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年》


 神经病

    13从出租车上下来，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九点半了。纪如斯抬起头看着天上那轮既不圆也不亮的月亮，莫名地有些惆怅。一个人待在家里写稿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出了门之后，总会有几个瞬间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寂寞的感觉说不上难受，但也绝对不好受，更多地表现为内心的空虚和思想的无聊。就像一场潮湿的雨季，无端惹得人心烦。纪如斯站在路边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道回家以后自己要干什么。如果高清义在的话，他们两个或许可以聊一聊天。但是清哥去女友家给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庆祝生日了，这几天都不在。也就是说，将近一百平的房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游戏也进入了倦怠期，整天睡觉的话也很无聊......“你爸妈都很想你。”眭妙妙的话语不期然地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纪如斯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悠悠地走回家。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来，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望过父母了。父母都在国外做生意，于是他也出生在国外，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大好，经常生病。好不容易长到了十一岁，又得了感冒，反反复复一个多月都不见好，在国内的爷爷奶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把他接来了身边，特意请了一位老中医来给他调养身体，于是他就在国内定居了，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到父母的身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单方面地跟父母断了联系。既然他的父母释放出了求和的信号，那他就找个时间回一趟家吧。纪如斯有些别扭地想，为自己当年的任性感到些许尴尬。但是能吵成那样以至于断联他的爸妈也很有问题！他是不会主动去道歉的！他已经能够想象到他爸见到他时脸上的表情了，那个喜欢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一定会问他为什么回来，然后再对他现在的职业挑三拣四。啰嗦的老头子。数落完亲爹以后，纪如斯的心情好了一点，现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也没有那么让人心情抑郁了。他不喜欢太过于安静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身体差，需要静养，父母常年不在家，爷爷家也总是很安静，他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中文不好，所以也没有几个朋友，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书，唯一的玩伴或许只有那个老中医的孙子，每周都能见上一次。他的童年太寂寞了，所以长大后特别害怕一个人，很希望可以一直有人陪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小区的道路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了，路灯暗淡地亮着，偶尔路过几个人的身边，也都看不清对方的脸。纪如斯想或许对方也和他一样，什么都看不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单元楼下也站着一个人，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团黑影和一个红点，刚走近就闻到了淡淡的烟味。纪如斯拧了拧眉，微微侧过头，贴着门走进了单元楼，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斯斯？”是熟悉的声音。纪如斯回头，见到方岚竹从阴影处走出来，站在离他约有三步远的地方。“真的是你。”他牵起唇角似乎想要笑一下，但是他的脸太僵硬了，有点笑不出来。纪如斯倒觉得很平静，毕竟他已经痛过了，而方岚竹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在这。”这不是疑问句，倒像是某种客套话，透露出主人敷衍的态度。“下班晚了，路过这里，所以想要来看看你。”方岚竹闻言低下头，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顺路买了你喜欢的那家的糕点，本来想送上去的，但是我看你家里的灯没亮，以为你睡着了。”纪如斯看着伸到他面前的纸袋，知道方岚竹在说谎。他的公司到这里根本不顺路，糕点店下午五点就歇业了，那时他应该还没有下班，除非他早退，不然根本买不到。“你没有必要再做这种事情。”纪如斯有很多话想说，或许他应该骂几句难听的，但是说出口的就只有这句冷冰冰的拒绝的话。他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对面的人被拒绝后露出的隐忍又痛苦的眼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岚竹上前一步，强硬地将纸袋塞进他的怀里，握紧颤抖的手，声音里带着些讨好：“如果你不想吃，可以给高清义，或者扔掉。斯斯，你知道的，我不吃这个。”纪如斯默然，接着拿出手机，“那我把钱转给你。”“......”方岚竹：“也行？”虽然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删掉对方的微信，但是很默契地共同选择了扫码付款的方式。“身体好一点了吗？”看着手机上的收款消息，知道他们短暂的对话就要到此为止了，方岚竹突然这样问道。“嗯。”纪如斯收起手机应了一声，转过身，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个话题。方岚竹抬起头，目光追随着他上楼的背影，回想起从前，他们都是肩靠着肩一起走上楼梯的。但是现在，他只有目送的资格了。“斯斯！”他不由自主地喊他的名字，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知道他应该体面地离开，不要再纠缠前男友了，可是......可是！“斯斯！”他心中苦涩，追了几步又喊一声，或许他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回应，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然而纪如斯就像没有听到似的，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握紧了楼梯的扶手，在转弯时死死地盯着地面，刻意不去看楼下那个身影。他逼自己大脑放空，忽略掉那两道能激起他条件反射的声音。直到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陷入了一个散发着淡淡的烟味的怀抱。方岚竹的喘息声清晰地出现在耳边，纪如斯一时间有些恍惚，过了几秒才开始挣扎，但是他的双手全都被方岚竹握住交叉地锁在腰间，他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都能感受到自己和对方重叠在一起的激烈跳动的心脏。咚、咚、咚......心跳声如擂鼓一般响在耳边，老小区的声控灯并不灵敏，狭窄的楼道里连月亮都吝啬于施舍光亮，眼前的黑暗刺激了其他感官，纪如斯能够感受到有灼热的呼吸轻轻拂在他的后颈，激起一小片皮肤的战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对不起，请让我抱一会儿。”方岚竹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将头埋进纪如斯的发间，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喃喃道：“我只是......太想你了......对不起......”他嘴上道着歉，手上的力气倒是愈发大了，简直想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松手......”纪如斯闭上眼，坚定地推开他的手。方岚竹不舍地缠住他的手指，像纠缠在一起的线球——剪不断、理还乱。他的吻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借着黑暗的掩护，他的动作越发大胆、也越发激烈起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息之后，纪如斯被推到了墙上，两只手被分别压在耳边，方岚竹十分有压迫感地覆在他的身上，因为被拒绝亲吻嘴唇，所以他只能缠绵地亲吻他的下颚。“方！岚！竹！”纪如斯被迫抬头，咬着牙喊他的名字，压低了声音呵斥道：“放开我！”方岚竹逐渐放肆的动作猛地停住，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纪如斯的耳垂，被敏感地躲了过去，紧紧接着还听见了一声很响亮、很不耐烦的“啧！”。这道声音就像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穿过他的胸膛，他的心脏顿时血流如注。纪如斯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发现能够推动以后，他毫不留情地用小臂和手背抵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开，然后用手指狠狠地蹭了几下自己刚刚被碰过的地方，心中油然而生的恶心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眉，对待方岚竹的态度也急转直下，越发不耐烦起来。方岚竹松开了他。纪如斯含着一口恶气，见他还挡在自己的身前，语气很差地对他说：“还不让开？！”“斯斯......”方岚竹的手虚虚地搭在他的腰间，很突兀地跪了下来，就跪在他的面前，把纪如斯吓了一跳。纪如斯又是惊又是怒，惊疑不定地想他又在搞什么鬼？“你干什么——”他看见他的动作，吓得都快原地跳起来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呀，他不会因此折寿吧？方岚竹今天来真的不是来害他的吗？！“至少......”方岚竹的声音颤抖着，他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楚。“至少......我还有一个用处......斯斯......”他抓紧了他的衣服，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还有一个用处......斯斯，拜托......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不要不见我......”他的语言突然开始混乱颠倒，纪如斯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弄明白的那一瞬间，他笑了。他冷漠又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跪在他面前自轻自贱的男人。“你想做什么呢？”他轻轻地问道。方岚竹急切地回答他：“我会听话的，斯斯，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狗——”“啪！”话没有说完，方岚竹就被纪如斯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纪如斯气得身体都在发抖。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把他当成什么人？！短暂的震惊过后，方岚竹好像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偏着头，用手捂住自己被打得发肿发烫的脸颊。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打得好，斯斯，打得好。”说完，他抬起手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对不起。”他低下头，“是我太龌龊太无耻了，扇我耳光反而会脏了你的手，我自己来。”眼看着他又要开始自虐行为，纪如斯及时喊停。“我不想看你作秀，我想要回家，你可以别挡我路吗？想扇自己耳光随便你，跟我无关，现在，我要回家。”他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方岚竹这次终于听话地让开了道路，纪如斯踩着怒气重新踏上楼梯。“我真的很抱歉。”身后传来充满歉意的声音。他没有再理会方岚竹的道歉，重重地关上门。回到家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骂道：“神！经！病！”

 在月光下

    12跟预期的不一样，聚餐安排在校内的一个大教室里，课桌被拼成了两条长桌，桌上摆满了各类食物。方岚竹推开门的时候，冷餐会已经开始了，教室里有不少人，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手里的餐盘里装着吃食，随意地交谈着。一边走，一边吃，一边聊，相比于坐在大圆桌旁边一起吃饭，这种形式显然更随意，也更自在。方岚竹装了点食物，眼睛在人群中逡巡着——他想去跟纪如斯打招呼。“岚竹，这边。”正在跟熟人交谈的顾铭看见他，挥手喊他过去，给他介绍对面的博士生。他们显然是一个课题组的，顾铭很希望他也可以加入他们。但是方岚竹只是礼貌而客气地回应，更多的时候他只当一个倾听者，顾铭似乎也看出来了他的心不在焉，尽可能地将话题往他的身上引导。他没找到纪如斯。方岚竹突然有些烦躁，眭妙妙也没有来，难道他们临时变卦不来了吗？可是他刚来又不方便立刻就走，话剧表演已经开始了，他在演出厅的门口站了五分钟，确定没见到纪如斯才急忙赶过来的，他以为他在这里，可是他不在，总不至于他前脚刚离开演出厅。后脚纪如斯就去了吧？这是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方岚竹不自觉地皱眉，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小蛋糕。突然，教室的门再一次被人打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原来在这里！”活泼的女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眭妙妙大步走进来，笑着说道：“抱歉抱歉，记错教室结果迟到了。”“妙妙姐。”“妙妙，你迟到很久了！”“妙姐，你怎么才来！”......显然这里的人都认识她。眭妙妙，曾担任校学生会会长，连续四年获得国家奖学金一等奖的优秀学生，据说已经拿到了好几个国外名校的offer，在学生中人缘也很好，这得益于她爽朗的性格和不偏不倚的三观。与方岚竹的长袖善舞不同，她是完完全全凭借自身魅力得到身边人的喜爱和尊重的。她才刚出现，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人群呈现出向她靠拢的趋势，就连顾铭和他身边的博士生都下意识地上前。方岚竹站在原地，瞥见一个身影，心跳忽然激烈了起来。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眭妙妙的身上，而跟着她走进来的纪如斯自然就被选择性地忽视了。他进门的时候有些紧张，后来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他就放松了下来，好奇地看向桌子上的餐食，在琳琅满目的食物中寻找自己喜欢的。像一只觅食的仓鼠。方岚竹忍不住这样想到，他抿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唇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沉稳一点，然后慢慢地走到纪如斯的身边，装作拿食物的模样，在恰当的时机向他介绍道：“这个小蛋糕，很好吃。”纪如斯疑惑地望向他，似乎在用眼睛问：跟我说话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上那双清凌凌的黑眸，方岚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甚至紧张起来，但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草莓口味的，很好吃，建议你试一下，纪同学。”纪如斯恍然大悟，原来是认识他的人。但......“我是方岚竹。”他脸上的表情谁都看得懂，在他开口之前，方岚竹抢先介绍自己，顺势套近乎道:“好巧啊纪同学，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他说话的口吻很熟稔，这让纪如斯有了点印象，好像之前他也是这样自来熟地跟他搭话的。“是啊，好巧。”回复完这句话，他自觉已经完成了这段社交，于是便专心地吃起食物来。小蛋糕很好吃，柔软的蛋糕胚有着可可的风味，细腻的奶油甜而不腻，连草莓都不酸，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纪如斯不舍地咽下最后一口，眼馋地望着剩下的。他不能多吃甜食，所以吃完一块后就不能再吃了，真可惜。方岚竹心中暗暗得意，他就知道纪如斯会喜欢小蛋糕。“这个油炸糍粑也很好吃。”他再次开口，借着美食迅速地与纪如斯熟悉起来。可惜好景不长，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眭妙妙没有忘记她带来的小学弟，将纪如斯喊了过去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熟人。她是外语专业的，而纪如斯是汉语言专业，方岚竹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能带来这种场合的必然是自己重视的后辈，难道他们两个不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岚竹若有所思，他作出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站到了眭妙妙那群人的外围，悄悄竖起耳朵倾听着。纪如斯看起来不善于交际，性格腼腆，尤其在陌生人面前不爱说话。一开始或许还能回应几句，但到了后面，他就只是站在眭妙妙的身边，眭妙妙也发现了他的沉默，问他要不要去找认识的人聊一聊天。于是纪如斯点点头，说自己要去一趟卫生间，然后走出了教室。方岚竹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在他的身后喊他的名字：“纪如斯，你要回去了吗？”纪如斯闻言转过头，犹豫地说道：“嗯......我想回去了。”只要发消息和妙妙姐说一声就好了吧。“那一起走吧，我也有点事要提前离开。”方岚竹说道，“我是骑车来的，可以载你一程。”“好啊。”纪如斯想了想，觉得这是回宿舍最便捷的方式。“说起来，今天演出厅有校外的话剧团来表演，我有点兴趣，你想顺路去看一看吗？”“......啊？”他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是，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注意校内活动通知的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岚竹一边庆幸自己没有一条路走到黑，一边打开学校的微信公众号，给他看今晚话剧的基本信息。纪如斯果然有了兴趣，他看了看时间，担忧地说：“会不会已经结束了？”“现在过去能赶上下半场。”方岚竹笃定道，“走吧，我们得快一点。”刚说完，他就拉起纪如斯的手，向着楼梯跑了起来。楼道里回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方岚竹听着自己如擂的心跳，他的神经高度紧绷，时刻在意着身后纪如斯的反应。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大胆，一不小心就会适得其反，可若是纪如斯不抗拒这样的行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更近一步，不再是陌生人、同校的同学。他希望纪如斯能够对他印象深刻，他才不想做面容模糊、擅长搭话的方同学。这是一场豪赌。纪如斯确实没有料到对方会直接拉着自己跑，但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挣脱，而是感到很刺激、很紧张。第一次有人带他做这样的事情。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向身后不断后退着的教室长廊，在他的眼中那些白色的墙壁和黑色的门都逐渐晃动、变得扭曲起来，他隐约有一种他们正在逃离某种东西的错觉，这种离奇的想象让他兴奋得头皮发麻，对未知的恐惧又进一步滋长了这种刺激的情绪，他很喜欢这种被人拉着一起跑的感觉——呼啸的风中，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一起，有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致命的浪漫。一时间很多经典的电影和桥段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精心挑选着自己想要扮演的角色，全然没有注意到方岚竹越握越紧的手。方岚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感受到手上的力度——也就是纪如斯回握住他的时候，他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赌对了，纪如斯就是这样的人！要问为什么他能猜到，方岚竹更倾向于这是一种默契和心有灵犀，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他会喜欢。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出了教学楼的大门，相视一笑。纪如斯坐到电瓶车的后座上，方岚竹转动手把，叮嘱道:“抱紧我，我怕把你摔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纪如斯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十分顺从地展开双臂搂住他的腰——方岚竹一下子用力过猛，电瓶车猛地向前冲去。纪如斯吓了一跳，下意识搂得更紧。方岚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倒不是因为电瓶车，而是因为紧贴着他的另一个人。抱得好紧......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在感受纪如斯的身体和体温的同时，他还要分心开车，这简直是一种折磨。月色漫漫，柔和的晚风撩起两个人的头发，带来舒爽的凉意。两个相依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无限拉长，倏地又恢复成原样，然后再一次循环往复。在电瓶车低鸣着的电机声中，方岚竹望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校园道路，自私地想要开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就这样披着月光一直开下去，最好终点永远不会到来。

