕骐说道:“你精神头儿看着还挺好的啊。”卢弥焉恹恹道:“原来是我自己不好。”宗裕骐抬足作势要踢卢弥焉。卢弥焉提着箩筐镰刀,斜身躲开。贫女含笑道:“他很听你的话啊。是你的好朋友?”宗裕骐朦胧应道:“嗯……姑娘,你家在哪儿?”贫女抬手指了个方向,宗裕骐就背着她走了过去。卢弥焉、风雷马跟在后面。在荒草中走出里许,贫女指上一处山坳,一行人向山坡爬去。山上迷雾阵阵,杂草丛生,足有半人之高。湿漉漉的长草扑面而来,不断扫过宗裕骐的头脸,沙沙作响。贫女躲在他的背后,丝毫不受侵扰。宗裕骐两手托着她的身子,分不出手来拨开杂草。纤长的草叶扑簌簌拍打在脸上,不胜其烦,便回头向卢弥焉道:“你来走在前面开路。”卢弥焉说道:“我的两只手也占住了。”宗裕骐说道:“你右手拿的不是镰刀?刚好砍草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说道:“你刚刚就让我提东西,现在又要我砍草。”宗裕骐说道:“要不我们换换?你来背这位姑娘?”贫女忽探头道:“我不要他背,我要你背。”宗裕骐奇道:“为什么呀?”贫女微笑道:“你面善。”卢弥焉眉心一皱,一言不发绕开两人,走到了前面。他将真气运至掌心,再贯注到镰刀上,那锈迹斑斑的锋刃就闪烁着内敛黑芒,轻轻向右一挥,一大片杂草轻灵无声倒了下去,再向左一挥,又放倒了一片杂草。有他在前方开路,山路顿时开阔疏朗。宗裕骐高声道:“有劳你啦。”卢弥焉恍若未闻。贫女说道:“原来你们是修真之人。”宗裕骐不答,又走出百步。贫女说道:“好心人,你为什么穿着婚服?”宗裕骐说道:“我平时就爱穿红的。”贫女说道:“你莫戏弄奴家。你是去无色山结婚的么?新娘子在哪儿?”宗裕骐支吾道:“哪儿有新娘子?”说来也怪,他觉得背上的女子变得越来越重,压得脊背逐渐弯了下去。初时轻若无物,此刻却重若巨石。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勉强又走出数十步,实在是压得喘不过气来,颤声道:“姑娘,委实对不住,你太沉了……我得歇一歇。”卢弥焉闻声回头看去,却见宗裕骐几乎要跪在地上,而那贫女身周却隐隐透露出七彩光华。卢弥焉瞳孔一缩,霍地抛开箩筐镰刀,喝道:“你也是妖,下来!”手臂一翻,祭出砗磲避水戟,一戟就向那贫女挑去。贫女已把宗裕骐压倒在了地上,笑道:“动兵刃么?”她两手搂着宗裕骐的脖子,轻轻往上一带,宗裕骐被迫抬起上半身。卢弥焉这一戟就变成刺向了宗裕骐。卢弥焉只得撤力回守,半途迅速变招,砗磲避水戟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子,返回来戳向那贫女,威势逼人。贫女运指如风,飞速点了宗裕骐的穴道,一把拉起宗裕骐,双双跃到杂草之中。卢弥焉挺戟追来,贫女双指扣住了宗裕骐的咽喉,微笑道:“你再不老实,我可就对他不客气了。”卢弥焉微一迟疑,凝戟不发,说道:“你抓他做什么?”贫女对宗裕骐说道:“你不用隐晦身份。我料你就是金乌国二太子千岁殿下、无色派掌门班昊仙师的女婿。”宗裕骐向卢弥焉急道:“你快走!去金乌国告我父皇。”卢弥焉皱眉道:“我不认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说道:“我的马认路。”风雷马不知所措跟了过来。卢弥焉却不理会,仍然挺戟指着那贫女。宗裕骐催促道:“你等什么呢?骑上马赶紧走。”卢弥焉说道:“不行,你若是给人整死了,我就得一辈子戴着这劳什子,找谁给我除去?”宗裕骐发急道:“你不走,我们俩不就都为人所制了?”贫女说道:“你脖子里套着的环是缚仙索?那是班昊的法宝啊。是班昊擒住了你,把你交给了二太子看管?还是……”她笑吟吟凑到宗裕骐耳边,问道:“是二太子偷了班昊的缚仙索?”宗裕骐的脸红通通的,骂道:“气煞我也,你才是贼呢!我倒好心帮你,你却反咬我一口。”卢弥焉不虞道:“我早就教你不要多管闲事了。”宗裕骐说道:“你却没看出她是妖,我以为她是凡人来着。”卢弥焉说道:“她把妖气藏得好——再说,我最后不是看出来了?我不曾说对她说‘你也是妖’?”贫女把宗裕骐搂得更紧,笑道:“别吵嘴了。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伤你。我且来问你,无色山大火是怎么回事?焱阵图在你们身上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生气道:“今日堕入你的彀中,是我识人不明。随你怎么炮制我,我皱一皱眉头就把名字倒过来写!”贫女说道:“我猜你不会把那三界至宝放在马上。这黑蛟套了无色派的缚仙索,跟你原不是一路的,你也不会把焱阵图交给他。然则,焱阵图在你自己身上?”宗裕骐把眼一闭,来个不予理睬,心想:“她倒能看出卢弥焉的原形,看来道法不浅。”贫女右手仍捏着他的咽喉,左手把他全身摸了一遍。宗裕骐蹙着眉头,面皮紧绷,觉得她手掌温暖,那热度仿佛能直透肌肤。卢弥焉看不下去,说道:“你别白费力气了,焱阵图不在我们这儿。”贫女翻遍宗裕骐的全身,都没有找到可疑之物,这才松开了宗裕骐的咽喉,含笑道:“委屈你了。焱阵图威力无穷,我们实在不敢贸然行事。”扭头高声道:“焱阵图不在,大伙儿都出来罢。”“她”本是娇怯怯的少女嗓音,这一声高喊,却发出了清朗男声。只见得夜幕中闪过十数道荧荧彩光,斑斓美丽。彩光远远近近落在荒草山坡之中,刹那间照亮得白昼也似。接着光芒敛去,一群人影四面围近。那“贫女”伸指解开了宗裕骐的穴道。宗裕骐拔剑护身,急忙退后。却见那“贫女”身上闪过七彩光芒,变作了男身。这时,那群人影已经三三两两靠近,个个形貌特异,装束新奇,粗粗一看皆是妖修一类。但宗裕骐眼中已看不见旁人,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贫女”的原形——他却是个俊美倜傥的男子,凤眼如碧玉,长发似朱砂,双耳垂着翡翠耳坠子,穿着飘逸的青纱绸衫,顾盼间光彩照人,神采奕奕。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大受震撼,恍神道:“世间竟有如此美人……”卢弥焉提戟走到他的身边,闻言皱眉道:“你再说大声点儿啊,怕他听不见?”那美男子似笑非笑,说道:“我是枕流。”旁边一个妖修走上前,说道:“枕流天尊是我降神山的西山主。”宗裕骐一惊。他听说过,降神山是仙界第二大名山,排名还在无色山之前。降神山又分为东山西山,东西两位山主共治洞府。所谓“万兽待麒麟,百鸟朝凤凰”,其门下皆是妖修。宗裕骐回过神来,不快道:“降神山也是名门正道,怎么你半夜变作落难民女来哄人呢?你们也要抢焱阵图么?”枕流说道:“碧霄娘娘将焱阵图交予无色派看管,我等岂敢觊觎?前些日子,班昊仙师曾有信送到降神山,信中写到无色派与金乌国联姻的喜讯。可前天我们察觉无色山突然动荡,天际隐有火光。无色派规矩森严,从不许外人上山,但我和东山主商议之后,觉得兹事体大,不能坐视不管。今日我带人赶来一看,只见无色山化作焦土,尸横遍野。我们只找到了班昊仙师的坟冢,焱阵图不知所踪,更不知山上出了什么灾祸。”宗裕骐心中一酸,说道:“我们白天瞧见有人在无色山放烟花信号,是你们?”枕流说道:“不错。我派门人四方查探,就发现了你们的踪迹。见你衣装,似是无色派的东床快婿。整座无色山只有你们活了下来,我门人就猜测,是你金乌国设计赚走了焱阵图——”宗裕骐怒道:“岂有此理?你们与其躲在暗处疑神疑鬼,不如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来问我,我会不说么?为什么要使诈骗人?”枕流歉然道:“难怪二太子生气,换我我也不欢喜。但若焱阵图就在你身上,谁敢大喇喇来招惹你?只好由我假扮贫女,先来试探你二人口风为人。” 第十八章 宝座 第十八章宝座宗裕骐听他说得合乎情理,心中怒火已悄然熄灭大半,放开了剑柄,简短答道:“焱阵图被天火魔会抢走了,无色山因此覆灭。”降神山众妖都“喔?”了一声,或是忧心忡忡,或是悚然疑虑。枕流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魔道作祟。我料其中必有诸多曲折。我们的营帐就设在左近,还请二太子过去详谈,如何?”宗裕骐想到班昊曾说过人心诡谲,就是仙界也难脱此顽疾。无色山遭遇灭顶之灾,降神山是头一个赶来查察的,可以说是心系大局,义气深重,但也可以说是图谋焱阵图。他势单力薄,不清楚降神山是何立场,实不欲交往过深,因道:“你还要问什么?在这里说不行吗?我还要赶回金乌国,不想在路上多作耽搁。”卢弥焉忽道:“你想走也走不了的,他们人多。”原来说话之间,又有数十名妖修陆续到来,荒山之山,四面八方都围着降神山门人。群妖站位看似松散,但隐约看得出是一个阵型。宗裕骐身处重围之中,实难强行冲出。宗裕骐大声道:“降神山是赫赫有名的名门大派,不会以多欺少、扣着我们不放罢?”枕流说道:“二太子还在生我的气么?若非如此刺探,实不能去疑。”宗裕骐说道:“那你现在难道还疑心是我挑了无色山?请放我们走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说道:“大伙儿都散开,二殿下要上路了。”众妖修齐声应道:“是!”数人飞步退开,那阵型之间就空出了一条道路,正是金乌国的方向。宗裕骐看他说放就放,干脆利落,心中稍觉安定。他这两天早已想过,天火魔会得了焱阵图,势力大增,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他金乌国孤掌难鸣,怎能对抗魔道?必得联络群仙,通气连枝。这时见枕流进退有礼,宗裕骐便抱拳道:“多谢了。不日我上奏父皇讨伐天火魔会,兴许金乌国还要借重仙界力量。”枕流和颜悦色道:“尊国但有召唤,我等悉听吩咐。一切好说。”语气一转,“我见你这位朋友身有外伤,让我为他疗愈伤口,算作赔礼道歉,好么?”宗裕骐迟疑道:“这……”卢弥焉警惕道:“很不必。这点儿伤算什么?”枕流却似猜到他二人会有疑忌,话音刚落,手掌心就祭出了一只光华温润的玉露瓶,瓶口对准了卢弥焉。他念了一句法诀,玉露瓶中就有一道白光射向卢弥焉。卢弥焉还不及躲避,就觉那白光一股暖水流淌周身,说不出的惬意舒泰,片刻间光华敛去。他摸摸腹背四肢,经年所受的皮肉伤果然痊愈,撩开袖子一看,连一点儿疤痕都未留下。宗裕骐看见卢弥焉伤口复原神速,颇觉惊喜,忙对枕流道:“谢谢。”卢弥焉皱眉道:“你谢他干什么?他就是要你承他的情。”枕流收起法宝,微笑不语。旁边一个妖修说道:“二太子若决心赶回家乡,我们不会阻挠。但你们一走,无色山惨案就成为一桩悬案,谁也无法预料天火魔会接下来如何兴风作浪。我们在明,魔道在暗,别说为无色派报仇了,日后如何防范他们暗算才是?”群妖附和道:“还请二殿下赐教无色山血案真相。”宗裕骐听他们说得恳切,心下不忍,说道:“那天无色山上之事,我所知亦不完整。你们既想知道,我告诉你们便是了。”枕流微笑道:“二殿下请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理了理头绪,便把他上山成亲到下山遁走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只是他和仙长假扮的班遥拜堂之后,两人被收入了红金鸳鸯宝镜,等班昊砸碎镜子放他们出来,外面已经打得一塌糊涂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未能亲眼所见。他不愿当众说出幻境一节,朦胧道:“拜堂之后,我就跟那无名人士进了喜房,并不知天火魔会如何擒住班遥仙子上山。”枕流目光炯炯有神,望向了卢弥焉。卢弥焉眼望远处,仿佛神游在外。宗裕骐拉了拉他的袖子,威胁道:“我可要念法诀了。”卢弥焉不得已,慢慢道:“我和大师姐潜伏在无色山下,偶然看见班遥骑梅花鹿下山。大师姐猜她是半昊的女儿,就土遁追上,趁班遥不备,一举将她拿下。班遥心法稳固,我们不能用如意咒把她炼做傀儡,只能封住了她的泥丸宫,叫她神智昏昏沉沉。大师姐又想了个法子,剥去鹿皮披在身上,假扮成梅花鹿,驮着班遥复回无色山,又命我隐在云头,伺机夺取焱阵图。”降神山群妖怒不可遏,群情激奋道:“西山主,此蛟助纣为虐,十恶不赦。我们该立即除了他,以正视听!”卢弥焉面色苍白,一声不响低下头去。宗裕骐忙伸臂挡在他的跟前,说道:“班老仙师临终前曾留下‘导人向善’四个字。诸位都是有道之士,还请以慈悲为念。只要他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该容他改过自新啊!”枕流眼中流露牵挂之色,温言道:“二太子,你身无道法,跟这条恶蛟朝夕相对,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虽说有缚仙索牵制,却也是暗箭难防。班老仙师把他托付给了你,但也一定不愿看你受其所累。不如你把他交给我看管,我自会妥善规训他。我另外派人为你保驾护航,可好?”宗裕骐向卢弥焉看了一眼。卢弥焉面皮紧绷,没有一点表情,黑漆漆的眼瞳冰冷如九天寒雪。枕流又娓娓劝道:“我降神山皆是飞禽走兽得道修仙,他在降神山与同类共处,想来也会更自在些。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语气阴沉,说道:“你们才不是我的同类。”宗裕骐低声道:“你不愿意跟他们去?”卢弥焉森寒道:“我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我从来没得选。”宗裕骐想了一想,抬头道:“我还是要他跟着我。班老仙师那等托付过我,我不能连这件事都假手他人啊。”枕流虽吃了他的回绝,但丝毫不以为意,笑容温文蕴藉,说道:“也好,这也是你们的缘法。”又道:“你放才所说的这些事牵涉重大,关乎三界众生安危。我须得遍邀群仙聚会,尽快商讨对策。”宗裕骐精神一振,说道:“你们要在哪儿聚会?降神山么?”枕流说道:“这是三界群仙共同前途大事,不便放在我一人的道场。我们这回赶来无色山调查,把营帐设在了左近的菡萏湖,那里倒是个开阔平坦的无主所在,我拟知会三山五岳十六峰群仙咸会于斯。”他向前走了一步,殷切诚恳道:“二殿下,不才斗胆请你再耽搁两天,一同参与菡萏湖集会。一来,要请你把刚才所说的血案真相,复述于仙界同道。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比我这外人说来更为可信。二来,你是金乌国后代,仙界正道即将与魔道爆发大战,其时还要仰仗你联络人界群雄。”卢弥焉哼了一声,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扣着他不放。”宗裕骐听枕流说得头头是道,心下已觉得他所言在理。卢弥焉看宗裕骐沉思不语,问道:“你是不是要答应他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说道:“我正在想呢。”卢弥焉说道:“你方才还说你不想在路上耽搁的,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宗裕骐给他问得无法细思,不快道:“我早就让你变成原形带我回家,你要是肯,这会儿我们都快到枷牢关了罢?”卢弥焉眉心凝成一个川字,说道:“这也能怪我?”宗裕骐话已出口,也觉得自己强词夺理,松口道:“行行行,不怪你,谁也不怪。”枕流将手向后一抬,作了个邀请的姿势,笑吟吟道:“请罢?”宗裕骐下定决心,应道:“我们来了!”他看卢弥焉还是阴沉着脸色,便道:“你也说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想走也是不能的了。索性随他去看看。菡萏湖群仙会定是三界难得的浩大盛事。若是仙界议定了什么重大结果,我还得回去详细禀告父皇。”卢弥焉抱臂不语。枕流传下号令:“回菡萏湖。”众妖修有的化为原形,有的唤来祥云,霎时间道道彩光升天而起。这群跟随枕流的妖修都是飞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双手掐诀,从七彩霞光中幻出莲花宝座。他盘腿坐在宝座上,向宗裕骐招了招手,说道:“二太子,多谢你刚才背负我,容我投桃报李,带你一带。”宗裕骐看那莲花宝座环绕氤氲轻雾,枕流红发碧眼,浑身光华流动,宛若画中神仙般翩翩出尘。他情不自禁就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又回头道:“弥焉,带上我的风雷马。”卢弥焉鼻中出了一口气,冷冷道:“把我丢了也不会丢了它。”翻身骑上风雷马,就化作一道黑气,追随群妖而去。宗裕骐走近莲花宝座,侧身坐在边缘,双足垂在外边。枕流抬手一指,莲花宝座腾空飞起,速度奇快。宗裕骐稳稳坐在上面,风声呼呼吹过双耳,天上星月薄雾急速掠过,心胸无比畅快爽朗。枕流轻轻扶住宗裕骐的胳膊,在他耳边说道:“仔细别掉下去了。”宗裕骐贪看天景,眼中反映着亮晶晶的点点星光,答应道:“我坐稳了,不会掉的。”枕流望着他的侧脸,柔声问道:“你还恼我骗了你么?”宗裕骐只顾看景色,不以为意道:“没事的。我吃人男扮女装哄骗下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比你过分的还有呢。”枕流微笑道:“二太子小小年纪,经历颇丰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回头向枕流看了一眼。碧天云净,疾风吹拂,枕流一对碧绿的眼眸晶莹剔透,宛若琉璃珠子,清透得一望见底,一丝杂质也无。宗裕骐忽然脸色一红,心脏怦怦乱跳,转头看着天地辽阔,一望无垠,不敢相信自己正和此等人物乘风飞翔……此情此景,如在梦中。飘飘荡荡过了片刻,只见青山间现出一片如镜面般的湖泊,极目连天水,湖光荡星辉。群妖纷纷降落。菡萏湖岸空地上搭起了几座营帐,辕门东边挂着麒麟旗,西边挂着凤凰旗,随风招摇,互相对应。营地中火把明亮,有人奔出迎接。莲花宝座最后一个落在地下。宗裕骐跳下宝座,不敢再看枕流。卢弥焉牵马走过来,把缰绳交到宗裕骐手里,说道:“完璧归赵。”宗裕骐看风雷马腿肚子不住发软,站在地上摇摇晃晃,似乎还在云端似的,忙道:“哎呦,你是不是吓到了?”伸手竭力按摩马颈,安抚道:“没事啦,已经到了。”枕流说道:“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此乃凡马,以后别让黑蛟骑它了。”宗裕骐恍然道:“领教了。”卢弥焉面色淡漠,不予理会。营地中群妖倾巢而出,齐来拜会西山主。忽然风雷马发出一声嘶鸣,挣扎着退到湖水边上。却见一个武士打扮的雄武男子迎面走来,头戴红缨盔,身披黄金甲,脸颊脖颈俱有鳞片。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这位就是东山主佑巽天尊。”宗裕骐抱拳道:“久仰大名。”卢弥焉对降神山门人漠不关心。百无聊赖之际,看风雷马不住后退,就要踩入湖水之中,他就伸手拉住缰绳,喝道:“别乱动了。”枕流又向佑巽道:“这是金乌国二太子。”佑巽立在原地,上下打量着宗裕骐,奇道:“你说去无色山打探消息,怎么把班昊的爱婿给抓来了?这……不惹他老人家见怪么?”枕流微笑道:“是我请他来的。”佑巽蹙眉道:“兄弟,你去之前,我何等嘱咐你来?无色山若是无事,你悄悄回来就是,不要多生是非。班昊一向草木皆兵,你无端端惹他女婿作甚?”枕流叹息道:“大哥,我正要对你说呢,无色派已经覆灭,自班昊以下一个活口不留。”佑巽大吃一惊,说道:“无色山大火竟这般凶险……莫非有人打开了焱阵图?” 第十九章 宝幡 第十九章宝幡枕流说道:“不愧是大哥,一猜就中。金乌二太子尽知其详,我们里面说话。”佑巽向宗裕骐郑重还礼,一行人走入营地。宗裕骐看营地里火光烛天,人头攒动,说道:“你们就为打探消息,带来了这么多人手?连东西山主两大高手都出动了。”枕流说道:“焱阵图若有异动,我们这样的‘高手’,就来两百个也不够。”到了主帐门口,佑巽掀开了门帘,枕流说道:“请这位黑蛟——”宗裕骐说道:“他叫卢弥焉。”枕流改口道:“请卢公子暂到别处歇息,好不好?”宗裕骐心想他二人也许要商议大事,不愿魔道与闻,便道:“弥焉,你先去休息罢。”卢弥焉不置可否。枕流便向随从妖修吩咐道:“收拾一间营房与金乌二太子及卢公子居住。”一个妖修上前牵过了风雷马,说道:“请随我来。”卢弥焉头也不回跟了过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随枕流、佑巽入得主帐,分主宾坐下,便有小妖奉上茶果。宗裕骐见是红枣泡茶,端起来喝了几口。枕流口齿清楚便给,将宗裕骐的话转述了一遍。佑巽听了无色山惨案经过,神色凝重忧虑,迟迟不语。枕流说道:“大哥,我想在菡萏湖召集群仙,共商对策。”佑巽犹豫道:“这般自专行事,不是太惹人注目么?要是仙界同道指责我们企图焱阵图,那该怎么好?”宗裕骐双目圆睁,双手捧着茶盅,心里犯起嘀咕:“这位东山主一副英雄豪杰模样,遇事恁地迟疑不决,还是枕流决断干脆利落。”枕流说道:“照大哥这么说,且由着天火魔会肆无忌惮夺走焱阵图?我们关起门来睡大觉?”佑巽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碧霄娘娘当年把焱阵图给了无色派,该由他们来拿主意。若是无色派邀请降神山支援,咱们再出手就名正言顺了。”枕流说道:“无色派已经给魔道杀得灭门绝户,莫不下阴曹地府,请阴兵拿主意?”佑巽说道:“你且是性急。班遥仙子是被魔道掳走了,还有没死;火土二长老携门人云游海外,也没有死。就算我们救不回班遥仙子,也找不到火土二长老,这里还坐着班昊仙师的女婿,也算是半个无色山人。”枕流正欲开口,宗裕骐起身开言,平心静气道:“佑巽天尊,我是年轻识浅,有些想法,还请你听听是不是妥当。三界正道的当务之急是夺回焱阵图,焱阵图在魔道手里一天,天下苍生都不得安宁。搭救班遥仙子,和夺回焱阵图,这两件事其实可以并做一件办理;火土二长老也是要设法联络的,可听说他们远在海外,难道我们找不到他们,就永远不去对付魔道了?自来用兵最忌临阵不决。”枕流微微一笑,斜倚在椅中,左臂横抱在胸前,右手食指闲闲拨弄着自己的耳坠子,绿油油的翡翠与他的碧玉眼眸相映成趣。佑巽说道:“那……二太子以为该当如何?”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说道:“我觉得枕流天尊——”枕流一团和气道:“你叫我枕流就好了。”宗裕骐嗯了一声,说道:“我觉得他说得不错。是该有人尽快出面,召集群仙,共御大敌。是贵山牵头也好,是别门别派也罢,总之是要雷厉风行,抢在魔道下一步行动之前筹划万全。你们是为了三界苍生的身家性命奔走呼号,别人岂会公然污蔑你们图谋焱阵图?天下也没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佑巽向枕流看了一眼,说道:“不是我总要驳你的话,只因你素来争强好胜爱出头——”枕流截断他的话,微笑道:“这次不是我强出头。你也说二太子是半个无色山人,他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作壁上观吗?”佑巽长叹一声,说道:“这才消停了四百年,众生又将遭逢劫难。”枕流说道:“与其让野心勃勃的人抢占先机,不如我们出头挑下大梁。你我又无半分私心,当此大事,降神山责无旁贷。”?佑巽沉吟不语,枕流淡淡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这次你我最先窥得风声,要是贻误战机,碧霄娘娘怪罪的就是降神山了。”佑巽横下心来,说道:“好罢,这回就依你的。”枕流说道:“事不宜迟,请降神幡罢。”佑巽点点头,起身就往外走。枕流向宗裕骐伸出手,微笑道:“二太子也来瞧一瞧?”宗裕骐放下茶盅,好奇道:“听说降神幡是你们的镇山法宝?你们也带过来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降神幡由我大哥看管,他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宗裕骐看枕流白皙匀称的手掌一直伸在自己跟前,若是不去搭理,不是让他难下台吗?便把手放在他的掌心。枕流拉起了宗裕骐,又握着他的手道:“多谢你为我声援。”宗裕骐说道:“我……不是为你声援。英雄所见略同,我是有感而发。”枕流笑吟吟道:“嗯,我们是道同谋和的伙伴。”他携着宗裕骐的手出了大帐,这才放开。三人来到了湖岸边空地。明月当空,碧宇无翳。湖上波光粼粼,吹来一阵阵清凉水风。佑巽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口中飞出了一首幡,先只有花生大小,瞬息之间就膨胀得有宝塔之巨,顶天立地悬在湖水上方,金玉装点,锦绣围成,散发出目摇神眩的七彩瑞光,照映得整片湖水丽波荡漾,宛若繁花灿锦一般。营地之中群妖下拜,齐声唱诵道:“降神宝幡,三清荟萃;千真万圣,齐来赴会。”神圣庄严的念诵声中,佑巽退到一边。枕流走上前去,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了上去,降神幡徐徐转动。枕流双手掐诀,催动降神幡散发出条条闪电,迅疾无双飞向四面八方。飞沙走石,风摇树动,天地为之一震。宗裕骐暗道:“原来降神幡由佑巽看管,由枕流驱使,缺了哪一个都不成的。他们二人共掌降神山,在镇山法宝上也是平分秋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作法毕,抱元守一,收回真力,回身道:“我已遍邀仙界各大门派,后日午时在此相会。”又向宗裕骐解释道:“许多门派远居海外仙岛,只恐明日仓促间赶不过来。还有些门派自持身份,即令接到降神幡召唤,也还要仔细商讨派谁来赴会,所以我定了后日。”宗裕骐点了点头。那降神幡仍然悬浮在湖水上空,大放异彩。佑巽唤来一批门人,驾起数叶小舟,把守在降神幡下方,准备接引各路仙家。三人走回营地。宗裕骐张望四周,问道:“你们这两天安置我住在哪儿呢?”枕流向宗裕骐一笑,说道:“二太子,你先等我一会儿。”抽身匆匆离去。佑巽停住脚步,陪在宗裕骐身边,又问了些无色山惨案的细节,随即道:“我明日也要去无色山为班昊仙师上坟。”宗裕骐眼眶微湿,说道:“我当时手边没有趁手的家伙,草草堆砌了老仙师的坟墓。现在想想,很不配他老人家的身份。”佑巽说道:“仙界不比凡间皇帝喜欢大修陵墓,侍死如生。得道高人原不看重这副臭皮囊,像蓉辛公主也不过是梅花树下一堆黄土。你是班老前辈的爱婿,亲手砌坟,纯然孝心,又把他葬在蓉辛公主身边,他泉下有知,必定喜慰。”宗裕骐说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回去看老仙师罢。”佑巽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还是留在营地为好。天火魔会得到了焱阵图,乌云子成为了众矢之的,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究竟他们的巢穴是不是在北溟海,目下也无定论。兴许他们就躲在附近,伺机加害呢?群仙后日汇集菡萏湖,我明日也还要调本派好手前来助阵,以防魔道捣乱。还请你不要到处走动。”宗裕骐答应道:“好罢。”佑巽微一沉吟,说道:“二太子,我有个不情之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心道:“嘿,既是不情之请,就免开尊口罢。”面上客气道:“请讲。”佑巽说道:“卢弥焉是乌云子的弟子,深知敌人底细。我们就要去对付天火魔会了,他定能派上极大用处。你能不能把卢弥焉交给我们?”宗裕骐说道:“我知道你的用意,但你不能强逼他为正道效劳,我们该对他善加感化,叫他诚心诚意改邪归正。你要是对他用强,他只会领着你胡闯瞎走。他这个人做得出来的。”佑巽说道:“我当然不会对他严刑拷打,那跟魔道有什么两样?”