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后我躺平失败了》 18 解释 那冒牌货之事断是无法与傅之行细说的,段逸宸在心里叹了口气。“许是府里有人拦住了你的消息,我并未收到你的信。”很蹩脚的理由,但不论傅之行信不信,不是他做的事,他才不愿意背锅。傅之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殿下怕是对府里下人太过仁慈了些,有人才敢如此越俎代庖。”段逸宸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起身坐回了书桌后的座位继续磨他的墨。傅之行依旧跪着,只是不再低着头。段逸宸看得出,他的眼神满是痛苦与恳求。“你想让我如何救你的父亲?我在朝堂上既没有自己的势力,陛下也不宠信于我,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能力改变陛下的旨意?”说到这,段逸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跟着三皇子,至少希望比我大。”“若殿下不嫌臣啰嗦,臣愿一点一点解释。”段逸宸来了兴趣,“你说。”“丞相的小女儿与四皇子订了婚,未来便是四皇子正妃。丞相虽未公开站队,但朝堂上官员们已将他默认为四皇子一派。”哦?这事儿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想必不是近期才定下的婚约。段逸宸点点头,装作他一早便知的模样,示意傅之行继续说下去。“三皇子告知臣父亲入狱的真相后,便要求臣为他做事。臣本以为三皇子也想趁此机会削弱四皇子与丞相的势力,才信了他保我臣父亲出狱的承诺。但未曾想...”傅之行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臣前几日偶然得知,三皇子准备等臣父亲的判决下来之后再请人上书参奏赈灾一事,只为等一切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之地,但等到那时,只怕...”傅之行苦笑一声:“臣父亲年迈,在流放途中因病亡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段逸宸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三皇子在打什么主意。他手里定是有丞相陷害傅尚书的证据,只是要让那证据发挥最大的作用,还需一点催化剂。比如,一位无辜老臣的死。届时陛下再追查起来,责任可就大得多,虽不至于能彻底扳倒丞相,至少也能破坏陛下对他的信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之行现在,的确是走投无路。段逸宸理清了其中利害,却还是有一点不解,“照你所说,三皇子并无意解救你的父亲,甚至还会推波助澜将他害死,你背叛他也在情理之中。”“谈不上背叛,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段逸宸笑了:“说得不错。所以你今日前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我知道上次刺杀你能让我这么轻易地查到线索,是故意留的痕迹,是你在引导我联系你。”那次刺杀,除了小七心急护他受了伤,其余一切不论从时间地点,还是行动方式,都如一场荒诞的闹剧,并不是傅之行的行事风格。傅之行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人,“臣有事要告知殿下。”段池一直沉默着,若他有意隐匿,极少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踪迹。“不必避讳他,你直接说。”“殿下可还记得先前的火器营被盗案一事?”自然是记得的。那冒牌货私自追查这个案子被陛下发现,连累他在冷风里被罚跪了两个时辰。“你的意思是三皇子与此案有关?”傅之行点头,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火器营被盗一案的主谋正是三皇子。” 17 傅之行:“臣走投无路。” 傅家的宅邸被官兵重重围着。自从傅尚书入狱,傅家的下人逃的逃散的散,原本往来不绝的门客也销声匿迹,往日偌大的家族就这样倒下。靠山一倒人心涣散,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段逸宸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混在来往的的民众里。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座府邸,即使当家人入狱,但傅家也未免落败得太快了一些,想必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若他没猜错,三皇子就是那个罪魁祸首。确定了心中想法,段逸宸便离开了。时至今日,傅之行不可能还住在这里。他想见他一面,就要从别处想办法。段池与段逸宸打扮类似,刻意微驼着背跟在他身边,见段逸宸一直皱着眉,便知主上还在为此事烦恼。他回想起过往主上几次询问他的意见,便壮着胆子开口:“属下愚钝,傅大人每日都在上朝,若主上苦于寻不到他的住处,属下可在明日带他来见您。”段逸宸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也算是灯下黑了,只想着他大概被三皇子监视着,却忘了他身为朝廷官员,无论如何都是要上朝的。小七,多谢你。”段池被这一声谢惊得都想跪下了,“属下,属下为主上分忧乃分内之事,担,担不得这声谢。”余光能看到这可怜的小影卫脸都涨红了,段逸宸也不再逗他,带着人回了府。倒是不需要段池去把人亲自带来,先不说宫内危机重重,即使是段池的身手也不能保证来去自如,突然让傅之行走一趟,他也未免会配合。