 我没事

    11“喂，妙妙姐。”“纪如斯！”眭妙妙的声音在风声中听起来有些失真，“我在H市的机场！你在哪？快过来接我然后请我吃饭！”“你回国了？”纪如斯有些惊喜，“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们？”“短期出差！快快快，我明天就飞走了！”纪如斯一边拿东西一边对她说：“快不了啊，我打车去机场要半个小时呢。”“方岚竹呢？让他送你过来啊！”眭妙妙那边吵得很，所以她不得不抬高声音。“他不在，”纪如斯穿上鞋，关上门，沿着单元门的楼梯快步走下去，“我们分手了。”“啊？”眭妙妙发出一个带着惊讶和疑惑的气音，纪如斯假装没有听见，如常地问她：“你在机场的哪个出口？给我发个定位。”眭妙妙回过神，“我先回酒店好了，你来酒店找我，一会儿我把酒店名字发给你。”“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挂断电话，纪如斯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机场酒店，两人见面后，眭妙妙拉着他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牛肉火锅店。“看你眼下的黑眼圈，我就知道你又通宵赶稿子了。”眭妙妙看起来饿极了，牛肉烫了几秒钟吹了吹就往嘴里塞，纪如斯索性放下筷子，替她多涮点肉。“你也次啊！”她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一会儿再吃，你现在看起来像恶鬼投胎。”纪如斯开玩笑道。“你不懂，在国外待久了就等着这一口呢！诶，你吃这么点没事吧？多吃点多吃点！”眭妙妙的筷子更加忙碌起来，她的关心被她掩藏得很好，纪如斯看着她，轻声地回答道:“我能有什么事。”是啊，他能有什么事情呢？分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仅仅意味着与方岚竹分开罢了。分开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人生活。只是一个人生活而已，只是没有办法尽情地找人聊天，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和人倾诉，没有办法全身心地去依赖某个人......而已......分手......意味着孤独。朋友和恋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但是没关系，他不是那种失去恋人就会撕心裂肺的类型。“我说啊，斯斯，”眭妙妙搅拌着碗里的牛肉，“明天A大的同学聚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参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明天？我好像没有收到消息。”“你不怎么用邮箱吧？你可是优秀校友，肯定邀请你了。我明天下午去A市的航班，你跟我一起走吧？就当散心好了。”确实，他好不容易交上了稿子，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不想打开工作邮箱了。纪如斯思考了一下，散心的话也没有必要去A市，附近就有很多的旅游景点，而且聚会这种事情对他而言还是有一点麻烦的，他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与别人交往，总觉得和别人没有共同话题，没话找话的话又会聊得很尴尬。如果身边没有人来引导话题的话......“不了吧......”他拒绝道。眭妙妙也不强求，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情。“其实这次我回国除了出差，还有一个任务。”她的声音温柔了下来。“斯斯，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吧？叔叔阿姨他们......都很想念你。”

 邀请

    10学校有的时候会邀请一些校外的文艺表演组织进校举办演出，虽然负责演出组织工作的是校艺术团，但是校学生会的成员想要参加的话，也不是不行。当得知会有话剧团的人进校表演之后，方岚竹就打定了主意要站在演出厅的门口负责签到工作。不知道纪如斯会不会来——这是他脑子里的第一件事情。其实只需要在qq上问一句，或者旁敲侧击一下，装作不经意地说出“好像这周六学校有表演”这种话去试探，大概率能得到那个人的明确的答复——去，或者不去。但是很莫名其妙啊，方岚竹别扭地想。有一说一，他跟纪如斯的关系并不是很熟，突然问他要不要去看表演，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吧？万一让人误会他想跟他一起去看怎么办？纪如斯肯定会拒绝的吧？所以还不如设计在门口偶遇，到时候装作惊讶地问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地聊上天——显然这样更能够促进两个人的关系发展。方岚竹计划好了一切，就等周六表演开场。没想到当天他接到了来自顾铭的一个电话。顾铭是负责指导他们班级的直系学长，身为班长，方岚竹跟他的联系自然更多一些。而且顾铭也是校学生会的，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是他很愿意给自己的后辈提供建议和指导，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很受学弟学妹欢迎的学长。而且学校开展的创新创业项目，如果没有学长学姐的介绍，也很难参与到好项目里面，所以方岚竹自然是广撒网，收到了不少询问和邀请。他从不担心自己会被拒绝，毕竟选择有很多，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划水，但是这不妨碍他综合考量所有项目的课题水准以及指导老师的水平，再结合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方向，方岚竹精心选择了三个创新项目，凑巧的是，顾铭所在的项目也在其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顺理成章地，他和顾铭待在了一个课题组，顾铭还将他介绍给了课题组的指导老师——也就是他未来的研究生导师，方岚竹漂亮的成绩单和履历得到了老师的认可，可他并不想这么快就下定论，所以面对有意无意的试探，他通通挡了回去。也不知道顾铭打电话给他又想说什么。方岚竹想学习纪如斯的冷处理方式，可顾铭到底帮了他许多忙，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接起了电话。“岚竹，”顾铭温和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今天晚上我有一个聚餐，来的人.......都是学校里很厉害的学生，是老师组织的，不过他今晚不会来参加，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今晚？方岚竹心道这个时间可真是不凑巧，他今晚有安排了。似乎是听出了对方沉默中的拒绝，顾铭又道:“除了应届生，还会有几个在国外深造的学长学姐，他们刚好回国，你不是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吗？可以和他们接触接触。”方岚竹没有出国的打算，就算有，那也是公派留学生——是读了研究生以后要考虑的事情，不是现在。不过顾铭说得也有道理，提前了解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坏处，说不定学长学姐还能在保研和选择导师这种事情上给他一点建议。机会难得啊。......但是话剧演出的机会也很难得，下次有演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不过纪如斯今晚上也不一定会来看话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可能会来——方岚竹赌的就是这种未知的可能性。“岚竹......今天晚上的机会真的很难得，你能明白老师的意思吗？”顾铭委婉地催促他。他当然明白，方岚竹很清楚，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可是......万一纪如斯来看话剧了呢？错过今晚的偶遇机会，他想自己并不会开心，哪怕哈佛给他发了offer——好吧，他还是会很开心的——那可是哈佛！短暂的的胡思乱想之后，方岚竹开口说道:“学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果你是觉得就只有你一个低年级的不自在的话，别担心，眭妙妙也会带一个跟你同年级的学生过来。”顾铭抢在他前面开口说道。他可能已经把被拒绝的理由想了个遍，当方岚竹如他所愿地问出是谁的时候，他松了口气，慢慢地念出了那个名字:“纪如斯。”

 猫咖

    09「斯斯，我觉得它们都很喜欢你。」「是吗？这几只猫围过来只是因为我手上的冻干吧？啊，快被压扁了，好重！」「这就是所谓的甜蜜的负担吧？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被猫咪包围确实很幸福。不过，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猫？」「啊？啊......说不上不喜欢，只是......我不怎么受小动物的欢迎，你看，这些猫都不怎么愿意接近我，很快都跑了。」「那让你陪我来猫咖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无聊？」「哈哈，怎么会呢？斯斯，能跟你在一起，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无聊的。」“呜哇，快救我！我快要被这些猫压扁了！”陈思华夸张地呻吟着，故作可怜地向纪如斯求救。纪如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惊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吸猫体质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可能！哥，快帮我分担一点！快！”陈思华勉强扑到他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将某样东西塞进他的手里。触感是柔软的面料，面料包裹着的是粗糙的颗粒，能摸到细长的类似于茶叶梗一样的东西。猫咪立刻扑向了纪如斯，很快，他就被猫猫包围了，陈思华则抱着一只英短对他哈哈大笑，笑话他此刻形容的狼狈。纪如斯确实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一只缅因的猫爪子已经按在他的脸上了。他听见陈思华发出的幸灾乐祸的笑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你给了我什么东西？猫薄荷吗？”“是啊。”陈思华憋笑道，“因为要撸猫，我特意带了一点。”纪如斯把身上的猫搂在怀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的香囊，他不由问道:“你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因为我不是很招小动物的喜欢。”陈思华挠了挠身上那只英短的下巴，“但是我还是挺喜欢小猫咪的。”“所以你就作弊了？”“怎么能算作弊呢？”他狡猾地笑道，“想要受到欢迎，不好好地做好准备怎么行？如果让你发现小猫不亲近我，岂不是会很丢脸？”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抚摸着缅因的长毛，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陈思华见状还以为自己刚才类似于恶作剧一样的行为让他生气了，稍微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英短的肉爪子。等了一会儿，他试探着开口说道:“那个......”“嗯？啊.......”纪如斯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所以你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带我来猫咖的，是吗？”“啊！”陈思华突然被戳中了心思，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我，啊......是因为你和我说过你喜欢猫，刚好我也喜欢，所以，我觉得猫咖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是这样啊——”纪如斯故意拉长了声音，作为对他的回礼，他似笑非笑的，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年轻的陈思华更加的心慌了，他猜不透对面男人的心思。纪如斯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在这样直白的目光中，陈思华的整张脸慢慢地变红了。