宗裕骐对班昊的嘱托念兹在兹,始终不肯松口,只道:“我金乌国对天火魔会不会袖手旁观。弥焉在我这儿,一样能为正道出力。”枕流捧着一只锦缎包袱走来,笑道:“怎么了?两个人都板着脸。”笑吟吟望向宗裕骐,问道:“这个人是不是念叨你了?”宗裕骐看见枕流到来,只觉得他光彩照人,叫人打心眼里都明亮起来,微笑道:“没有。我们商量事儿呢。”枕流说道:“在我们洞府里,大伙儿背后都叫他‘好婆’,因为他总喜欢念叨人,但用心都是好的。”佑巽眉毛一皱,说道:“你现在是背后叫我,还是当面叫我?”宗裕骐微笑向枕流道:“那他们叫你什么呢?”枕流说道:“叫我‘一身花’。”宗裕骐不由自主向他身上看去,枕流一身青纱绸衫并无花纹,便问道:“哪里花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低低道:“说我身上都是花纹。”宗裕骐脸上一热。枕流微微一笑,把包袱递给宗裕骐,说道:“我叫人给你准备了衣履,你好把婚服换下来。给卢公子也备了一套。”宗裕骐接过包袱,觉得此人心细如发,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佑巽和枕流把宗裕骐送到一间营房门口,便即告退。宗裕骐掀帘进去,看见帐篷里纤尘不染,诸物齐全。对面摆了两张床榻,卢弥焉一动不动睡在一张榻上。宗裕骐放下包袱,点起了蜡烛。卢弥焉仍然不动。宗裕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枕流给我们拿了衣裳,你起来换上罢?”卢弥焉闭着眼睛不吭声。宗裕骐说道:“那我先去洗个澡,啊。”他打开包袱。枕流着人备了一套黑袍,一套锦袍。他就把黑袍放在卢弥焉的床脚边,自己捧着锦袍走到屏风后。木桶里已打了热水,宗裕骐仔细擦身洗面,把头发刷洗得干干净净。忙活了半天出来,一头乌油油的长发湿淋淋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就只穿着单衣,一边拿小梳子梳头发,一边走到卢弥焉床边,说道:“你去洗罢?”卢弥焉还是躺在原位,放在脚边的衣服动也没有动过。宗裕骐奇道:“怎么啦?你就这么累吗?”卢弥焉无精打采道:“外面刚刚吵吵闹闹的,在干什么?”宗裕骐说道:“枕流和佑巽祭起了降神幡,邀请群仙后日汇集此地。那幡真不愧是镇山法宝,壮观极了,你不出去看一看吗?”卢弥焉回头看向他,幽幽道:“你们真的要去剿灭天火魔会?”宗裕骐想了想,放下梳子,侧身坐在床边。他长发的水滴落在床褥上,滴滴答答浸湿了一小片。他就把一头青丝拢到左边,长长的发梢委垂及踝,让水滴落在地下。他沉吟道:“我知道天火魔会是你的师门,但自古邪不压正,你大好男儿,何苦一生一世与妖邪为伍?此刻有一个改过自新、从头再来的机遇摆在你面前,我也不勉强你去打杀你的同门,但求你知道什么要紧内情,就告诉我们。”卢弥焉翻身坐起,说道:“你们为什么要去送死?天火魔会已经得了焱阵图,你们说什么都赢不了的。”宗裕骐变色道:“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我们不去对付天火魔会,天火魔会必要来杀我们。四百年前的大战不就是最好的例证么?难道就因为他们得了焱阵图,我们就此畏服强暴?天火魔会派你和你大师姐来抢夺焱阵图,可没有怕过无色派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说道:“四百年来,为抢夺焱阵图而命丧无色山的人数不胜数,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和大师姐这次得手,实属侥幸,要不是山上办喜事,我们也不成的。”宗裕骐说道:“照啊,世上谁人不死?只要有一个人能夺回焱阵图,正道就赢了。”卢弥焉神色焦躁,直挺挺躺下不动。宗裕骐笑道:“怎么了呀?又不说话了。”卢弥焉紧闭双目,脸色更加苍白阴郁。宗裕骐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说道:“弥焉,你在想什么?”卢弥焉不语,宗裕骐耐心追问道:“我又不会读心法,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什么?嗯?”他追问半响,卢弥焉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想死。”宗裕骐想笑又不敢笑,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说道:“到底你是心系师尊同门呢,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对我说一说,好不好?” 第二十章 拱极 第二十章拱极卢弥焉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说道:“我对你说了,你也毫无办法,白费这个力气作甚?”宗裕骐想起他曾说他从来没得选择,便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天火魔会手里,是不是……魔道挟持了你的族人?”他的身体若即若离贴着卢弥焉的手臂,但觉卢弥焉手臂一僵,陡然打了个冷战。宗裕骐忙问道:“被我说中了?”卢弥焉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翻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宗裕骐,一声不响。宗裕骐心思飞转:“倘若天火魔会以他的族人相挟,我却逼他支援正道,不是陷他于不孝不义的两难绝境么?怪不得他想一死了之。”无色派门人和金乌国随驾官兵惨死无色山,卢弥焉就算够不上罪魁祸首,也绝不算清白无辜,因此,宗裕骐心里对他始终存了芥蒂。可此时一个猜想浮上心头:卢弥焉或许本性并不邪恶,他也是受魔道迫害的可怜人……宗裕骐沉吟道:“有朝一日,白道正派诛灭了天下魔道,就不会有人再受欺辱了。”卢弥焉睁开了眼睛,神色暗淡消沉,默默盯着帐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心下忽觉同情,对着他伸出了右手。卢弥焉立即缩了缩脖颈,似有躲避击打之意。宗裕骐却没有打他,只是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卢弥焉感到他柔和恬静的抚摸,肩颈逐渐放松下来,回头看向宗裕骐,一脸欲语还休的神情。宗裕骐对他笑了笑,说道:“你几时愿意把你的身世告诉我,我一定仔细听。”卢弥焉微一迟疑,忽然帐帘掀开,一个小妖进来打了个稽首,脆生生问道:“二太子,西山主命我问你们肚子饿不饿?”宗裕骐说道:“哎哟,你不来说这一句要紧话,我都忘了肚子饿。”小妖笑问道:“二太子爱吃什么?”宗裕骐想了想,笑道:“我们要吃鱼。”卢弥焉看了宗裕骐一眼。宗裕骐向他挤了挤眼睛,说道:“营地紧挨着大湖,鱼虾肯定少不了的。”小妖说道:“我们这就下水去捉。”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把两手垫在脑后,仰面躺在床上想心事。宗裕骐站起身来,两手拉着他的胳膊往外拽,说道:“你别老躺着了,起来给我梳头。”卢弥焉被他扯得不由自主坐了起来,疑道:“大晚上还梳头?”宗裕骐把小梳子塞到他的手里,背对着他坐在床头,说道:“你不懂。要是披头散发睡觉,一晚上翻来覆去,头发纠缠成一团乱麻,明天起来梳也梳不通。”卢弥焉只好接过梳子,抓了他一把青丝,沉甸甸握在手里,问道:“你原来这么讲究?”宗裕骐笑道:“我已经算随便的了。等我带你回宫,你见过我父皇母后素日的排场,你才知道什么叫讲究。”卢弥焉皱眉道:“我不想见那么多人,我没话好讲。”宗裕骐说道:“那可由不得你了。我还有两个兄弟、三个姐妹和一大群皇亲国戚,大伙儿肯定要来找你说话的。”卢弥焉不言语了。他为宗裕骐梳通了长发,再拿起枕流所赠的一根玉簪挽发髻。宗裕骐的头发又直又硬,他手滑了几次,才别别扭扭固定住了发髻。宗裕骐侧头对着镜子一照,埋怨道:“原来你不会梳头,这都歪到爪哇国去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说道:“那怎么办?要不全拆了罢。”宗裕骐拿回梳子,对着镜子仔细抿了抿头,说道:“罢了罢了。一回生二回熟,你多练一练就好了。”卢弥焉忽道:“你用缚仙索拘着我,就是要我服侍你吗?”宗裕骐嘿了一声,放下镜子,好笑道:“我不曾与你相谋正经大事来着?是你自己不愿意。”卢弥焉单手托着太阳穴,不言语了。不一会儿,两个小妖抬了一桌鱼虾与酒菜果品进来。宗裕骐道了谢。两个小妖在旁布菜斟酒。卢弥焉闷头苦吃一盆烤鱼。宗裕骐笑问道:“是不是比我烤的山鸡好吃?”卢弥焉想了想,说道:“我不挑的。不论生熟,我都能吃。”小妖夹了一大块鱼肚子肉给宗裕骐。宗裕骐吃得十分香甜,赞道:“鲜得舌头也要吞掉了,要是能带回去给大伙儿都尝尝就好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幽幽问道:“你们那儿没有鱼吗?”宗裕骐说道:“金乌都城不靠海,轻易尝不到水里的奇珍异味。下面进贡了稀罕海鲜,宫里就有得吃;没有进贡就没得吃。平日只有那几样老口味,我早就吃腻了。”他看卢弥焉怏怏不乐的样子,笑道:“你别担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许你任意进出。你反正化回原形,能够日行千里,那时候上天入海,爱吃什么吃什么。”卢弥焉说道:“我要回家。”宗裕骐说道:“你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回家。”卢弥焉不答话,自己捡了满满一碗虾,低头狠吃了一阵子。他吃虾是囫囵整吞,连壳也免了剥,嘴角沾上了一抹汤汁。宗裕骐指着他笑道:“大花脸。”卢弥焉欲拿袖子擦嘴,宗裕骐说道:“等等。”从袖中抽出一方坠珠子的手帕,“拿这个擦。”卢弥焉接过来抹了抹嘴,疑道:“你这手帕是什么味儿?”宗裕骐说道:“这帕子是枕流放在包袱里给我的。”转头向小妖问道:“是熏了香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哼了一声,把帕子随手往地下一抛,说道:“怪不得一股鸟儿味。”宗裕骐竖眉道:“不许骂人,听到没?”卢弥焉充耳不闻。两人吃饱喝足,小妖收拾了饭桌告退。宗裕骐半哄半逼,终于让卢弥焉进去沐浴,换上了新衣。宗裕骐吹了蜡烛,两人便即安睡。自打逃出无色山,宗裕骐第一次定定心心睡个饱觉。翌日起来,天光大盛。降神幡仍高高悬在菡萏湖上,晴朗丽空下更加辉煌绚丽,湖水里似是打翻了七彩染缸,四面山峦都映着千团瑞光,乱花渐欲迷人眼,天地无限明媚。降神山群妖在岸边忙忙碌碌,搭建木棚,悬花结彩,焚烧香烟,迎接来宾。自昨夜升起降神幡,已有不少仙家陆续到来参会。佑巽传令降神洞府增派好手支援,便去无色山祭拜班昊,留下枕流接迎各路同道。到了正午,枕流在木棚设宴,为最先赶来的众仙家接风洗尘,又着小妖请宗裕骐赴宴。卢弥焉说什么都不肯跟去,宗裕骐也怕群仙一言不合,要把这条‘恶蛟’当众处决立威,便独自来赴宴。只见彩棚中已安坐了数十个门派,近百位仙家人物相貌装束千姿百态,仙气氤氲,香雾缥缈。群仙一传十十传百,都听说了无色山血案,气氛肃杀而凝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走入彩棚,枕流微笑道:“二太子来了。”亲自下来迎接。宗裕骐游目四顾,说道:“已经来了这么多人?”枕流说道:“无色山飞来横祸,谁不心痛焦急?”他拉起宗裕骐的手,为众人引荐。群仙上来与宗裕骐见礼,有的叹息道:“好好一场喜事成了祸事,节哀顺便。”有的义愤填膺道:“红莲白藕都是一家,我们定要为无色派报仇!”宗裕骐见过群仙。枕流就劝他坐主位,说道:“这是大伙儿敬重班老前辈的好意。”宗裕骐婉拒道:“你是东道,大伙儿都是你请来的,这位置还该你坐。”两个人谦让了几轮。太虚观的观主舟行道人坐在下首第一席,开言劝道:“西山主,二太子还是个小娃娃,莫要折了他的福气。你就坐了主位罢。”枕流说道:“那么二太子就坐在我边上,好么?”宗裕骐说道:“当然好。”两人入座。小妖们奉上素斋。枕流起身感谢群仙闻召即至,又道:“还有许多朋友,今日来不及赶到菡萏湖。待得明日群仙会正期,咱们再议正事。诸位道友若有心,宴后可上无色山祭拜班昊仙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群仙叹息不已。舟行道人抚摸着花白胡子,说道:“班昊仙师为了碧霄娘娘的嘱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在可叹。”截川宫的度难宫主说道:“天火魔会恶贯满盈,多行不义必自毙。群仙合力,定能叫他血债血偿。”宗裕骐想到无色山的惨状,不由得心中一酸,低头看着酒杯玉浆,眼泪就欲落下。枕流侧头凑了过来。他那对翡翠耳坠子,宛若两团盈盈碧焰,绿幽幽的柔光分照在他雪白的脖颈上,轻轻打着秋千。他低声道:“金乌国官兵英勇护主,客死他乡,这一笔债也要向天火魔会讨回来。”宗裕骐向枕流勉强笑了笑。枕流握了握他的手,意示安慰。群仙追念无色派之声不绝于耳,忽然有人冷冷道:“德不配位,必遭反噬。班昊这四百年来不与仙界同道来往,不许任何人上无色山,竟把众道友都当贼人看待。我们只道他无色山固若金汤,谁知乌云子座下两个弟子,随随便便就灭了他满门!”群仙鸦雀无声,那人犹自说道:“自己无能,就该求助同道,没得死犟到底,捅下了天大的篓子,自己闭眼蹬腿了账,却要别人替他找补。”群仙一看,说话者是九重谷的范尔坚谷主。须知仙界三山五岳十六峰,再加上三百六十海外仙岛,天下排得上名的名门宗派,将近四百之多。九重谷连这排行榜的边都还够不着。不过,此谷毗邻无色山,所以降神幡召唤之下,范尔坚谷主最先赶到菡萏湖。群仙听他口气,想必他与无色山做近邻,平日出入走动不便,难免受了些闲气。云霞岛的来明轩岛主说道:“话也不能这样说,碧霄娘娘将焱阵图交给班昊,定有她老人家的深意。”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范尔坚谷主说道:“我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有什么话就是要说,碧霄娘娘看错人了!”宗裕骐脸色一沉,枕流立即摁住他的手背。宗裕骐挣开手来,说道:“你老既有这么多好话,怎么不早说出来警醒众人呢?班老仙师就有千不该万不是,他老人家已壮烈殉难。背后说人长、道人短,算什么英雄好汉?”范尔坚谷主说道:“是我说了你老丈人,我如今还要说你呢!仙凡殊途,班昊无缘无故寻你做女婿,把一凡夫俗胎引上仙山,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宗裕骐拍案而起,怒道:“诸位都听见了,是你辱本太子的泰山岳父在先,是可忍孰不可忍——”枕流立起身来,伸臂拦在宗裕骐跟前。宗裕骐往前一冲,却觉一股柔和的内力包裹住了自己,脚下一软,不知怎么的又坐了回去。宗裕骐一呆,再要站起。枕流抬手轻轻摸他的头顶,宗裕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枕流回过身去,眼神从左扫到右边,似笑非笑道:“金乌二太子是我降神山的贵客。谁对他口出不敬之语,就是跟降神山为难,休怪我不念同道之义!”他语声柔和清朗,但真气充盈,远远送了出去,一时间满山皆静,唯闻风吹细浪,水声轻柔。范尔坚谷主不言语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十一章 相认 第二十一章相认太翊冷声道:“不劳西山主挂念。”走到主位下立定,说道:“贵山祭起降神幡召唤群仙,所为何来?”枕流口角边噙着一丝笑意,反问道:“无色山惨案轰动仙界,难道贵教还不知?”太翊说道:“我们知道。”枕流说道:“那你是明知故问了。鄙山召唤群仙聚会菡萏湖,就是要商议如何对付天火魔会。”太翊说道:“嗯,请西山主移步棚外叙话。”枕流抬起手臂一指席下群仙,微笑道:“在座皆是道友,无话不可与闻。武德但说无妨。”太翊看也不看群仙,肃声道:“是我教主有几句话命我传给你,还是私下交代为好。”群仙心下皆有不满,舟行道人自嘲道:“武德真君想是嗔我们这些老家伙碍眼,我们走就是了。”宝华帮的黎山帮主哈哈笑道:“凭咱们这点子不入流的道行,原也不配聆听拱极教教主金口玉言。”范尔坚谷主附和道:“拱极教若有本事,就速速去拾掇了天火魔会啊,免得又惹怒了碧霄娘娘。敢情你教主是一点儿教训不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的袍袖蓦地一挥,范尔坚谷主只觉呼吸一窒,口中仿佛塞进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火炭,直烫得他舌头剧痛,涕泪横流,恨不得将舌头咬了下来。太翊森然道:“竖子再敢狂言,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范尔坚谷主呜呜呻吟不止,挣扎着往前扑倒,将桌上碗盏果蔬推得满地都是。九重谷的族人弟子抢上扶起,对着太翊怒目相视,但武德真君威名素着,谁敢去惹他?枕流摆了摆手,两个妖修上前搀起了范尔坚谷主,引导九重谷人众离开木棚,自去营地歇息。枕流脸上还带着微笑,碧绿眼眸却一片清寒,说道:“大敌当前,你还跑到这里来发威?”太翊说道:“西山主是不肯劳动玉趾出去谈话了?”枕流微笑道:“莫不你连我也要治一治?”太翊再不废话,当众朗声道:“好,我教主命我转告东西山主:’焱阵图流落魔道余孽之手,本座深觉痛心。虽知降神山召集群仙乃是一片好意,但两位山主实不该兴师动众,打草惊蛇。仙界逢此凶星灾数,行事宜当万分谨密。拱极山既忝为仙界第一,本教义不容辞,自会料理天火魔会。’”枕流勾唇一笑,说道:“拱极教是要把这件事揽在自己头上?”太翊说道:“然也。”枕流端起酒杯来,慢悠悠喝了一口。飞云峰的掌门辟邪真人也是妖修,一向唯降神山马首是瞻,察言观色后开言道:“武德真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天火魔会是必须剿灭的,此事绝无异议,至于是贵教单打独斗呢,还是各大门派合力扑灭呢,尽可再商。然而,灭了这团魔火之后,焱阵图交给哪山哪派来看管,这一节可就大有讲究了。须得公推一个合适的人选,教天下人人心服口服。贵教既然要独力担当此事,不知在这一节上有何良策?”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说道:“诸位聚在这儿,可讨论出什么良策了?”枕流说道:“焱阵图的归属也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明日是群仙会正期,届时我自会邀请群仙议定此事。”太翊说道:“是无谋不立,须得有人牵头拿定纲领才是,不然那无数口舌,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一团,能议出什么来?”枕流说道:“你待如何?”太翊说道:“谁能从天火魔会手中夺回焱阵图,理所当然证明谁有本事镇压此物。”黎山帮主忍不住道:“敢情拱极教拦着不许别人攻打天火魔会,就是要把这三界至宝收入自己囊中啊。”太翊反问道:“能者居之,有何不对?无色山已为焱阵图焚为焦土,若把焱阵图交给其以下者,三天两头烟升火起,三界安有宁日乎?由拱极教接管焱阵图,诸位道友乐得逍遥清净。”枕流放下酒杯,说道:“剿灭魔道乃我辈分所应为,谁敢只图自己逍遥清净?在座人人都不愿落个避战自保的罪名,又给碧霄娘娘责怪。”太翊说道:“你不要把娘娘拖出来顶缸。我教主说——”枕流竖起右掌,冷笑道:“拱极教教主是你的教主,不是我的教主。碧霄娘娘当年把焱阵图交给了无色派,你我可都不是无色派门人罢?眼前现坐着班昊仙师的东床快婿,你别把无色派一笔勾销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群仙数百只眼睛都看向了宗裕骐。却见宗裕骐圆睁双目,一脸震惊之色——自打太翊进来说了第一句话,宗裕骐就心神震荡,暗道:“这个武德真君的声音好像仙长!”此刻见众人都直勾勾看着自己,宗裕骐忙定了定神,说道:“还是明天群仙会,请大伙儿做决定罢。”他这么说,就是赞同枕流的话了。枕流微微一笑,说道:“这才是大势所趋。武德,你就多留一日,明日参与正会,再委屈你回去对贵教教主分说明白。”太翊向宗裕骐看了一眼,似有不豫之色,但没有言语。枕流勾了勾手指。随从妖修在主位下首添了一席,恭谨道:“请武德真君入席。”太翊只道:“我奉教主之命而来,不是来吃饭喝酒的。诸位慢慢享用。”度难宫主劝道:“真君怎么上门怪人家?我们这些道友,连这点儿情面都没有么?”太翊不语,手腕一翻,席上酒壶飞到了他的手里。他站着一气儿饮尽,便即告退而出。他这么搅和了一通,群仙都觉明日大会必有诸多是非,也无心饮宴,不久草草终席而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派人再去无色山问佑巽何时回来。宗裕骐就独自离开木棚,避开营地,远远走到湖边树林里。不管走到哪里,都走不出降神幡的七彩光辉。宗裕骐背对湖水,找了一块岩石坐下,看见地下生了一丛蓝茵茵的烂漫野花,一只粉蝶绕花逡巡。他就伸手拨弄了一下花枝。忽听得枕流在他背后道:“二太子有心事?”宗裕骐回头看去,枕流笑吟吟走了过来。宗裕骐心里很乱,说道:“我想,这还没攻打天火魔会呢,大伙儿就为焱阵图吵得不可开交。无色山化作火海的惨状,我一想起来就后怕。换做是我,巴不得不要焱阵图呢。”枕流在他身边坐下,说道:“二太子所见甚明。有些人只知贪婪焱阵图威力无穷,但若无驾驭运用之道,就得了焱阵图也不敢打开,那不是自寻烦恼么?所以,天火魔会也是抢去了个烫手山芋。”宗裕骐忽道:“碧霄娘娘有没有法子驾驭焱阵图?”枕流摇了摇头,说道:“四百年前,碧霄娘娘封印焱阵图的时候,人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莞尔一笑道:“你的祖宗肇庆帝也看见了呀。”宗裕骐不敢与他对视,低头拨弄着野花,说道:“我是没这福气亲眼目睹他老人家的风采。”枕流说道:“当年枷牢关决战,天火魔会驱使八百火龙,将战场化作烈火地狱,要把正道大军烧毁殆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了穷凶极恶的至死关头,碧霄娘娘出世下凡,亲自打散了鬼母魔王的魂魄。鬼母的魂魄却被八百火龙所吸收,战场火焰更加凶暴炽烈。“碧霄娘娘只得取了自己的心头血,穷尽毕生修为,把八百火龙封印入卷轴,那就是焱阵图了。“你想,焱阵图凝聚了碧霄娘娘和鬼母魔王这善恶两极的至尊力量,再添上天火魔会残害无数生灵所炼制的八百火龙,天地间哪儿还有如此强大的法宝?单凭碧霄娘娘一人,或是鬼母魔王自己,也都无法驾驭焱阵图。“碧霄娘娘经此一役,法力大损,将焱阵图交给了无色派,她老人家便即归隐疗伤,四百年来再也没露过面。”宗裕骐听得惊心动魄,说道:“照这么说,焱阵图根本就不是宝贝,而是最可怕的凶器,不知何时它就要三昧火起、毁天灭地,谁也没法压制。”枕流说道:“你说过,班昊仙师欲与金乌国联姻结盟,他那时是打算创制一个法阵,更稳妥地镇压焱阵图。你岳父岳母贤伉俪守了焱阵图四百年,他们是最了解焱阵图的人。所以我想,一定还是有办法能驾驭此物的。”宗裕骐也愿意往好处去想,又问道:“为什么碧霄娘娘把焱阵图给了无色派,却不给降神山或者拱极教呢?”枕流微一沉吟,说道:“肇庆帝不曾留言与后世子孙么?”宗裕骐说道:“我祖先肇庆帝一生的传奇故事,金乌国人人耳熟能详。只是当年大战已经过去四百年,当时的种种详情隐情,我就不大了解了。”枕流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来话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粉蝶飞来绕去,竟落在他的膝头,一对小巧蝶翼徐徐收放。枕流伸出食指,粉蝶落在了他的指骨上。他就拂起粉蝶,送到眼前细观。他碧绿的眼眸,火红的长发,与那粉白蝴蝶相映成趣,光彩联翩。宗裕骐看在眼里,心里只想:“他举手投足都这样叫人移不开眼。”枕流将手轻轻一抬,粉蝶恋恋不舍飞走。枕流接着道:“其实天火魔会最初并不起眼,鬼母魔王刚出世的时候,仙界正道可没人把她放在眼里——”却见太翊孤身从林中走来,说道:“你还有空在这儿翻旧黄历?”枕流微笑道:“拱极教教主还有什么吩咐,要你转达给我?”太翊走到岩石之前,向宗裕骐看了一眼,说道:“我有话跟他说。”枕流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笑道:“你们认识?”宗裕骐迟疑道:“好像……认识。”枕流一笑,起身道:“我去看看佑巽怎么还不回来。”翩然而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低头坐在石上,单手垫着下巴,转头看粉蝶飞到了何处。太翊居高临下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宗裕骐低低道:“你有话直说么,你考我记性来着?”太翊不语。宗裕骐抬头看向他,试探唤道:“仙长?”太翊应道:“嗯。”宗裕骐听他答应了这一声,不亚于千言万语涌入耳中,一时间情事如潮,不知如何是好。太翊问道:“你怎么还没回金乌国?”宗裕骐恍神道:“我……原要回去的,半路上遇到了枕流,他请我参与群仙会——你呢?你没追上韩宛铮,是不是?” 第二十二章 傀儡 第二十二章傀儡太翊说道:“韩宛铮土遁而去,我追踪多时都找不到痕迹。教主唤我归山询问,不久降神幡召唤到来,教主就命我来菡萏湖传话。”那粉蝶已经蹁跹飞去,空留一缕余香。宗裕骐说道:“你是来传话的,还是来跟枕流打嘴仗的?”太翊冷笑道:“枕流要起什么水头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些话我不愿多说。”宗裕骐猜他是指摘降神山也图谋焱阵图,便道:“你自己也说能者居之,降神山就算想要承担这副重责,也没什么错啊。”太翊反问道:“那我拱极教又何错之有?”宗裕骐仰头看着太翊,撞上太翊那冷鸷的眼眸,忍不住道:“降神山是预备群策群力,胜算更大。而你拱极教是要单挑天火魔会,你……这太凶险了。”太翊淡淡道:“我教主的九天星象术已臻化境,善辨天象,算无遗策。他老人家既如此吩咐,我们谨遵法旨就是了。”宗裕骐听到“天象”二字,蓦地想起一事,说道:“你曾说,有一位高人预见了无色山的浩劫,因此派你潜入无色派——这高人就是拱极教教主?”太翊微一颔首。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只觉得追问越多,谜团反而更多。太翊眯了眯眼睛,冷然看着宗裕骐。宗裕骐低声道:“上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就那么离开了?你没想过还会碰见我吗?”太翊双臂环抱,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左肘,沉吟道:“凡人寿数短如萤火,即令我对你全盘相告,你不过数十年就要魂归黄泉,你我不是同路人。”宗裕骐不满道:“我就问一句你是谁而已,谁要跟你做同路人了?”话虽如此,他的神色颇为黯然。太翊忽道:“你是有根基的,来日好好练功,未尝不能完满道德。”宗裕骐两手揪着头发,烦恼道:“班老仙师临终前传了我一本秘籍,可我看不懂,枉负了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太翊问道:“哪里不懂?”宗裕骐忸怩答道:“第一页就看不懂。”太翊说道:“无色派还有这么难的功夫?