只需要带个消息,人自会上门。至于监视他的那些人,段逸宸相信,傅之行自有办法骗过那些人,就不需要他去操心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日晚。窗外是浓重的夜色,只听得见树叶摩擦的哗哗声。段逸宸收回视线,坐在书桌前继续给自己磨墨。这种小事原是不需要他来做的,只是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小七也被他派去守着门外,等人等得有些心焦,总得找些事情来做。他其实无法确定,今夜他等的人,是否会出现。小七今日回府时,对他信誓旦旦道,消息已经传到,且未引起旁人注意。对于小七的话,段逸宸自然是信的,但其中可能会生出的其他变数,他难以预料。沉思间,书房的门被人叩响了。三轻一重,是他曾与小七约定过的暗号。段逸宸眼睛一亮,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并不是熟悉的白衣,傅之行身着一身夜行衣,显然是为了便于在黑夜里行走。同两人上次分别过去的时间不算太久,段逸宸却觉得傅之行消瘦了一大截。他还未起话头,傅之行摘下面罩,对着他直直地跪了下去。段逸宸捏紧了手中的墨笔,按耐住了自己发问的冲动。按本朝律法,七品官员见皇子无需行此大礼,更何况两人还是私下见面。他在等傅之行一个解释。跪着的人并没有抬头,额头始终抵着地面,“臣向殿下请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何罪之有?”“意图刺杀皇子,死罪。”傅之行就这么承认了,没有任何铺垫与解释。段逸宸的指尖不知在何时沾染了墨印,他从书桌后起身,走到傅之行身前,“你抬起头,看着我,再说一次。”傅之行缓缓起身,段逸宸这才注意到他的双眼是赤红的。但傅之行未曾与他对视,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臣两次意图刺杀殿下,是死罪。”段逸宸怒极反笑,“既然是死罪,为何不投案自首?你半夜来我府上,便是要同我说这个?你若真寻死,我的影卫就在门外,你应该已经和他打过照面了吧。”傅之行:“臣不惧死,只求殿下救救臣的父亲。”察觉到屋内逐渐紧张的气氛,段池捕捉到某个字眼,轻盈地闪进屋内。他照例站在角落里,只等主人一声令下。段逸宸逐渐冷静下来,打了个手势示意段池一切无碍。他在屋内踱了两步,用沾了墨印的手抬起傅之行的头,“你意图刺杀我,我为何要救你的父亲?”“三皇子意图对殿下不利,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臣不得已才布局刺杀。”果然是三皇子,局势已然明了。段逸宸已经能够推断出两次刺杀的大致经过了,但他偏要逼傅之行将事情全盘托出。他假意被激怒,手上的力气重了三分,“你的意思是,你布局刺杀我,我还得感谢你没下死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之行闭上眼睛,“臣不敢。”“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你都敢同他合作,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臣...”傅之行几次张口又闭上,最后还是咬着牙道:“臣走投无路。”说出这句话,他似乎泄了口气,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父亲入狱后,我打听过幕后推手,但没人愿意与我过多交流,是三皇子告诉我这背后是丞相在搞鬼。丞相与我父亲政见素来不和,我略一推断便知他没有骗我。朝上无人愿意与丞相为敌,我...”说到此他轻笑一声,“说来可笑,我一度以为父亲在朝中人缘不差,家里门客也络绎不绝,直到父亲一朝入狱,竟无一人肯为他求情。”傅之行睁眼与段逸宸对视,轻声道:“原来人与人的交情是如此脆弱的东西。”段逸宸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为何不与我说?”“臣曾给殿下写了三封信,但没有一封得到了回复。臣也曾在殿下府外站了一天一夜,但依旧无缘得见殿下。臣...该如何同殿下说呢?”段逸宸听到这便明了,又是那冒牌货留下的一堆烂账。 16 是傅家的人 这本身就是陛下赐予皇子影卫的意义。保护皇子的安危,必要时,献出生命。但不可否认的是,段逸宸在听到段池那句话时并不满意,皱眉想要反驳,却又没找到任何一条合适的理由,因为影卫用命来保护主人,本就是理所当然。段池不知道主上为何在听见他的回答后就沉默了,甚至皱起了眉。他惹主上生气了?段池不安地低下头,又忍不住抬眼偷看主上的表情,一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绞着,指尖都在手掌心留下了数个浅浅的印迹。自以为很隐秘的小动作其实都被段逸宸看见了,不断往上偷瞄的视线像极了不住试探的黑猫,伸出爪子在他心口挠了挠。段逸宸只觉那点烦闷都被驱散了干净。这事其实很简单,在不涉及皇权的事上,他都尽量随心而活,既然他不愿段池为他赴死,那便说明段池对他而言很重要。既然如此,尽量让段池远离危险便是。段逸宸回过神,伸手揉了揉段池的脑袋,笑道:“无事,我们走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玄铁和墨铜的效率很高,段逸宸尚在和段池比试的时候,就有侍女候在一边等着汇报。想着此事终于能有一个结果,段逸宸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他总觉得此事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但三皇子此人心狠手辣,与这伙人的行事风格大不相同,且他们留下了太多破绽,不像是三皇子会做出的计划。