 去吧

    08如秦跟纪如斯想象的一样，是一个外表很阳光的男生，他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倒是如秦，发现眼前这个似乎是同龄人的男生居然是大他八岁的纪如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了？是觉得我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啊，当然不是！”他摇着手解释，“跟我想的感觉差不多，但是......好年轻.......完全不像快要三十岁的.......”纪如斯挑了挑眉，有意埋怨道:“可以不要提我的年龄吗？”“啊！对不起！”如秦——他说自己叫陈思华，似乎真的以为自己冒犯了他，不停地向他道歉。好单纯的人，纪如斯心想，为自己刚才的恶作剧行为感到了些许罪恶感，但不多。逗小孩很有意思，他不会停手的。他带陈思华去了他常吃的饭店，老板已经跟他很熟了，见到他不仅打了声招呼，还问起了方岚竹的近况。陈思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纪如斯很自然地回答道:“他可是大忙人，一直在加班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有注意到身后陈思华的眼神，说完这句话后就很镇定地坐到了座位上，但是因为太过镇定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生气。他怎么就忘记了呢？这家店是方岚竹介绍给他的。「斯斯，我找到了一家餐厅，你一定会喜欢他们家的菜的。」「嗯，真的很好吃！」「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方岚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然后——“哥，你还好吗？”陈思华的脸出现在纪如斯的视线里，他看起来有点疑惑，还有些隐隐的忧虑。“我没事。”他下意识地说道，“菜点好了吗？想吃什么？”“这里的菜看起来都很好吃，要不哥你来点吧？”纪如斯也不推脱，询问了他的口味之后，很快就点好了四个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思华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是与成年人的长袖善舞不同，他很真诚地分享自己的事情。纪如斯得知他是一个户外运动爱好者的时候很惊讶，或许是刻板印象，游戏打的好的人通常更喜欢宅在家里——但是陈思华经常出门旅游，用他的话来讲，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很无聊，不如出门动一动。纪如斯不爱出门，当然，他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他消耗太多体力，所以听陈思华讲述自己的经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有一次他在野外搭帐篷睡觉，半夜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还以为是夜晚出行的动物，没想到他最终抓住的是一个偷窃的惯犯。“真惊险啊！”“多亏了有其他人帮助我，还及时地报了警，不然那个贼恐怕就要跑了。”两个人聊得很是投机，等纪如斯想起来要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唔，时间也不早了。”陈思华说。“你是不是要回去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猫咖？”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纪如斯愣了一下，陈思华笑道:“不急，地铁回学校很快的，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所以，猫咖，去吗？”他有些许紧张地问道。

 如秦

    07「纪老师，您大概什么时候能交稿呢？」无聊刷视频的纪如斯看见这个消息，瞬间心虚地看向他面前的电脑。啊，一小时敲了50个字，很棒呢。他有些绝望地想。如果跟编辑说他刚刚跟谈了七年的对象分手所以心情不好，没有办法准时交稿怎么样？虽然他觉得这个好主意，但是编辑一定会跟他说:「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纪老师，所以请不要随意地向别人撒娇。」——差不多像这样的话，然后继续铁面无私地催他交稿。虽然他的编辑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在工作方面意外地很强势呢。抱着死到临头再说的觉悟，纪如斯坚定地选择无视这条消息，而是点开某款非对称竞技手游，并去qq摇人。「我在打陪玩，你介意一起吗？」经常一起开黑的朋友如秦回复了他的消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想了想，完全不介意，于是果断地同意。这样一来就刚好四个人。纪如斯段位并不高，一是因为他不经常打游戏，二是因为他真的菜。不过由于如秦接的大多也是低阶的单子，所以两个人经常一起开黑。“你的身体好一点了吗？”如秦在闲聊的时候问了他一句。“已经好了。”点陪玩的是两个小姐姐，性格非常外向活泼，如秦是比较稳重的性格，纪如斯不太爱说话，默默地选择了救人位，这样就不怎么需要沟通交流。一个小时的排位赢多输少，上了不少分，两个小姐姐高兴地说了再见，就退出了聊天软件。她们两个一走，如秦很疲惫地叹了口气。纪如斯问他，“你今天打了多久的游戏了？”“大概有......七八个小时了。”“真辛苦啊，不用上课吗？”如秦是一个大学生，今年已经大四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基本没有什么课了。”“这样啊。”纪如斯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道:“如果你最近比较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点。”如秦忍不住笑道:“我没有缺钱，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有剩下。”“那你工作这么努力？”“因为我想搬出去住了，搞台电脑直播接单打游戏，然后我想去俱乐部试训。”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说出自己对未来的打算。不缺生活费，但是还在努力地工作攒钱。“家里不支持吗？”纪如斯一下子就明白了。如秦苦笑，“嗯......”他有点不太好意思，“爸妈说好不容易考上一个一本，让我不要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哥，去打电竞真的没有意义吗？”纪如斯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已经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你是成年人。”他连委婉的劝诫都没有，这让如秦感到惊讶。“我以为你也会劝一劝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必要，”纪如斯说，“谁还没有叛逆过？我也是没听家里人的话，一个人搬出来住的。”如秦恍然大悟，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哥你也是啊？！”在身边的人都会否定他的环境中，遇到一个支持他的人足以令他感动。纪如斯继续说道:“反正就算劝你不要做，你也不会听吧？更何况你也已经做好了规划，那么我认为你已经考虑过后果了，所以没有再劝你的必要。”“要是我爸妈能像你一样这样想就好了。”如秦叹气道。“身为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的未来更顺利一点，这很正常吧？”如秦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的......啊，对了，哥，你住在H市的哪边啊？”“清河区。”“那我们很近哦，我在尚南区上学。”“诶？是吗？”纪如斯有些惊讶，他只知道他俩同省，却没想到离得这么近。“这个周末......哥，我们要不要约着见一面？一起吃个饭然后找家店一块儿打游戏吧。”

 纪伯L

    06纪如斯为学校广播站录制了半个小时的诗朗诵，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方岚竹感到十分惊讶。广播站站长也是在学生会任职的学姐，在闲聊时随口说出了这件事情，她见到他惊讶的表情，疑惑地问:“你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你认识纪如斯吗？”方岚竹回答道:“之前有试着跟他合作过，但是他......很内向，不肯答应我。”“啊，Jeffrey是这样的，对陌生人很害羞，我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他的。”Jeffrey？方岚竹暗自记下这个名字，“学姐你跟他很熟？”“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原来是这样，不过学姐你为什么会想到请他来朗读呢？外语院的同学学姐你也认识不少吧？”“是这样没错啦，可是你不觉得无论是他的长相、气质还是声音，都更适合纪伯伦的散文诗吗？”学姐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方岚竹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文艺细胞，也听不出诗朗诵的好与坏，所以他无法理解。这本来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可他微妙地有些在意。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来进行诗朗诵吗？真的难以想象啊。或许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方岚竹还是向学姐要了他诗朗诵的视频。学姐说是她偷偷拍下来的。方岚竹没有立刻点开看，而是等回到了宿舍，上了床，拉上床帘后，才戴上耳机用笔记本电脑播放这个视频。镜头不是很稳，清晰度也一般，不过播音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纪如斯一个人的声音。他随意地站着，身上穿了一件绿色的宽松卫衣，胸口是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西瓜图案，黑白格纹的裤子——看起来像睡裤，脚上穿着的甚至是一双深蓝色的拖鞋。他的头发剪短了一点，头顶有几缕头发翘着，眼镜换成了圆形镜框的，这让他看起来像高中生，「我曾经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纪如斯说英文时的声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跟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方岚竹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若不是他亲眼所见，绝对听不出来是他在朗诵。那是清朗的，带着些许温柔的低哑的嗓音，英伦风格的腔调，沉淀着古典的韵味与优雅，每一次吐息都好像在用羽毛搔弄听者的耳朵，让人感到心痒的同时，又不忍去破坏此刻的安宁。方岚竹的英语水平一般，也就听懂了开头的几个单词，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被放在纪如斯的身上，他凝视着他白皙的面容，耳边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身下的床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也离开了学生的宿舍，去到了正在朗诵的纪如斯的面前。全世界似乎都安静了，天地间只余他们二人。他托腮静静地聆听着，直到那传达圣音的使者抬眸望向他——大门被打开的一瞬，人间的嘈杂惊扰了永恒的宁静，方岚竹惊愕地睁开眼睛，听到舍友们的闲聊与交谈。电脑中的音频循环播放着，他敲下空格键，看向虚空，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一片怅然。

 先知

    05方岚竹离开的时候想要一个吻，或者一个拥抱。可他看着纪如斯瘦削的身体，最后只说出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话，然后拿走了那碗凉掉的粥。除了必要的应酬外，方岚竹基本不喝酒，香烟更是碰也不碰，但是他的身上总会备着一盒好烟和一个打火机，用来跟喜欢吸烟的客户社交。总的来讲，他是一个生活作息十分健康的人。此刻他很庆幸自己有这样的习惯，关上纪如斯的房门后，他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与客厅相连的阳台上。他推开纱窗，从口袋里找出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他的手不是很稳，一直在微微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将香烟点燃。他根本不会抽烟，辛辣的味道粗暴地呛入他的口腔，令他感到口干、喉咙发紧，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于是眼泪和鼻涕也不再受控制地涌出。他低下头，含着滤嘴，抹掉眼角的泪水，又慢慢地抽了第二口。晕眩的感觉让他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飘飘然，神奇的是，在这之后他的情绪好像被人为地抽离了，痛苦的心情也随之变得麻木，尽管眼泪还在流，但他的内心获得了吊诡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再然后是恶心的感觉，他的心跳明显加快，头晕也更加强烈，嘴里苦涩的烟草味道变得难以忍受，他扶着胀痛的头部，感觉自己可能病了，浑身上下哪里都很疼，很难受。他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没有用，更多的眼泪流出来，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样哭过。往好处想，至少纪如斯没有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真是活该。身体里有另一个声音这样对他说。高清义拎着菜下班回家的时候，被阳台上站着的一个大活人吓了一跳。方岚竹听见开门声转过头，见到高清义后将手里的香烟碾灭，把烟蒂扔进垃圾桶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抱歉，我马上就离开。”他的神情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他一走近，高清义就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烟味。“借用你的电饭煲煮了粥，纪如斯没胃口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劝他好歹吃一点。”留下这句话，方岚竹就离开了。他走得很快，似乎不预备等人问他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糟透了。高清义心想，把手里的菜放下，去敲纪如斯的房门。“请进。”纪如斯的精神看起来还行，他靠在枕头上，手里握着一本书。黄色的封面，薄薄的一本，应该是纪伯伦的诗集。高清义问道:“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已经退烧了。”“那就好。”他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对纪如斯说：“方岚竹一直在外面，刚才才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闻言并不意外，他的目光扫过书页上印刷着的诗句，一边回答道：“我知道。”高清义探询的目光在他的脸上转了一圈，转而问道:“在读诗吗？我记得这本诗集你曾经背下来过。”“不，我只是在找先知谈谈心。”纪如斯俏皮地这样回答，举起诗集给他看封面上的名字:《先知·沙与沫》。于是高清义也笑了，“是吗？如果书里的先知解答不了你的困惑，我想我不介意也当一回先知。”“谢谢你，但我已经找到答案了。”“那样就再好不过了。”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高清义放心了不少，“一会儿做好晚饭，你出来吃一点吧？”“好。”事实上纪如斯并没有找到答案，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寄希望于一本诗集。「彼此相爱，但不要让爱成为束缚；让爱成为奔流于你们灵魂海岸间的大海。」他凝视了这句话许久，心想：倘若他能达到这种思想境界，他干脆别叫纪如斯，改名叫纪伯伦得了。