我看看。”宗裕骐顿了一顿,脸上有疑虑之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冷声道:“你怕我偷学无色派的功法?”宗裕骐说道:“我不是怕你偷学,我……我是不想问你。”太翊反问道:“为什么?”宗裕骐咬了咬嘴唇,说道:“你……唉,爱看就看罢。”从怀里掏出了班昊所赠的秘籍。太翊站在他的面前,单手接过秘籍,先看了一眼封皮,说道:“唔,他把《蓬莱十三仙术》传给你了。”翻开第一页,一目十行看了下去,便道:“这步法说难也不难,但须坚韧不拔下苦功夫。只要熬过入门这一关,往后就如驾轻车而行坦途,进境越来越快。”宗裕骐精神一振,说道:“那你知道怎么入门吗?”太翊说道:“‘内外兼修’四个字,你要牢记于心。每天晨起先做早课,把那仙人传你的‘无上妙源心法’扎扎实实练一遍,然后再学《蓬莱十三仙术》,譬如这趋退腾挪的第一式步法,你每天须得专心致志,勤练不缀。倘若你有天赋,从头到尾走个千百万遍,数载寒暑也就练成了。”宗裕骐皱着脸道:“第一式就这么麻烦?”太翊合上秘籍递给他,寒声道:“怕苦就不要求道,求道就是这样苦。”宗裕骐哑口无言,收回秘籍,想了一想,又抬头看向太翊。太翊则转头望着营地方向,说道:“有人来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凝望着他冷峻如霜的面容,随口答道:“唔?”远远却听得卢弥焉的喊声:“宗裕骐,宗裕骐——你在哪里?”宗裕骐回过神来,起身招手道:“弥焉,我在这里!”林间就有一抹黑影快速逼近。太翊眉头一皱,说道:“你怎么还留着这黑蛟?”宗裕骐解释道:“班老仙师把他交给我了。你也是出家人,总该体念仙道贵生的仁义啊。”太翊冰清水冷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须臾间,卢弥焉奔到近处,他看见宗裕骐与太翊并肩而立,立刻就停下脚步,眼中颇有忌惮之意。宗裕骐快步走到卢弥焉跟前,问道:“你怎么出来找我了?”卢弥焉沉着脸色不言语。宗裕骐看看太翊,又看看卢弥焉,说道:“你放心,我跟他说过了,他不会打你的。”卢弥焉斜转身子不去看太翊,对宗裕骐道:“我刚才坐在帐子里,忽然心血来潮,我感觉……天火魔会的人就在左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嗯?”了一声,宗裕骐忙道:“是韩宛铮吗?她在哪里?”卢弥焉焦急道:“绝对不是大师姐,她一定带着焱阵图走得远远的了。我也说不上来是谁来了,反正很不自在。”宗裕骐环顾四周,林深湖静,营地方向则传来朦朦胧胧的人声,一派宁和如常。和风吹过,山谷空鸣。卢弥焉愈发不安,拉住宗裕骐的胳膊,催促道:“我们快离开这里罢,我不愿见到同门。”太翊说道:“你能觉出魔气来自何方么?”卢弥焉说道:“我不知,我就是心里打战。”太翊上前一步,说道:“休得慌张,静心体察。”宗裕骐抬臂拦在卢弥焉跟前,对太翊道:“你不要吓他呀。”卢弥焉咬紧牙关,胡乱将手一指东边,说道:“就是那个方位,你要找就去找。”太翊啧了一声,森然道:“你糊弄谁来——”宗裕骐却一拉太翊的衣袖,说道:“仙长快看,真的有人来了。”太翊回头看去,只见山坡上走下一个武士,身形高大,步履稳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看清了来者容貌,说道:“那是佑巽。”宗裕骐奇道:“啊?你没看错罢?”三言两语间,来者走得更近了,宗裕骐也看清楚这人确是佑巽,便疑惑地看向了卢弥焉。卢弥焉则是脸色苍白,一副如芒在背的脸色。佑巽瞬息间走到三人跟前。太翊微一颔首,说道:“东山主。”宗裕骐说道:“你从无色山回来了?班老仙师的坟冢还坚固么?”佑巽面色木然,并不答话,只问道:“枕流呢?”宗裕骐说道:“枕流等了你一天啦,见你总不回来,他说要去瞧瞧你呢。”佑巽面无表情,抬足走向营地方向。几头金眼雕正在上空盘旋巡视,看见佑巽回来,就有一头金眼雕引颈长啸报信。很快,一抹绿影出现在林子边缘。枕流春风满面迎了上来,笑道:“大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向佑巽背后看了看,问道:“你的随从呢?”佑巽硬邦邦吩咐道:“枕流,你把降神幡拿回来,明天我们再挂出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一怔,问道:“这是何故?”佑巽说道:“魔道如今隐伏暗处,我不愿降神幡招来妖邪。”降神幡向来由他二人共掌,枕流不便拂逆佑巽之意,便回身挥动双臂,作法收幡。只见满湖彩光迅速湮灭,天色欲晚。降神幡缩小到一人之高,飘然飞入林中。佑巽接过了降神幡,仍是神情木讷,吩咐道:“你们都回去罢,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枕流说道:“大哥有什么隐忧,尽管对兄弟开口。”佑巽漠然看着手里的降神幡,似乎已经听不见枕流的话。枕流只得对宗裕骐等三人道:“诸位请随我回营。”宗裕骐等也就跟了上去。四个人默然走出林子。宗裕骐忽道:“佑巽天尊好奇怪!”另外三人心中也都是这一个想法,只是宗裕骐先说了出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止步道:“大哥举止不似他平日为人。”太翊说道:“我回去探探虚实。”枕流说道:“拼着大哥责怪,我也得去看他一眼。”两人当即调转脚步,又向林中走去。宗裕骐正要跟上,卢弥焉拉住他的胳膊,皱眉道:“就让他们去好了,你什么都不会,跟过去干什么?”宗裕骐挂念大局安危,挣扎道:“我能自保的,不用费心照顾我。”太翊闻声道:“是啊,焱阵图也烧不坏你。”枕流回头微笑道:“原来二太子的功夫这么厉害?改日能点拨点拨我么?”宗裕骐赧然道:“我自己都闹不明白。”他轻轻挣出卢弥焉的手,猫着腰跟了上去。卢弥焉眼睁睁看着宗裕骐走远,独个儿进退两难。他一咬牙关,只能跟上。四人回到林中,远远瞧见佑巽独自走到了山坡上。轻烟薄雾,山草密布,视野朦胧不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人潜踪走近,躲在一丛灌木之后,只见佑巽把降神幡插在地下,绕着圈儿手舞足蹈,十指通红,似是沾了血,正在凌空涂涂画画。宗裕骐不明所以,用口型问道:“他在画什么?”佑巽忽而背对众人,忽而走到降神幡后,实是看不清楚他在画什么。枕流只能根据他的手势,在心里零零碎碎拼凑形状,喃喃道:“看着很眼熟。”卢弥焉低声道:“那是落魄消魂血符!”太翊一凛,寒光一闪,断水剑已然出鞘。他纵身飞出,一剑刺向佑巽后心。枕流喝道:“休要伤我大哥——”太翊剑势如虹,斩钉截铁道:“他已经不是佑巽了!”佑巽但觉背后冷风飒然,当即着地滚开。然而太翊剑气凌厉,佑巽后背的衣衫破裂,背肌绽开一道血淋淋的伤疤,伤口里却冒出黑气。佑巽四肢着地,野兽般扭头怒目而视,眼眶里没有眼黑,只剩下眼白,看着叫人不寒而栗,诡怪莫名。太翊又是一剑荡向佑巽咽喉,佑巽飞爬到降神幡后。降神幡护主,霎时间放出彩光,为佑巽挡回了剑气。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十三章 遇伏 第二十三章遇伏卢弥焉一听到“师尊”二字,不由得发似人揪,肉如钩搭,抬起腿来,就要走向“佑巽”。一条手臂忽然拦在他的跟前,卢弥焉身形一顿,却是宗裕骐挺身而出。卢弥焉一怔,从侧后方看去,只见宗裕骐神清骨秀,语气坚定道:“弥焉不会再回魔道了。”宁琨大奇,透过佑巽的嘴说道:“小师弟,你昏头了,天火魔会得了焱阵图,称雄三界指日可待,你放着师尊不敬不拜,却去追随穷途末路的正道,岂不是自讨苦吃——”忽然看见卢弥焉脖子里套着的缚仙索,不由恍然怒道:“原来如此!死蚯蚓,你再不济也是修者,焉能为凡人所制?师尊白教养你了,就该趁早闸了你吃肉!”宗裕骐叱道:“泼魔,灯台不照自,你这德行才是砧上之肉。”卢弥焉躲在他的背后,见“佑巽”被钉在树上,确实肖似海民所晒的鱼干。“佑巽”气得哇哇大叫,反手去拔峨眉刺。那峨眉刺洞穿了他的左肩,深深钉入树干,还有数寸手柄留在外面。“佑巽”全身扭动,震得大树连连摇晃,扑簌簌落下潇潇树叶。宗裕骐向枕流问道:“怎生逼他离开佑巽天尊的肉身才好?”枕流翻手祭出了玉露瓶,说道:“先试我的法宝。”太翊将长剑竖在背后,说道:“不成。我料魔道已打散东山主的魂魄,你这玉露瓶纵有去除百病、起死回生之效,也是药不对症。即令逼退了魔头,佑巽也只剩下了一具皮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喝道:“行与不行,总要一试!”宗裕骐第一次见枕流如此焦急。他也十分挂心,忙道:“那么你快试试。”枕流口中念诀,将玉露瓶对准了“佑巽”,瓶口一道白光射向“佑巽”的眉心。那一小块皮肤立刻灼烧,冒出炽热白气。“佑巽”痛得四肢扭曲,惨声长呼,震得大树剧烈摇动,枝叶如雨纷纷而落。宗裕骐心里一沉:“玉露瓶果真不管用。”太翊叱道:“我早说不中用,没得浪费辰光。”枕流脸色很不好看,说道:“这个法子不行,也许还有别的法子呢?”太翊对他再不理会,长剑一指,就要去结果“佑巽”。蓦地“佑巽”势如疯虎般纵身前扑,让峨眉刺的手柄穿过了左肩伤口,肩膀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洞。峨眉刺还钉在树上,“佑巽”狼狈不堪滚倒在地,双手挣扎着摁住土地,立刻土遁消失!宗裕骐急道:“魔道妖人又土遁走脱了?”太翊飞身而起,四面八方看去,皆是山峦草木,哪里还能找到半分痕迹?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收起玉露瓶,冷声道:“武德,敌人土遁,你不是一样束手无策?可见人人都有技穷之时。”太翊落回地面,说道:“我不过指出实情,你就如此记仇?还要借机来训我?”枕流说道:“你方才为何接连嘲我法宝无用?”太翊长剑一振,说道:“我哪句话说错你了?”宗裕骐喝道:“行了!都少说两句罢,非得这时候吵么?”太翊哼了一声,转开面孔。枕流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收回了树上的峨眉刺。卢弥焉说道:“十二师兄把如意咒学得最精纯。他惯会调弄傀儡,这会儿功夫都能跑到十万八千里外了。”宗裕骐忧心情切,说道:“听到没?先找佑巽天尊要紧呀。”枕流沉声道:“二太子说得对,是我忘情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回过身去,对空一声长啸。那一头最大的金眼雕如飞云而来。枕流又清啸一声,金眼雕会意,疾速飞入云霄,双目射出金灿灿的神光,上看三千里,下看三千里,土地岩层之下亦无所遁形。那两道金光迅速扫过山林,忽然盯住了东首一处山谷。它所见之物似乎在快速移动,它眼中的金光也跟着向远方飞移——土遁者原本行踪全无,可金眼雕的目光牢牢黏住了他,耀眼金光从云层中笔直射向地面,遁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成为了最明显的记认。枕流摇身化作一团绿云,紧追金光而去。太翊单手掐诀,也变作一道白光追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原地只剩下满地落叶,血迹狼藉。宗裕骐惊呆道:“他们去得好快啊。”卢弥焉怕宗裕骐还要跟去,说道:“要是连他们俩都追不上,你去了也是白搭。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宗裕骐心里好生羡慕:“倘若我练千万遍步法,也能这般来去自如,就苦一苦又何妨?”他拉起卢弥焉的手,说道:“走,我们回营地搬救兵去。”两人并肩向营地奔走,还没奔出百步,忽然卢弥焉惊呼一声,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宗裕骐被他扯得跌了回来,说道:“怎么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一脸活见鬼的惊惧表情,说道:“他们就在这儿……”宗裕骐问道:“谁?”卢弥焉颤声道:“我师兄他们。”宗裕骐惊道:“在哪儿?”卢弥焉薄唇发抖,低头看地。宗裕骐只觉寒毛直竖,也看向脚下。两人踩在厚厚一层枯叶杂草之上,忽然哗啦啦一阵响,宗裕骐都来不及叫一声,便觉得脚下一空,天旋地转掉了下去!卢弥焉飞身跃起,正要伸手去抓,那地洞里一股黑气直扑上来,卢弥焉顿时头晕目眩,也跟着掉入了洞中。两人跌落数丈,撞在地下。宗裕骐疼得皱紧五官,满身草叶爬坐起来。只见头顶的洞口又迅速闭合,只留下了些微幽光,忽明忽暗。这是藏在地缝里的一处山洞,地下又脏又潮。不远处阴影里,有个瘦削道士盘膝而坐,两眼翻白,十指举在眼前飞速拨弄,仿佛在拉扯几根透明丝线。他左边站着一个浑身山青色的石人,右边站着一个满头肉瘤、精露上身的壮汉。两人脸上都有嘲弄之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气为之阻,心想:“老天爷,我好不好掉进魔窟了!”卢弥焉对那道士颤声道:“十二师兄……”宁琨似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也看不见周围的景象。他手指不断抡拨扭曲,极尽变幻之能事。宗裕骐心思飞转:这道士一定就是宁琨,他操纵傀儡佑巽引走了枕流、太翊,其实他们自己就躲在近处。虽是行险至极,但确实叫人意料不到。卢弥焉又对石人和壮汉唤道:“十师兄、十五师兄。”——那石人是乌云子的十弟子曹不破,壮汉则是排名第十五的金老怪。两人正在给宁琨护法,不料宗、卢送上门来,叫他们守株待兔,手到擒来。曹不破哈哈笑道:“小师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这金环俊得紧啊。”?卢弥焉跪坐在地,不敢起身。曹不破迈步走来。他周身炼得如同岩石坚硬,脚步声颇为沉闷。走到卢弥焉身前,他伸手用力一扯缚仙索,说道:“啧啧,套得恁牢,你可有罪受了。”那缚仙索依着卢弥焉的脖颈而圈住,端的严丝合缝。曹不破硬是把手指插入索中,左右用力摇晃。卢弥焉咽喉备受压迫,脸色青白,几欲呕吐。金老怪跟了过来,骂道:“脓包废物,把师尊的脸都丢尽了。你是蛟还是牛?给人套个环儿就牵去作弄?可知你受几分羞辱,我天火魔会也受几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不破抽出手指,金老怪抬脚当胸一踹,把卢弥焉踢翻在地。卢弥焉捂着喉咙,痛苦咳嗽不止,呕出了一滩清水。金老怪又把脚伸到他身子底下,往上一掀,卢弥焉仰面朝天翻了过来。金老怪毫不客气踏住他的胸口,足尖左右碾压他的肋骨,说道:“你出门这些天,一定偷懒不练功了。来,师兄教你长长记性!”卢弥焉闭上眼睛一声不吭,死死咬住下唇,牙尖下冒出一滴鲜红血珠,更显得脸色惨白。宗裕骐大怒,忍痛跳起身来,拔出逍遥剑刺向金老怪,骂道:“他又不敢还手,你们欺负他算什么本事?”曹不破赞道:“凡夫俗子,胆儿还挺肥。”金老怪抬脚踢开逍遥剑。宗裕骐剑走斜势,迅如闪电刺向他眼珠。金老怪赶忙偏头避开,反手一指,指尖冒出一团黑气。宗裕骐胸口烦恶,剑招一顿。金老怪趁机封住了他的穴道。砰得一声,长剑落地,宗裕骐摔趴在卢弥焉的胸口。卢弥焉呻吟了一声,宗裕骐头晕眼花道:“我……压痛你了?对不住,可我……我动不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不破说道:“你要是还想活,就赶紧除去缚仙索,乖乖把法宝和口诀交给我们,不然把你剁成碎肉。”宗裕骐说道:“这是班老仙师遗下的法宝,我就死也不能交给你们……快一刀把我杀了!”金老怪说道:“这小子嘴头子倒硬。他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的,班昊怎么相中了他做女婿?”曹不破说道:“还不是要拉拢金乌国?”金老怪把宗裕骐从头瞧到脚,眼中冒出邪火,说道:“我肚里饿得不行,不如把他撕了吃肉罢。”曹不破说道:“且慢吃人。大师姐抓回了班昊的女儿,师尊夸她办事得力。我们要是把班昊的女婿抓回去,师尊兴许也能记我们一功。”金老怪不屑一顾道:“抓个女儿,配个女婿,再下一窝小崽子吗?我们又不是养猪养狗的。师尊要这个凡人有什么用?”曹不破微一沉吟,似乎觉得金老怪说得在理。卢弥焉暗暗抬起手臂,借着衣袖遮掩,紧紧搂住了宗裕骐的腰,忽道:“两位师兄,大师姐已带回焱阵图,你们为什么还来菡萏湖?是师尊有何法旨吗?” 第二十四章 心软 第二十四章心软曹不破摇头叹道:“小师弟,你说你是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师尊难得对你委以重任,命你和大师姐去无色山夺焱阵图。大师姐这份功劳,本来也有你的一份啊。你却恁不中用,自己失陷于无色山。天火魔会躲藏了四百年,一朝得到焱阵图,总算能扬眉吐气。接下来,就是要令焱阵图为我所用。这件大事,师尊就给我们办了。”卢弥焉低声道:“师尊要驾驭焱阵图……莫不是依仗消魂灯和落魄盏?”金老怪说道:“呦,你还记得鬼母老祖宗的法宝呢。你这脑瓜子不是摆设啊。”曹不破说道:“师尊把落魄盏交给我三人,命我们到处收集魂魄,越多越好,他老人家方能重燃消魂灯。明日群仙荟聚菡萏湖,个个都是道行高明之士,那就是光天化日下的一堆肥肉,我们岂有不拾之理?”宗裕骐听得疑惑,伏在卢弥焉的胸口,低声道:“难道群仙就会任人宰割,乖乖把魂魄送入那什么落魄盏?”卢弥焉捏了宗裕骐的腰间一下,意示他不要说话,惹人注目。他说道:“你们擒住了佑巽,就是为了搅乱明天的群仙会?”金老怪得意道:“佑巽从无色山祭拜班昊下来,正好中了我们的陷阱。我们杀了他的随从,擒住他本人。三人合力,用如意咒把他炼成了傀儡,把这麒麟的魂魄先收入落魄盏。”韩宛铮曾先后用如意咒对付宗裕骐和班遥,但宗裕骐有清气护体,而班遥根基稳固,韩宛铮当时仓促之下,来不及慢慢炮制,只能作罢。佑巽的修为远非班、宗二人所能及,三魔却能将他炼为傀儡,一者是这回时间从容;二者是魔道以多欺寡,三个对付一个;三者是天火魔会门人各有所长,宁琨在如意咒上的造诣远高于韩宛铮,所以一举奏效。曹不破皱眉道:“十二师兄操纵佑巽,在降神幡画上消魂落魄血符,本拟明日升起降神幡,将血符法力遍传菡萏湖,群仙人人都逃不过魂飞魄散的下场,我们只等着把落魄盏塞得满满当当——可是这一招已被识破,眼下只能另寻别法。”金老怪忽道:“你现在是正道的人质,你可以混入他们的营地啊。不如你想个法子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瑟缩道:“这么要紧的事,还得是三位师兄主持。我办不好的。”金老怪抬脚狠踢了一下卢弥焉的头,说道:“你偷懒是不是?”卢弥焉脑袋一歪,眼冒金星。曹不破哎了一声,说道:“小师弟被人套了这晦气东西,已经够心烦的了。我们做师兄的,怎能不为你做主?”他伸手抓住宗裕骐的后心,将他拖离了卢弥焉的怀抱。卢弥焉轻轻啊了一声,眼睁睁望着曹不破把宗裕骐往地下一顿。曹不破说道:“你还没运用过如意咒罢?刚好拿这凡人练手。他做了你的傀儡,自然就得为你除去缚仙索了。”卢弥焉摇摇晃晃爬起身来,低声道:“金乌二太子有清气护体,如意咒不起作用。”金老怪骂道:“鬼话连篇。你没试过,怎知不管用?”卢弥焉说道:“大师姐已试过了。”曹不破与金老怪对视一眼,都想:“大师姐倒没提过此事。她连一个凡人都对付不了,大约颇以为耻,故而隐瞒不提。”金老怪翻掌幻出一物,说道:“如意咒对他不起作用,落魄盏总能见效罢?我就不信这凡人能抵挡鬼母老祖宗的法宝。你把消魂落魄血符画在他的泥丸宫上,我们把他的魂魄逼入落魄盏,让你痛痛快快出一口恶气。”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他竭力转动目光,去看那落魄盏是什么样式。只见金老怪手中托着一只旧得发黑的青铜盏,约莫有茶壶大小,遍体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古怪花纹。想到鬼母魔王曾以此盏,强夺无数苍生魂灵,就为给她的消魂灯收集燃料,不禁又胆寒,又憎恶。卢弥焉低头不去看落魄盏,说道:“消魂落魄血符太难了,我画不来。”?金老怪骂道:“臭小子,本门高明功法,你是一样都学不会啊。你就指着你那破珠子混一辈子?”走上前去,劈头盖脸对卢弥焉拳打脚踢,拳拳到肉,砰砰作响。卢弥焉就如一袋棉花,只顾跌跌撞撞,闪避后退。曹不破盯着卢弥焉看了一会儿,忽道:“你不想杀他,是不是?”金老怪手脚一顿,瞪着眼睛道:“什么?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偏袒这欺辱你之人?你犯贱骨头了?”卢弥焉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说道:“两位师兄,他这凡人魂魄没有半分修为,落魄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你们就饶他走路罢,费这个力气作甚?”?曹不破讥笑道:“小师弟果然心软了。”金老怪凶神恶煞道:“你今日不杀了他,我就杀了你!”周身蓦然放出团团黑气,一只狰狞虎头在黑气中若隐若现。卢弥焉浑身一颤,仍然跪着不动。金老怪将手一指,那巨大黑虎就踏着黑气奔来,重重一掌拍在卢弥焉头顶。卢弥焉痛呼一声,倒在地上。那黑虎对着他耳朵连声咆哮,连宗裕骐都被虎啸声震得耳朵发聋。卢弥焉仍是伏在地下,不肯动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老怪说道:“你真的连一个凡人都不敢杀?”那黑虎把卢弥焉当做猎物似的,不断翻转踢打,任意玩弄。宗裕骐心下不忍,喊道:“弥焉,你过来杀了我!”那黑虎抬爪踏住卢弥焉的后心。卢弥焉浑身一震,抬头看向宗裕骐。宗裕骐对他笑了笑,说道:“你动手罢,我不怪你,我只怪魔道逼人为虐。”卢弥焉迟疑道:“可我……我不想……”宗裕骐说道:“我的剑就在地上,你捡起来刺死我罢——世上谁人不死?我宁可是你杀了我,也不要死在这两个丑八怪手里。”金老怪说道:“你说谁丑八怪?”宗裕骐说道:“天火魔会一面镜子都找不出来?若是我天天对着你们这幅尊容,我早就把眼珠子挖出来了!”金老怪怒道:“你这杀头的小白脸懂什么美丑?”那黑虎发狠冲来,抬爪就往宗裕骐脸上一抓。宗裕骐脸颊就破开了三道血淋淋的口子,鲜血披离,落到了衣襟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老怪笑道:“好看吗?可要给你找面镜子?哈哈!”宗裕骐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紧咬牙关,忍耐不响。金老怪转头说道:“死蚯蚓还不动手?”卢弥焉神色挣扎,犹犹豫豫捡起了逍遥剑。宗裕骐闭目等死。可等了片刻,卢弥焉还是没有动手。金老怪不耐烦道:“你还磨蹭什么呢?”卢弥焉反而退后了一步,说道:“我……我……”曹不破说道:“好,你要是不敢,师兄替你杀死他。”抬手就向宗裕骐咽喉扼去。卢弥焉大惊失色,忙道:“不要——”就在他大喊“不要”的同时,那边的宁琨也大喊一声:“不好!”曹、金都吃了一惊,再顾不上炮制宗裕骐,双双奔到宁琨跟前,说道:“怎么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琨大汗淋漓,翻白的双眼恢复正常,气喘吁吁道:“该死的金眼雕……那死鸟指引枕流和武德破开土层,截住了我的傀儡……枕流绑住了傀儡,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曹不破说道:“那我们赶紧撤!”金老怪说道:“我们躲在这里,他们未必知道啊。”曹不破说道:“金眼雕连土遁都能破,何况发觉这个山窟窿不对劲?快走,快走。”卢弥焉趁机抢上前去,把逍遥剑插回宗裕骐腰间的剑鞘,运指如飞,解开了宗裕骐的穴道。宗裕骐脚下一软,向前扑倒。卢弥焉把他抱入怀中,急道:“我拦着他们,你快跑。”宗裕骐抓住卢弥焉的衣襟,说道:“你也知道我走不快的,除非你带我一起走。”金老怪说道:“你都落入我们手掌心了,还想勾搭小师弟逃跑?”一阵狂风黑气喷涌而来,那黑虎怒吼着扑向卢、宗二人。卢弥焉又怒又怕,神情阴鸷执拗,一言不发,把宗裕骐的头抱在怀里,转身背对着黑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正当那黑虎凌空扑下之时,忽然两道金光当头射入山洞,金光灿烂,亮得人睁不开眼来。那黑虎反身扑地,对着那金光愤怒狂吼。宁琨气急道:“晚了!金眼雕找到我们了。”他方才操控傀儡对付太翊、枕流,已是筋疲力尽。曹不破和金老怪再不废话,一左一右搀起他来,就要逃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一声巨响,头顶豁朗朗破开一个大洞,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赫然落在金色光柱之中。却是太翊仗剑而来,冷声道:“阴沟老鼠都躲在这里。”向宗、卢看了一眼,说道:“没事罢?”宗裕骐一看见太翊,紧绷的身体骤然发软。卢弥焉将他搂得更紧,以免他跌倒。宗裕骐苦笑道:“现下没事了。”曹不破知道有金眼雕在,土遁也是无用,眼前只有拼死一战。他将宁琨挨着洞壁放下,两手掐诀,身体忽然暴涨有三丈八尺之巨,便如一座小山也似。他一开口,众人耳中都嗡嗡作响。他俯视着太翊,说道:“武德真君,当年那场大战可成就了你一人的声名。都说你是三界第一高手,四百年来可没落下功夫罢?我来领教你的剑法!”太翊冷声道:“你也配?”提剑飞身而起。曹不破挥起巨掌抓向断水剑,他是岩石之身,原不怕徒手夺白刃。太翊身形利落,在曹不破掌心一蹬,便如闪电般纵到他肩头,飞快奔了几步,一剑刺向曹不破后心。曹不破反掌去挡,两人当即斗作一团。宗裕骐正在焦心观看,忽然一道绿影落入山洞,却是枕流赶到。他手里还提着捆绑结实的“佑巽”,因此慢了一步。枕流把“佑巽”妥善放在地下。一回头,只见宗裕骐脸有血痕,卢弥焉遍体鳞伤,将宗裕骐紧紧抱住。枕流就问道:“是他们弄的?”宗裕骐指着金老怪道:“就是他!”金老怪哈哈笑道:“臭鸟儿,你敢来会我么?我的家虎把你毛都拔秃了。” 第二十五章 挑拨 第二十五章挑拨枕流双手交叉胸前,银光一闪,祭出乾坤峨眉刺,似笑非笑道:“你还养着这病猫呢?”金老怪说道:“死鸭子嘴硬!”口中一声呼哨,黑风涌动袭来,枕流就陷入了狂风之中,视野昏蒙。那黑虎隐匿在黑风之中,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忽而一爪挠向枕流面门,忽而张口咬他咽喉,一击不成便即潜去,诡异莫测,防不胜防。枕流神情泰然自若,一双峨眉刺在身周翻腾来去,耐心过了数招,他已看明这黑风恶虎阵的关节所在。他一对碧绿双眸精光闪闪,双刺分指左右,腾身翩然而起,如同春水送落花般曼妙闲雅,将那团团黑风冲开了一个大洞。风洞正是那黑虎隐匿所在。那黑虎躲闪不及,一声怒吼,猛向枕流扑来。枕流的头颈从左到右摆了过去,一头红发秀丽闪烁,身形随之斜斜飞起,在空中轻轻巧巧一个转折,就来到黑虎背后。黑虎扑了个空,摔趴在地。枕流足尖一点,如一团绿云降落,不偏不倚倒骑在虎背上。他右刺一划,在虎背上拉开一道口子,左刺再一挑,就抽出了虎筋。所谓龙怕揭鳞,虎怕抽筋。黑虎长声哀嚎,倒毙气绝,化为一地黑血。浓郁黑气随即消散。枕流跃下虎背,轻盈落地,峨眉刺上染着点点黑血,还未滴落,就已嘶嘶蒸发。金老怪大怒,浑身肌肉虬结肿胀,脑门青筋毕露,叫道:“你敢坏我功法!”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微微一笑,说道:“你还有什么看家本事,都使出来罢。”金老怪暴跳如雷道:“贼厮鸟欺人太甚!”挥舞双拳,猱身扑上。枕流看敌人肉掌相博,他也不用兵刃。左手反持一对峨眉刺,空出右掌,从容不迫翻了个圈儿。