 分手

    01这是高清义第三次拒绝方岚竹的探望请求。他斜斜地倚靠在门框上，一双长腿很好地拦在了方岚竹的面前。“斯斯刚睡下。”他一边说一边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也不问方岚竹是否介意烟味。他身量高，体格也健壮，往门口一站十分地有压迫感，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淡，他用夹杂着不耐烦的口吻对面前的人说道:“以后别来找他了，他不是很想见到你。”方岚竹冷着脸，捏紧了手里提着的购物袋，声音听起来却很平静，“他生病了需要照顾，等你上班了谁来照顾他？这个月你还能请假吗？”高清义闻言轻轻啧了一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他确实该去上班了。方岚竹紧接着说:“所以让我来照顾他是最好的，我请了年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刺激到他。”说着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都是成年人了，我不会纠缠不清的，等他醒了我就走，你也是了解我的性格的。”对于他的这番话高清义不置可否，他又站着抽了一会烟，眉头皱起像是在沉思，两个人无形地对峙着，谁都不肯让步。最终高清义选择了后退一步，一是因为他必须要去上班了，二是确实没有比方岚竹更适合的人选来照顾纪如斯了，他抽不出空，找护工也不现实，纪如斯这个人倔得很，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就算找来护工怕不是第二天就要被他辞退。至于找他的父母就更不现实了，远水救不了近火，纪如斯现在的职业本来就得不到家里人的支持，他父母恨不得将他当眼珠子似的呵护着，日日让他待在家里，若是让他们知道纪如斯现在生了重病，恐怕他们会连夜赶来，然后将纪如斯带回家里，再也不会让他出来了。考虑到这些，高清义吐出一口烟，警告方岚竹:“你有这里的钥匙，要是铁了心想留在这里我也拦不住，我只希望你的存在不要让斯斯的病情加重，他这次就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才病倒的，你真对得起他。”丢下这句冷嘲热讽，他回屋匆忙披上衣服，拿上公文包就离开了。他一走，方岚竹就沉下了脸。他急匆匆走到纪如斯的房门前，深吸了几口气，才缓慢地按下门把手，悄悄推开门，屏住呼吸探头朝里面张望。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黑色的脑袋陷在如云朵般柔软的橙黄色的被褥里。纪如斯正在安睡，没有被惊醒的迹象。方岚竹这才喘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慢慢蹲下来，伸出手去拨开纪如斯额头的刘海，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枪，给他测了一下温度。还在发烧。他不由得着急了起来，前天开始发烧的，怎么现在还没有退烧？他甚至想要直接把纪如斯抗进医院里了。但是他肯定不愿意，说不定还会惹他更加生气。方岚竹从购物袋里拿出退烧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扶着床慢慢站起来——蹲的有些久了，腿麻。除了退烧贴和常见的退烧药，他还买了一些大米、瘦肉、蔬菜和粗粮，打算给纪如斯熬点粥喝。于是纪如斯睡醒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他床前正在用电脑办公的方岚竹。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以为自己睡糊涂的，打算再把头埋进枕头里醒一醒，但是此刻他感受到了自己额头上贴着的东西，抬手撕下来——一个退烧贴，不是他买的，也不可能是高清义买的——他随手甩到了地上，像在扔一个烫手的山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见动静，方岚竹立刻抬起了头，正好看到退烧贴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他脚边，他顿了一下，将合上的电脑放到一边，接着捡起那个有些微微热度的退烧贴，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才开口问道：“你醒了？感觉好一点了吗？”纪如斯闭着眼睛不理他，方岚竹知道他醒着，于是继续问道：“渴了吗？我给你倒了一杯温水，要喝吗？”听到他这么问，纪如斯确实感到了口渴，他坐起来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方岚竹见状想要递给他，却听见他说：“坐下。”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几秒之后才放下。纪如斯很快喝完了一杯水，又将杯子递给他，方岚竹暗暗松了口气，殷勤地为他又倒了一杯，这回纪如斯只喝了半杯，就将水杯放下了。方岚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喝完了水，估摸着他的态度软化了，是开口的时机了，便想说点什么。可话没出口呢，就被堵在了喉咙里。纪如斯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这就是不想跟他交流的意思。方岚竹好歹也是个公司高层，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了，尤其是对他这样说话的人还是他的男朋友，纪如斯。他几乎是立刻就生气了，他最讨厌拒绝沟通的人，这不仅破坏感情，效率还十分低下。但是想到纪如斯还在病中，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火气，好言好语地劝哄道：“我请了个假，来照顾你，高清义要上班没有空。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你现在生病了，需要有人照顾，所以我们暂时先放下之前的矛盾，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生病的人总是脆弱的、不安的、情绪不稳定的，方岚竹很熟悉纪如斯的性格，以为他只是在闹小脾气，就算嘴上说不想见他，心里也一定希望他留下来陪，只要他这段时间好好表现，纪如斯一定能够原谅他之前犯下的小错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好，你出去。”纪如斯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病时的沙哑。“我就在这里，斯斯，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喊我。”方岚竹认为他在撒娇闹别扭，于是坚持留了下来，他得让对方感到安心，现在是绝对不能离开的。纪如斯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好像又睡过去了。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厨房里的粥煮好了，方岚竹盛了一碗端到纪如斯的房间，喊他的名字:“斯斯，你饿了吗？要不要喝点粥？”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他放下碗，绕到床的另一侧，想要去确认一下纪如斯是否在熟睡。他把头埋在被子里。方岚竹怀疑他是醒着的。但是他没有继续出声。他想，这是正常的，纪如斯是一个性格固执的人，他以前被他的父母宠惯了，会发小脾气也是他可爱的一点。直到下午四点，纪如斯才转过身来看向他。“醒了？”方岚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合上他正在的书，封面上印着《灯笼果》三个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饿了吗？锅里还有煮好的粥，是热的。”纪如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几分钟后，方岚竹脸上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他硬着头皮继续问:“不想喝粥的话......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好不好？”要说纪如斯脸上最出彩的五官，那必然是他的眼睛。清澈，剔透，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能印出任何人的影像，能让对方觉得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你一个人。毫无疑问，方岚竹一开始也是被这双单纯明亮的眼睛吸引的。但是现在，他开始逃避这样的眼睛。他听见了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他不知道纪如斯为什么要一直看着自己，为什么不说话。他再一次开口了，做最后一次尝试:“你写的书......很有趣。”这句话说得有些干涩，并不自然，像没话找话一样。但是纪如斯移开了目光，他看向他膝盖上的那本书。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压力骤然消失了大半，方岚竹松懈下来，他以为没事了，又转回一开始的问题:“你饿了吗？想要喝点粥吗？”纪如斯向他伸出手，方岚竹以为他想看书，于是把手上的这本递给他。但是纪如斯拿到书因为没有看的意思，而是将书放到了枕边，对他说:“你什么时候走。”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陈述句。方岚竹呼吸一窒，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人紧紧抓住了一样。他的脸色冷了下来，语气却还是温柔的，“斯斯，我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要等你的病好起来再说，现在为了你的身体，先养病，好吗？”纪如斯垂下眼睑，轻声说道:“看到你我就觉得难受，我不想看见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好吗？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能照顾好我自己。”方岚竹只当他在说气话，半骗半哄道:“我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可是我来照顾你不是更好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有钱请阿姨，高清义也会照顾我。”“可是斯斯，他们终究是外人。”方岚竹俯下身，不容拒绝地握住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整张脸，他听见自己说：“而我，才是和你最亲密的人。”纪如斯没有说话，他的眼睫毛颤动得厉害。方岚竹追问他：“难道不是吗？”他在期盼一个回答。几息之后，纪如斯很轻地甩开了他的手。方岚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松了手，空荡荡的手心令他感到不安，他攥紧了手指，精心修剪过的指甲陷入掌心的软肉，带来尖锐的疼痛。纪如斯握住自己的手腕，偏过头，好像在看窗外的行道树。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轻，像一片羽毛停留在听者的心上：“现在不是了，方岚竹，我们玩完了。”——直接在方岚竹的心上砸出了一个大洞。

 你很烦

    02「“雅布爷爷，灯笼果掉到了地上，不能再捡起来吗？”」「“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容易受伤。灯笼果要是掉到地上，就摔烂了呀。”」白底黑线的抄写纸上写着这两行娟秀的字迹，五月的风时而轻柔，时而猛烈，在灿烂的春光里，这张纸在空中翻滚了好一会儿，才落到方岚竹的手上。他看完这段文字，抬起头望向四周。好几个班级都在上体育课，操场上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人有点多，他找了有一会儿，才发现一个疑似是这张纸的主人的人。他盘腿坐在草地上，弯腰正奋笔疾书写着什么。方岚竹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同学，你的纸被风吹掉了。”或许因为操场上人多声音嘈杂，喊了几次那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方岚竹只好蹲下来，伸手到他的眼前晃了晃，地上坐着的人才如梦初醒般惊讶地抬起头。他戴了一副圆形的黑框眼镜，这副眼镜占据了他几乎一半的脸，黑色的齐刘海下面是一双因为被吓到而微微睁圆的眼，他的发尾与耳根齐平，头顶有几根头发被风吹乱而翘了起来，方岚竹注意到他的鼻尖呈现出一种被用力揉搓后的粉红色，猜测这个人或许对柳絮和花粉过敏。“这是你的纸吗？同学？”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人好像还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盯着他手上的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啊，是我的。谢谢你。”从方岚竹的角度能看见他腿上放着的那本写满了字的抄写本，大致扫了几个关键词，他觉得那是一个童话故事。出于个人习惯，又或者是因为无法上体育课而过于无聊，他主动坐到那个人的身边，随意地问道：“前段时间我脚踝骨折了，上不了体适能，只能看着他们跑步。你呢？现在没有课吗？”“不。”那个人合上膝盖上的抄写本，看向从他们面前跑过的一群男生，“我们也在上体育课，但是我身体不好，老师允许我在这里休息。”“原来是这样。”方岚竹抬头看向头顶湛蓝的天空，眼睛被阳光晃得眯了起来，“难得有这样好的天气，有太阳，但是不晒。”“是啊。”简单的寒暄结束，方岚竹告辞：“我朋友来找我了。先走了。”他从草地上站起来，那个人也顺着他的动作仰起了头，这样一来他的整张脸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显得他的皮肤看起来白得刺眼。“再见。”他朝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很自来熟的笑容。那个人有些迟疑，但也抬起手挥了挥，“再、再见。”才走了几步，又一阵风吹了起来，方岚竹按住自己后脑勺上的短发，隐约好像听见了书页被吹开的声音。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学生时代，方岚竹一直都是成绩拔尖的优秀学生，因此他也顺理成章地拿到了A大经济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大一刚开始，他就以优秀的面试表现成功竞选为班级班长，并且进入到校学生会工作。校学生会会定期邀请校内外的教授、获得荣誉的学长学姐或者优秀毕业生在校内给学生举办讲座，而这一次老师建议他们去邀请在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中获得一等奖的纪如斯同学来给大家分享参赛和学习经验，同时也能鼓动更多的学生在第二年也去参加这个比赛。于是联系纪如斯的任务就落到了善于人际交往的方岚竹的身上。他要到了纪如斯的QQ号，但是好友申请不通过。他又联系到了纪如斯的班主任，从他那里得到了纪如斯的手机号码，发短信，没有回复，打电话，没有人接，去宿舍，被告知人不在。方岚竹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去教室里找人。人是终于找到了，但令他惊讶的是，眼前的这位纪如斯同学，正是那日在操场上被他搭话的那个男生。见到他脸上躲闪的神情，方岚竹有理由确信眼前的这个人是故意躲着自己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姿态和煦地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并发出了诚挚的邀请。纪如斯很为难，为难得十指都纠缠在一起，低着头不说话。方岚竹想，拿了英语竞赛一等奖的人真的会这样内向吗？“我......我没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最终，纪如斯开口说道：“我小的时候在国外长大，父母的生意也都在国外，所以我的英语学习方法，应该是不适用的。”他一脸的纠结，小声地继续说道：“本来那个比赛，我也不想参加的，可是老师说实在凑不齐人头请我帮个忙，我才报名的。”虽然有点凡尔赛，但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诚恳了，反而不会让人讨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是这样。”这下就能向老师交差了，方岚竹心想。不过还有一件他比较关心的事情。“那么纪同学，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脸上的表情不变，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露出其他情绪，也没有再劝说的意思。纪如斯把心里话说出来以后就放松了很多，他扶了一下挂在鼻尖的眼镜，点头道：“你说。”“请问你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呢？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引起你的反感了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方岚竹在微笑，纪如斯也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在生气。一般人被那样对待会生气是正常的吧？其实他已经做好了被找上门算账的最糟糕的准备了，但是这个人为什么在笑？纪如斯不明白，他在说谎和说真话之间踌躇了一会儿，又悄悄抬眼看了看方岚竹的脸色，确认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得到一个回答后，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你很烦，我不想搭理你。”