金老怪右拳先到,端的有开碑裂石之千斤力量,不料枕流就这么一翻手掌,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法门,金老怪那雄浑力量就被消解于无形之中。金老怪惊怒交集,左拳跟着砸向枕流面门。枕流眼中碧光一闪,微笑道:“躺下罢。”右掌摇动,不紧不慢拿住了金老怪的拳头,连消带打,往前一送。金老怪这一拳的霸道劲力都反击在他自己身上,哇的吐出一口黑血,轰然摔倒在地。宗裕骐大为振奋,鼓掌叫道:“好啊!”他拼命鼓掌,卢弥焉搂他不住,只好松开手臂,紧贴在他身后。宗裕骐又提醒枕流道:“落魄盏就在这丑八怪身上。”枕流说道:“喔?”对金老怪道:“乌云子很信任你啊,把落魄盏都交给你了。”方才三魔欲走之时,金老怪已用障眼法藏起了落魄盏。枕流见他赤露上身,并无口袋,便以食中二指捻住拇指,翘起余下二指,宛若凤头之形,往金老怪眉心一点,口念法诀,指尖彩光闪烁。金老怪只觉眉心要被鸟喙破开一个血洞,只疼得哇哇大叫,剧痛之下,再也藏匿不得,只听砰咚一声,他怀中幻出一物,赫然是落魄盏。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收起凤头诀,用峨眉刺挑起了落魄盏,叹道:“多少年没见这东西了,还是一样讨厌。”金老怪发急道:“这是鬼母老祖宗的遗物,你敢拿去,我师尊定叫你死无葬身——”枕流微笑道:“妖邪凶器,焉能留存?”将落魄盏底朝天,俯身往金老怪头上一罩。他真气到处,落魄盏的边缘犹如利刃,把金老怪齐脖断首。枕流继续往下摁,掌心彩光大盛,落魄盏就轰然爆裂,化作一团漆黑恶气,从他雪白的指缝间迅速飞散。枕流收手起身。金老怪的无头尸体还躺在原地,头颅已被恶气焚化,地下只留下一圈黑色痕迹,宛然是他头颅的形状。枕流回头看向宗裕骐,不料宗裕骐这次并未喝彩,而是目瞪口呆看着别处。枕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得瞳孔一缩,咬牙道:“武德,你干得好啊——”——原来太翊与曹不破过了数招,发觉这魔头周身坚硬,刀枪难入,可他攻防之时,总是有意无意护着左胁,太翊料他练功的罩门就在此处。太翊飞身踏上曹不破的头顶,举剑刺向他天灵盖。曹不破举右掌去拍太翊,太翊倒身急坠,抬剑就刺他后腰。曹不破身形巨大,动作就略嫌迟缓,他来不及撤回头顶的右掌,只得反过左掌去抓太翊,把左胁暴露出来。太翊喝道:“着!”长剑脱手飞出,在半空中又迅速折回,如一道冷电直逼曹不破的左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不破大惊,断水剑刺中他的左胁下方三寸之处,果然这里就是罩门,比他身体别处柔软百倍不止。长剑直刺入肉,破了他的岩石之身。刹那间以罩门为核心,蛛网般的裂痕迅速爬满了曹不破全身。他周身巨石崩落,碎石乱弹,落地就化作一团山青色邪气。太翊杀了曹不破,右手一伸,断水剑飞回掌心,便走向宁琨。宁琨见太翊气势汹汹而来,自知不敌,又有挑拨离间正道之心,便道:“武德真君,贫道武功在本门都排不上数,你有本事就与降神山东山主斗一斗。”言毕双眼翻白,双手高举过顶。坐在旁边的“佑巽”睁开眼睛,大吼一声。——枕流截住佑巽之后,原是封住了他的穴道,再扯了几条树藤将他捆缚起来。此刻宁琨倾尽毕生修为,操纵佑巽逆转气血,化为麒麟原身,先挣断树藤,再冲开穴道。太翊提剑削向宁琨的脖颈。那麒麟佑巽就从斜刺里飞来拦阻,风声飒然。太翊见麒麟双目翻白,当下更不手软,俯身钻到麒麟腹部,左手一举,便如利刃般直插入麒麟腹部,说道:“停下罢!”岂料麒麟飞扑之势迅猛无双,虽然腹部被扣住,犹自向前飞了数丈。太翊的左掌就从麒麟腹部直直切了过去。麒麟一头撞上了对面山壁,腹部赫然破开一个大洞,血肉脏器哗啦啦落了一地。宁琨闷哼一声,眼角和鼻孔俱流出鲜血,十指如枯枝般扭曲挣动。麒麟转过身来,丝毫不觉疼痛愤怒,再次扑向太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长剑滚来,冷电横掠,干脆利落将麒麟斩作几截,血气弥漫开来。傀儡被毁,宁琨的眼珠子翻了回来,七窍流血不止,浑身虚脱,再无办分力气。太翊提剑从血雾中走来。宁琨阴恻恻狞笑道:“好个武德真君,你杀自己人也不手软。你毁了麒麟的肉身,降神山岂能与你干休?”太翊懒得与他废话,提剑一划,就割下了宁琨的头颅,掉在地上,骨碌碌滚落开去。枕流方才为金老怪的黑风所迷眼,没怎么留意太翊那边的动静。宗裕骐看枕流这边的战况看得全神贯注,待得麒麟现身,他吃了一惊,一副心神就转到了太翊这边。眼见太翊连下杀手,宗裕骐看得是目瞪口呆。枕流见佑巽原身惨遭破腹碎身之祸,说什么都复原不了,不由得悲怒万分。他脚步沉重走了过去。宗裕骐也紧紧跟上。卢弥焉则走到金老怪跟前,低头凝视着那无头尸体。他阴郁的双眼深邃无底,忽然对尸体唾了一口,抬足把金老怪的尸首踢到旁边泥坑里,再不多看一眼。几头金眼雕在山洞上空盘旋,看见麒麟陨落,金眼雕们哀鸣而去。枕流神情沉重,单膝跪在佑巽遗骨之侧,久久凝目不语。宗裕骐立在枕流的身边,心里也很难受。他与佑巽并无深交,只是心伤好人惨死。天火魔会夺走了焱阵图,又接连戕害无色派和降神山门人。正道只除去了乌云子三个弟子,毁掉了鬼母魔王一件法宝,扣住了一个卢弥焉。算来,还是魔道大占上风。太翊甩落了断水剑上的鲜血,将长剑插回背后剑鞘,说道:“佑巽已成为魔道的傀儡,丧失魂魄,忘却本性。你勉强留存他这副肉身,也救不了他的。不必纠结不放。”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神色平静如常,碧绿双目只是望着佑巽。可他一对翡翠耳坠子在轻轻摇晃,山洞无风,可见是他身体正在发抖。宗裕骐也知太翊说得甚对,但枕流与佑巽同门义重,太翊这么刺耳的话,无异于给他伤口撒盐。宗裕骐想说些报仇雪恨的话,又觉得太过空洞,便俯下身子,伸手搭住枕流的肩膀,轻轻捏了一捏,以示安慰。枕流反手拍了拍宗裕骐的手背,抬起头来,语气平静道:“太翊,你长远硬气着,不要行错一步。”太翊淡淡道:“我但有一分不是,教主就先容不得我。”宗裕骐眉毛一皱,走到太翊的跟前。太翊盯着他道:“你的脸还在流血。”宗裕骐说道:“不管它,也没有多疼。”压低声音道:“武德真君,人家同门遭此横祸,心中正是万分伤惨悲痛,人同此心。你嘴头子却似刀剑一般,只顾往人心口乱戳,何苦来的?你……”他想说,你在无色山上,言语还不似这般锋锐啊。但见太翊冷峻的面容,他又说不出口,好像他还对无色山的旧事念念不忘似的……太翊不语,抱起手臂,食指不住敲打衣袖,节奏略显烦躁。宗裕骐察颜辨貌,忽道:“是不是今天出了这些祸事,你没能加以阻止,心里也很懊恼?”太翊向他看了一眼,说道:“你又知道我想什么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点头道:“原来你心头也正冒火呢,怪道如此。那魔头调佑巽来对付你,不就是要离间拱极教与降神山么?你还是同枕流说几句软话罢。不然你俩为此结仇,正中魔道下怀。”枕流脱下外袍,勉强盖住了佑巽的部分躯体,起身道:“二太子,有你这份心,我也不会记仇的。让我来治你的脸,好么?”说着祭出玉露瓶来,瓶中白光射向宗裕骐的脸颊,那虎爪伤痕立即愈合,肌肤恢复如初。宗裕骐面露微笑,说道:“多谢你啦。”卢弥焉这时慢慢走过来,宗裕骐就拉起卢弥焉的手,对枕流道:“弥焉为了保护我,方才受了很大折磨。我能不能求你也为他疗伤?”枕流答应道:“二太子吩咐就是,何须一个求字?”转向卢弥焉道:“卢公子,多谢你了。”卢弥焉说道:“奇怪,我救的是他,谢我的怎么是你?他又不是你儿子。”枕流温言道:“二太子是降神山的贵客,你护他周全,我自然承情。”卢弥焉嘴角一撇,低声道:“真不见外。”宗裕骐摇了摇卢弥焉的手,嗔道:“人家一片好心,你道一声谢不好吗?”卢弥焉只当没听见。枕流温言道:“不必言谢。”玉露瓶瓶口转向卢弥焉,白光笼罩卢弥焉的全身,将他一身伤痛尽数疗愈。 第二十六章 衷情 第二十六章衷情宗裕骐挽着卢弥焉的胳膊,赞道:“枕流,你这件法宝实是神奇无双,救死扶伤,最有功德了。”枕流笑了笑,收起玉露瓶,问道:“二太子,你二人如何为魔道所擒?”宗裕骐难为情道:“我们……走着走着就掉坑里了。”接着把来由简略说了一遍。太翊、枕流听见宗裕骐转述魔道言语,说魔道预备利用傀儡佑巽,在降神幡画消魂落魄血符,明日加害与会诸仙。两人深觉忧患。枕流叹息道:“幸得今日就识破了魔道诡计,不然群仙遭难,我降神山就成了三界的罪人。”太翊说道:“乌云子未必只派了他们三个,这两日须得加紧防范,群仙会正期不能再出半分差池。”枕流淡淡道:“降神山自会尽东道之责。”卢弥焉忽道:“我倒觉得不必费劲。落魄盏已毁,师尊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辙了。”宗裕骐问道:“弥焉,这落魄盏到底有什么用处?”卢弥焉顿了一顿,费神思索措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接过话头道:“我上回正要跟你说,只是被人打了岔。”太翊抱臂不语,看向别处。枕流续道:“昔年鬼母魔王横空出世,起初只是在凡间行走,仙界并未留心,及至鬼母修为大涨,创立了天火魔会,不分仙凡,为祸三界,仙界才发觉这魔头已成大患。“消魂灯乃是鬼母的本命灯,人在灯在,人亡灯灭。鬼母魔王肆无忌惮残害众生,搜集魂魄,填入消魂灯,助涨灯中焰火,也就是喂养她自己的三昧真火。“那消魂灯确实厉害。从蛇虫雀鸟、猪马牛羊,再到凡人神仙、龙凤瑞兽,万物魂魄皆能入灯,助鬼母练功修行。当然,万物的灵性法力大有差别,魂魄所含的力量也大相径庭。譬如对消魂灯而言,一百个凡人魂魄还敌不过一个修士。“鬼母所收集的魂魄越众,她的力量也就越强。可是消魂灯很快变得极其庞大笨重,不便于鬼母行走四方。鬼母就把消魂灯安置在一个隐秘所在,另外炼了一件法宝‘落魄盏’。她在外收集魂魄,暂贮于落魄盏,不时带回巢穴,喂养灯火,如此就省力得多。“鬼母死后,我猜是乌云子带走了消魂灯和落魄盏。今日一见,果然不错。”宗裕骐说道:“今日只是毁去了落魄盏,想来那消魂灯还好端端的。只是没了落魄盏,今后乌云子就得搬出消魂灯来现收现烧,这就麻烦吃力得紧了?”枕流说道:“二太子一点就通。而且,消魂灯从此就必须暴露于外,极易为正道寻而灭之,乌云子不会不顾虑这一节。”宗裕骐说道:“可鬼母已经死了啊,天火魔会为什么还要重燃消魂灯?莫非是要复活鬼母?”太翊说道:“绝无可能。鬼母已被碧霄娘娘打得魂飞魄散,她的魂魄又为八百火龙所吸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胶固缠结,无法分解。我料得乌云子设法重燃消魂灯,是打算借助这件鬼母遗物来驾驭焱阵图。否则他得到了焱阵图,却不能随心开合运用,等于白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问道:“卢公子,消魂灯真的能驾驭焱阵图吗?”卢弥焉冷冷道:“二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话都给你们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宗裕骐听他口气,太翊所料应当没错。太翊冷声道:“二太子是好性子,别人可不是。你再阴阳怪气,以后也就不用说话了。”卢弥焉不语。宗裕骐给大伙儿鼓劲道:“然则乌云子还没有重燃消魂灯,他就绝不会启用焱阵图,这是好消息。我们须得抢先灭了天火魔会,时机最是紧要。”枕流说道:“二太子所言甚是。待得乌云子炼好了消魂灯,焱阵图果真为他所用,天下就无人能制住他了。明日群仙会,我也会对众道友阐述利害。”只听洞外人声渐近,金眼雕带来了降神山门人。当下枕流收齐了佑巽的残骸,卢弥焉托住了宗裕骐的胳膊,四人飞离山洞。降神山门人看见佑巽惨死,哀声大起,嚎啕涕零。回到营地,枕流命人搭起草篷停灵。佑巽陨落的噩耗不胫而走,降神山门下人人头缠白巾,哭声不绝。已经到达菡萏湖的各路仙人,皆来拜祭致哀。太翊也来上了香。降神山门人都已听说,是武德真君坏了佑巽的肉身。虽然众妖心知肚明,佑巽被魔道炼成傀儡,就算肉身保留完全,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他,所谓“上天入地恢复元神”云云,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异想天开,可是众妖悲愤之下,难免迁怒于武德真君。太翊上香之后,就自行走开了。降神山的东山门人皆为走兽,自古都是从麒麟族中遴选能者,担任山主;西山则是飞禽,山主出自凤凰一族。佑巽生前不曾指定过新山主的人选。枕流就说,东山主之位事关降神山存亡荣衰,宜当返回降神山,请麒麟族中元老徐徐图之。古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宁可暂时空着这位置,也不要急切抓人塞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东山现下是群龙无首,也就依了枕流之言。天色已晚,宗裕骐拉着卢弥焉进了草篷,为佑巽上了三柱清香。枕流忙着应酬各路吊客,百忙之中对宗裕骐道:“二太子今夜暂请安歇,明日正会再议大事。”宗裕骐说道:“哀情伤身,你可不要太操劳了。”枕流微笑道:“多谢挂怀。”宗、卢回到自己的帐篷休整。小妖戴孝送上了饭菜,照例是满桌鱼虾。宗裕骐心下过意不去,说道:“贵山有丧事,我跟着吃素罢。”小妖就含泪添置了一席素斋。宗裕骐温言道:“你自去你同伴处,不用来照拂我们了。”小妖感激告退。卢弥焉可不顾什么红白喜事。他食量大,风卷残云吃完了自己的饭菜,又把宗裕骐那桌鱼虾也拿来吃了。宗裕骐看他吃得全情投入,不由得一笑。吃完了饭,卢弥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盘腿坐下。宗裕骐也跟了过来,俯下身子,伸臂迎面抱住了卢弥焉,把他的脑袋搂在怀里,右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颈。卢弥焉一愕,埋头在宗裕骐柔软的怀抱里,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不由得浑身僵硬,不知所措道:“怎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放开了他的脑袋,两手搭着他的肩膀。两人额头对着额头,宗裕骐笑吟吟道:“弥焉,班老仙师没有看错你,你本性果然很善良,只要离开魔道,你就变好了。”卢弥焉望着他清澈的眼眸,迷惑道:“我什么时候变好了?”宗裕骐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大师姐要你偷袭我,你就照办了;今天你两个师兄逼你杀我,你就不肯答应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你自己没有察觉?”卢弥焉说道:“那是因为我当时不认识你啊,何况我脖子里还套着这玩意儿。”宗裕骐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说道:“不,我知道你已萌发了向善之心。白天你师兄那般欺辱你,比缚仙索的淫威也差不了多少,可你也没有随波逐流、损人自保啊。”卢弥焉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去抛弄衣带。宗裕骐就贴着卢弥焉身边坐下,右臂搭着卢弥焉的右肩,左手握着卢弥焉的左臂。卢弥焉安静了一会儿,转过眼睛觑着宗裕骐,似乎盼他再说几句。宗裕骐笑道:“我为你除去缚仙索,好不好?”卢弥焉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道:“你是真心的吗?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宗裕骐笃定道:“你不会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方寸大乱,说道:“那……你不怕我立刻跑回天火魔会吗?”宗裕骐不解道:“你回去做什么呢?我观你同门对你轻鄙残忍,毫无同门学艺之情。好容易劈破玉笼飞彩风,顿开金锁走蛟龙,你为什么要回去受罪?”卢弥焉神色挣扎,摸着脖子里的缚仙索,半晌道:“我宁可戴着这玩意儿。”宗裕骐惊奇道:“啊?你还戴上瘾了?”卢弥焉沉声道:“只要天火魔会还在,我就永生不得宁日。你给我套住了缚仙索,来日我若落回师尊手里,还可以辩称我不归师门,乃是被逼无奈。你若给我除去此物,我就彻底成了天火魔会的叛徒。有朝一日师尊质问我,我就推无可推、辩无可辩了。”宗裕骐说道:“你是想着,日后与天火魔会相见,还要留下重归师门的余地?你还觉得正道赢不了魔道,是不是?”卢弥焉转开头去,咬牙道:“……我实在没有办法。”宗裕骐轻叹一声,放开了卢弥焉的肩膀。他把两手垫在脑后,顺势在卢弥焉的床榻上躺了下去,无声望着帐篷顶部。卢弥焉回头朝他看了看,说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宗裕骐说道:“不是的。我在想,天火魔会到底拿住了你什么把柄,你的处境怎么就这么难呢?”卢弥焉面色迟疑,欲语又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抬起右腿放在他的左腿上,表示亲密友好,笑道:“好啦,我本来是想让你高兴,怎么惹得你心烦了?你不愿摘掉缚仙索,又算什么大事了?明日大会之后,你还是跟我回金乌国去。反正是我逼你的,不是你自己要背叛乌云子。”卢弥焉抬起手,轻轻搁在宗裕骐的膝上,犹豫半天,终于把心一横,说道:“我父母是卢氏蛟族首领,我族人僻居北溟海,千万年来与世无争,不理外物。直到四百年前枷牢关大战,正道大获全胜,却也元气大伤。我师尊……乌云子,他趁机率领魔道余孽,潜踪隐迹逃到了北溟海。他相中北溟终年云遮雾罩,海水广袤无边,适宜做他天火魔会的藏身之所。“乌云子就用诡计擒住了我父母,还对二老加以‘心火乌金锁’钳制。我父母族人畏其强暴,只能让出了北溟。乌云子把我族人驱除到浅海,为天火魔会看守海疆——他不曾用如意咒把我族人炼成傀儡,一是怕赶尽杀绝,会激发我族人奋起反抗,只能两败俱伤;二是北溟波涛汹涌,水灾海啸横生,他需要蛟族镇压大海。“乌云子虽然蔑视我族,可他鸠占鹊巢,心里终究也存了几分忌惮,所以他把我从父母身边带走,收为徒弟,我……就成了他最后录入门下的弟子。”宗裕骐这才明白,为何卢弥焉明明也是乌云子的徒儿,韩宛铮、金老怪等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原来卢弥焉名为弟子,实为质子。宗裕骐坐起身来,心道:“他就这么一股脑儿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我了!”心下十分感动,拉起卢弥焉的手,觉他掌心冰凉,微有冷汗。宗裕骐柔声道:“你的难处我都知道了,我绝不让你难做。”卢弥焉忽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就因为你岳父让你感化我?可你又没真的娶他的女儿,跟你成亲的人不是武德真君吗?”宗裕骐大羞,捏了一把卢弥焉的手,低声道:“你不要把这件事挂在嘴上好不好?” 第二十七章 晚杏 第二十七章晚杏卢弥焉“喔”了一声。宗裕骐搓了一会儿他的手指,说道:“我听从班老仙师的遗嘱,不仅因为他是长辈,还因为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导人向善是好事,为何不做呢?我瞧见你变好了,我自己也很开心呀。”卢弥焉低头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宗裕骐忽然闭上眼睛,喃喃念起缚仙索的口诀。他修为太浅,凝神念了数遍,卢弥焉才觉脖中一空,接着左手金光一闪,缚仙索挪到了他的左腕上,便如一只金手镯。宗裕骐睁眼微笑道:“戴在手上,比套着脖子要舒服些罢?你平时用袖子掩住了,别人看不见,也没那么丢脸。”卢弥焉晃了晃左手,那缚仙索松荡荡挂在他的腕间摇晃。卢弥焉点点头,低声道:“是舒服多了。”宗裕骐笑了笑,侧身躺在他的榻上,一只手撑着头,好奇道:“北溟海是什么样的?我从没见过海。”卢弥焉的眼神落在虚空中,缓缓道:“北溟海的海水灰蒙蒙的,好像永远都望不到边。海底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好吃的,每一天都自由自在……”说到这里,他出了一会儿神,低声道:“我加入天火魔会之后,终日守在总坛,鲜少能入海游玩。”宗裕骐问道:“天火魔会的总坛在什么地方?明天咱们告诉真君、枕流他们,群仙合力杀过去,端了乌云子的老巢,释放你双亲族人,助你们夺回家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微一迟疑,说道:“我若是跟你说了,师尊就知道是我泄露了秘密。”宗裕骐抬腿碰了碰他的腿,说道:“那么就当是我严刑拷打了你,你抵不住酷刑才招的,一切罪责都在我身上。”卢弥焉说道:“师尊把总坛建在北溟海底秘境,进出都得通过海眼。北溟海的海眼忽隐忽现,行踪无定。里面的人出来容易,外面的人要进去,难于登天。”宗裕骐惊讶道:“这么厉害呢?”顿了一顿,“乌云子这份功力智谋,若是能用在正道上该多好。”两人说了一会儿子话,卢弥焉困劲上来,打了个哈欠。宗裕骐说道:“你累了是不是?那我们休息罢,我不闹你说话了。”卢弥焉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点了点头。两人便即漱洗,吹烛安寝。宗裕骐怕卢弥焉累着,也不要他梳头了,自己打了条大辫子了事。大帐里漆黑一片。卢弥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发出匀停的呼吸声。宗裕骐却睁着眼睛睡不着,朦朦胧胧听见远处的停灵草篷飘来一阵洞箫哀乐,想是枕流等要为佑巽彻夜守灵。那萧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便似黄昏秋雨淅淅沥沥,说不出的凄怨哀伤。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听在耳中,不觉又怅惘,又寂寞。他实难入眠,便披衣起身。卢弥焉睡在他对面的榻上,梦中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唔?”了一声,眼睛还睁不开,作势要跟着起身。宗裕骐忙过去摁住他的被角,说道:“你睡罢,我自去走走。”卢弥焉倒回了床上,瓮声瓮气叮嘱道:“你别掉坑里了……”宗裕骐好笑道:“天在上,地在下,要是踩到了坑,我也只好往下掉了。”卢弥焉沉沉睡了过去。宗裕骐出了帐篷,天高云淡,星河高挂,远远看见停灵草篷外,点着一排白灯笼,冷冷清清的萧声更加分明。宗裕骐对着草篷的方向拜了一拜,便转身向别处走去。今天来到菡萏湖的群仙,夜里大都在降神山营地或湖边木棚歇息。也有些不愿与人为伍的高士散仙,自行在附近觅地默坐。菡萏湖边布防严谨,到处是夜巡的降神山群妖,火把幢幢,犹如白昼。宗裕骐离开了营地,在山林中信步游走。不觉走到几株杏花树下,春杏娇艳粉嫩,微带露水,迷蒙夜色中更觉妩媚动人。宗裕骐走到花树下,嗅闻着清甜香气。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吹发梢,遍体清寒,花瓣疏疏落落飘零而下,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可他伸手去接,却偏偏接不到了。难以言喻的孤单之情油然而生,他不禁幽幽叹了一口气。忽然背后有个清冷声音道:“叹什么气?”宗裕骐吓得大叫一声,往前冲出两步,才敢回头。却见太翊白衣飘飘,正凝眸瞧着他。宗裕骐惊魂初定,捂着胸口道:“仙长,你吓得我心都停了。”太翊抬手拨开了一根低垂的花枝,缓步走到杏花树间,说道:“半夜不睡觉,独个儿瞎闯乱走,生怕撞不到敌人?白天的苦头还没吃够么?”宗裕骐说道:“你又为什么不休息?”顿了顿,“你在监视我?”太翊说道:“我在四处巡查,防范魔道奸细。”宗裕骐说道:“枕流已安排了降神山门人夜巡布防。你越俎代庖,叫降神山子弟撞见了,没得又生是非。你今晚还是养精蓄锐罢,明天才是正会呢。”太翊不置可否,抬头看着杏花满树,婆娑花枝间透出漫天星子。他冷峻峭拔的身形,在花阴下如披薄雾,飘逸出尘。宗裕骐向太翊看了一会儿,试探着凑了过来,轻轻拉住了太翊的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低头看了他一眼。宗裕骐展颜一笑,五指扣住了太翊的指缝,说道:“你过来。”他拉着他走到一块岩石前,双双坐下。宗裕骐微笑道:“你陪我坐在这里。”太翊没有言语,搁下断水剑,抬头看向远处。林间宁静,虫鸣唧唧,露水清凉。远处草丛中微有几点蓝茵茵的磷火,忽明忽暗。宗裕骐心跳奇快,慢慢将身子挨近了太翊。太翊并未起身离去。宗裕骐心中一宽,索性就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跟他肩并肩、腿并腿,还把头搁在他的肩上。太翊忽道:“你还当在鸳鸯宝镜里吗?”宗裕骐抬头看向他,笑问道:“你也忘不掉镜子里的事,对吗?”两人目光相会,太翊眼神沉定,一瞬不瞬望着宗裕骐。宗裕骐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凑上去吻住了太翊的薄唇。他觉他唇瓣微凉,似乎无爱无欲,与“情”之一字毫无干系,但不知何故,这却让他更加心迷意乱,不舍得放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双手交叉搂住了太翊的头颈,贴着他的嘴唇挨挨擦擦,低声道:“你要是嫌我亵渎了你,就一剑戳死我罢。反正你杀我,跟踩死蚂蚁一样简单。”太翊眼眸半阖,俯视着宗裕骐,低声道:“你犯什么弥天大罪了?我为何要弄死你?”宗裕骐歪着头笑道:“也是。你也不用亲自动手,过个区区数十年光阴,我自己也就死了。”太翊左手搭着他的后腰,说道:“因此我才劝你刻苦练功。”宗裕骐说道:“嗯,等我练到七老八十,终于得道成仙,胡子花白再来找你亲热?你就有那胃口,我老身还抹不开脸呢。”太翊忍不住抿唇一笑。宗裕骐很觉稀罕,盯着他的脸一个劲儿瞧。太翊抬右手搂住了宗裕骐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他明白,他们虽然离开了鸳鸯宝镜,但在幻境中萌发的情愫,依然绵绵不绝存在心田,或许他们命中就有这一段缘分……宗裕骐埋首在太翊的怀中,说道:“这里不会有人过来罢?”太翊说道:“有人靠近,我会知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心满意足,低头亲吻太翊冷白的脖颈,落下一个个湿热的吻。他的辫子散乱开来,几根青丝挡在额前。太翊就替他拨了拨头发,两手握住了他的腰。宗裕骐的唇舌又逐渐往上移去,亲热而专注地吻他的下颌、耳垂和面颊……两人耳鬓厮摩了一阵子,宗裕骐双手捧着太翊的面孔,咬着他的薄唇,细细吮吻品尝。太翊也闭上了眼睛,深深回应着宗裕骐的吻。但觉头脑中酥酥麻麻,一直麻痒到了心里……宗裕骐就直往太翊怀里钻。太翊把他的腰背揉搓了一会儿,宗裕骐身子愈发酥软。太翊就把宗裕骐抱了起来,放倒在草丛中,将他身子翻了过去。宗裕骐将自己的辫子压在身下,几束长发蜿蜿蜒蜒铺在背上,发梢则窸窸窣窣落在了草丛间。他扭头看着太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眷恋。太翊单膝跪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捞起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衣带,半褪下裤子,又去抚弄那小巧的入口处……不一会儿就准备就绪,宗裕骐跪趴在地,太翊便摁着他的腰,缓缓挺入了他的体内。宗裕骐低下了头,细细碎碎呻吟起来。太翊在他身后慢慢动作,宗裕骐体内爱欲愈发难耐,连脚趾都抓向了脚心,忍不住向后抬起一只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就与他十指相扣,这才加快了动作,一下一下有力顶撞在最敏感之处。两个人手牵着手,不时微风吹落杏花,粉雨般的花瓣轻若无物落在身上,偶有一片落花,轻轻柔柔停留在两人身体相连之处,但随着太翊进出抽动的力度,又飘然而落……宗裕骐被他撞得不断往前移动,忽然看见断水剑就搁在前面,剑鞘如一泓冷水,清晰反映出两人的身形。宗裕骐先看见自己双颊晕红,眼神润泽,不由得看痴了,好半天才往上看,只见剑鞘上反映出繁密花枝,横斜错落,透露出太翊的半边面孔。他目光下垂,神色恒定,剑映花光岚影,不时又见他眉心微蹙,似有隐忍之态……太翊忽低声道:“走神了?”宗裕骐正看得入迷,迷迷糊糊道:“唔?”太翊将他上身抬高了些,手臂往前一伸,把食中二指扣入他的口中。宗裕骐口中呜呜了几声,但觉太翊在揉弄他湿软的舌头,宗裕骐就含着他的手指舔舐……香风细腻,花雨旖旎。过了许久,太翊才退出了宗裕骐的身体。两人下方的草叶已压倒了一片,地下湿得一塌糊涂。宗裕骐取出一方手帕,太翊接了过来,把两人身体揩抹干净,将帕子一抛,便化为了尘土。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盘腿席地而坐,宗裕骐就缩起手脚,软绵绵坐在他的怀里,头发散乱在潮红的脸前,闭着眼睛休息。忽然太翊拿起了他的左手,用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什么。宗裕骐睁开眼来,只见一个银色符咒隐没在他手掌肌肤里。宗裕骐咦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太翊说道:“这是显影符,里面藏着我的一个分身。虽然你有清气护体,但清气只能保你性命不死,无法助你逃离险境,抵御外辱。今后若是遇到危险,你心里默念我的名字三遍,我的分身就会显形助你——不过,一个分身只能用一次。”宗裕骐知道分身术极难修炼,便珍惜地握住了手掌,说道:“到了真正凶险至急关头,我才舍得用。”单臂勾住太翊的脖颈,吻了吻他的薄唇。太翊闭上了眼睛,等到宗裕骐离开他的嘴唇,他才睁眼道:“你该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就得起来列席群仙会。”宗裕骐微笑道:“你明天别再跟大伙儿对着吵了,好不好?”太翊薄唇微抿,说道:“我只是转述教主法旨,何曾寻人惹事来着?我也没那么好斗。” 第二十八章 斡旋 第二十八章斡旋宗裕骐笑得眉眼弯弯,说道:“你不好斗,哪个儿敢来惹你?”太翊不语,抬手抚摸宗裕骐乌油油的头发。宗裕骐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脖颈,昵声道:“我去歇息了。”太翊嗯了一声,宗裕骐便起身离去,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向太翊。杏花纷飞如雨,夜色花光迷人,太翊神色沉静,向他点了点头。宗裕骐心里甜丝丝的,这才恋恋不舍离开。他轻手轻脚回到帐篷,只见卢弥焉背朝外睡在榻上,手脚一动也不动。宗裕骐就爬上了自己的床榻,把被子团团拥在怀里,闭上眼睛,心里回味着与太翊欢爱的滋味儿……忽然卢弥焉推开被子,一骨碌坐了起来,说道:“你去哪儿了?”宗裕骐的旖旎情思骤然剪短,吓得叫了一声,捂着胸口道:“你……你醒着就说一声嘛,把人吓昏过去了。”黑暗中,卢弥焉直勾勾盯着他,又问道:“你怎么才回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搂紧了被子,把下半张脸埋了进去,忸怩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啊,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卢弥焉下床站定,说道:“你的辫子散了。”宗裕骐支吾道:“我从树底下走过,想是树枝把我头发抓乱了。”卢弥焉向他的床榻走近了两步,说道:“你的脸红了。”宗裕骐说道:“我……我走得浑身发热了。”卢弥焉索性走到他的床边,一屁股坐下,伸手戳了一下宗裕骐的锁骨,说道:“你的衣服开了。”宗裕骐忙拽紧了松垮垮的衣襟,说道:“我走热了,所以扯开衣服透透气么——你审犯人呀?”卢弥焉不语,一脸怀疑之色,眯着眼睛盯着宗裕骐。宗裕骐又心虚又害羞,翻过身子,闭上眼睛,把脸埋在胳膊里。虽是未点灯烛,但卢弥焉能够看见,宗裕骐散落的长发下那一截儿雪白脖颈,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卢弥焉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你身上有武德真君的气味。”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窘得头发根儿都红了,不敢去看卢弥焉的神情。胡乱把头发拉拢到胸前,打散了重新结辫子。卢弥焉扳住宗裕骐的肩膀,把他的身子掰过来对着自己。两个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卢弥焉紧盯着宗裕骐的眼睛,问道:“你们俩约好半夜一起散步?”宗裕骐忍不住捂着嘴笑,转开眼神说道:“你别凑这么近,把人弄成对眼了。”卢弥焉追问道:“你们又成亲了吗?”宗裕骐羞不可抑,推开了卢弥焉,翻身背对着他,轻声道:“我睡了啊。”卢弥焉抓着宗裕骐的肩膀,坚持不懈摇晃了一阵子。宗裕骐干脆闭上眼睛装睡。卢弥焉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回到自己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气愤愤道:“那凶人白天疾言厉色、逞凶斗狠的,干净是个假正经。”宗裕骐不由得担心起来,回头道:“你别去惹他。”卢弥焉重重哼了一声。宗裕骐央道:“弥焉,我跟他的事情,你可不要说出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说道:“我没事跟人说这个干什么?别人很爱听吗?”砰得一声反转身子,脸朝下趴在榻上,再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宗裕骐嗤的一笑。一会儿想想太翊,一会儿想想明日正事,不一会儿,也就睡着了。次日清晨,只听得湖边仙乐飘飘,群妖唱诵声起,枕流又在湖心升起了降神幡,指引各路仙人参会。宗、卢梳洗毕,用过了早膳,便有小妖来传话:“西山主请二太子殿下与卢公子至主帐叙话。”宗裕骐奇道:“枕流一会儿就要主持群仙会了,不知要跟我们说什么?”卢弥焉说道:“兴许他要找你串通什么话儿。”宗裕骐说道:“比如?”卢弥焉说道:“比如拉上你对付拱极教。”宗裕骐说道:“第一,我们要对付的是天火魔会,不是自己人。第二,我势单力薄又无道行,怎么助他对付拱极教?你可真会想。”卢弥焉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两人到了枕流所居的主帐。枕流为道兄服丧,遍体纯素,愈发衬出那赤发绿眸,微笑道:“二太子来了,卢公子也肯赏脸了。请坐。”他昨晚为佑巽彻夜守灵,精神倒很旺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卢在客位坐下。小妖奉上了两盏蜜饯泡茶。枕流关怀道:“二太子昨天受惊了,夜里睡得好吗?”卢弥焉说道:“不好。”宗裕骐抬靴踢了一下卢弥焉的裤脚,对枕流道:“托贵山的福,夜里十分宁静。佑巽天尊灵前可安稳?”枕流点了点头,叹息道:“降神山人人情同手足,大哥骤然离世,大伙儿心里都很不好受。”小妖恭恭敬敬通报道:“武德真君也到了。”枕流才说了个“请”字,只见帐帘左右分开扬起,太翊快步而入。宗裕骐端起茶盏来慢慢啜饮。太翊走到近前,眼睛余光瞥了过来。宗裕骐一对乌溜溜的眼眸从茶盏边缘上抬起,望着太翊。太翊向他微一颔首,收回目光,说道:“西山主,你有话要对我说?”枕流道:“真君请坐。”太翊在宗裕骐对面坐下。枕流微笑道:“还有半个时辰,就是群仙会了。焱阵图的归属大事,你我须得商量清楚,才能一起面对群仙。”太翊冷冷一笑,说道:“昨天我找你商量,你还口口声声说,这件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须得群仙共议。现在又跟我商量什么?你打得什么算盘,我岂有不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我打什么算盘了?请你赐教。”太翊说道:“佑巽遇害,降神山垮掉了半边,抛下你孤掌难鸣。你琢磨一宿,只怕今日群仙十个里有九个,都会赞成我拱极教掌管焱阵图。降神山召集群仙会,到头来,却把焱阵图送到拱极教手里,你无论如何不能为他人做嫁衣,所以一大清早把我约来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枕流笑了笑,翡翠耳坠打了个摆子,两团绿光摇来摇去,转头道:“二太子,你也这么想我?”宗裕骐也暗想,枕流未免有自食其言之嫌,但见枕流神色温柔冲淡,宗裕骐就咳嗽了一声,说道:“一个人的想法时时变化,那也是物之常情。你……是不是有别的顾虑?”枕流说道:“不错。我昨夜仔细想过,拱极教是仙界第一名山,降神山忝居第二,你我两派乃是群仙样范。若是你我起了干戈,那不是逼着各派道友选边站队?仙界分裂,内讧不休,还如何对抗天火魔会?我实不愿看见群仙大会变成群仙大战。”宗裕骐点点头,说道:“此话有理。”太翊不虞道:“正话反话各说一遍,天下的理都占尽了罢。”枕流神色不变,续道:“现在是群仙会前的最后一刻,我还是想尽力与你斡旋。你我两派志同道合,仙界方能宁定。”太翊说道:“如此就按我教主的意思,由拱极教出手灭了天火魔会,焱阵图就由我们接管。”枕流摇头道:“不妥。这一座大山都压在贵教肩膀头上,显得诸位道友不仁不义,忒没担当,不惹得碧霄娘娘降罪么?”太翊说道:“那么群仙合力歼灭天火魔会,事后比武论道,一较高下,功法最强者得焱阵图。”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更不妥。出家人修行是为证道,不是为了争强好胜。同道比武,太伤和气。”太翊说道:“你要是怕输,那么随你选比什么功夫,拱极教奉陪到底。”枕流说道:“世上功夫何其之多?刀剑拳脚、炼丹画符、念经打坐、五行八卦、天文地理……大伙儿一门门比下来,有什么意思?任何功夫遇到焱阵图都是无用,毕竟世上无一人能驾驭焱阵图。”太翊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枕流说道:“我现有一计,请听是不是妥当。四百年前,是碧霄娘娘将焱阵图派给无色派看管。待我们这次夺回焱阵图,我欲升起降神幡,恭请娘娘现身,请她老人家决断焱阵图归属。”宗裕骐赞道:“这法子好啊。娘娘法旨,谁都服气。”太翊眉毛一皱,说道:“娘娘在封印焱阵图后修为大损,四百年来避世休养,从未露面。倘若你请不出娘娘呢?难道大伙儿就干等下去?”枕流笃定道:“如此大事,娘娘不会坐视不管。”碧霄乃道源之祖,枕流搬出了碧霄,莫说太翊,就算他教主亲至,也是无话可说。太翊脸色一沉。他眉眼本就深邃,眼睛一眯,更显得冷厉阴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微微一笑,端起泡茶来喝了一口。宗裕骐看太翊面色不佳,忙宽慰他道:“兴许碧霄娘娘会把焱阵图交给拱极教呢。”太翊的面色更是难看。枕流微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次你们辛勤出力歼灭魔道,碧霄娘娘或许就不念你教主前咎了。”宗裕骐听得糊涂,说道:“什么前咎啊?”太翊反问道:“此事仙界众所周知,你却不知道?”枕流说道:“看来肇庆帝诚乃仁厚人也,不曾将别人丑事传扬于自家子孙。”宗裕骐稀里糊涂问道:“什么丑事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枕流笑而不语。太翊脸上如罩寒霜。宗裕骐转向卢弥焉,问道:“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左手撑着太阳穴,懒洋洋道:“啊?我走神好半天了。”枕流忽道:“二太子把缚仙索移到卢公子的手腕上了?”宗裕骐说道:“是呀。我想他戴着舒服些。”枕流笑了笑。太翊说道:“你学缚仙索法诀倒很快。”宗裕骐说道:“是班老仙师的法宝厉害。”推了卢弥焉一把,说道:“你别走神了。群仙要去剿灭天火魔会,与你族人可大有干系。你昨天对我说的内情,我可要告诉他们了。”卢弥焉微一迟疑,知道群仙于焱阵图归属尚有纷争,可攻打天火魔会,乃是众志成城必行之事,低声道:“你非要跟他们说,我也管不了你。”宗裕骐点点头,说道:“弥焉说了,天火魔会的总坛就在北溟海。”因把乌云子欺压蛟族、霸占北溟的因果讲了一遍。枕流“喔?”了一声,认真道:“这可是重大情报。天火魔会拜火为圣,可乌云子为了躲避正道追杀,竟有魄力把总坛藏于汪洋大海,真正叫人意想不到。”太翊向卢弥焉追问道:“这海眼如何寻法?” 第二十九章 仙会 第二十九章仙会卢弥焉看了宗裕骐一眼。宗裕骐眼中尽是鼓励之色,卢弥焉就放下左手,不情不愿道:“海眼缥缈无定,师尊又常常施法易位。若是天火魔会门人出入,只要放出暗号,海眼自会浮现——这暗号是天天都换的,有时是几句口诀,有时是一件法器,全凭师尊裁夺。若无天火魔会门人指引,外人要自行找到海眼,无异于海里捞针。”枕流手摁眉心,静静思考。太翊说道:“那么就派黑蛟混回天火魔会,与我等里呼外应。”枕流说道:“你不曾听见二太子说么?天火魔会扣住了卢公子的父母族人,卢公子不来加害我们,已是二太子感化有功。他最多是两不相帮,你逼他做正道内应,也太强人所难了。遑论乌云子狡诈诡谲,怎会轻易上当?”卢弥焉想起了师尊的种种手段,眼中流露瑟缩之色,说道:“我……我不敢对师尊说谎。”宗裕骐捏了捏卢弥焉的手腕,说道:“你的族人守在北溟浅海,你能不能暗地里给他们带个口信,请他们勿要阻拦群仙进入北溟?”枕流说道:“正是。大战之时,还请蛟族回避不出。我们不愿伤害无辜。”卢弥焉迟疑道:“可是万一你们输了,我师尊定会追究我父母看守不严之罪……”太翊冷声道:“群仙剿灭了魔道,你族人也能重获自由,返回家园。怎么你们什么便宜都想占,却半点儿风险也不肯担?”卢弥焉把心一横,说道:“好。我去劝我父母族人,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装作没看见你们进入北溟罢了。”枕流微笑道:“如此甚好。我们就可以定定心心寻找海眼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能想出法子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思虑再三,心中好生担忧,又问道:“宗裕骐,你也去北溟么?”宗裕骐说道:“嗯,我想跟大伙儿一道儿去。”太翊断然道:“不行。你跟去不是添乱吗?”宗裕骐昂然道:“我先祖肇庆帝也是凡人,四百年前也曾对抗魔道妖邪,扞卫百世基业啊。”枕流说道:“古话说,万劫千生到此生,此生身始觉飞轻。求仙论道,本就要历经重重磨难,艰险困苦之中进境最快。二太子能有这份胆气,旁人怎能阻挠?届时就请二太子在我身旁,我来护你周全。”太翊还欲再言,宗裕骐坚定道:“我很想去长一长见识。你放心,我有数的。”一个小妖进帐通报道:“启禀西山主,群仙皆已会齐,就等着诸位露面了。”枕流起身道:“我们走。”众人走出主帐,只见晴空万里,降神幡在空中大放瑞光,耀眼生光。菡萏湖上祥云千团,彩气万丈,天下群仙皆已会齐菡萏湖,也有腾云驾雾的,也有身骑坐骑的,也有乘坐舟船的,也有独个儿赴会的,也有三五结伴的,也有门人弟子倾巢而出的,一眼望去,湖上满是缤纷绚烂的锦绣彩影,数不清有几千几万号人。群仙都耐心等着东道主现身,山水清净,仙乐飘飘,微有私语之声。宗裕骐大感振奋,说道:“这可太热闹了!”拔步就要往前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一拉宗裕骐的衣袖,紧张道:“我是天火魔会的弟子,正道恨我恨得牙痒痒,我不想见那么多人。”宗裕骐忙道:“那你回咱们的营帐歇一会儿。他们会上说了什么话,等我回来学给你听。”卢弥焉说道:“他们要对付天火魔会,我……我还是想亲耳听一听。”宗裕骐想了想,拍手道:“有了。你变小了,藏在我的身上罢。”卢弥焉皱着脸道:“啊?”宗裕骐反问道:“你不是想去吗?”卢弥焉挣扎半晌。枕、太已在前面走出很远,回头来看两人为何不跟上。卢弥焉只好道:“好罢……”黑影一闪,变作了一条小小黑蛟,便如两人初见时的形态。那缚仙索随大随小,任意变形,此刻也缩小了数倍,正正好好束在小黑蛟的左爪上。宗裕骐不由得心花怒放,俯身伸出手掌,说道:“快来我这儿。”小黑蛟迅速游上了宗裕骐的手,闷头钻入衣袖,缠在他的小臂上,便即凝固不动。宗裕骐嘿嘿直笑,把手臂抱在怀里,快步奔向太翊和枕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向宗裕骐伸出手,说道:“二太子请。”太翊一把抓住宗裕骐的后心,说道:“你是东道主,我们就不与你同列了。”说着纵身飞起,双双飞到了降神幡的对面。太翊伸手一指,一团白气把宗裕骐托在半空中,足底生风,心胸飒爽。两人高高俯视着与会群仙。枕流神色恒定,飘然腾空,如一团白云来到降神幡之侧,朗声道:“诸位道友应降神幡召唤而来,降神山倍感荣宠。”他先引荐了宗裕骐和三山五岳十六峰的首脑人物,接着备言前事道:“今日邀齐群仙,是为了无色山一桩惨案……”将天火魔会潜入无色派盗宝灭门、昨日又伏击佑巽的罪行说了一遍。他声音清朗悦耳,合以充沛真气。满湖群仙不论高低远近,都能清清楚楚听见他每一个字,便如枕流就站在眼前一般。群仙听罢,同仇敌忾道:“班昊仙师、金木水三长老、佑巽天尊等道友惨遭魔道毒手,我等不报此仇,还称什么玄门道宗!”枕流双手一抬,群仙安静下来。枕流说道:“我们已得知魔道总坛就在北溟海——”天险崖掌门任天君插口道:“西山主如何确信是北溟海?”宗裕骐抢着道:“昨日我们拷打了乌云子的弟子金老怪,逼他交代了魔道总坛底细。”他想,群仙即将追杀到北溟海,乌云子必要查问是谁泄露了总坛机密,他把事情推到金老怪头上,就能把卢弥焉摘出去,乌云子不至于拿蛟族泄愤。枕流知他心意,顺水推舟道:“正是如此。”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伸手入袖,摸了摸小黑蛟的脑袋,鳞片光滑微凉。小黑蛟忽然伸舌舔了一下宗裕骐的手。他的小舌头又湿又软,舌苔粗糙。宗裕骐身上不由得一个激灵。太翊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别乱动。”宗裕骐说道:“我没有。”枕流高声道:“降神山今日正是要振臂高呼,邀请诸位道友结成大军,讨伐天火魔会,手刃乌云子老魔,夺回焱阵图,救出班遥仙子!事成之后,我将以降神幡请出碧霄娘娘,请她老人家分派焱阵图归属何人。”群仙千万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了太翊。太翊凭虚临空,面色冷淡,毫无反应。群仙便轰然相应。度难宫主说道:“善哉!焱阵图交给碧霄娘娘裁决,最公正不过了。大伙儿也不必为了焱阵图再起波澜。”辟邪真人说道:“西山主所虑周全,我们都听你的。”枕流微笑道:“既是众望所归,那么就一言为定了。”辟邪真人说道:“枕流天尊,魔道总坛虽在北溟海,乌云子他们可未必都老老实实守在家里啊。若是大伙儿一股脑儿都去了北溟,敌人反趁我等洞府道场空虚无人,跑来骚扰作乱,那就不美了。”枕流说道:“甚是。降神山毛遂自荐做前锋,今日就往北溟海打头阵。”看了一眼太翊,“不是我枕流掐尖儿要强。只因我镇山法宝降神幡便于沟通群仙,传递军情。我想,最好是由降神山先去摸清敌人虚实,再请各门各派酌情增援。武德真君,你拱极教名列仙界第一,合该担当主帅,你意下如何?”太翊说道:“此事我做不得主,还得回去请示教主。兵贵神速,你降神山且请先行。只要教主首肯,我教自会驰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微笑道:“如此有劳了。”接着群仙献言献策,如何分置三军,如何应对魔道,如何斩草除根。说说谈谈,直讲到了日光西坠,大事已定,群仙告辞散去,临行前都道:“降神山担当先锋,身负探明敌情的重任。我们回去聚齐门人,整装待发。只待你前线实情一到,我们就火速赶来开战。”茫茫祥云,散绮流金。太翊携宗裕骐落回岸边。清漪濯晚霞,凉风拂人面。太翊一身白衣,衣摆也反映出潋滟水光。太翊说道:“你非要去北溟海参战,那就小心行事。但遇险情,就用显影符。”宗裕骐看他就要离去,忙道:“仙长,我何时能再见到你?”太翊薄唇微动,只拍了拍宗裕骐的肩膀,白影一闪,便即飞天而去。宗裕骐看着他消失在漫天夕阳金光之中,不由得心有所失。回到营地,降神山群妖或是奔走传递,或是秣兵历马,预备拔营奔赴北溟海。枕流又着精干部下收殓佑巽遗体,护送回降神山安葬。宗裕骐回帐写了一封家书,去马厩牵出了风雷马,将家书仔细藏在马鞍之下,拍了拍马颈,嘱咐道:“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家去报平安。”风雷马伸嘴在宗裕骐身上挨蹭了几下。宗裕骐笑了笑,抬手一拍马臀,风雷马摇鬃昂首,飞驰而去。宗裕骐目送着风雷马消失在滚滚红尘中。忽然他衣襟中钻出了一只小小蛟首,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说道:“你是不是要掉眼泪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毫无防备,吓得尖声大叫,跌坐在地。那小黑蛟钻出他的衣襟,在他胸前爬来爬去,行动泰然自若。宗裕骐用手肘撑着地面,挣扎坐起,惊魂未定道:“我都忘了你还藏在我身上……我方才写信的时候,你躲哪儿去了?”小黑蛟腾身跃起,这才变回人形,说道:“我钻到你背后趴着了。”他的蛟形行动快速轻盈,方才宗裕骐满心牵挂着家人,竟忘记了他还藏在他的衣服里。宗裕骐好笑道:“群仙会早就散了,你怎么不早点儿变回来?”卢弥焉理直气壮道:“你没喊我下来啊。”宗裕骐向他伸出右手,笑道:“行行行,你拉我一把。”卢弥焉就伸手把他拉起。宗裕骐低头拍了拍身上尘土。只见一众妖修簇拥之下,枕流翩然走来,笑吟吟道:“二太子,卢公子,我们准备启程了。” 第三十章 沧海 第三十章沧海宗裕骐精神一振。枕流率领着东西两山得力门人,约有五百之众。他一声令下,群妖辨明方向,便即纷纷起飞。枕流幻出莲花宝座,和颜悦色道:“二太子还是与我同乘可好?”宗裕骐情不自禁向他走去。卢弥焉忽伸臂拦阻,说道:“我也能背你啊。”宗裕骐笑道:“人家一片好意,我怎能拒绝?”卢弥焉说道:“他是好意,那我就是歹意了?”宗裕骐一捏他的胳膊,说道:“我不是怕你累着吗?”卢弥焉无奈,眼睁睁看着宗裕骐与枕流并肩坐上莲花。枕流将手一抬,莲花宝座飘飘而起。卢弥焉不情不愿,飞身跟随在侧。一行人乘风穿云,赶往北方。无边无际的山川河流从脚下掠过,昼夜不停飞了三天三夜,天际出现了一痕灰蒙蒙的海水。宗裕骐比了个手势,请卢弥焉在前带路。卢弥焉就引导众人向东飞去。枕流纵声长啸,群妖作速赶路。这日清晨,抵达了北溟海岸。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枕流看准了海边一方险峻石崖,群妖纷纷降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虽觉疲累饥饿,但见大海荡潏兮潜龙鲲,吐吞日月兮制明昏,披襟当风,何其快哉!宗裕骐不禁大为赞叹,立在崖边眺望大海。天穹沧海危崖之上,海风吹得他发丝衣摆狂舞不休,猛地一阵大风吹来,宗裕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强风裹挟下后退了数步。他矫夭的身形随风摇晃,略显单薄。卢弥焉顶风走近,紧盯着汹涌波涛,说道:“我的族人就守在这一带浅海。”枕流一手摁着额前飞扬长发,快步走到两人之间,说道:“卢公子,你平日如何与你族人传信——”卢弥焉将两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叫道:“娘亲、爹爹,我回来了——”宗裕骐忙拉住卢弥焉,说道:“这样大喊大叫,不会惊动天火魔会罢?”卢弥焉说道:“不会的。师尊他们从不到浅海来。”又纵声高叫道:“爹、娘,是我啊——你们在哪儿——”他的声音在海面上远远传出,又为涛声所吞噬。他喊了半天。海浪拍打沙滩,发出无休无止的潮声,却无一人回应。群妖面面相觑。宗裕骐说道:“是不是咱们离得太远了,二老没有听见啊?”卢弥焉费解道:“不应该啊……”蓦地化为原身,刮起了一阵强风,一条巨大黑蛟直扑海水之中,溅起万丈水墙。但见海潮翻涌堆叠,黑蛟在水中忽上忽下,翻波冲浪,到处找寻族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用手挡在额前,眼神忧心忡忡,追随着黑蛟身形。枕流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说道:“二太子,我们到风缓处等候卢公子罢。”宗裕骐点点头,两人退下海崖。过了许久,只见一条黑蛟冲天而起,落回崖边,化为人身。卢弥焉湿淋淋走了过来,眉心紧缩道:“浅海一带空无一人,我的族人都不见了。”宗裕骐颇觉奇怪,说道:“那么深海呢?”卢弥焉席地坐下,烦躁地把湿发一把捋到脑后,说道:“我把方圆八百里海疆都转了一圈儿,连一个虾兵蟹将都没看见。”宗裕骐说道:“难道是群仙会动静太大,魔道已知我们要来北溟了?”卢弥焉两手捂住面孔,低声道:“我的父母会不会出事了……”宗裕骐忙坐在卢弥焉身边,揽着他的肩膀道:“你先不要自惊自怕。北溟海何止八百里?兴许乌云子把你族人调配到别处去了呢?”卢弥焉神思苍白,心神不宁。枕流说道:“我们就在此处扎营。我这就派门人寻找海眼及你族人下落。”当下井井有条,分派群妖中善水者四方探寻,余者留下来搭建营地,布防巡逻。群妖无不凛遵。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搂着卢弥焉宽慰了许久,劝道:“乌云子还要仰仗蛟族镇守海疆,不会在这大敌当前的关头自断臂膀。”卢弥焉神情沮丧,说道:“自打入了师门,我与父母相会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些年我长得大了,师尊对我看管更严,我都好多年没见过族人了。”宗裕骐心中更增怜惜,轻轻抚摸卢弥焉的头发。卢弥焉恹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群妖快手快脚在避风处搭起了数间营帐。枕流走来道:“连日赶路辛苦,二太子和卢公子先休息一会儿罢。等我的人马找到线索,再定行止。”宗裕骐就拉着卢弥焉进了一间帐篷。卢弥焉愁得什么话都不说,倒在地铺上闷闷想事。宗裕骐坐卧不定,起身道:“我出去转转啊。”卢弥焉气闷道:“你又要去‘散步’了。”宗裕骐一笑而出。