 情书

    03纵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纪如斯毫无保留的一句“你很烦”还是让方岚竹多年的修养差点破功。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能够保持礼貌与纪如斯告别的，一整天，他脑子里都是纪如斯的声音。你很烦，我不想搭理你。你很烦。很烦。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方岚竹因为这句话恍惚了三天，差一点要对自己的社交能力产生质疑。从小到大，他不说人见人爱吧，至少所有人对他都是客气的，他也从不与别人交恶，一直在扩展自己的社交圈子，从没有翻过车，怎么到了纪如斯那里就跌了呢？是说，真的有人的情商能那么低吗？他又不是主观意愿想去骚扰他的，想拒绝邀请的话，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吗？还不是因为他装死不回应，他才会一直试着联系他？这能怪他烦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岚竹简直越想越气，甚至想要找纪如斯好好地理论一番。但是他知道这种行为很幼稚，甚至他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也很幼稚——为什么要跟一个明显内向而且情商低的人计较？他也只是实话实话——就是因为他说的是实话，所以更生气了啊！方岚竹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能有这么幼稚的情绪，简直好笑又好气。但没想到过了几天，他收到了纪如斯从门缝里塞给他的信。这封信也很一言难尽，乍一看见还以为是女孩子给他的情书。信封是非常漂亮的粉色，触感很好，上面印有暗红色的玫瑰纹样——因为使用的是烫金工艺，再搭配上用于封口的红色火漆，整个信封看起来很高级。顺带一提，火漆上的图案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凑近了甚至还能闻到香水的气味。而信封的正面是一行漂亮的字迹:「方岚竹亲启」无论是谁看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封女孩子写给他的情书。方岚竹当然收到过不少用于示好的礼物，但是更精致的不如这封信用心，更用心的不如这封信精致。他少见地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拿这封信怎么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舍友起哄让他快拆开看看是谁在暗恋他，可他不舍得破坏这么好看的信封，于是便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将火漆划开，再取出里面折叠好的信纸。信纸上也沾染了香水的味道，方岚竹感觉自己被这好闻的气味包裹住了，有点犯晕，连带着脸也热了起来。会是谁呢？他既期待，又好奇，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女生的名字，紧张得手心里都冒出了汗。打开信纸的那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对不起，我那日不应该说你很烦，清哥已经很严肃地教育过我了，我也很认真地反省了自己。能不能请你原谅我?﹏??——纪如斯」......什么啊，不是告白信？方岚竹愣住了，将这短短的几行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才真的确定了它不是一封情书，而是一封......道歉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岚竹，这谁给你的啊？纪如斯？谁啊？”几个舍友围在他的旁边，目光灼灼地看向信纸上的内容。“边去！”方岚竹挥手把他们赶走，“都说了不是情书了，人家男的给我道歉呢，散了散了，都散了！”“我不信，哪个男的写信给你道歉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是粉色的信，粉色！他肯定对你有意思！”“别瞎说。”方岚竹不想理会他们有意的起哄，于是爬到床上，拉上床帘，打开床头灯，把这封信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读了一遍，看到最后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颜文字？什么鬼，卖萌吗？用这么老土的方式？该不会是故意整他的吧？这种事情线上说一声不就好了吗？还特意写信给他？好可疑。可是方岚竹又想不出来纪如斯要整他的理由，不如说以他的性格倒是真有可能搞出这样一封道歉信。他拿出手机打开QQ，再一次向纪如斯发出好友申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了一会儿，好友申请通过了。方岚竹点开聊天框，斟酌着怎么向他打招呼的时候，对面倒是先发来了消息。「你好。」方岚竹开始敲击键盘：你的信我收到了，我并不介意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很好，非常云淡风轻的语气。方岚竹反复检查自己的这句话，确认没有欲盖弥彰和故作遮掩的别扭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点击发送。纪如斯：好的。这么简短的两个字，方岚竹又等了五分钟，才意识到对方的回复真的只有两个字。他瞪着手机屏幕，心想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纪如斯怎么着也得再说点什么吧？怎么会只有两个字就结束了呢？如果想继续跟他聊天的话就必须要另找话题，可这样看起来像在搭讪，或是没话找话，纪如斯肯定又要嫌他烦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聊什么好呢？你的英语真好能不能教教我——额，好老土好刻意，不行。你是不是在写？——这是人家的私事贸然提起可能会引起反感，不行。清哥是谁？——为什么感觉像捉奸的语气？也不行。啊，可恶，为什么纪如斯不能多说一点？只回答「好的」这样真的好吗？明明是他先给他写道歉信的吧？信里的文字明明看起来很可爱啊？为什么到了线上就变成了「你好」和「好的」？方岚竹捧着手机盯着聊天界面盯得眼睛都酸了，简直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来！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要聊什么样的话题会更自然的时候，新消息的通知声如同天上传来的仙乐一般令他精神一振。「?:.?ヽ???????.:?＋?」又是颜文字，是在表示友好吧？方岚竹忍不住扬起唇角，满足地退出聊天框，然后掀起床帘下了床，把信封放进抽屉里仔细地收了起来。

 我爱你

    04纪如斯的坦诚和直率一直都是他引人注目的优点之一，至少方岚竹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在，他好像终于理解了一些那些排挤纪如斯的人的心情。“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耳朵失灵了，或者工作太忙出现幻觉了，他错愕地问道：“你再说一遍？”于是纪如斯抬高了声音，他大病未愈，嗓音仍是沙哑的，但也是无比清晰的，透露出主人意志的坚定。“方岚竹，结束了，我们分手吧。”“......”方岚竹深呼吸了一会儿才能让自己保持镇定，指关节攥得泛白。“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他顿了一下，“关于顾铭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会满意的，但是我认为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理智的，斯斯，你在生气。你知道的，人在冲动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斯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背叛你，我也一直爱着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是怎样约定的吗？——绝不轻易提分手，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共同面对，这是任何一对情侣都必然要经历的磨合的过程，我们两个七年来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所以斯斯，你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要轻易提说分手，好吗？”“你不想见到我，好，等你吃了东西我立刻就走，我很不放心你，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先喝点我给你熬的粥，好吗？”他姿态放得很低，但纪如斯仍然摇头，“我没有胃口。而且，我现在很理智，我并不生气。”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岚竹愣了一下，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和控制，他完全没有想到纪如斯会提出分手。“斯斯！”他不由加重了语气，情绪也出现了起伏。“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纪如斯没有让他继续说话的打算，而是自己接着说了下去。“你的事业做得很成功，这很好，我也为你感到骄傲。事业上升，加班和应酬都避免不了，我能理解，所以我们一起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方岚竹想要告诉他自己可以经常过来和他吃饭，这根本不是问题。纪如斯洞察了他的想法，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道：“相处时间变少并不是本质的原因。”“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之间的交流沟通越来越少了，每天聊的都是一些重复的话题，也没有任何新意，时间长了，我也觉得很无聊。”“我是自由职业，你每天都要上班，我们的生活作息本来就是相反的，在这种情况下感情变得冷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那平静的口吻仿佛在分析别人的感情一样，方岚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斯斯，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他语气坚定地说，身体本能地向纪如斯倾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接下来是你的个人问题。”纪如斯看向他的眼睛。方岚竹的心一跳，意识到自己终于要面对引起这场危机的最重要原因了。于是他抢着说道:“我和顾铭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他是负责海外市场的顾问，我们在联手推进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所以平时的交流会多一点！”“斯斯，我真的没有。”他十分诚恳地说。“前几天你也说了一样的话，但是当时你的态度很不耐烦，像是在遮掩什么。”“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加班后因为疲劳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发泄在你的身上，我不是故意的。”方岚竹认错的态度很干脆。他见纪如斯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以为他的心中动摇了。他再接再厉，进一步发动攻势挽回自己的这段感情:“我们已经相恋七年了，斯斯，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请你原谅我，好吗？”“你......”纪如斯叹了口气，态度好像软化了一点。方岚竹露出期盼的表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看这个吧。”纪如斯倾身，从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本《飞鸟集》。“这是你书房里的书，被我拿走了。”他一边解释，一边翻到其中一页，手指指向那上面的一句话。方岚竹疑惑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静静地居住在我的心里，如同满月居于夜空。」这是泰戈尔的一句诗，这句诗的旁边还有一句被人用黑笔写下来的话。「你于我而言也如满月一般，我喜欢你，岚竹。——顾铭」“我不知道！”方岚竹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抢过那本飞鸟集，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斯斯，这本书我都没有翻开来看过！”“是吗？”纪如斯反问道，“可是你以前和我说过你最喜欢的诗人是泰戈尔。”“那是——”方岚竹哑然，不得不向他解释:“那是我为了向你搭话而寻找的借口......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文艺一点的对象......”“除了这个，我还在衣柜的抽屉里看到了一对袖扣，那也是顾铭送给你的吧？你不会买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我查了一下，那个袖扣有一个情侣款式，如果你跟顾铭没有什么，他为什么会送你这个？”“......我不知道......”方岚竹的脸色开始发白。他确实不知道那个袖扣是情侣款。“不，你知道的。”纪如斯笃定地说，“你很擅长观察人的情绪，不可能不知道顾铭喜欢你，毕竟连我都隐隐有点感觉。”他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什么。“我真的没——”“我们吵完架的那一天，你跟谁出去了？”纪如斯突然问道。方岚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我......”“吵完架后我心情不好，出去吃饭的时候遇到了顾铭，就顺便一起吃了，吃完饭我就回去了。”他抿了一下唇，“你可以去查我的行车记录仪，一吃完饭我就跟他分开了。”“没有这个必要，我朋友跟我说你们不止一次在那里一起吃饭了。”纪如斯摇了摇头，“就算如你所说，你不喜欢他，那么在明知道他对你有想法的情况下，你还给他机会接近你——你在吊着他，跟他玩暧昧，是不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方岚竹可以否认，可是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仅仅是一起吃饭，那并不能说明什么，一起加班的同事一起吃晚饭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偏偏......《飞鸟集》上面的告白，情侣款式的袖扣，这两个都是顾铭送给他的礼物，更是他“出轨”的证据。可笑的是，他从没有翻开过那本书，也没有佩戴过那对袖扣。他根本不喜欢顾铭，他只是、他只是......事到如今，方岚竹也想不出来自己是为了什么了。顾铭是他的直系学长，他们在工作上很合拍，有些没有办法跟纪如斯说的工作上的事情，顾铭都很能够理解他，还能够给他提供建议和帮助。这是汉语言专业的纪如斯做不到的事情。或许，他只是想要有一个能够理解他工作的，用来倾诉烦恼的对象。他不想要把工作上的负面情绪带到纪如斯的面前，他希望自己能够在他的面前保持游刃有余的形象。而故意和顾铭玩暧昧，也是在纪如斯向他提出要搬出去之后。他不希望纪如斯离开，又找不到理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理智一点讲，方岚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自己的行为。太幼稚了，幼稚得让人发笑。他当时是觉得没什么，就只是吃几顿饭而已，当顾铭对他主动的时候，他会故意冷落他——他不想真的跟他发生什么关系，事实上他们一起吃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这些原因解释起来都太复杂了，尽管都是事实，可说出来的话反而就像借口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纪如斯问他。方岚竹避开他的视线，缓缓道:“我想应该是让你更在乎我一点。如果你发现我不再经常陪着你，你会不会更粘我一点？”“这就是原因？你就用这样的方式？”纪如斯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他认识的方岚竹会做的事情吗？“......你离开我家之后，我很不安。”方岚竹艰难地说道，他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像阴沟里的蛆虫，一旦见光就会让他感受到灼烧一般的疼痛。“我想你或许是对我的感情变淡了才会想要搬出去住，但是我依然安慰自己，你只是因为跟我作息不一样，你不想打扰到我，你是为了我好。”“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我也同你这样说了。”“但是当我知道你要跟高清义合租的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嫉妒。”方岚竹的声音变得有些异样，语气也变得粗鲁了一些。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诧异道:“这跟清哥有什么关系？”方岚竹闭了闭眼，“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高清义，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知道我不喜欢他，因为我嫉妒他，这种想法很莫名其妙，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了这种情绪。”“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恶而不让你跟朋友来往，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让你为难，所以我装作无所谓地对你说「很好啊，合租的话高清义也能多多关照你」——实际上我连续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想你想得几乎要疯掉。”纪如斯不解，“那这跟你出轨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想说你故意接近顾铭是因为我没有跟你同居？”“我没有这样想！”方岚竹连忙否认，“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试探着抓住纪如斯的手，急切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在乎你，我很爱你，我跟顾铭一起吃饭的次数不超过五次，私下聊天也从没有逾距，聊天记录我都没有删，都在手机里——斯斯，是我一时糊涂，一念之差做了错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这次纪如斯没有挣扎，他看着他们相握着的手，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他的内心不断挣扎着，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相信对方说的这些话。方岚竹的眼睛早就红了，不断地向他说着对不起。纪如斯还没有见过他这样卑微的样子。他可能真的很喜欢他，他忍不住这样想。可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抱歉......”最终，纪如斯还是摇着头，推开了方岚竹的手。他说:“我现在脑子很乱，我已经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我也不想要去查证你做过哪些事情，那样会显得我很可怜，你明白吗？好像我紧紧抓着你不放一样。你就当......我不喜欢你了，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纪如斯的体贴让方岚竹的心和肝都绞在了一起，他喃喃道:“那怎么行......是我不好，是我做了错事......我辜负了你......”“啊......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他手忙脚乱地替纪如斯抹掉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泪，哽咽着说道:“别为我掉眼泪了，我不值得的......”纪如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很平静才对，他一点都不生气，他只是有一点不知所措，有一点迷茫，还有一点难过而已。他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然而他越想控制，眼泪就掉得越发凶狠，方岚竹一边用纸巾给他擦眼泪，一边努力地逗他笑:“摆脱我这个渣男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啊，别哭了，笑一笑啊？”纪如斯看着他，心想，这个人明明自己的眼圈也红得不得了，好像随时都会崩溃大哭一样，看到他这个样子，他怎么能笑得出来呢？他们明明一样地悲伤。