他走下危崖,来到岸边沙滩,面朝大海,深深吐纳,心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我抓紧时间练一会儿功法,总是有益的。”因依照太翊指点,先把“无上妙源心法”练了几遍,再来修习《蓬莱十三仙术》。他心无旁骛演练步法,在沙滩上来回走动。初始走得磕磕绊绊,但走了数十遍后,步法逐渐圆融熟练。他心有所悟,闭上眼睛信步游走,只觉真气游走全身,脚步愈发轻盈。不觉浑身是汗。他停下来擦了擦额汗,回头一看,天色阴沉,怒涛咆哮,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一个清朗声音笑吟吟道:“二太子勤修不缀,真叫人佩服。”宗裕骐回过头去,只见枕流遍体缟素,长身玉立,不知旁观了多久。海风吹动着他的长发和耳坠,一丝丝红发柔柔掠过他高挺的鼻梁,飞舞发丝下是他含笑的眼眸,宛若一对剔透绿珠。宗裕骐看得心脏漏跳了一拍。枕流缓步走来,微笑道:“二太子发什么呆?”宗裕骐回过神来,羞道:“你……你不跟着去找海眼么?”枕流说道:“我已把麾下好手都派出去了。降神山门人各有所长,论起海上寻物,他们比我更得力。”抿唇一笑,“再说了,我说过要护你周全的,当然要跟着你了。”宗裕骐面露微笑。枕流问道:“你在练什么功?”宗裕骐说道:“是班老仙师传我的秘籍。我练得累了,正想休息一会儿。”枕流点了点头,眼望大海,感叹道:“叹浮生有如一梦。几时能止战息争,抛却俗务,让我在这朗阔天地间参玄悟道,那才真叫逍遥神仙。”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枕流转头道:“金乌国地处中原,远离海域,二太子从前见过大海吗?”宗裕骐腼腆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枕流向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想去玩水么?”宗裕骐心中跃跃欲试,笑道:“大敌当前,我还只顾着玩儿,不太好罢?”枕流向他伸出右手,微笑道:“忙里偷闲,松散一刻,又有何妨?”宗裕骐情不自禁握住了枕流的手。枕流就牵着他走向海水。一层层海潮涌上沙滩,又迅速退去,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宗裕骐看得心潮澎湃,便踩掉鞋袜,单手提起,试探着走入海水。冰凉海水拍打着他的脚背,足趾陷入了柔软的泥沙,从未有过的新奇触感。他不禁眉开眼笑,抬头对枕流露出欢悦之色。枕流拉着他的手,微笑道:“好玩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说道:“嗯!”他踩了一会儿海浪,胆子渐渐大了,牵着枕流往更深处走去。海水已没过了小腿肚。蓦地一个大浪打来,宗裕骐忙要退回沙滩,一只脚却陷入了泥沙之中,一个踉跄,竟而翻身扑倒。枕流伸手一拉,把宗裕骐半抱在怀中,他自己也跟着跪在水里。浪头哗啦啦打了过来,两人衣衫皆湿。宗裕骐满脸都是咸腥海水。枕流低声道:“没事罢?”宗裕骐歉然道:“对不起啊。”胡乱抹了一把脸,睁眼一看,不禁眼前一亮。只见枕流的雪白丧服都已湿透,单单薄薄黏在胸口,透露出里面的身体,白皙的肌肤上爬满了鲜艳花纹,犹如火红凤毛般丰盛华美。枕流的胸口微微起伏,那一身花纹也在随之流动,绚丽无匹,美轮美奂。宗裕骐双目圆睁,痴痴盯着枕流的胸口。枕流微微一笑,伸手捞起一捧海水,轻轻往宗裕骐脸上一泼。宗裕骐啊的叫了一声,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不禁脸红如醉,低着头不敢再看枕流,只觉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眼中笑意更盛,忽然打横抱起了宗裕骐,两个人忽喇喇从海中站起。宗裕骐忙搂住了枕流的脖颈。枕流就沿着海潮,向前行走。海风吹动两人的头发。宗裕骐心跳如雷,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的耳坠子。枕流偏头对他一笑。宗裕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天人之姿,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怎么会这样美呢?老天爷必是对你万分宠爱了。”枕流好笑道:“你就为这个叹气么?”宗裕骐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每日还得为那些龌龊不义之事操劳奔走……唉,这浑浊世间,太对你不起了。”枕流笑得眼眸弯弯如月,说道:“二太子惯会这样哄人开心?”他笑起来如春花秋月,无限风流,直把宗裕骐酥得如痴如醉……忽然余光里闪过一道黑影,宗裕骐抬头一看,高高的海崖上似是有人在俯瞰沙滩。宗裕骐因道:“天快黑了,我们回去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好。”于是将宗裕骐抱回了海崖。宗裕骐不好意思让人看见,枕流这才放他下地,又请他到自己主帐里更换衣服。等宗裕骐梳洗更衣出来,枕流也穿戴齐整。小妖已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素斋。枕流说道:“二太子,今日我们一起用斋饭。”宗裕骐说道:“好哇,把弥焉也叫来罢,不然他一个人多孤单。”枕流就派小妖去请了卢弥焉。不一会儿,卢弥焉独个儿走进主帐,一声不响坐在宗裕骐身边。三人这才开饭。枕流说道:“二太子,我这几日与你相处,察觉你并非全然是凡夫俗体,你的根基是如何打下的?”宗裕骐对枕流很有好感,因把幼时奇遇全盘托出。卢弥焉忽悻悻道:“真是命好不用吃斋。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高人把秘籍双手送上,巴巴求着你学。”宗裕骐拧了一把卢弥焉的脸蛋,笑道:“谁叫我讨人喜欢呢。”枕流微笑道:“金乌国本就是有福之地。碧霄娘娘曾经亲口允诺肇庆帝照看他万世子孙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三十一章 总坛 第三十一章总坛宗裕骐三两步挤到人前,好奇道:“是拱极教教主的法宝么?这可厉害了,是什么样的?”太翊说道:“我这就启用。”向周围看了一看。枕流微笑道:“大伙儿闪开罢,武德真君要显威了。”群妖左右分开,让出一条空路。太翊顶风走上崖头,雪白鹤氅鼓满海风。卢弥焉抱起手臂沉着脸,眼中尽是怀疑之色。宗裕骐从背后搭住卢弥焉的胳膊,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目不转睛盯着太翊。只见太翊盘膝坐地,正反云手缠绕三回,黑光一闪,面前就祭出了‘天石七政仪’,乃是三重大小套环,环环相扣,套环中心则悬浮着手掌大的星盘,环盘交替旋转间便生出无数变化。整体晦而无光,似是黑玉所雕。太翊将左掌心托向天空,七政仪就飞到半空之中。他右手掐诀,往海面上一指,口中高声念诵法诀,就见七政仪在风中急速旋转,好似化成了一只漆黑光球。众人凝目看去,只见天昏地暗,怒涛无涯。孤零零的高崖上,太翊那一抹白色背影,在一望无边的大海衬托下,渺小得如沧海之一粟。忽然噔的一声轰鸣,七政仪最外层的一重圆环刹那间停住不动,接着是第二重、第三重……整座七政仪由极快旋转变为凝固不动,中心星盘射出一道黑光,犹如一条黑线,斜斜射向远海上空的阴云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奇道:“找到了?”卢弥焉说道:“是找海眼,又不是找天眼,怎么会在云里?”却见那黑光射入云层又一个转折向下,笔直射向海面。太翊高声道:“海眼就在彼处。”群妖大为振奋。不料下一瞬,那道黑光变得支离破碎,在海面上若隐若现,连带着七政仪复又狂颤不休,三重圆环嗖嗖急转。宗裕骐忙道:“怎么啦?”金眼雕在后边说道:“海上要来暴风雨了,看这架势,怕是要几天几夜呢。”宗裕骐皱着眉头费劲儿远眺,果见大海远方乌云密布,波涛山立,云翳中隐有紫电闪过,一场暴风雨正在逼近。太翊双掌平托,竭力稳住七政仪,回头喝道:“暴雨中见不到日月星辰,七政仪可就无用了。事不宜迟,此刻就去端了天火魔会老巢!”精卫仙子道:“我们不等候各派群仙了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当机立断道:“我们拖延一天,天火魔会就多一天时间钻研焱阵图。我们先去海眼探一探。”他从口中吐出降神幡,升到空中招引群仙。接着留下三成人手看守营地,自己则率领七成人手。宗裕骐说道:“弥焉,你怕不怕回总坛?”卢弥焉急道:“我怕,可我得回去探明我父母族人境况。”说着,他就伸臂抱起宗裕骐,飞身冲向海面。太翊啧了一声,单手托着七政仪,跃下海崖,纵身飞起。枕流则率领降神山群妖跟随。七政仪始终放出一道黑光,遥遥指住海眼所在。众人逆风追去,但觉海风狂暴,浪涛澎湃,雨点子噼里啪啦打在脸上。七政仪的光线愈发破碎黯淡。众人作速飞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赶到了海眼上方。天地无光,神愁鬼哭,七政仪的黑光彻底湮灭,太翊收起了法宝。下方灰黑海浪东突西撞,海水中一个恐怖漩涡就是海眼,直径奇长,连一座宫殿都能吞入,令人望之胆寒。轰隆隆一阵震天动地的狂暴雷鸣响起,暴风雨已然降临,紫电横空,大雨如注。众人瞬息间都淋得湿透。宗裕骐满头满脸都是澎湃雨水,大声道:“我们怎么进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待我分派先锋探路——”忽然海眼透出一层层暗青色的阴森水光,宛若幽冥深渊一般,水下传来暗流咆哮之声。海眼中冲出一道巨大水柱,众人只觉被铁锤狠狠击中,便为水柱所裹挟,身不由己被吸入海眼!一行数百人都在漩涡中疯狂打转儿,撞得是天旋地转、七荤八素,耳中嗡隆隆又是雷鸣,又是涛声,几个呼吸之间就被海眼送到了海底。除了太翊、枕流等修为极高者还能稳住身形,余者都被漩涡狠狠甩落,倒在地下狼狈呕吐,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似的。宗裕骐刚被扯入海眼,便觉体内清气鼓荡而出,护住周身,因此他虽然被摔入海底,只觉屁股有些疼痛而已。卢弥焉则晕头转向跌在他的旁边,双臂还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宗裕骐忙拉扯着卢弥焉,拖泥带水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只见他们置身于海底一处秘境,那漩涡已然消失,脚下是海草丛生、鱼骨暴露的黑沙,四面和头顶都有一层水墙,在幽暗无光的北溟海底辟出一片小小天地,人可以如陆地上般寻常呼吸。枕流祭出玉露瓶,帮助一众晕头转向的妖修恢复精神。太翊走到宗裕骐身边,向前微微一抬下巴,说道:“你看。”前方有一座古旧凋敝的庙宇,迷雾重重,鬼气森森。两扇木门无风而动,吱呀,吱呀,轻轻摇晃,从门缝中可见地下摆着一尊铜炉,燃烧着熊熊烈火,其上则供奉着一尊塑像。门缝狭窄,只看得见底座是一条张牙舞爪的喷火红龙,看不清塑像本尊的装扮法相。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座小庙极其逼仄,长宽不过数步而已,放张八仙桌都嫌硌墙壁。宗裕骐大失所望,说道:“该不会找错地方了?天火魔会的总坛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卢弥焉又紧张又忌惮,低声说道:“这是师尊所使的障眼法。总坛的外观常常改变,外面看着小,里面可大有洞天。”众妖修都已振作起身。枕流收起玉露瓶,走来说道:“天火魔会阴险狡诈,乌云子更是诡计多端,须得万分小心。二太子,你就不要再往里进了。”宗裕骐还未答话,忽然小庙里传来一声长笑,木门推开,一个老道爷手持拂尘,身披猩红八卦袍,慢慢悠悠走了出来。他身材矮小,阔额圆脸,生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客客气气打了个稽首,笑道:“诸位贵客驾临寒舍,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卢弥焉脸白如纸,声如蚊呐道:“师尊……”宗裕骐又惊又怒道:“他就是乌云子?!”卢弥焉浑身抖如筛糠。宗裕骐反手抓住卢弥焉的手,昂首挺胸立在他前面。卢弥焉用力抓着他的手,一咬牙关,说道:“师尊,我的爹娘族人都不见了,你……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云子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弥焉,你大师姐说你死在无色山了,为师念你以死报效师门,也算是立了一功。不料你这小畜生改投敌人,欺师灭道,如此忘本!”他的声音本来温柔和缓,但说到最后一个字,忽然音调变高,回声重叠,犹如金石相击,叫人心跳牙酸。同时他身上红光一闪,现出三头本相,左右两颗头都已烧得面目全非,焦黑如炭,只有中间一颗头还完好无损。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卢弥焉,凶光毕露,邪气横溢。卢弥焉吓得肝胆俱裂,唰得变作小黑蛟,一溜烟儿钻入宗裕骐的衣袖,没头没脑窝到他的怀里,再不敢吭声。宗裕骐感到小黑蛟怕得剧烈发抖,忙把他抱在怀里,朗声道:“你听着,我是金乌二太子宗裕骐,是我用缚仙索拿了卢弥焉,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乌云子说道:“小娃娃胆子倒很肥,跟你祖宗一模一样。嗯,我大徒弟掳走了你的爱妻,你就扣住我的徒弟作抵押,这笔买卖很公道啊。”太翊喝道:“够了,谁与你做买卖来?”枕流使了个眼色,群妖迅速分散,里外三层把乌云子和小庙围在核心。当的一声,太翊长剑出鞘,说道:“老匹夫,你作恶多端,血债累累,四百年前让你逃走是你阳寿未尽,今日叫你死无全尸。”断水剑如一道冷电刺向乌云子面门。乌云子足尖一点,如一团红霞轻飘飘避开,笑道:“我方才见你们把七政仪这老古董都翻出来了,还道是拱极教教主亲至呢。呵呵,他怎么不来呢?”太翊反手一剑削向乌云子脖颈,说道:“凭你想见他老人家,须积十世阴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云子挥舞拂尘向太翊脸上打去,万千柔丝扫向他的眼球。太翊立即闭上双目,听风辨位,横拖长剑划向乌云子手臂。乌云子往后翻倒躲避,太翊这一剑就削断了他背后的木门。剑气到处,哗啦啦木片崩落,露出了小庙里的塑像全身。那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妖异女魔,头戴骷髅冠,身披大红袍,正是鬼母魔王。太翊身随剑行,满场游走,闪电般抢攻数招,剑势狠辣凌厉,直看得宗裕骐等目不暇接。乌云子只顾自守,一连倒纵数丈,笑道:“你教主躲在拱极山,我藏在北溟海,四百年来一样避不见人,彼此彼此啊。”太翊大怒,刷的一剑当头劈下,雪白剑光如瀑布般雄浑凌厉。乌云子避无可避,中间那颗头天灵盖中了一剑,身子一软,颓然倒在剑光之下。宗裕骐大喜,正要叫好,却见乌云子身形变得透明朦胧,好似海上蜃气。枕流点点头,说道:“我就猜到了。这不是乌云子的真身,是他的分身虚影。”宗裕骐问道:“那他本尊在何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长剑指地,说道:“这老魔头一定就在北溟。”那团虚影飘了起来,颜色影影绰绰,勉强看得出乌云子的形状,声音也模糊了许多,笑道:“你们坏了我的落魄盏,杀了我三个弟子,还拐带了一条黑蛟。今日送上门来找死,再好不过!你们敢入我阵法么?”太翊说道:“你炼了什么恶阵?尽管摆出来。且看你四百年来有何长进。”那虚影一甩拂尘,悠然作歌道:“层阴涨溟海,杀气穷幽都。心满遂汝愿,迷魂阵中诛……”虚影升高,没入水墙,彻底消失不见。宗裕骐目送着乌云子的分身化散,迷惑道:“迷魂阵?他哇啦哇啦唱什么东西……?”扭头要询问仙长,忽然瞳孔一缩,失声叫道:“啊,班姐姐!”只见小庙里火炉下,忽然横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火光照映中分明就是班遥。宗裕骐一下子想起了班昊死前惨状,此刻班昊的独生爱女活生生就在眼前,他怎能不救?宗裕骐又叫了声:“姐姐!”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枕流叫道:“二太子且慢!”太翊伸手去抓宗裕骐的衣袖,可就差那么一点儿没有碰到,宗裕骐一脚已经跨入了小庙——忽然眼前一黑,似有一阵黑风席卷而来,宗裕骐忙捂住双眼,等他再次睁开,却见自己置身于一条幽暗狭窄的长廊中,两边都望不到头,墙壁上雾蒙蒙都是水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一呆,听见前方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黑暗中有人在走动。宗裕骐试探着问道:“班姐姐?”又听到女子一声嘤咛,似乎是班遥的声音。宗裕骐喜道:“真的是你?”忙向前走去。可班遥听他走来,反而举步就跑。宗裕骐听她奔速奇快,只得拼命追上,着急喊道:“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宗裕骐啊——不是,你瞎跑什么呀?”班遥越跑越快,宗裕骐狂奔追赶,叫道:“你父亲他过世了你知道吗?我不会逼你嫁给我,你回家看看去罢……我、我快喘不上气来了……你别逃了好么?”他这几日习练的步法倒见了效果,班遥跑得虽快,他却比班遥更快,耳旁虎虎生风,班遥的背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他一伸手就抓住了班遥的衣带,央求道:“阿姐歇歇罢,我求你了!”谁知班遥一扭过头就变成了梅花鹿,张嘴露出森森白牙,就来啃宗裕骐的手臂! 第三十二章 海洞 第三十二章海洞宗裕骐尖叫道:“天呐!”吓得失色倒地。梅花鹿眼眶里皆是眼黑,前蹄踏住了宗裕骐的胸口,低头就来吃他的脸。宗裕骐急拔佩剑,振臂一刺,一剑捣入梅花鹿的口中。剑光如电,那梅花鹿倏地化为一道黑气,飘散不见。宗裕骐坐在地下,心跳如雷,喘息了一阵子,以剑撑地站了起来。游目四顾,长廊幽静,再无声息,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条长廊,还有他一个人而已。宗裕骐手扶墙壁,长剑护身,转身走回来处。可他走了总有一盏茶的功夫,长廊还是无穷无尽,一辈子都走不完似的。他心下焦躁,低声道:“要是有火把就好了。”话音刚落,黑暗中倏地燃起一丛明亮火焰,他面前赫然悬空浮着一只火把。宗裕骐“咦”了一声,大觉奇怪,将火把接在手里,只觉火焰温暖,热气灼人,真得不能再真。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微一沉吟,说道:“要是有一杯茶就好了。”长廊中幻出一张小桌,桌上摆着一只紫砂壶和一对茶杯,壶嘴里冒出热气,茶香四溢,旁边还有一盘鲜果。宗裕骐目瞪口呆,走过去,用手背试了试茶壶的温度,倒了一杯茶,茶水色泽通透宜人,一看就十分解渴。他又拿起一只蜜桃来看了看,桃子粉嫩可爱,叫人忍不住就想咬一口。宗裕骐想到乌云子临走前所唱的“心满遂汝愿,迷魂阵中诛”,难道他已陷入了这什么“心满遂愿迷魂阵”?那红金鸳鸯宝镜也是随人所想,百物自现。可是宝镜的幻境令人身心舒泰,缱绻旖旎。这迷魂阵的一切,却说不出的阴森诡异。宗裕骐虽是口渴如焦,但不敢碰这迷魂阵的任何物事,只怕越陷越深,终为乌云子所摄。他不吃也不喝,当的一声抛下火把,宁可怀着恐惧饥渴走入黑暗,也要保持神智清明。他鼓起勇气,又走了许久许久,走得腿酸脚疼,忍不住就想:“要是有一张床让我躺一躺……”眼前隐约就要幻出一张绣床。宗裕骐一惊,暗道:“差点儿又着了道!”他抬手就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啪啪脆响,那张绣床就凭空消失了。宗裕骐心下警惕:“要不都说人心不足、欲壑难填呢,这一会儿功夫,我心里都想要多少东西了。”这迷魂阵如恶鬼潜伏在旁伺机加害,无所不能,无孔不入。宗裕骐打起十二分精神,提剑再走了一阵子,所走的路固然单调,周围的环境又是漆黑一片。他又疲累又焦躁,心想:“要是有人陪伴……不,我独个儿进来,就要独个儿出去,不能胡思乱想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背靠墙壁,坐下休息。他走路时还有脚步声,一旦停下,长廊中就幽静得毛骨悚然。他浑身不自在,提起长剑,在对面墙壁上刻了几道白印子。突发奇想,唰唰刻下了一句话:“乌云子摆此恶阵,苍天不容!”跟着又刻:“天火魔会祸害三界,人人得而诛之。”他正写得高兴,忽然后方靴声橐橐,有人走近。宗裕骐一跃而起,长剑指着前方,喝道:“什么人!”对方加快脚步,幽暗中走出一个黑衣青年,却是卢弥焉。宗裕骐奇道:“弥焉?”一摸怀抱,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宗裕骐松了一口气,还剑入鞘,笑道:“我都忘了你跟我在一起呢。你什么时候从我怀里溜出去的?”卢弥焉一言不发,走过来牵起宗裕骐的手,拉着他往后方走去。宗裕骐疑道:“不对啊,我就是从那里走回来的。再往那里走,不是更加出不去吗?”可是卢弥焉脚步坚定,宗裕骐问道:“弥焉,你有破阵之道吗?”卢弥焉不答话。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想他是乌云子的弟子,兴许知道如何破解迷魂阵。可是卢弥焉拖着他又走了一阵子,走廊永不见完。宗裕骐心下迟疑,强拽着卢弥焉停下脚步,急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卢弥焉仍是不吭声,抬手往前一指。说来也怪,他这么一指,前方竟然透露出些许微光。宗裕骐奇道:“真有出口?”于是他不再反对,任凭卢弥焉牵着他走向光源。白光愈发闪亮明媚,两人很快就走入光圈,白光大盛,随即淡去。只见长廊消失,两人置身于一方海底洞穴。这海洞约有厅堂大小,洞壁上各色水晶盐矿闪闪发光,美不胜收。洞中也似凡人家里布置,亦有瓶鼎炉毯等陈设。地下岩石高高低低,未加打磨修平,杂生出茂盛的红珊瑚。各色桌椅橱柜依势摆放。这水族洞穴,端的是一派天然温馨。卢弥焉拉着宗裕骐走到床前。那床是一只打开的巨蚌壳,蚌壳里铺了半旧的被褥。卢弥焉双手在宗裕骐肩上一按,宗裕骐不由自主坐了下来。床头地下立着一只大蟹,蟹螯夹着一对红烛。烛火高烧,宗裕骐心里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总是想不真切。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提了一只陶壶过来,递给宗裕骐。壶中打满了清水。宗裕骐这时候渴极了,问道:“你自己喝了没有?”卢弥焉目光灼灼看着他,意示让他先喝。宗裕骐接过陶壶,咕嘟咕嘟喝了半壶,双手还给卢弥焉。卢弥焉这才喝了剩下半壶。他放下陶壶,又变戏法似端出一只陶盆。盆里是去壳的生虾和去鳞的生鱼。宗裕骐饿得不行,拈了一只虾放在口中咀嚼,但觉虾肉甘甜,别有一番滋味,当下连吃了数只。卢弥焉席地而坐,两人分食了陶盆里的鱼虾。宗裕骐取出手帕来擦了擦手。卢弥焉站起身,与他并肩坐在床沿,定定向他脸上看了一会儿,黑白分明的瞳仁一瞬不瞬。宗裕骐心中一荡,摸了摸卢弥焉的下巴,微笑道:“我脸上有花?”卢弥焉对准宗裕骐的嘴唇就吻了下来。宗裕骐的面孔唰得一下涨得通红,急忙扭开头去,卢弥焉就吻到了他的耳朵,索性把他的耳垂含在口中,啧啧吮吸。宗裕骐头皮一阵酥麻,身子软了半边。卢弥焉就把他压在蚌壳床上,热切吻他的面颊和脖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被他闹得浑身发热,又笑又羞,翻身趴在床上,低声道:“你做什么呀?”卢弥焉就势扯散了他的腰带,将手贴身插进他的里衣。宗裕骐啊的叫了一声,卢弥焉拉拉扯扯着就要剥掉他的衣服。宗裕骐扭动挣扎,卢弥焉将他紧紧抱住。宗裕骐陷入他强势的雄性气息中,不由得意乱心迷,模模糊糊道:“不行……”卢弥焉全身都压在宗裕骐身上,两人挨挨擦擦,卢弥焉三两下就扯掉了宗裕骐的衣衫,又探手摸他下面。宗裕骐浑身一个激灵,回头两手掰着卢弥焉的脸,说道:“不行!你今日须得拿句明白话来与我,不然我宁死不从。”卢弥焉苍白的脸浮起一层红晕,面有羞怯之态,低低唤道:“裕骐。”宗裕骐也是满面红霞,温言道:“是我啊。你要我怎的?”卢弥焉低下眼眸,羞得不敢看他,忸怩道:“我想你做我老婆……”宗裕骐面孔透出一阵热气,支吾道:“那……那你要先禀告我父皇母后……只要他们答应了,我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执拗道:“我要的是你,我才不管他们。”他搂抱着宗裕骐衣衫不整的温软身体,再也忍耐不住,低头就去吻宗裕骐的咽喉。宗裕骐鼻中嗯了一声,仰起头来,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卢弥焉就把他的脖子来来回回舔了一遍,又扯开他的衣襟,尽情舔咬那一对娇嫩乳首。宗裕骐胸口又湿又热,忍不住拱起脊背,把胸口送到卢弥焉的口中。卢弥焉伏在他那白皙柔腻的胸口,如入仙境,两手分穿过宗裕骐的腋下,牢牢扳住他的肩膀,不叫他逃跑,好让自己埋头品味每一寸肌肤的滋味。宗裕骐则抱住了卢弥焉的脑袋,闭上眼睛,全身心感受他唇舌的缠绵热情……卢弥焉的头颅渐渐往下移动,来到宗裕骐的胯间,把他那物含入口中吮吸。宗裕骐呻吟出声,舒服得如升琼霄。卢弥焉把他爱抚得无比湿润温热,这才把他翻过身去。宗裕骐双臂交叠,把脸埋在胳膊里。卢弥焉整个人匍匐在他的背上,他能感到卢弥焉胯下又热又硬的一团物事急切挤入股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伏在宗裕骐的耳边低低喘息着,两手分开宗裕骐的臀部,一条长龙就顶入那娇小穴口。宗裕骐咬住手背,喘息柔颤。过了很久,卢弥焉才尽根没入他炽热的体内,停留了一会儿,低头舔吻宗裕骐的后颈肩背。宗裕骐脑中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反过手去扶着卢弥焉的腰背。卢弥焉就挺身动作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凶。他整个人压得宗裕骐动弹不得,宗裕骐只能躺在他的身下,感受他身体的火热力度,完全承受那狂暴的爱欲浪潮……不知缠绵多久,卢弥焉两手搂住了宗裕骐的身子,把满腔精华送入了他的体内。宗裕骐身下早已湿得一塌糊涂,神魂飘荡,如在梦中。卢弥焉见宗裕骐眼光迷离,神采柔顺动人,便搂着他亲热了一会儿。宗裕骐软绵绵依偎在卢弥焉的怀中,觉他一时半刻儿都停不下来,忍不住笑了。卢弥焉换了个姿势平躺在下,把宗裕骐抱到自己怀里,说道:“好了,现在换你骑我。”宗裕骐手脚酥软无力,懒洋洋微笑道:“小祖宗,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卢弥焉只当做没有听见,自顾自分开宗裕骐的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第三十三章 破阵 第三十三章破阵宗裕骐还沉浸在高潮余韵之中,但觉两人下体紧贴,卢弥焉的那话儿就嵌入了他的股缝,挨挨擦擦,百般黏腻。宗裕骐体内渐渐涌起爱潮,他伏在卢弥焉的胸前,低头吻了下去。卢弥焉右手搂住了宗裕骐的后脑勺,仰头与他热切亲吻。宗裕骐的下身入口处柔软湿润,卢弥焉左手抓着他的臀部往上一托,胯部找准位置、往上一翘,轻而易举就顶回了穴中。宗裕骐由不得呻吟一声,说道:“你慢些……不要横冲直撞。”卢弥焉说道:“我不会撞的。现在是你骑我,你得自己动。”他两手握着宗裕骐的腰肢,前后摇动了几下,教宗裕骐自行律动。宗裕骐只得两手撑住了卢弥焉的胸口,支起软如棉花的身子,摇摇晃晃骑在卢弥焉的身上,上上下下努力抬放身体。过了一会儿,他又扭动腰肢,左右摆动,更有一番快感。卢弥焉躺在下面悠悠哉哉,不消用一分力气,下身就在那湿热穴道中进进出出,翕翕然畅美无限。宗裕骐香汗湿了桃花腮,一头青丝披垂下来,发梢一缕缕从卢弥焉胸口滑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就捞起一缕青丝,反过来用发脚去搔宗裕骐的胸口。宗裕骐痒而发笑,捂着胸口道:“别给我抓乱了。”卢弥焉低头看去,宗裕骐的玉茎活泼泼支棱在两人小腹之间,卢弥焉又拿着发脚去刺激那处顶端。宗裕骐哪儿经得起这等快感?不由得全身过电,麻麻酥倒在卢弥焉的身上。卢弥焉搂着宗裕骐火热的身体,抬腰肆意顶弄了数下。宗裕骐喘息不已,抬手在卢弥焉脸上一拧,嗔道:“你这恶蛟,就会欺负我。”卢弥焉轻轻拨开宗裕骐额头汗湿的发丝,痴痴望着他的面孔,低声道:“裕骐。”宗裕骐嗯了一声。卢弥焉又唤道:“裕骐,裕骐。”宗裕骐星眸半闪,说道:“你是小孩儿学说话呀?只顾叫我怎的?”卢弥焉黑漆漆的眼珠中尽是他的倒影,说道:“我想跟你永远这样下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温柔地捧着卢弥焉的面孔,微笑道:“那你要不要永远听我的话?”卢弥焉将左腕伸到他跟前,晃朗一下缚仙索,说道:“我几时不听你的话了?”宗裕骐拉住他的腕子,说道:“这个不算。你要自己心甘情愿听我的话才算数。”卢弥焉说道:“喔,你要我听什么?你先说说看。”宗裕骐水灵灵的眼眸欲语还休,向卢弥焉看了一眼,拉着他的一只手,往自己胯下摸去。卢弥焉了然道:“这个?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不管你的。”他抓着宗裕骐的下体揉弄爱抚,宗裕骐倒在他怀里放声呻吟。过了一会儿,他翻身把宗裕骐压在下面,两人又一次共赴巫山,享尽鱼水之欢……两人依偎着睡了一会儿。宗裕骐先睁开眼睛,看见卢弥焉把头靠在他的怀里,睡梦中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满足的微笑,宗裕骐就摸了摸他的脸,心中说不出的爱怜。忽然海洞外传来营营人声。宗裕骐摇了摇卢弥焉,问道:“你听,是不是有人来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打了个哈欠,往宗裕骐怀里钻了钻,仍闭着眼睛说道:“是我族人罢?”宗裕骐忙道:“那我们快起来迎接呀。”他催促了几遍,卢弥焉才慢吞吞起来。两人穿戴整齐。海洞外就飘进来丛丛人影,这些人竟然全都没有五官,面孔只是一团水雾,身形模糊,语音朦胧,似是晕开的水墨。宗裕骐一愕。可卢弥焉不觉有异,自然而然引着那丛人影入洞,为宗裕骐引荐道:“这是我娘亲、这是我爹爹,这是我亲眷……”又略带害羞之色,为众人引荐道:“他是宗裕骐……他就是我的伴侣。”那丛人影飘飘摇摇,浮动到宗裕骐身边,嗡嗡隆隆发出模糊声音。这幅情景离谱到了极点,但……怎样才算正常呢?宗裕骐呆呆看着众人,脑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来。眼前一切,似乎又显得合情合理。卢弥焉拉着宗裕骐与众人问好,宗裕骐也就稀里糊涂行了礼。卢弥焉又摆出鲜鱼款待双亲族人。宗裕骐就陪着他一起招呼。待得众人离去,卢弥焉与宗裕骐又共赴鸳帐,欢愉无度。耳鬓厮磨,无有餍足。海洞中不知光阴流逝,两人从不想着出去看看,也想不到要做什么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一回云散雨收,卢弥焉给宗裕骐梳头。等他梳完了,宗裕骐拿手一摸,后边摸着不大齐整,便随口问道:“有镜子吗?”卢弥焉说道:“没有啊。”宗裕骐说道:“那我怎么看你梳得好不好呀?”卢弥焉搪塞道:“好不好的,反正也没有别人在。”宗裕骐伸出手指虚点着他的脸,笑道:“你自己心虚了,不想让我看,是不是?”卢弥焉握住他的手指,支吾道:“你说过的,我多练练就好了。”宗裕骐与他玩笑了几句,当时也就罢了。过后,卢弥焉拿陶壶来给他喝水。宗裕骐忽然想起来:“没有镜子,我照水也是一样啊。”因捧起陶壶走到明亮处,低头去看水影,这一看却是一呆,水里的五官熟悉又陌生,他想认又不敢认,暗想:“这是我的脸?我……我是谁?”他眼神迷茫失神,盯着水面,半天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不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不对啊,怎么我连我自己都忘了!”这一来是灵台震荡,道心启发,宗裕骐心下混乱至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看见宗裕骐盯着陶壶发懵,疑道:“怎么啦?”走过来,双手覆住宗裕骐的手背,帮他捧住陶壶,一脸担忧看着宗裕骐。他这么一使劲儿,陶壶中起了波澜。宗裕骐仿佛看见水底有一个小小人影,竭力瞪大眼睛,看清是一个衣衫褴褛、神光温润的老妪,正在向他招手。宗裕骐不由得浑身一轻,一点魂灵从顶门脱出,飘飘然到了老妪身边。刹那间来到了一片混沌境界,黑暗中只剩下一老一少而已。那老妪就活生生站在他跟前,一如他幼时所见模样。她含笑望着宗裕骐,和蔼道:“孩子,你长大了好多。”宗裕骐满腹疑问,忙问道:“老奶奶,我……我是谁?我从何处来?”老妪伸出枯瘦的手,缓缓抚摸宗裕骐的头顶。宗裕骐啊的叫唤了一声,神智恢复得无比清明,犹如水洗了一遍,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倒在老妪跟前。老妪说道:“乌云子这迷魂阵是有两下子,你们都着了他的道。这也不妨事。我传你‘无上妙源心法’也有十二载了,你体内真气充盈纯净,只是不懂得如何输出。我这就教你,怎么把真气转换成我这般道德清气。”宗裕骐感激极了,跪拜道:“弟子领教!”老妪曾传过一股清气与宗裕骐护体,数度救了宗裕骐的性命。此刻老妪与宗裕骐讲经说道,又用手指着他天灵盖,让那一股清气游走他的经脉灵田。宗裕骐顿然妙悟,在那一股清气点化之下,一身真气皆化为道德清气。老妪说道:“所谓道德清气,乃是开天辟地的那一股清气,较寻常修者所炼真气更为灵动,威力强大。不过你毕竟年幼,才修行了十二年,便如小池塘一般。日后勤练不缀,方能养成大江大川。”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深谢不已。老妪说道:“我再传你一句开锁法诀。”宗裕骐好奇道:“开什么锁?”老妪微笑道:“你到时就明白了。”当下念了一遍口诀。宗裕骐谨记在心。老妪说道:“我虽传于你一身道德清气,但诸般仙法仙术,你还是要门门苦学,这上面取巧不得。”宗裕骐微笑道:“弟子明白。仙长……武德真君他也这么说过我的。”老妪眼如秋水微浑,微笑道:“武德品性很好,只是有些儿愚忠。”宗裕骐跪在老妪身前,轻轻抱住她的衣袖,仰头诚恳问道:“老奶奶,你到底是谁?这些年我总想找你,却不知道你道号如何?仙乡何处?”老妪伸手一拍宗裕骐的肩头,温颜道:“我停留不得了。你这就去解救众人,破了迷魂阵罢!”宗裕骐浑身一震,骤然回到了海洞。陶壶中水波荡漾,水底空无一物。——原来老妪招引他进入混沌境界,不过是一瞬而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还双手捧着陶壶,忧心忡忡道:“你怎么啦?”宗裕骐放眼看过去,仿佛换了一双崭新眼睛,海洞里的一切,此刻看起来支离破碎,处处是破绽漏洞。他先前怎会深陷其中,以至于逐渐失却本心?卢弥焉十分不安,踟蹰问道:“裕骐……?”宗裕骐夺过陶壶就往空中一抛,万千水珠泼溅四散。卢弥焉吓了一跳,然而水珠和陶壶还未落地,宗裕骐双掌左右一推,清气随心所发,耳中轰的一声,两人眼前一黑一亮,已经破出了迷魂阵!海底幽暗,水墙翻滚。那迷幻海洞已经消失,宗裕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就躺在海底小庙的门槛之前。外面空地上阴风凛凛,惨雾阵阵,横七竖八倒着降神山群妖,不论修为高低,全都昏迷不醒。有些脸色木然,仿佛死去;有些笑容满面,像是梦到了天大喜事;有些雷霆嗔怒,好似遇到了一生最恨的死敌,许多妖修倒在地下,手脚还在还剧烈挣动,千奇百怪,异相齐出。宗裕骐坐起身来,看见眼前这诡异一幕,当真是从旖旎美梦回到了可怖现实,不由得脊背上一阵发凉。卢弥焉双目紧闭,纹丝不动躺在他的旁边。宗裕骐握着他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卢弥焉才嗯了一声,糊里糊涂醒了过来。宗裕骐忙道:“你感觉怎样?清醒些了么?”卢弥焉目光涣散,神色呆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抬手往前一指,说道:“你看呀,大家都陷入乌云子的‘心满遂愿迷魂阵’了。幸好小时候传我仙法的老奶奶来点拨我,我们才逃了出来。”卢弥焉呆呆道:“心满遂愿迷魂阵……”他眼中逐渐凝聚神光,回忆道:“师尊从前提起过……他说,这阵法须得成百上千人同时催动,消耗极大,但效力极强。阵法一开,阵中人人都会陷入……陷入自身七情六欲所造的魔境,各人遭遇皆不相同,修为越高,越易入魔,凶险万分。最后人人耗尽精血,油尽灯枯而死。”宗裕骐恍然大悟,推测道:“我跌入迷魂阵时,你化成蛟形正好藏在我怀里,所以我们两人的魔境就纠缠在一起了?”忽然脸色一红,“你的修为比我高,因而……后面是你的七情六欲主导了魔境?”卢弥焉向宗裕骐脸上看了一会儿,迷魂阵中的一幅幅画面涌入脑海……他慢慢张开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忽然猛地低下头去,两手插入了头发,羞愧得无地自容,说道:“那我们俩的事……还算不算数?”宗裕骐也是又害羞又悸动,说道:“反正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说算……它就算。”卢弥焉唰的抬起头来,眼中情绪翻涌,直勾勾凝视着宗裕骐。宗裕骐红着脸转过头去。卢弥焉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他也反握住卢弥焉的手,两人扶持着站起身来。宗裕骐定了定心,环顾四周道:“这当儿火烧眉毛,先顾正事要紧。仙长和枕流怎么不见了呢?”卢弥焉眼中神采登时转为幽怨,嘟囔道:“……你就知道找他们。” 第三十四章 寒潭 第三十四章寒潭宗裕骐晃了晃他的手,好笑道:“你就在我跟前,我当然不用找你了。”又问道:“你可知如何破解迷魂阵?”卢弥焉无精打采道:“师尊也没好生教过我,只是顺嘴提了那么几句。天下诸般法阵的薄弱之处,无非就是阵眼。迷魂阵也不脱此例。”宗裕骐回头看向阴森森的小庙,庙里炉火焚烧,黑烟弥漫,他就站在门槛跟前,却看不清楚庙里情状,心道:“阵眼会不会就在庙里?”他方才一踏入小庙就跌入了迷魂阵,实不愿再入其中。正沉吟之时,忽听到小庙背后传来长剑破风之声,风声飒然雄浑。宗裕骐一凛:“是仙长么!”忙拉着卢弥焉绕了过去。只见小庙背后有一片阴暗处,太翊正在独个儿舞剑,身如鹤凌空下扑,剑如龙横掠长空,剑招连绵而出,锐利锋芒已化作一团团银色光球,将他身形隐没其中。他把毕生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周遭一个敌人也无,每一剑都砍落在虚处——如此无休无止狂舞下去,迟早要把自己真气耗尽,活活累死!宗裕骐焦急道:“武德真君也中招了。”卢弥焉说道:“别人中招,都是睡在地下发大梦。偏他凶,偏他狠,杀个没完没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急道:“仙长,快停下罢。”太翊此刻目不视物,耳不闻声。身周剑气飞旋,长剑每每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谁也不敢过分逼近。宗裕骐想要隔空发出清气,偏偏太翊行动矫若游龙,来去倏忽,宗裕骐只怕误伤,便劈手往小庙墙上一拍,砰得震烂了一块土砖,稀里哗啦碎片落地。他捡起一块小石头,瞅准缝隙,往太翊剑上砸去,又叫道:“仙长醒来!”太翊将剑锋一侧,从当中削开了小石,随即回头睨向宗裕骐,长眉压眼,眸光混沌,面色阴鸷,周身散发着不容逼视的威压,厉声喝道:“还来!”长剑如电,迅疾无双刺向宗裕骐!宗裕骐只觉一股凌厉寒气直逼而来,间不容发之际,急忙拔出逍遥剑相抗。双剑相撞,火星四溅,直震得宗裕骐右臂连着半边身子都麻了,大声说道:“是我呀!”太翊却是神智昏蒙,六亲不认,手腕一翻,断水剑顺着逍遥剑的剑身直掠下来,就要去削宗裕骐握着剑柄的手指。宗裕骐看他招式来得厉害,说道:“这可对不住了,你回头别怨我!”飞足就踢向太翊下盘,此谓“攻敌之不能不救”。不料太翊察觉机先,后发制人,脚步一错,右膝往宗裕骐腿上一撞。宗裕骐哎呦一声,右腿一酸,跪了下来。太翊将断水剑往下一抄,宗裕骐的脖颈就正好往剑锋撞去。他急忙伸剑撑地,偏头躲过,剑锋已削断了他几茎长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足尖一踢,宗裕骐长剑支持不稳,踉踉跄跄摔倒在地。那几丝长发为剑气所激,在空中飘来飘去,半天都未落地。卢弥焉怒道:“武疯子!”伸手就往太翊后心抓去。太翊头也不回,手肘后带,剑柄狠狠撞来。卢弥焉胸口遭到重击,一下子就被撞翻在地。太翊方才回身,一招“魏征斩龙”,举剑就往卢弥焉头上砍去。宗裕骐大急,这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双臂从背后抱住了太翊的腰,叫道:“你快醒来啊。”他情急之下,满身清气激荡而出,透过怀抱,传入太翊后心。太翊浑身一震,混沌眼神恢复了冷冽透彻,断水剑停在卢弥焉头顶上方。顷刻间,他倒吸了一口气,只觉胸中气血翻涌,方才狂舞长剑已耗去了不少力气。太翊收回长剑,低头看见宗裕骐双手抱着自己,便回过头,正好撞上宗裕骐急忧交集的神色。太翊眉眼寒如三冬之雪,低声道:“我中了乌云子老魔的诡计。四百年不见,他这些邪门左道之术长进了许多。”宗裕骐见太翊恢复本性,心头一宽,却还搂着他的腰不放。他侧头把脸颊贴住太翊的后背,嗔道:“你在迷魂阵里看见什么了?你就这样生气,把我和弥焉都打趴下了。”卢弥焉这时候已摇摇晃晃站起身,阴沉着脸色盯着两人,不快道:“我好好站着呢,是你自己站不住。”宗裕骐脸色一红,这才松开了手臂。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回身道:“我方才见你不管不顾冲进小庙,便追了进去。铜炉中却伸出一只火手,从我怀里夺走了天石七政仪。我岂能将教主法宝失落于此?一时就动了三昧。我跃入炉火,四处冲杀,可敌人都是刀枪不入的火焰之身,我就一直杀到了此刻。现在想来,我一开始就陷入了迷魂阵。”宗裕骐说道:“原来迷魂阵是拿七政仪来诳你,怪不得你着急呢。”那七政仪其实一直好端端就在太翊身上。太翊吃了乌云子这么一个大亏,心下恼火,面色如常,问道:“你没中迷魂阵么?”宗裕骐向卢弥焉看了一眼。卢弥焉抿着薄唇,不言不语。宗裕骐就含混道:“回头再与你说罢……枕流不见了,降神山诸位道友也都陷入了迷魂阵。弥焉说,我们得找到阵眼才能破阵。”太翊向小庙看了一眼,说道:“这海底秘境也无别处可寻,阵眼十有九成就在小庙里。”宗裕骐自己是不太敢进去的,但有了太翊在旁,他胸中勇气倍增,说道:“那我们进去看看。”当下三人绕回小庙正门。太翊看见群妖遍地入魔的诡异情景,也自焦心,匆匆嘱咐道:“留神,紧跟着我。”抬脚就跨入了门槛。宗裕骐担心进去就逢上乌云子,说道:“弥焉,你还是变小了,藏在我身上罢。”卢弥焉神色沉郁,低低道:“为什么要我变小?你是嫌我碍眼,不想看见我吗?”宗裕骐忙拉着他的手,说道:“不啊,我怎会嫌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冷冷道:“我就要这样子。”昂首走入小庙。宗裕骐跟他并肩入内,只觉一股炽热焦风扑面而来。这小庙外观低矮逼仄,那鬼母塑像从外面看着不过两人之高,不料进入庙内,视野急速拉宽拉高,鬼母魔王的宏伟塑像昂然矗立,浑似一座大山。人立在她的脚下,拼命仰起头来,也只能看见她下唇一抹倨傲邪笑。而塑像脚下的铜炉,更是化作了一方巨大火坑,坑里烈火熊熊,热风阵阵。火光照耀在三人脸上,阴晴不定。宗裕骐想起了无色山惨遭焱阵图荼毒的场景,心下说不出的厌憎难受。太翊眯眼察看火坑,忽提剑指着中心,说道:“那里想必是阵眼。”宗裕骐凝目看去,果见坑里的丛丛火焰、团团黑烟宛若旋涡之状,隐隐循着同一个方向旋转,而漩涡中心正吐出浓烈黑风,有如一眼。卢弥焉忽道:“阵眼边上有个人啊。”宗裕骐一看,有个白衣人正穿过浓烟烈火,一步步走向阵眼。太翊瞳孔一缩,说道:“是枕流。他必是受迷魂阵的蛊惑了。”宗裕骐吓道:“他走入阵眼就是一个死了!仙长,我们快去救他。”太翊伸手抓住宗裕骐的后心,如离弦之箭冲入火坑,飞向枕流。卢弥焉脸色难看至极,飞身跟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浓烟烈火之中,枕流眼神空洞,犹如行尸走肉,披着一头火红长发,翡翠耳坠子东摇西晃,不疾不徐向前走去。他的丧服已烧得破破烂烂,凤凰真身则是火烧不坏,透过褴褛衣衫,露出一身华美张扬的花纹,在橘红火焰中更显得妖艳流丽。眼看着枕流还有数丈就要跌入阵眼,太翊落在地下,伸出断水剑就拦在他跟前。枕流一脸木然撞上剑鞘,脚步一顿,兀自绕开,继续前行。阵眼左近更加酷热难当。宗裕骐觉得皮肤头发都要烤焦了,忍着炎热上前说道:“让我来试试。”一把拉住枕流的手掌,将一股清气注入他的掌心。宗裕骐方才情急之下震醒太翊,乃是被逼上绝路,不顾一切全力施为。这时他有心要救枕流,出手之间着落了用意,反而不够自然。枕流身上一震,体内真气自然而然反弹出来。下一瞬间,宗裕骐眼前一黑,反被拉入了枕流的魔境——他耳中只听得哗啦啦的凶猛水声,身子浸入了阴寒透骨的水潭,直把头顶也淹了过去。宗裕骐冷得牙齿打颤,浑身哆嗦个不停,踩着寒水浮上水面,面孔一探出来,头发、眉毛、眼睫就迅速结了一层薄冰。他冷得几欲僵毙,却见周遭一片冰雪世界,天地皆白,雪山下挂着一道玉龙也似的瀑布,他此刻就置身于瀑布寒潭中。宗裕骐心到神知:“这里就是枕流的魔境。怎么会是这么个所在?倒也奇了。难道他怕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牙关哆嗦个不停,挥臂拨开潭水,忍着极寒游向瀑布下方。瀑布雄伟,水声巨大,落水处激起万丈雪花,模模糊糊看见瀑布下压着一抹火红人影。到了近处,却见枕流紧闭双目,赤裸身体,两只胳膊被寒铁锁链斜斜牵起,只有头胸还露在水面上。他忍受着瀑布无时不刻的砸击,一身花纹都黯淡了许多。宗裕骐又是那身上寒冷,又是那心中忧切,打着寒颤洑到瀑布之下,迅猛水流砸在头顶,如同纷纷落石。宗裕骐被瀑布砸得头晕目眩,全靠一口气支撑着,终于挨到枕流跟前。他抬手扶起宗裕骐的面孔,一张口就冒出了雪白寒气,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几不可闻问道:“枕流,你怎会赤身被吊在这儿受苦?”枕流抬起一双黯无神光的碧绿眼眸,低低道:“我是……被冤的……”宗裕骐冻得嘴唇都青了,闻言心酸落泪,泪水眼在眼角就结成冰珠,凄然道:“是谁冤了你?”枕流垂下眼眸,一层白霜悄无声息爬上了他的红发白肤,一只红凤凰就要冻成雪人,低声道:“救我……”宗裕骐抬手搂住了枕流的脖颈,口中喃喃念起歌诀:坎水中间一点金,急须取向离中辏……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周身腾出一缕缕清气,环绕住了两人身体。渐渐再也感不到冰寒,听不到水声,只感到对方身体的温暖……宗裕骐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火坑边上。太翊正俯视着他,见状点了点头,说道:“醒来了。”卢弥焉则坐在另一边地下,先松了一口气,又不满道:“怎么每个人的魔境,你都要去走一走?”宗裕骐一哽,说道:“我也不是有心的。”卢弥焉不依不饶道:“你不到处去凑热闹,这一趟来北溟就白来了是不是?啊?”太翊抬起眼眸,冷冷横了卢弥焉一眼。卢弥焉哑然,把脸转到一边。太翊伸手搭着宗裕骐的肩膀,说道:“你感觉怎样?”宗裕骐犹能感到寒潭的彻骨冰凉,反手覆住太翊的手背,说道:“我无妨!”侧身坐了起来,问道:“枕流呢?”却听背后一个温柔声音说道:“二太子,是你救了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一回头,就撞上枕流那对碧绿眼眸。枕流此刻满脸烟灰,精神委顿,却好似西湖烟雨蒙蒙,比之风和日丽,别有一番忧愁美感。宗裕骐忙道:“你还好吗?”卢弥焉小声说道:“好什么?他蔫儿得像一只斗败公鸡。”枕流一声苦笑,拉着宗裕骐一同站起身来。再将手在身上一抹,破烂丧服恢复如初。宗裕骐心有余悸,问道:“方才那片雪山瀑布是什么地方?你从前去过么?”枕流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地方……也不知怎的,方才我想追赶你和武德,却莫名其妙跌入了雪山,又不知被什么人吊在瀑布底下,冷得我浑身发抖,只想靠近火堆,越热越好。”宗裕骐心下担忧起来。他们的魔境不论是爱是嗔,总归有理可循,唯独枕流的魔境来得没头没尾,毫无缘由,却似隐伏着不祥之兆……太翊说道:“大敌当前,休得自惊自扰。我们一起毁了阵眼,灭一灭天火魔会的魔火。” 第三十五章 蛟族 第三十五章蛟族宗裕骐应道:“好。你说怎么做,大伙儿都听你的。”登的一声,太翊将长剑插入背后剑鞘,说道:“你们都随在我身后,我来打头阵。”四人回入火坑,走到阵眼近旁,只觉汗出如浆,焦热难当。宗裕骐见枕流神情还是略显疲惫,担心地握住了他的手。枕流勉力微笑道:“我缓缓就好了。”碧绿眼珠在火海中熠熠生辉。宗裕骐微一恍神。卢弥焉默不作声牵过了他另一只手。那一边,太翊闭目凝神,全身功力汇聚于掌心,鹤氅袍袖如风帆鼓起。接着一声清啸,双掌推出,两道白光就笔直射入阵眼。那旋转不停的阵眼忽然收缩,随即成倍膨胀放大,似在抵抗太翊之力,犹如活物一般。宗裕骐忙拉着枕流衣袖道:“弥焉刚刚说,迷魂须得千百人同时催动。真君一人何以抵挡对方人多势众?我们都去助他!”枕流点头道:“善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微一迟疑,宗裕骐知他处境为难,说道:“你就在旁为我们护法。”卢弥焉说道:“嗯。”于是宗、枕分站太翊左右。枕流手掐凤头法诀,指尖射出七彩光辉。宗裕骐则学着太翊的模样,平平推出双掌,掌心吐出源源不断的道德清气。太、枕乃是当今仙界顶尖高手,宗裕骐的修为虽拍马都赶不上二人,但他的道德清气是开天辟地的神奇灵宝,正是一切邪魔外道的克星。因此,阵眼受到三方围攻,虽是极力运劲反扑,但终究节节败退,气焰衰败。迷魂阵所造的魔境也就随之寸寸崩裂。小庙之外,降神山群妖中修为高强者,很快挣脱了迷魂控制,一个个从魔境中醒来。四处都看不见西山主,便有胆大者走入小庙察看。卢弥焉便即振臂喊道:“阵眼在这个地方!”于是众妖修呼朋结伴,跃入火坑,围近阵眼,一同摧毁阵眼。正道攻势愈强,阵眼愈发衰弱,坑中火焰颓然黯淡。迷魂阵的威力减弱,更多妖修就苏醒过来,继续加入攻势。数不清多少道彩光攻向阵眼,阵眼已缩小得只有人头大小。枕流身周真气蓬勃,神色恢复得容光焕发,朗声道:“大伙儿最后加把劲儿!”群妖轰然相应,刹那间火坑中彩光大盛,看得人眼花缭乱。卢弥焉站在人群最外围,密切关注着正邪力量消长,忽道:“成了!”只见那阵眼被彩光挤压到了极限,轰隆一声化为一股黑烟,缓缓飘散。坑中火焰也跟着熄灭,漆黑飞灰滚地而走。群妖大声欢呼,交相庆贺。宗裕骐一生从未如此用过功,当即累倒在地,呼呼喘气。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又提了起来。宗裕骐四肢关节都酸痛难当,央道:“我……我得歇一会儿……”太翊说道:“我知你累得脱力,此刻最忌呆坐。须得起来走动,活络血脉,功法方能寸进。”枕流手掌一翻,祭出玉露瓶,说道:“二太子哪里不舒服?”太翊横臂阻拦道:“让他自己克服,不可投机取巧。”枕流说道:“武德真君不知‘因材施教’四个字么?让二太子循序渐进、量力而为就是了,揠苗助长,反而不美。”太翊冷嗤道:“原来贵山就是这么求道修真的,怪道千百年来无人与我拱极教争第一。”枕流嘴唇一勾,彬彬有礼道:“众道友的是敬重拱极教源远流长,才人辈出。不过,各门各派,玄妙不同,不见谁整天把第一第二挂嘴边上?”宗裕骐倚靠在太翊身上,无奈道:“好啦,你们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就我宗裕骐排到一万零八千名朝后。当着矮人,别说矮话,谁也不许再提这个了。”太翊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才多大,就来训人?”宗裕骐拿胳膊肘轻轻一撞太翊胸口,埋怨道:“现在知道我小了。我不过就想歇一会儿,你倒忍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深邃眼眸露出无奈之色,拿手一揉宗裕骐的头顶,不再言语。枕流拿起玉露瓶,治愈了宗裕骐酸痛的身体,又去疗愈他麾下群妖。卢弥焉拨开乱哄哄的人群,走到宗裕骐跟前,说道:“你们……你们破了师尊的迷魂阵!”语声颤抖,也不知是激动之极,还是万分戒惧。宗裕骐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今日我们就要捣毁天火魔会的总坛!”卢弥焉心神混乱,抬头看看四周,鬼母魔王的巨像下是无边黑暗,喃喃道:“师尊把总坛腾得干干净净,大约是想摆开迷魂阵,把你们众人统统擒住……你们竟然真的破了迷魂阵,师尊该气疯了罢?”宗裕骐哼了一声,说道:“气死这老魔头最好!”枕流巡视一圈回到原处,应道:“我们先拆了鬼母塑像。”群妖新仇加上旧恨,都恨不得把魔道余孽碎尸万段,高声道:“谨遵西山主法旨!”当下各祭兵刃法宝,砰砰乓乓就往鬼母塑像底座招呼。片刻之间,只见得沙石飞扬,底座爆裂,鬼母塑像轰然倒塌,连带着整座庙宇都化为断壁残垣。众人飞身而起,又合力攻击水墙。人人心知肚明,天火魔会的总坛深藏在这一方海底秘境,只有海眼能够进出。今日若不连根拔起,日后再要攻入,可就难于登天。枕流高声呼喝,群妖全力施为。太、宗也出手相助。卢弥焉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终于,众人齐心协力攻破了顶上水墙,海水气势磅礴,倒灌而入,几个呼吸间就填满了海底秘境——从此,北溟海眼就只能通向海底,却无秘境供人落脚了。众人掐起避水诀,从海底直冲而上。宗裕骐虽不懂如何避水,但他有清气护体,倒也不惧深海威压。他紧紧屏住呼吸,卢弥焉将他搂住,两人如离弦之箭般一同冲向水面。不一刻,众人纷纷破出水面,或是腾空,或是洑水。暴雨如注,浪潮汹涌。卢弥焉探头一看,海上雨势凶猛万分,不由得退缩道:“这么大的雨,还不如不出来呢。”宗裕骐在他怀里笑道:“再不出来,我就憋死了。”卢弥焉见宗裕骐黑漆漆的头发,湿淋淋黏在脸上,便替他拨了一拨。宗裕骐抿嘴一笑,也替他理了下头发。