 先知

    05方岚竹离开的时候想要一个吻，或者一个拥抱。可他看着纪如斯瘦削的身体，最后只说出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话，然后拿走了那碗凉掉的粥。除了必要的应酬外，方岚竹基本不喝酒，香烟更是碰也不碰，但是他的身上总会备着一盒好烟和一个打火机，用来跟喜欢吸烟的客户社交。总的来讲，他是一个生活作息十分健康的人。此刻他很庆幸自己有这样的习惯，关上纪如斯的房门后，他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与客厅相连的阳台上。他推开纱窗，从口袋里找出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他的手不是很稳，一直在微微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将香烟点燃。他根本不会抽烟，辛辣的味道粗暴地呛入他的口腔，令他感到口干、喉咙发紧，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于是眼泪和鼻涕也不再受控制地涌出。他低下头，含着滤嘴，抹掉眼角的泪水，又慢慢地抽了第二口。晕眩的感觉让他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飘飘然，神奇的是，在这之后他的情绪好像被人为地抽离了，痛苦的心情也随之变得麻木，尽管眼泪还在流，但他的内心获得了吊诡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再然后是恶心的感觉，他的心跳明显加快，头晕也更加强烈，嘴里苦涩的烟草味道变得难以忍受，他扶着胀痛的头部，感觉自己可能病了，浑身上下哪里都很疼，很难受。他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没有用，更多的眼泪流出来，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样哭过。往好处想，至少纪如斯没有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真是活该。身体里有另一个声音这样对他说。高清义拎着菜下班回家的时候，被阳台上站着的一个大活人吓了一跳。方岚竹听见开门声转过头，见到高清义后将手里的香烟碾灭，把烟蒂扔进垃圾桶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抱歉，我马上就离开。”他的神情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他一走近，高清义就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烟味。“借用你的电饭煲煮了粥，纪如斯没胃口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劝他好歹吃一点。”留下这句话，方岚竹就离开了。他走得很快，似乎不预备等人问他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糟透了。高清义心想，把手里的菜放下，去敲纪如斯的房门。“请进。”纪如斯的精神看起来还行，他靠在枕头上，手里握着一本书。黄色的封面，薄薄的一本，应该是纪伯伦的诗集。高清义问道:“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已经退烧了。”“那就好。”他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对纪如斯说：“方岚竹一直在外面，刚才才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闻言并不意外，他的目光扫过书页上印刷着的诗句，一边回答道：“我知道。”高清义探询的目光在他的脸上转了一圈，转而问道:“在读诗吗？我记得这本诗集你曾经背下来过。”“不，我只是在找先知谈谈心。”纪如斯俏皮地这样回答，举起诗集给他看封面上的名字:《先知·沙与沫》。于是高清义也笑了，“是吗？如果书里的先知解答不了你的困惑，我想我不介意也当一回先知。”“谢谢你，但我已经找到答案了。”“那样就再好不过了。”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高清义放心了不少，“一会儿做好晚饭，你出来吃一点吧？”“好。”事实上纪如斯并没有找到答案，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寄希望于一本诗集。「彼此相爱，但不要让爱成为束缚；让爱成为奔流于你们灵魂海岸间的大海。」他凝视了这句话许久，心想：倘若他能达到这种思想境界，他干脆别叫纪如斯，改名叫纪伯伦得了。

 纪伯L

    06纪如斯为学校广播站录制了半个小时的诗朗诵，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方岚竹感到十分惊讶。广播站站长也是在学生会任职的学姐，在闲聊时随口说出了这件事情，她见到他惊讶的表情，疑惑地问:“你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你认识纪如斯吗？”方岚竹回答道:“之前有试着跟他合作过，但是他......很内向，不肯答应我。”“啊，Jeffrey是这样的，对陌生人很害羞，我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他的。”Jeffrey？方岚竹暗自记下这个名字，“学姐你跟他很熟？”“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原来是这样，不过学姐你为什么会想到请他来朗读呢？外语院的同学学姐你也认识不少吧？”“是这样没错啦，可是你不觉得无论是他的长相、气质还是声音，都更适合纪伯伦的散文诗吗？”学姐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方岚竹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文艺细胞，也听不出诗朗诵的好与坏，所以他无法理解。这本来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可他微妙地有些在意。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来进行诗朗诵吗？真的难以想象啊。或许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方岚竹还是向学姐要了他诗朗诵的视频。学姐说是她偷偷拍下来的。方岚竹没有立刻点开看，而是等回到了宿舍，上了床，拉上床帘后，才戴上耳机用笔记本电脑播放这个视频。镜头不是很稳，清晰度也一般，不过播音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纪如斯一个人的声音。他随意地站着，身上穿了一件绿色的宽松卫衣，胸口是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西瓜图案，黑白格纹的裤子——看起来像睡裤，脚上穿着的甚至是一双深蓝色的拖鞋。他的头发剪短了一点，头顶有几缕头发翘着，眼镜换成了圆形镜框的，这让他看起来像高中生，「我曾经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纪如斯说英文时的声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跟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方岚竹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若不是他亲眼所见，绝对听不出来是他在朗诵。那是清朗的，带着些许温柔的低哑的嗓音，英伦风格的腔调，沉淀着古典的韵味与优雅，每一次吐息都好像在用羽毛搔弄听者的耳朵，让人感到心痒的同时，又不忍去破坏此刻的安宁。方岚竹的英语水平一般，也就听懂了开头的几个单词，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被放在纪如斯的身上，他凝视着他白皙的面容，耳边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身下的床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也离开了学生的宿舍，去到了正在朗诵的纪如斯的面前。全世界似乎都安静了，天地间只余他们二人。他托腮静静地聆听着，直到那传达圣音的使者抬眸望向他——大门被打开的一瞬，人间的嘈杂惊扰了永恒的宁静，方岚竹惊愕地睁开眼睛，听到舍友们的闲聊与交谈。电脑中的音频循环播放着，他敲下空格键，看向虚空，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一片怅然。

 如秦

    07「纪老师，您大概什么时候能交稿呢？」无聊刷视频的纪如斯看见这个消息，瞬间心虚地看向他面前的电脑。啊，一小时敲了50个字，很棒呢。他有些绝望地想。如果跟编辑说他刚刚跟谈了七年的对象分手所以心情不好，没有办法准时交稿怎么样？虽然他觉得这个好主意，但是编辑一定会跟他说:「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纪老师，所以请不要随意地向别人撒娇。」——差不多像这样的话，然后继续铁面无私地催他交稿。虽然他的编辑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在工作方面意外地很强势呢。抱着死到临头再说的觉悟，纪如斯坚定地选择无视这条消息，而是点开某款非对称竞技手游，并去qq摇人。「我在打陪玩，你介意一起吗？」经常一起开黑的朋友如秦回复了他的消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想了想，完全不介意，于是果断地同意。这样一来就刚好四个人。纪如斯段位并不高，一是因为他不经常打游戏，二是因为他真的菜。不过由于如秦接的大多也是低阶的单子，所以两个人经常一起开黑。“你的身体好一点了吗？”如秦在闲聊的时候问了他一句。“已经好了。”点陪玩的是两个小姐姐，性格非常外向活泼，如秦是比较稳重的性格，纪如斯不太爱说话，默默地选择了救人位，这样就不怎么需要沟通交流。一个小时的排位赢多输少，上了不少分，两个小姐姐高兴地说了再见，就退出了聊天软件。她们两个一走，如秦很疲惫地叹了口气。纪如斯问他，“你今天打了多久的游戏了？”“大概有......七八个小时了。”“真辛苦啊，不用上课吗？”如秦是一个大学生，今年已经大四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基本没有什么课了。”“这样啊。”纪如斯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道:“如果你最近比较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点。”如秦忍不住笑道:“我没有缺钱，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有剩下。”“那你工作这么努力？”“因为我想搬出去住了，搞台电脑直播接单打游戏，然后我想去俱乐部试训。”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说出自己对未来的打算。不缺生活费，但是还在努力地工作攒钱。“家里不支持吗？”纪如斯一下子就明白了。如秦苦笑，“嗯......”他有点不太好意思，“爸妈说好不容易考上一个一本，让我不要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哥，去打电竞真的没有意义吗？”纪如斯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已经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你是成年人。”他连委婉的劝诫都没有，这让如秦感到惊讶。“我以为你也会劝一劝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必要，”纪如斯说，“谁还没有叛逆过？我也是没听家里人的话，一个人搬出来住的。”如秦恍然大悟，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哥你也是啊？！”在身边的人都会否定他的环境中，遇到一个支持他的人足以令他感动。纪如斯继续说道:“反正就算劝你不要做，你也不会听吧？更何况你也已经做好了规划，那么我认为你已经考虑过后果了，所以没有再劝你的必要。”“要是我爸妈能像你一样这样想就好了。”如秦叹气道。“身为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的未来更顺利一点，这很正常吧？”如秦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的......啊，对了，哥，你住在H市的哪边啊？”“清河区。”“那我们很近哦，我在尚南区上学。”“诶？是吗？”纪如斯有些惊讶，他只知道他俩同省，却没想到离得这么近。“这个周末......哥，我们要不要约着见一面？一起吃个饭然后找家店一块儿打游戏吧。”

 去吧

    08如秦跟纪如斯想象的一样，是一个外表很阳光的男生，他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倒是如秦，发现眼前这个似乎是同龄人的男生居然是大他八岁的纪如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了？是觉得我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啊，当然不是！”他摇着手解释，“跟我想的感觉差不多，但是......好年轻.......完全不像快要三十岁的.......”纪如斯挑了挑眉，有意埋怨道:“可以不要提我的年龄吗？”“啊！对不起！”如秦——他说自己叫陈思华，似乎真的以为自己冒犯了他，不停地向他道歉。好单纯的人，纪如斯心想，为自己刚才的恶作剧行为感到了些许罪恶感，但不多。逗小孩很有意思，他不会停手的。他带陈思华去了他常吃的饭店，老板已经跟他很熟了，见到他不仅打了声招呼，还问起了方岚竹的近况。陈思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纪如斯很自然地回答道:“他可是大忙人，一直在加班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有注意到身后陈思华的眼神，说完这句话后就很镇定地坐到了座位上，但是因为太过镇定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生气。他怎么就忘记了呢？这家店是方岚竹介绍给他的。「斯斯，我找到了一家餐厅，你一定会喜欢他们家的菜的。」「嗯，真的很好吃！」「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方岚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然后——“哥，你还好吗？”陈思华的脸出现在纪如斯的视线里，他看起来有点疑惑，还有些隐隐的忧虑。“我没事。”他下意识地说道，“菜点好了吗？想吃什么？”“这里的菜看起来都很好吃，要不哥你来点吧？”纪如斯也不推脱，询问了他的口味之后，很快就点好了四个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思华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是与成年人的长袖善舞不同，他很真诚地分享自己的事情。纪如斯得知他是一个户外运动爱好者的时候很惊讶，或许是刻板印象，游戏打的好的人通常更喜欢宅在家里——但是陈思华经常出门旅游，用他的话来讲，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很无聊，不如出门动一动。纪如斯不爱出门，当然，他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他消耗太多体力，所以听陈思华讲述自己的经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有一次他在野外搭帐篷睡觉，半夜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还以为是夜晚出行的动物，没想到他最终抓住的是一个偷窃的惯犯。“真惊险啊！”“多亏了有其他人帮助我，还及时地报了警，不然那个贼恐怕就要跑了。”两个人聊得很是投机，等纪如斯想起来要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唔，时间也不早了。”陈思华说。“你是不是要回去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猫咖？”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纪如斯愣了一下，陈思华笑道:“不急，地铁回学校很快的，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所以，猫咖，去吗？”他有些许紧张地问道。

 猫咖

    09「斯斯，我觉得它们都很喜欢你。」「是吗？这几只猫围过来只是因为我手上的冻干吧？啊，快被压扁了，好重！」「这就是所谓的甜蜜的负担吧？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被猫咪包围确实很幸福。不过，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猫？」「啊？啊......说不上不喜欢，只是......我不怎么受小动物的欢迎，你看，这些猫都不怎么愿意接近我，很快都跑了。」「那让你陪我来猫咖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无聊？」「哈哈，怎么会呢？斯斯，能跟你在一起，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无聊的。」“呜哇，快救我！我快要被这些猫压扁了！”陈思华夸张地呻吟着，故作可怜地向纪如斯求救。纪如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惊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吸猫体质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可能！哥，快帮我分担一点！快！”陈思华勉强扑到他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将某样东西塞进他的手里。触感是柔软的面料，面料包裹着的是粗糙的颗粒，能摸到细长的类似于茶叶梗一样的东西。猫咪立刻扑向了纪如斯，很快，他就被猫猫包围了，陈思华则抱着一只英短对他哈哈大笑，笑话他此刻形容的狼狈。纪如斯确实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一只缅因的猫爪子已经按在他的脸上了。他听见陈思华发出的幸灾乐祸的笑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你给了我什么东西？猫薄荷吗？”“是啊。”陈思华憋笑道，“因为要撸猫，我特意带了一点。”纪如斯把身上的猫搂在怀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的香囊，他不由问道:“你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因为我不是很招小动物的喜欢。”陈思华挠了挠身上那只英短的下巴，“但是我还是挺喜欢小猫咪的。”“所以你就作弊了？”“怎么能算作弊呢？”他狡猾地笑道，“想要受到欢迎，不好好地做好准备怎么行？如果让你发现小猫不亲近我，岂不是会很丢脸？”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抚摸着缅因的长毛，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陈思华见状还以为自己刚才类似于恶作剧一样的行为让他生气了，稍微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英短的肉爪子。等了一会儿，他试探着开口说道:“那个......”“嗯？啊.......”纪如斯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所以你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带我来猫咖的，是吗？”“啊！”陈思华突然被戳中了心思，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我，啊......是因为你和我说过你喜欢猫，刚好我也喜欢，所以，我觉得猫咖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是这样啊——”纪如斯故意拉长了声音，作为对他的回礼，他似笑非笑的，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年轻的陈思华更加的心慌了，他猜不透对面男人的心思。纪如斯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在这样直白的目光中，陈思华的整张脸慢慢地变红了。