卢弥焉便只伸出个头,他大半个人浸在水里,随着波浪浮浮沉沉。宗裕骐则换到了他的身后,双臂环着他的头颈,浑身湿透,肉贴肉伏在他的背上。海上狂风暴雨酣畅淋漓,群妖志得意满,欢呼道:“北溟首战告捷,大伙儿挑了魔道老巢——”太翊身在半空,犹如立在高耸浪头之上,雨水滂沱,从他英俊的面孔淋漓滑落,他高声道:“我们虽然捣毁了天火魔会的总坛,但乌云子和他的走狗们还不知藏在何处。”枕流也浮在海面之上,衣带飘风,红发飞扬,说道:“方才我们破了迷魂阵阵眼,实是与乌云子等魔头隔空斗法,他们肯定都躲在一处,距离总坛不会太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翊环顾四周,汪洋大海一望无际,心下焦躁道:“话虽如此,却从何处寻找?”宗裕骐听到两人言语,低头仔细思索,忽然福至心灵,连忙仰起头来,迎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大声道:“对了,早先在海崖上,精卫仙子不是说极东海沟洋流紊乱,或有玄机么?”枕流欣然道:“不错!”太翊说道:“洋流紊乱之处,难道就是群魔栖身所在?”枕流说道:“是与不是,一看便知。精卫,请你这就引路。”精卫仙子说道:“是!”当即化出原身,迎风破浪在前引路。众人飞身跟随。卢弥焉背着宗裕骐飞出海面,不一会儿就飞到了队伍前头。枕流忽叹息道:“现在想来,乌云子知道我们要来北溟找他算账,便豁出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总坛,布置下迷魂阵守株待兔,只等我们自行堕入他彀中。”卢弥焉眉毛一皱,忽然道:“不对啊。”宗裕骐问道:“什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说道:“早知这样,我们一开始就直奔极东海沟,当面找我师尊不就得了吗?何苦再费劲巴力找到海眼,自己送上门去,生受一回迷魂阵?险些个个送掉小命。”太翊色若冰霜,雨水浇淋得他长发愈黑,肌肤愈白,冷峻面容如同披了一层水帘。宗裕骐忙道:“可是我们毁了魔窟,也是大功一件啊。”枕流点头道:“是啊。拱极教教主观星知命,既然不惜把七政仪借给我们找海眼,必然有其用意,怎么会是多此一举呢?决然不会的。”宗裕骐要替太翊找补,又道:“还有啊,我在魔境中又遇到了那仙人老奶奶,她又教了我好些东西。”接着把老妪的行止略说了一遍。枕流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都受了这位仙人的恩惠了。”宗裕骐望着太翊道:“所以我们来魔道总坛一趟绝不是多余!”太翊这才开口,淡淡道:“你别辜负别人一片苦心教你就好了。”宗裕骐展颜微笑,刚要答话,忽然一个浪头打了过来,高耸如墙。卢弥焉并不闪避,迎头直直撞入水浪,无数水花劈头盖脸重重砸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被水迷得眼睛也睁不开,咸腥海水呼啦啦灌入口中。好容易浪头过去,宗裕骐急忙偏头,呸呸呸吐出了海水。卢弥焉啊了一声,扭头道:“你把什么吐我身上了?”宗裕骐忙捏他肩膀,说道:“你看前面啊!”话音刚落,一连数个大浪打来。卢弥焉身形忽上忽下,时躲时不躲,把个宗裕骐打得七荤八素,浇得满脸海水。宗裕骐忍不住推开卢弥焉的肩膀。卢弥焉反手紧搂着他腰臀不放。宗裕骐好气又好笑,说道:“我不要你背了。”卢弥焉不由得愤然道:“我们才认识的时候,你就要我背你。现在我背你了,你又不要了。”枕流控着莲花宝座靠近,伸手道:“二太子,你还是坐我莲花上。”宗裕骐情不自禁就要握住他的手,忽然太翊厉声喝道:“仔细了!”他这一声断喝,饶是在惊天动地的暴风雨下,仍是如雷贯耳。众人悚然一惊,低头看去,却见灰蒙蒙的深海中有一团黑影急速上升,似是一头海底巨物要冲上水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喝道:“都听我号令,摆起御敌阵势!”降神山群妖急在雨幕中摆开阵势,把卢弥焉和宗裕骐挡在最后面。太翊则拔出断水剑,如一滴雨水急坠入海。宗裕骐低头看着海面那团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可太翊却再无踪迹,不禁忧心道:“他怎么还不出来?”卢弥焉辨别着海里黑影,忽然一怔,说道:“咦,那好像是……”忽然哗啦啦万丈水花飞起,海面破开一个大洞,一条黑鳞雄蛟腾空而起,身形粗壮,如同万丈山脊一般,竟将半个天空都遮去了。群妖惊而不乱,飞速避开。只见太翊单膝跪在黑蛟头上,右手抓着蛟首独角,长剑却已插回后背,冒雨问道:“你可是卢氏蛟族?”那雄蛟飞在天空中,不住扭动挣扎,却怎么都震不下太翊,张口喝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北溟海疆?如此目中无人,当我族在海里只管放小鸭儿么?殊为可恨!”太翊喝问道:“我问你是不是卢氏?”蓦地涛声大作,不远处又一条黑蛟跳出海面,却是雌的,怒啸道:“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凶徒,休得废话!速速还我儿命来!” 第三十六章 团聚 第三十六章团聚那雌蛟杀气腾腾直扑过来。太翊不闪不躲,转头问道:“卢弥焉,他们是不是你族人?”卢弥焉失声道:“爹、娘!”天上蓦地炸开一记霹雳,把他的喊声淹没在雷霆风暴之中。宗裕骐欢喜道:“那就是伯父伯母么?仙长,你别站在人家爹爹头上了,快下来啊。”太翊袍袖翻飞,倒纵而落。那雌蛟恰于此刻冲到,张开巨口就往太翊身上咬去。太翊身似流星,迅捷滑下,那雌蛟就咬了个空。她气得眼都红了,反尾就向太翊身上抽去,这一尾巴但教抽实了,就是泰山也要垮下半个山头!太翊掐起避水诀,迎头钻入了灰黑海水。雄蛟说道:“你敢跟我们比水性,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雌蛟说道:“我下水追这凶徒,你把天上这些妖修都宰了。”雄蛟说道:“是!”卢弥焉背负着宗裕骐,急速飞过群妖头顶,大喊道:“爹娘,我还活着啊,我在这里。”雌雄二蛟闻声一顿,双双扭头瞪视着卢弥焉,只见是一个黑衣青年,满脸着急之色,眉眼依稀熟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雄蛟睁着硕大双目,奇道:“夫人,这小子好像咱们的弥儿。”雌蛟喝道:“你老糊涂了!乌云子不是说了,弥儿在无色山为正道所害。却是谁假扮我儿来哄我夫妇?”卢弥焉急道:“谁没事要假扮成我啊?”宗裕骐从他背后探出头来,说道:“你如今长大了,二老不认得你了。快变回原形呀。”卢弥焉醒悟道:“啊,是了!”宗裕骐一拍他的肩膀,便凌空纵身一跃,跳上了枕流的莲花宝座。那宝座悬浮在长浪巨涛上,随着疾风飘飘摇摇。宗裕骐踩在一枚莲花瓣上,狂风吹来,他立足不稳,就要往后跌倒。枕流是盘膝而坐,抬头向宗裕骐微微一笑,伸手揽住了他的膝盖窝。宗裕骐往前一扑,总算站定了身子,笑道:“多谢!”这才稳稳坐在枕流身边。卢弥焉则一声长啸,化为黑蛟原身,冲破雨幕,急不可耐飞向父母。雌雄二蛟眼睁睁看见他的原身,再无半分怀疑。爱子失而复得,岂是“欣喜如狂”四个字可以形容?只见惊雷暴雨之下,三条黑蛟盘旋缠绕,又互相追逐,忽而穿云上天,忽而破浪下海,把北溟搅得天翻地覆,喜气冲天。卢弥焉的原身大小与父母几已相同,众人只看得目不暇接,都快分不出谁是谁了。太翊踏破海浪,腾空飞起,高高俯视着卢氏三口骨肉团聚的情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打心眼里为卢弥焉高兴,两手合十,抵住嘴唇,赞叹道:“多好啊……”蓦地想到自己父皇母后,不知何日能返家乡?枕流伸臂揽着宗裕骐的腰,柔声道:“二太子坐近些,别掉进海里了。”瓢泼大雨下,他凤眼弯弯,仍然光彩照人。宗裕骐大为心折,欣然挪动臀部,向枕流挨近了数寸。太翊忽道:“求人不如求己,你几时学会腾云驾雾,就不必依赖他人了。”宗裕骐笑道:“那你得空教一教我,管情我一学就会。”太翊神情疏淡,低头望着三蛟上天入地,只道:“班昊早已传了秘籍给你,你认真研读就是。”宗裕骐应道:“谨遵真君法旨!”枕流一笑,说道:“你若有疑惑之处,我来教你。”宗裕骐笑道:“那我先说声谢谢啦。”太翊则不言语。卢氏三蛟接连长啸,彼此沟通。卢弥焉已将群仙攻打北溟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三蛟便即化为人形,飞到众人之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雄蛟人形气宇轩昂,雌蛟则是英姿飒爽。夫妇相貌俱佳,约是中年模样。卢弥焉径直飞到莲花宝座旁,伸手指着宗裕骐,对父母道:“我说的人就是他!”他卢弥焉神情兴奋极了,宗裕骐自打认识他以来,从没见他这么容光焕发。雄蛟声如洪钟,大声道:“我就是弥儿的父亲卢玄寿,这是我夫人川华。”川华眼中含着笑意,说道:“就是你给我儿戴缚仙索来着?”卢弥焉说道:“缚仙索是班昊哄孩儿戴上的,后来交给裕骐管着。”宗裕骐脸色一红,说道:“伯父伯母要说摘,我这就给弥焉摘了。”川华笑道:“算了罢,弥儿情愿戴着哩!”卢弥焉向宗裕骐看了一眼,眼中尽是欢喜之色。宗裕骐心中一荡,也不由得飘飘然然。枕流低声道:“二太子,我们还要追逐魔道余孽,正事要紧。”宗裕骐回过神来,忙道:“对了,蛟族其他人可都安好吗?乌云子在哪儿?”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玄寿长叹一声,接口道:“大伙儿现下都还算好呢,只是又给乌云子作弄得好苦。这杀头的臭道士,我们做了什么孽,偏生撞着这个魔星!”太翊蹙眉道:“你们知道乌云子躲在哪儿吗?”川华脸带愠色,说道:“说来话长。前些天,乌云子派他八徒弟芝蕴子来浅海传话,说他大徒弟抢走了焱阵图,又说弥儿不幸死在了无色山,我夫妇两个痛不欲生。芝蕴子又说,正道不日就要来攻打北溟,而天火魔会已布下了三重布防。”宗裕骐奇道:“三重?我怎么觉得不止呢?”川华说道:“这孩子,且耐一耐性子,听我说下去么。”宗裕骐赧然道:“对不起,我再不打断你了。”川华笑道:“你认错倒快,不过我也没怪你啊——芝蕴子跟我们说,乌云子还没炼好消魂灯,不能轻易启用焱阵图,他们只能用老法子对付正道。第一重布防就是北溟海眼,乌云子料得你们十有八九找不到总坛所在,只能铩羽而归。”太翊哼了一声,说道:“这群妖魔鬼怪,把正道看得太无能了。”玄寿深恼太翊方才踩了他的头,狠狠瞪了太翊一眼,接口说道:“若是你们神乎其技找到了海眼,第二重布防就在总坛等着你们,那就是……嘶,夫人,乌云子那鬼阵叫什么名字来着?”川华接口道:“叫‘心满遂愿迷魂阵’,这恶阵是第二重布防,刚才也给你们破了。至于这第三重布防么,就是天火魔会群魔本身了。乌云子把他的弟子部下,全都聚在北溟极东最大的一条海沟中。群魔遥遥催动迷魂阵与你们斗法,乌云子又命我蛟族在近旁守卫。你们现下若是找过去,群魔就要与你们血战到底,不死不休——你数一数,是不是三重来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点头道:“还真是三重难关呢。”卢弥焉抬手搭住了宗裕骐的肩膀,两根手指轻轻一捏他的脖子,说道:“管他呢,数明白这个有什么用?能过关就够了。”宗裕骐缩了缩脖子,笑道:“你说的是。”太翊问道:“群魔藏身的海沟在何处?我们这就去斩草除根,夺回焱阵图。”川华说道:“你们方才捣毁了总坛,乌云子必有感应,只怕他此刻已带着焱阵图逃走,留下群魔替他断后。就算我们领你们过去,你们也追他不上的。何况我们也不能领你们过去。”太翊皱眉说道:“难道你们还心甘情愿为乌云子驱使?”玄寿忍无可忍道:“武德真君,你是修为高强,又有拱极教给你撑腰,可天下不是人人都能像你横行霸道,全无忌惮。乌云子夺我家园,欺我族人,掳我爱子,我们与天火魔会的仇结得有海样深,我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太翊说道:“如此,为何不与我们共诛魔道?”宗裕骐忙解释道:“仙长,弥焉曾经说过,乌云子暗使诡计,给二老下了‘心火乌金锁’。”说到最后一个“锁”字,他眼皮突地一跳。川华叹息道:“是啊,要不是为着这劳什子,还有弥儿,我们怎会助纣为虐?”说着,大大张开嘴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一看,她的喉管里竟然冒出了一丛明晃晃的火苗,几缕黑烟夹着火星子飘了出来,不禁愕然。想她血肉之躯,体内却无时不刻燃烧着真火,焚烧心脏肺腑,那是何等惨酷刑罚?卢弥焉的高兴劲儿已过去了,垂下眼睫,黯然颓丧。枕流问道:“你们可知这心火锁如何破解?”玄寿说道:“我们要是知道,不就早解开了么?”宗裕骐说道:“枕流是想问,这把心锁是如何运转的。”枕流说道:“不错。世间万物皆有破绽,从其运作之理中或能推演出破解之道。”川华说道:“我们也不清楚这心火锁如何运转。乌云子只说,这心火锁牢牢锁在我们的心头。只要他一念口诀,心火就会由内往外,熊熊燃烧,将我夫妇二人烧成飞灰。”卢弥焉说道:“所以我爹娘不能给大伙儿带路。就算真能打败我师尊,我师尊最后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可怎么办呢?”玄寿忽道:“弥儿,你别叫那臭道士‘师尊’了。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为人师表?”卢弥焉说道:“可我确实行了拜师之礼啊,而且我从小到大都喊他师尊,一时改不了口。”玄寿说道:“怕什么?他此刻又不在跟前。你就叫他‘老不死的妖道’,他娘的也听不见呐。”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眉毛一皱,说道:“我才不怕。”太翊长袖一甩,说道:“你们不肯带路就别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也能去找。”川华迟疑道:“可乌云子吩咐我夫妇率领族人,务必在此阻拦你等,若是我们不动刀兵就抬手放了你们过去……他不是一样怪罪么?”太翊凛然道:“凭你们放不放,我们今日定要杀过去。难道蛟族非战不能放行?”枕流说道:“武德,你别性急,总有办法的。”卢弥焉则不虞道:“你不要为难我爹娘了行不行?”太翊说道:“是谁为难谁来?我倒是想助你族人脱离魔爪,可你们如此惧怕强暴,明知助纣为虐还要一错到底。难道这一遭就放过天火魔会了?”卢弥焉怒道:“难道就不顾我双亲的性命了?”太翊冷峻道:“奋力一搏才能翻身,自甘为奴只能万劫不复。”卢弥焉气得双袖乱战,说不出话来。玄寿和川华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川华肃然道:“我们一族窝囊了整整四百年,这份耻辱已是受得无穷无尽了。眼下不是与你们正道厮杀,就是与天火魔会大战,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们也该出一口恶气了。”玄寿说道:“只要那乌云子在世上一天,弥儿就永无宁日。我们豁出两条老命不要了,今日且与你们一同杀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大惊失色,忙道:“可是,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又相见……”透明泪水夺眶而出,滑落苍白的面孔。宗裕骐看得心急,小声道:“我、我……”枕流注意到他在说话,问道:“二太子有什么话说?”宗裕骐鼓起勇气,高声道:“我兴许知道开锁的法子。”众人大奇,齐刷刷望向了宗裕骐。卢弥焉瞪大了泪眼,震惊道:“可你什么仙术都不会啊,我还不知道你吗?”宗裕骐含羞道:“我确实什么都不会,只记得几句开锁的口诀而已,是那仙人老奶奶教给我的。究竟合不合用,我也不敢打包票。”除了太翊等三人,群妖都不知他说的老奶奶是谁,但见他神色紧张,一看就无多大把握。宗裕骐从没真正试过开锁口诀,万一老妪意指别事呢?万一他用错了口诀,反增二蛟痛苦呢?玄寿哈哈一笑,说道:“反正都活不长了,死马权当活马医。二太子,你就拿老夫试试手段罢!” 第三十七章 开战 第三十七章开战宗裕骐见玄寿神情豪迈,不由得受到感染,从莲花宝座上站起身,说道:“伯父,请你张开嘴巴,全身不可用丝毫力气。”玄寿依言大大张开嘴巴,喉管里亦蹿出烟火。此刻雨势略缓,宗裕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掐起法诀。卢弥焉直愣愣盯着宗裕骐,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宗裕骐沉心静气,回忆起老奶奶所授口诀,口中喃喃念诵。一缕清气透出他的指尖,飘飘悠悠钻入玄寿口中。玄寿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钻入体内,护住他的心脉,那缕清气不疾不徐拨弄着心火锁,又灵巧轻盈地钻入锁眼,一边化解其上附着的魔气,一边推动锁头机窍。玄寿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胸口一会儿高高鼓起,一会儿扁扁瘪下,忽然喉头里火光涌动。川华惊道:“怎样了?”玄寿却答不上来话,脸如金纸,低头欲呕。卢弥焉急道:“爹爹!”又看宗裕骐紧闭双目,仍然在念诵法诀。他不敢唐突打断,又不知该如何襄助,慌得是六神无主,左右为难,简直就要昏过去。川华用力拍打玄寿后背,连声道:“要吐就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玄寿低低弓着脊背,使劲儿呕吐了数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宗裕骐忽睁开双眼,神光湛然道:“开了!”话音刚落,玄寿哇的吐出了一大团火焰,浓浓黑烟中赫然浮着一把乌金锁。卢弥焉喜形于色,双臂从侧旁抱住了宗裕骐,开心地摇晃他的肩膀,激动道:“成了,真的成了!”宗裕骐给他摇得脑袋如拨浪鼓,心中也自兴高采烈,立即转头看向太翊。太翊抱着双臂在旁观看,见状微微一笑,意似嘉许。宗裕骐展颜一笑,眼中满是兴奋之色。枕流也站起了身,称赞道:“二太子这一手妙极,让我也开了眼界。”群妖欢然附和道:“二太子真有两下子啊,三两下就除去了乌云子的魔锁。”宗裕骐摸了摸后脑勺,又是难为情,又是飘飘然,说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玄寿卸去了心头这一副重担,更是舒畅欢喜无限,赞道:“好痛快,好痛快!二太子,请你快快为我夫人也除去心锁。”卢弥焉也央道:“裕骐,你救一救我娘亲。”宗裕骐说道:“伯母,请你老人家也请张开嘴,忍着些儿恶心。”接着,他故技重施,用清气逼出了川华的心火锁。玄寿当面搂住川华,夫妇俩喜极而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两把心火锁彼此吸引,虚笼笼贴在一处,不住儿喷烟冒火。卢弥焉看得大为厌憎,说道:“这对该死的脏东西,辖制了我爹娘四百年。”挥臂祭出红砗磲戟,砰砰两戟就捣毁了双锁。数不清的乌金碎片带着烟尘火星子,稀里哗啦坠入海面,消失得无影无踪。玄寿与川华手携手并肩,感激涕零道:“二太子今日开锁救命之恩,我夫妇二人当衔草结环相报。”宗裕骐两手乱摇,忙道:“这是仙人老奶奶假手于我开锁救人,我岂敢沽恩居功?伯父伯母非要谢,就去谢那位仙人老奶奶,不然我就羞死了。”玄寿放声大笑道:“好!弥儿果然没有看错你。”卢弥焉目光灼灼凝视着宗裕骐,胸口起伏不定,动容道:“裕骐,我、我……”宗裕骐爽朗一笑,牵住卢弥焉的手,说道:“伯父伯母不再受人所制,你从此也安心些了罢?”卢弥焉用力点了点头,垂眸看着两人相连的手,低声道:“裕骐……你待我真好。”宗裕骐笑道:“因为你惹人心疼嘛。”卢弥焉苍白的脸浮起淡淡红晕。暴风雨已转为蒙蒙小雨,雨滴随风落在他的脸上,又划成细长的雨丝,他小声道:“你是取笑我?还是……”宗裕骐微一耸肩,轻轻撞了一下卢弥焉的肩膀,笑道:“我是心疼你啊。到底你是听不明白,还是非要听我亲口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弥焉低头不语,神态略显忸怩。枕流微笑道:“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二太子心怀仁义,确是道德高明风范。”宗裕骐笑道:“你夸我夸得也够啦。在你们跟前,我怎敢称‘高明’二字?”太翊对玄寿道:“二太子为你们除去了心火锁,你蛟族再无后顾之忧了。此刻还不去围杀魔道,更待何时?”玄寿心情极佳,虽觉太翊语气咄咄逼人,他也不再放在心上,笑道:“今天是个大好日子,我蛟族气运终于要转好了。夫人,咱们就一鼓作气跟天火魔会大干一场,把这群妖魔鬼怪扫出北溟。”川华说道:“要干就快!”夫妇俩当即化作原形,一飞冲天,纵声长啸,远处海面上就传来阵阵啸声,接连呼应。卢弥焉辨认出啸声,说道:“那是我的族人,大伙儿都在呢。”卢氏父母召唤群蛟现身,俄而,海上尽是翻腾飞舞的大小黑蛟。玄寿以啸声示知族人时局。群蛟轰然相应,便即钻入海水,向东疾驰而去。玄寿回头叫了一声。宗裕骐说道:“伯父说什么呢?”卢弥焉肃声道:“我父亲叫我们都跟上,这就去找天火魔会决一死战。”宗裕骐说道:“邪不压正,天火魔会的末路就在眼前,我们一定能赢。”卢弥焉胡乱应了一声,眉宇间深有忧惧之色。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下蛟族在前引路,群妖乘风跟上。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风雨又转猛烈。惊雷暴雨下,只见东边海面上悬浮着一团阴森魔气,风吹不散,雨打不透,甚是浓黑诡异。群蛟到得魔气近处,便纷纷浮上海面严阵以待,犹如一道漆黑城墙。卢氏父母横在最中间。枕流将莲花宝座让与宗裕骐坐。他自己腾身凌空,一声令下,群妖便即摆开阵势。太翊则拔出长剑,径直飞到最前头。倾盆大雨当头浇下,雪白鹤氅紧贴着他的英武身躯,雨水不断划过面孔,而他冰冷的眼神一瞬不瞬,冷声道:“天火魔会的妖魔们听着了,你们还有什么本领,一并使了出来。”只听得阴云中响过几声惊雷,那团魔气幽幽散开,露出了下方的海水。接着,汹涌波涛向南北分开,一道海沟拱地上升,海岩上密密麻麻列着数百魔修,魔气大盛,邪焰四起。海沟中心一座岩山破土而出,山上站立着数名道人道姑,看他们高高在上的架势,必定在天火魔会中身份超然。宗裕骐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惊叹道:“天火魔会居然有这么多人。”枕流说道:“天火魔会的精锐首脑当年大都命丧枷牢关,只有乌云子这一支了出去。料他四百年间也没有闲着,暗中又搜罗了这么多走狗。”卢弥焉悬空停在莲花宝座边,又是紧张又是害怕,低声道:“那座岩山上都是我的师兄师姐。”宗裕骐问道:“天火魔会的人全都在这儿了吗?可是……乌云子和韩宛铮仿佛不在呀。”卢弥焉仔细认了认,说道:“我的师兄师姐们也没到齐,还有几个也没看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说道:“我料乌云子、韩宛铮他们已经逃走,焱阵图和消魂灯也不会留在北溟了。眼前这些魔修,都是留下来断后的死士。”因唤来几个手下,吩咐道:“你们速去四处追查乌云子的下落。”他手下妖修领命,正要四散飞走,忽然底下嗖嗖几团魔火飞来,妖修们赶忙缩回阵型。海沟上有几个魔修叫嚣道:“有我们在,谁也别想阻拦他老人家!”枕流蹙眉道:“难道还绕不开这些家伙了?”只见岩山之上,一个瘦瘦高高的麻衣道姑越众而出,乃是乌云子的八徒弟芝蕴子。芝蕴子虽见蛟族反水,引来强敌,仍是波澜不惊,笑眯眯道:“今天这雨下得真讨厌,一窝子蚯蚓都抽了风了。”群蛟大怒,个个在海水中咆哮翻腾,只是不得族长命令,还不能冲锋开战。芝蕴子抬眼扫视天上群仙,目光定在卢弥焉身上。卢弥焉身躯瑟缩,避开她的眼神。宗裕骐昂首立在莲花宝座上,右手叉腰,左臂护在卢弥焉前面。芝蕴子点头笑道:“小师弟,你好个人啊。你狼心狗肺背叛师门,现在连自己爹娘的死活都不顾了。你撺掇他们一起造反,就不怕心火反噬了么?”宗裕骐朗声道:“你们还活在梦里呢。乌云子那对破烂锁头,我们早就解开了。”正邪双方相隔着汹涌海水,宗裕骐的话语用清气送出,众人方能听得清楚。芝蕴子不咸不淡“喔”了一声,微笑道:“我说呢,小师弟怎么突然胆气肥壮了。嗯,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移目看向太翊和枕流,说道:“四百年了,拱极教和降神山又会齐了来找我们的麻烦,只是缺了个无色山,呵呵,还有一头麒麟,未免美中不足。”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枕流冷笑一声。太翊手中长剑泛出寒光,森然道:“乌云子命你们留下替他挡死?他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么?”芝蕴子说道:“师尊另有要事在身。武德真君有什么话说,由我等同门转达也是一样。”枕流说道:“乌云子还能有什么要事?你们无非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乌云子带焱着阵图潜踪逃匿。”一对碧绿眼眸扫过群魔,说道:“乌云子竟能狠心撇下这么多人,你们也都甘愿赴死?”芝蕴子说道:“究竟今日是谁的死期,还不好说呢。”太翊说道:“你传信叫乌云子速速回来,勿使一群道行低浅者,在这里浪费时间。”芝蕴子说道:“武德真君,我真不知你有什么好张狂的。大师姐对我们说,她在无色山打开焱阵图的时候,八百火龙一口恶气就把你扑到千里之外了。果真我师尊带了焱阵图回来,你也只有望风而逃啊。——还是说,当时那白衣人不是你?”枕流心思飞转,向太翊看了一眼,微笑道:“原来二太子所说的,那位混入无色山喜事的‘无名人士’就是你?”太翊冷然不语。宗裕骐大声道:“今日正道群仙讨伐尔等魔道余孽,你们识相点儿的乖乖束手就擒,我们还能依凭作恶多寡来论罪定罚。不然,休怪我们大开杀戒了。”海沟上群魔爆出一阵响亮的嘲笑声,芝蕴子笑道:“你就是金乌二太子?一个凡人也来狐假虎威、人五人六的。你就不想想,你的新婚妻子还在我们师尊手里呢。”宗裕骐大怒,太翊森然道:“不知死的幺麽小丑。”身如闪电,疾攻而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群魔倒没料得太翊说来就来,海沟上不由爆出一阵骚动。四个巨力魔各舞狼牙棒接战,夹头夹脑围攻迎上。太翊的断水剑化作一道寒光,在狼牙棒间上下游走,剑光吞吐,只听啊的一声惨呼,一个巨力魔都被斩断右臂,鲜血狂喷而出。而那断臂仍然紧握着狼牙棒,势如千钧砸落下来。太翊左掌轻飘飘拍出,把那断臂连着狼牙棒拍飞出去,反而扫倒了远处几个立在石柱上的魔修。太翊回剑一剜一挑,就在那巨力魔心口开了个血窟窿,那巨力魔倒毙而亡。第二个巨力魔狂怒如疯兽,挥棒从太翊脑后打来。太翊左手剑诀牵引,右手长剑从腋下穿过,一剑就穿透了这巨力魔的胸口。他再噗嗤一声拔出剑来,这巨力魔登时了账。余下两个巨力魔一左一右夹攻上来。太翊长剑圈转,猛烈剑风逼得二魔睁不开眼,脚下不由得一顿。谁知就是差了这么一瞬,二魔脖子里一凉,双双被太翊枭了首级。两颗血淋淋的脑袋骨碌碌滚开,两具庞大的身躯却还站在原地,高高举着狼牙棒,断头处血如泉涌,久久不停。太翊身上溅满了鲜血,半边冷白的面孔似被朱笔抹红了一片,一身血腥鹤氅御风飘扬。他长剑一振,剑锋甩落了万千血珠。长眉压眼,目光凌厉,纵身直逼岩山上乌云子的弟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