 邀请

    10学校有的时候会邀请一些校外的文艺表演组织进校举办演出，虽然负责演出组织工作的是校艺术团，但是校学生会的成员想要参加的话，也不是不行。当得知会有话剧团的人进校表演之后，方岚竹就打定了主意要站在演出厅的门口负责签到工作。不知道纪如斯会不会来——这是他脑子里的第一件事情。其实只需要在qq上问一句，或者旁敲侧击一下，装作不经意地说出“好像这周六学校有表演”这种话去试探，大概率能得到那个人的明确的答复——去，或者不去。但是很莫名其妙啊，方岚竹别扭地想。有一说一，他跟纪如斯的关系并不是很熟，突然问他要不要去看表演，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吧？万一让人误会他想跟他一起去看怎么办？纪如斯肯定会拒绝的吧？所以还不如设计在门口偶遇，到时候装作惊讶地问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地聊上天——显然这样更能够促进两个人的关系发展。方岚竹计划好了一切，就等周六表演开场。没想到当天他接到了来自顾铭的一个电话。顾铭是负责指导他们班级的直系学长，身为班长，方岚竹跟他的联系自然更多一些。而且顾铭也是校学生会的，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是他很愿意给自己的后辈提供建议和指导，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很受学弟学妹欢迎的学长。而且学校开展的创新创业项目，如果没有学长学姐的介绍，也很难参与到好项目里面，所以方岚竹自然是广撒网，收到了不少询问和邀请。他从不担心自己会被拒绝，毕竟选择有很多，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划水，但是这不妨碍他综合考量所有项目的课题水准以及指导老师的水平，再结合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方向，方岚竹精心选择了三个创新项目，凑巧的是，顾铭所在的项目也在其中。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顺理成章地，他和顾铭待在了一个课题组，顾铭还将他介绍给了课题组的指导老师——也就是他未来的研究生导师，方岚竹漂亮的成绩单和履历得到了老师的认可，可他并不想这么快就下定论，所以面对有意无意的试探，他通通挡了回去。也不知道顾铭打电话给他又想说什么。方岚竹想学习纪如斯的冷处理方式，可顾铭到底帮了他许多忙，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接起了电话。“岚竹，”顾铭温和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今天晚上我有一个聚餐，来的人.......都是学校里很厉害的学生，是老师组织的，不过他今晚不会来参加，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今晚？方岚竹心道这个时间可真是不凑巧，他今晚有安排了。似乎是听出了对方沉默中的拒绝，顾铭又道:“除了应届生，还会有几个在国外深造的学长学姐，他们刚好回国，你不是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吗？可以和他们接触接触。”方岚竹没有出国的打算，就算有，那也是公派留学生——是读了研究生以后要考虑的事情，不是现在。不过顾铭说得也有道理，提前了解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坏处，说不定学长学姐还能在保研和选择导师这种事情上给他一点建议。机会难得啊。......但是话剧演出的机会也很难得，下次有演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不过纪如斯今晚上也不一定会来看话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可能会来——方岚竹赌的就是这种未知的可能性。“岚竹......今天晚上的机会真的很难得，你能明白老师的意思吗？”顾铭委婉地催促他。他当然明白，方岚竹很清楚，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可是......万一纪如斯来看话剧了呢？错过今晚的偶遇机会，他想自己并不会开心，哪怕哈佛给他发了offer——好吧，他还是会很开心的——那可是哈佛！短暂的的胡思乱想之后，方岚竹开口说道:“学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果你是觉得就只有你一个低年级的不自在的话，别担心，眭妙妙也会带一个跟你同年级的学生过来。”顾铭抢在他前面开口说道。他可能已经把被拒绝的理由想了个遍，当方岚竹如他所愿地问出是谁的时候，他松了口气，慢慢地念出了那个名字:“纪如斯。”

 我没事

    11“喂，妙妙姐。”“纪如斯！”眭妙妙的声音在风声中听起来有些失真，“我在H市的机场！你在哪？快过来接我然后请我吃饭！”“你回国了？”纪如斯有些惊喜，“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们？”“短期出差！快快快，我明天就飞走了！”纪如斯一边拿东西一边对她说：“快不了啊，我打车去机场要半个小时呢。”“方岚竹呢？让他送你过来啊！”眭妙妙那边吵得很，所以她不得不抬高声音。“他不在，”纪如斯穿上鞋，关上门，沿着单元门的楼梯快步走下去，“我们分手了。”“啊？”眭妙妙发出一个带着惊讶和疑惑的气音，纪如斯假装没有听见，如常地问她：“你在机场的哪个出口？给我发个定位。”眭妙妙回过神，“我先回酒店好了，你来酒店找我，一会儿我把酒店名字发给你。”“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挂断电话，纪如斯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机场酒店，两人见面后，眭妙妙拉着他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牛肉火锅店。“看你眼下的黑眼圈，我就知道你又通宵赶稿子了。”眭妙妙看起来饿极了，牛肉烫了几秒钟吹了吹就往嘴里塞，纪如斯索性放下筷子，替她多涮点肉。“你也次啊！”她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一会儿再吃，你现在看起来像恶鬼投胎。”纪如斯开玩笑道。“你不懂，在国外待久了就等着这一口呢！诶，你吃这么点没事吧？多吃点多吃点！”眭妙妙的筷子更加忙碌起来，她的关心被她掩藏得很好，纪如斯看着她，轻声地回答道:“我能有什么事。”是啊，他能有什么事情呢？分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仅仅意味着与方岚竹分开罢了。分开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人生活。只是一个人生活而已，只是没有办法尽情地找人聊天，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和人倾诉，没有办法全身心地去依赖某个人......而已......分手......意味着孤独。朋友和恋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但是没关系，他不是那种失去恋人就会撕心裂肺的类型。“我说啊，斯斯，”眭妙妙搅拌着碗里的牛肉，“明天A大的同学聚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参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明天？我好像没有收到消息。”“你不怎么用邮箱吧？你可是优秀校友，肯定邀请你了。我明天下午去A市的航班，你跟我一起走吧？就当散心好了。”确实，他好不容易交上了稿子，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不想打开工作邮箱了。纪如斯思考了一下，散心的话也没有必要去A市，附近就有很多的旅游景点，而且聚会这种事情对他而言还是有一点麻烦的，他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与别人交往，总觉得和别人没有共同话题，没话找话的话又会聊得很尴尬。如果身边没有人来引导话题的话......“不了吧......”他拒绝道。眭妙妙也不强求，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情。“其实这次我回国除了出差，还有一个任务。”她的声音温柔了下来。“斯斯，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吧？叔叔阿姨他们......都很想念你。”

 在月光下

    12跟预期的不一样，聚餐安排在校内的一个大教室里，课桌被拼成了两条长桌，桌上摆满了各类食物。方岚竹推开门的时候，冷餐会已经开始了，教室里有不少人，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手里的餐盘里装着吃食，随意地交谈着。一边走，一边吃，一边聊，相比于坐在大圆桌旁边一起吃饭，这种形式显然更随意，也更自在。方岚竹装了点食物，眼睛在人群中逡巡着——他想去跟纪如斯打招呼。“岚竹，这边。”正在跟熟人交谈的顾铭看见他，挥手喊他过去，给他介绍对面的博士生。他们显然是一个课题组的，顾铭很希望他也可以加入他们。但是方岚竹只是礼貌而客气地回应，更多的时候他只当一个倾听者，顾铭似乎也看出来了他的心不在焉，尽可能地将话题往他的身上引导。他没找到纪如斯。方岚竹突然有些烦躁，眭妙妙也没有来，难道他们临时变卦不来了吗？可是他刚来又不方便立刻就走，话剧表演已经开始了，他在演出厅的门口站了五分钟，确定没见到纪如斯才急忙赶过来的，他以为他在这里，可是他不在，总不至于他前脚刚离开演出厅。后脚纪如斯就去了吧？这是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方岚竹不自觉地皱眉，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小蛋糕。突然，教室的门再一次被人打开。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原来在这里！”活泼的女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眭妙妙大步走进来，笑着说道：“抱歉抱歉，记错教室结果迟到了。”“妙妙姐。”“妙妙，你迟到很久了！”“妙姐，你怎么才来！”......显然这里的人都认识她。眭妙妙，曾担任校学生会会长，连续四年获得国家奖学金一等奖的优秀学生，据说已经拿到了好几个国外名校的offer，在学生中人缘也很好，这得益于她爽朗的性格和不偏不倚的三观。与方岚竹的长袖善舞不同，她是完完全全凭借自身魅力得到身边人的喜爱和尊重的。她才刚出现，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人群呈现出向她靠拢的趋势，就连顾铭和他身边的博士生都下意识地上前。方岚竹站在原地，瞥见一个身影，心跳忽然激烈了起来。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眭妙妙的身上，而跟着她走进来的纪如斯自然就被选择性地忽视了。他进门的时候有些紧张，后来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他就放松了下来，好奇地看向桌子上的餐食，在琳琅满目的食物中寻找自己喜欢的。像一只觅食的仓鼠。方岚竹忍不住这样想到，他抿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唇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沉稳一点，然后慢慢地走到纪如斯的身边，装作拿食物的模样，在恰当的时机向他介绍道：“这个小蛋糕，很好吃。”纪如斯疑惑地望向他，似乎在用眼睛问：跟我说话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上那双清凌凌的黑眸，方岚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甚至紧张起来，但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草莓口味的，很好吃，建议你试一下，纪同学。”纪如斯恍然大悟，原来是认识他的人。但......“我是方岚竹。”他脸上的表情谁都看得懂，在他开口之前，方岚竹抢先介绍自己，顺势套近乎道:“好巧啊纪同学，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他说话的口吻很熟稔，这让纪如斯有了点印象，好像之前他也是这样自来熟地跟他搭话的。“是啊，好巧。”回复完这句话，他自觉已经完成了这段社交，于是便专心地吃起食物来。小蛋糕很好吃，柔软的蛋糕胚有着可可的风味，细腻的奶油甜而不腻，连草莓都不酸，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纪如斯不舍地咽下最后一口，眼馋地望着剩下的。他不能多吃甜食，所以吃完一块后就不能再吃了，真可惜。方岚竹心中暗暗得意，他就知道纪如斯会喜欢小蛋糕。“这个油炸糍粑也很好吃。”他再次开口，借着美食迅速地与纪如斯熟悉起来。可惜好景不长，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眭妙妙没有忘记她带来的小学弟，将纪如斯喊了过去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熟人。她是外语专业的，而纪如斯是汉语言专业，方岚竹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能带来这种场合的必然是自己重视的后辈，难道他们两个不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岚竹若有所思，他作出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站到了眭妙妙那群人的外围，悄悄竖起耳朵倾听着。纪如斯看起来不善于交际，性格腼腆，尤其在陌生人面前不爱说话。一开始或许还能回应几句，但到了后面，他就只是站在眭妙妙的身边，眭妙妙也发现了他的沉默，问他要不要去找认识的人聊一聊天。于是纪如斯点点头，说自己要去一趟卫生间，然后走出了教室。方岚竹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在他的身后喊他的名字：“纪如斯，你要回去了吗？”纪如斯闻言转过头，犹豫地说道：“嗯......我想回去了。”只要发消息和妙妙姐说一声就好了吧。“那一起走吧，我也有点事要提前离开。”方岚竹说道，“我是骑车来的，可以载你一程。”“好啊。”纪如斯想了想，觉得这是回宿舍最便捷的方式。“说起来，今天演出厅有校外的话剧团来表演，我有点兴趣，你想顺路去看一看吗？”“......啊？”他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是，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注意校内活动通知的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岚竹一边庆幸自己没有一条路走到黑，一边打开学校的微信公众号，给他看今晚话剧的基本信息。纪如斯果然有了兴趣，他看了看时间，担忧地说：“会不会已经结束了？”“现在过去能赶上下半场。”方岚竹笃定道，“走吧，我们得快一点。”刚说完，他就拉起纪如斯的手，向着楼梯跑了起来。楼道里回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方岚竹听着自己如擂的心跳，他的神经高度紧绷，时刻在意着身后纪如斯的反应。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大胆，一不小心就会适得其反，可若是纪如斯不抗拒这样的行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更近一步，不再是陌生人、同校的同学。他希望纪如斯能够对他印象深刻，他才不想做面容模糊、擅长搭话的方同学。这是一场豪赌。纪如斯确实没有料到对方会直接拉着自己跑，但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挣脱，而是感到很刺激、很紧张。第一次有人带他做这样的事情。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向身后不断后退着的教室长廊，在他的眼中那些白色的墙壁和黑色的门都逐渐晃动、变得扭曲起来，他隐约有一种他们正在逃离某种东西的错觉，这种离奇的想象让他兴奋得头皮发麻，对未知的恐惧又进一步滋长了这种刺激的情绪，他很喜欢这种被人拉着一起跑的感觉——呼啸的风中，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一起，有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致命的浪漫。一时间很多经典的电影和桥段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精心挑选着自己想要扮演的角色，全然没有注意到方岚竹越握越紧的手。方岚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感受到手上的力度——也就是纪如斯回握住他的时候，他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赌对了，纪如斯就是这样的人！要问为什么他能猜到，方岚竹更倾向于这是一种默契和心有灵犀，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他会喜欢。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出了教学楼的大门，相视一笑。纪如斯坐到电瓶车的后座上，方岚竹转动手把，叮嘱道:“抱紧我，我怕把你摔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纪如斯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十分顺从地展开双臂搂住他的腰——方岚竹一下子用力过猛，电瓶车猛地向前冲去。纪如斯吓了一跳，下意识搂得更紧。方岚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倒不是因为电瓶车，而是因为紧贴着他的另一个人。抱得好紧......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在感受纪如斯的身体和体温的同时，他还要分心开车，这简直是一种折磨。月色漫漫，柔和的晚风撩起两个人的头发，带来舒爽的凉意。两个相依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无限拉长，倏地又恢复成原样，然后再一次循环往复。在电瓶车低鸣着的电机声中，方岚竹望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校园道路，自私地想要开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就这样披着月光一直开下去，最好终点永远不会到来。

 神经病

    13从出租车上下来，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九点半了。纪如斯抬起头看着天上那轮既不圆也不亮的月亮，莫名地有些惆怅。一个人待在家里写稿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出了门之后，总会有几个瞬间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寂寞的感觉说不上难受，但也绝对不好受，更多地表现为内心的空虚和思想的无聊。就像一场潮湿的雨季，无端惹得人心烦。纪如斯站在路边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道回家以后自己要干什么。如果高清义在的话，他们两个或许可以聊一聊天。但是清哥去女友家给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庆祝生日了，这几天都不在。也就是说，将近一百平的房子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游戏也进入了倦怠期，整天睡觉的话也很无聊......“你爸妈都很想你。”眭妙妙的话语不期然地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纪如斯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悠悠地走回家。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来，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望过父母了。父母都在国外做生意，于是他也出生在国外，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大好，经常生病。好不容易长到了十一岁，又得了感冒，反反复复一个多月都不见好，在国内的爷爷奶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把他接来了身边，特意请了一位老中医来给他调养身体，于是他就在国内定居了，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到父母的身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单方面地跟父母断了联系。既然他的父母释放出了求和的信号，那他就找个时间回一趟家吧。纪如斯有些别扭地想，为自己当年的任性感到些许尴尬。但是能吵成那样以至于断联他的爸妈也很有问题！他是不会主动去道歉的！他已经能够想象到他爸见到他时脸上的表情了，那个喜欢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一定会问他为什么回来，然后再对他现在的职业挑三拣四。啰嗦的老头子。数落完亲爹以后，纪如斯的心情好了一点，现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也没有那么让人心情抑郁了。他不喜欢太过于安静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身体差，需要静养，父母常年不在家，爷爷家也总是很安静，他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中文不好，所以也没有几个朋友，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书，唯一的玩伴或许只有那个老中医的孙子，每周都能见上一次。他的童年太寂寞了，所以长大后特别害怕一个人，很希望可以一直有人陪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小区的道路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了，路灯暗淡地亮着，偶尔路过几个人的身边，也都看不清对方的脸。纪如斯想或许对方也和他一样，什么都看不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单元楼下也站着一个人，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团黑影和一个红点，刚走近就闻到了淡淡的烟味。纪如斯拧了拧眉，微微侧过头，贴着门走进了单元楼，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斯斯？”是熟悉的声音。纪如斯回头，见到方岚竹从阴影处走出来，站在离他约有三步远的地方。“真的是你。”他牵起唇角似乎想要笑一下，但是他的脸太僵硬了，有点笑不出来。纪如斯倒觉得很平静，毕竟他已经痛过了，而方岚竹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在这。”这不是疑问句，倒像是某种客套话，透露出主人敷衍的态度。“下班晚了，路过这里，所以想要来看看你。”方岚竹闻言低下头，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顺路买了你喜欢的那家的糕点，本来想送上去的，但是我看你家里的灯没亮，以为你睡着了。”纪如斯看着伸到他面前的纸袋，知道方岚竹在说谎。他的公司到这里根本不顺路，糕点店下午五点就歇业了，那时他应该还没有下班，除非他早退，不然根本买不到。“你没有必要再做这种事情。”纪如斯有很多话想说，或许他应该骂几句难听的，但是说出口的就只有这句冷冰冰的拒绝的话。他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对面的人被拒绝后露出的隐忍又痛苦的眼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岚竹上前一步，强硬地将纸袋塞进他的怀里，握紧颤抖的手，声音里带着些讨好：“如果你不想吃，可以给高清义，或者扔掉。斯斯，你知道的，我不吃这个。”纪如斯默然，接着拿出手机，“那我把钱转给你。”“......”方岚竹：“也行？”虽然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删掉对方的微信，但是很默契地共同选择了扫码付款的方式。“身体好一点了吗？”看着手机上的收款消息，知道他们短暂的对话就要到此为止了，方岚竹突然这样问道。“嗯。”纪如斯收起手机应了一声，转过身，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个话题。方岚竹抬起头，目光追随着他上楼的背影，回想起从前，他们都是肩靠着肩一起走上楼梯的。但是现在，他只有目送的资格了。“斯斯！”他不由自主地喊他的名字，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知道他应该体面地离开，不要再纠缠前男友了，可是......可是！“斯斯！”他心中苦涩，追了几步又喊一声，或许他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回应，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然而纪如斯就像没有听到似的，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如斯握紧了楼梯的扶手，在转弯时死死地盯着地面，刻意不去看楼下那个身影。他逼自己大脑放空，忽略掉那两道能激起他条件反射的声音。直到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陷入了一个散发着淡淡的烟味的怀抱。方岚竹的喘息声清晰地出现在耳边，纪如斯一时间有些恍惚，过了几秒才开始挣扎，但是他的双手全都被方岚竹握住交叉地锁在腰间，他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都能感受到自己和对方重叠在一起的激烈跳动的心脏。咚、咚、咚......心跳声如擂鼓一般响在耳边，老小区的声控灯并不灵敏，狭窄的楼道里连月亮都吝啬于施舍光亮，眼前的黑暗刺激了其他感官，纪如斯能够感受到有灼热的呼吸轻轻拂在他的后颈，激起一小片皮肤的战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对不起，请让我抱一会儿。”方岚竹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将头埋进纪如斯的发间，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喃喃道：“我只是......太想你了......对不起......”他嘴上道着歉，手上的力气倒是愈发大了，简直想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松手......”纪如斯闭上眼，坚定地推开他的手。方岚竹不舍地缠住他的手指，像纠缠在一起的线球——剪不断、理还乱。他的吻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借着黑暗的掩护，他的动作越发大胆、也越发激烈起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息之后，纪如斯被推到了墙上，两只手被分别压在耳边，方岚竹十分有压迫感地覆在他的身上，因为被拒绝亲吻嘴唇，所以他只能缠绵地亲吻他的下颚。“方！岚！竹！”纪如斯被迫抬头，咬着牙喊他的名字，压低了声音呵斥道：“放开我！”方岚竹逐渐放肆的动作猛地停住，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纪如斯的耳垂，被敏感地躲了过去，紧紧接着还听见了一声很响亮、很不耐烦的“啧！”。这道声音就像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穿过他的胸膛，他的心脏顿时血流如注。纪如斯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发现能够推动以后，他毫不留情地用小臂和手背抵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开，然后用手指狠狠地蹭了几下自己刚刚被碰过的地方，心中油然而生的恶心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眉，对待方岚竹的态度也急转直下，越发不耐烦起来。方岚竹松开了他。纪如斯含着一口恶气，见他还挡在自己的身前，语气很差地对他说：“还不让开？！”“斯斯......”方岚竹的手虚虚地搭在他的腰间，很突兀地跪了下来，就跪在他的面前，把纪如斯吓了一跳。纪如斯又是惊又是怒，惊疑不定地想他又在搞什么鬼？“你干什么——”他看见他的动作，吓得都快原地跳起来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呀，他不会因此折寿吧？方岚竹今天来真的不是来害他的吗？！“至少......”方岚竹的声音颤抖着，他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楚。“至少......我还有一个用处......斯斯......”他抓紧了他的衣服，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还有一个用处......斯斯，拜托......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不要不见我......”他的语言突然开始混乱颠倒，纪如斯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弄明白的那一瞬间，他笑了。他冷漠又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跪在他面前自轻自贱的男人。“你想做什么呢？”他轻轻地问道。方岚竹急切地回答他：“我会听话的，斯斯，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狗——”“啪！”话没有说完，方岚竹就被纪如斯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纪如斯气得身体都在发抖。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把他当成什么人？！短暂的震惊过后，方岚竹好像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偏着头，用手捂住自己被打得发肿发烫的脸颊。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打得好，斯斯，打得好。”说完，他抬起手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对不起。”他低下头，“是我太龌龊太无耻了，扇我耳光反而会脏了你的手，我自己来。”眼看着他又要开始自虐行为，纪如斯及时喊停。“我不想看你作秀，我想要回家，你可以别挡我路吗？想扇自己耳光随便你，跟我无关，现在，我要回家。”他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方岚竹这次终于听话地让开了道路，纪如斯踩着怒气重新踏上楼梯。“我真的很抱歉。”身后传来充满歉意的声音。他没有再理会方岚竹的道歉，重重地关上门。回到家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骂道：“神！经！病！”

 什么意思

    14方岚竹最近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就像游戏爱好者一样，致力于去纪如斯的面前刷存在感，顺便提升一下好感度。文科生的宿舍跟他的不在一栋楼里，不过这不妨碍他成为纪如斯宿舍的常客。纪如斯有三个舍友，其中舍长名为高清义，是一个块头很大的男人，浓眉大眼、手长脚长，还会骑马，一看就很让人有安全感。见到方岚竹又过来找纪如斯去教室，他与剩下的两个舍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这个男的怎么回事？天天来找我们斯斯？」「搞经济的心都脏，他不会是男同吧？看上斯斯了？」「天呐，好恶心，清哥，能不能把他赶出去？」「要是斯斯被这个男的骗了怎么办？」高清义用眼神示意他们先别急，接着清了清嗓子，叫住了背着书包走到门口的纪如斯，“斯斯，等一下。”“怎么了清哥？”“去学习的话我跟你们一块去吧？刚好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啊。”纪如斯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回头对方岚竹说道:“我想和清哥一起去。”方岚竹微笑:“可以啊。”路上，高清义状似闲聊地问纪如斯，“你们平时都一起去做什么？”“就是找个教室一起学习，然后吃饭散步这样。”“那挺好的，多出门走动对你的身体好。”“我也这么觉得，医生也让我多运动。”“那以后傍晚我们宿舍一起去操场散步吧？”“好啊。”高清义转头，看向走在纪如斯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方岚竹，发出邀请，“你呢？要不要到时候跟我们一起？”方岚竹保持着脸上得体的社交微笑，与高清义对视。他想他知道了，这个高清义在敲打自己——少打纪如斯的主意。就只是交个朋友也要这样严防死守的吗？“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他这样回答，看向丝毫没有察觉到情况的纪如斯，三指并起扣在掌心，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摇了摇，“纪如斯，记得发消息给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啊。”纪如斯或许觉得有趣，也学着他的模样并起手指放到耳边，笑着说道:“我会找你跟我们一起的。”方岚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被他脸上的笑容吸引，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还有第三人在场，他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高清义一直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看见他现在刻意与纪如斯保持距离的样子，心中一哂。高清义的外表很容易被人误解为粗犷的汉子，毕竟他祖上都是游牧民族，从基因里就带着与草原上的动物们如出一辙的彪悍。但是他有两个弟弟妹妹，还是小孩子的他早早地就背负起照顾更小的孩子的责任，他还要帮母亲做饭，帮父亲赶羊，甚至他弟弟妹妹的衣服都是他亲手缝补的。他其实很心细，所以早早地察觉到了纪如斯的天真和不谙世事，他忍不住将他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照顾。而现在，他也察觉到了方岚竹对纪如斯的在意。他不讨厌方岚竹，只是这个人长袖善舞的社交属性很让人不安，担心他接近纪如斯仅仅是因为有趣，等觉得乏味了就会抽身离开——这一定会让纪如斯感到难过，因为他是对朋友很真诚的人，分辨不出其他人接近他到底有什么样的用意，所以他才会变成难相处的那类人。这种人在方岚竹的眼中大概率会成为一种挑战、一款引起他兴趣的游戏、一道难题，等探索完全貌，他就再也不会回顾。高清义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他不会对纪如斯的生活多做干涉，他只是想让方岚竹知道——纪如斯不是没有好朋友。他相信方岚竹能够明白他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