若能如此轻易地查到他身上,那三皇子也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带着满心疑问,段逸宸步入殿内,挥了挥手让玄铁直接开始汇报。省去了问安等诸多废话,玄铁言简意赅:“属下查到了,腰封上的纹路来源于傅家,正是已经入狱的傅尚书所属。”大殿内一时安静无话。玄铁见迟迟没有回应,便开口接着往下汇报:“根据制衣店的老板,与腰封同批的衣物是许多年前就做好了送去傅家的,并非临时定制。属下以为,这是一次十分仓促且缺乏准备的行动,如此明显的线索...”段逸宸抬手示意他停下,问道:“你认为是谁主使?”“傅尚书入狱已久,刺杀殿下并不能帮助他脱困,属下认为刺杀与他有关的可能性不大。至于傅家剩下的人,属下常年在边关,对京城的势力并不太了解,请殿下见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在听见“傅家”二字时,段逸宸心中就浮现了一个名字。傅之行。先前设局意欲杀他,失败后不甘心,再另行派人行刺,十分合理。但傅之行并非如此鲁莽之人,况且以他的才智,不可能做出这样处处是漏洞的计划。除非...除非他此举,本就意不在杀他。若不为杀他,那这一出刺杀的戏码,是为传递信息,还是演给背后之人看的?又或者两者兼有?三皇子,段祺铭。段逸宸在嘴里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眸光变得冷咧。不论先前那个冒牌货是如何招惹他的,他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一方偃旗息鼓就能如常,若他要争,那便争。至于傅之行,不论刺杀一事否是他做的,只要与傅家有关,段逸宸都需要再见他一面。几息之间,段逸宸便做好了决定。“我知道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玄铁与墨铜告退后,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下了段逸宸一人。同平日里一样,段逸宸轻轻唤了声“小七”,段池便如同鬼魅般从阴影里闪出,出现在主人面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事,你如何看?”段池一惊,“主上之事,属下不敢妄议。”“上次去见傅之行时,你也在场。若我再去见他,你认为这是一步险棋,还是好棋?”见主人目露询问,似乎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段池壮着胆子道:“既是险棋,也是好棋。”这是一场赌博,赌三皇子对傅尚书的判决结果毫无作用,赌傅之行已经与三皇子生了异心,赌那次刺杀真的是一场演给三皇子看的戏码。尽管段逸宸对此有七八成的信心,但只要有一成可能这是对他设的局,这就是一场豪赌。也许是段逸宸赞赏的目光给了段池底气,他再次开口:“但属下认为,主上不应该同上次一样孤身前往,风险太大,若是能让傅公子来此,是再好不过。”“他大概被三皇子的人监视着,来我府上未免太过显眼。”段池沉默着思索了一阵,“属下有一计可行。” 15 “我的话就是规矩。” “伤势如何了?”段逸宸问。“回主上,属下无碍。”段逸宸挑了挑眉,明显不太相信他口中所说的“无碍”。这人曾经可是连断了两根肋骨都能装作无事发生的。“过来,让我看看。”段池犹豫了一下,膝行两步,干脆利落地脱掉了上衣,露出包满了纱布的背。伤势严重处隐隐有血迹渗出,但总体还算干净,确实如他所说,对一名影卫来说算不得什么。手臂上的伤口要更严重一些,用了上好的伤药,却还是将覆盖在上面的整片纱布染得血红。这也是因为段池是个闲不住的,大大延缓了伤口愈合的速度。段池低着头,许久没听到主上的下一步指令,心里有些打鼓,偷偷往上看了一眼,就对上了段逸宸看过来的视线。他看不出那里面的情绪,猜不透主上此刻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该做什么。段池匆匆忙忙地收回视线,整个人僵着一动不动,只是耳朵变得通红,映在高高的马尾间。段逸宸轻轻笑了一声,原本在看到小影卫如此不在乎自己伤势时变得有些糟糕的心情一下子变好,心里暗叹和他较什么劲呢,他自然有办法让段池重视起来。“伤养好前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不希望这影响到你的任务效率。”段池点了点头,“属下明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他想说,即使带着伤,也不会影响到他完成任务。但既然是主上吩咐的,那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许之后有任务容不得一丝闪失。作为主人最锋利的那把剑,他明白自己的重要性。段逸宸见段池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满意地靠在椅背的软垫上,一阵困倦之意却在此刻袭来。他抬头捏了捏眉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夜折腾到太晚,今早又因为四皇子那厮早早地起来,的确是有些睡眠不足。只是眼瞧着就要到午膳的点了,大概睡不了多久就要起来。要寻个法子打发点时间。他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了段池腰间的剑上,脑子里突然有了个主意。跪在一旁的段池正犹豫着,不知是该离开还是留下,就听见段逸宸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小七,走,陪我去后院练练手。”段池眨眨眼,啊?等段池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后院,手里握着根随意捡的树枝。段逸宸利落地用绳子将宽袖扎紧,避免等会儿影响行动。他记着段池的伤,也没用剑,而是拿着自己出门不离手的折扇。并不是他有信心能够伤到段池,而是怕这个脑袋一根筋的家伙不会躲闪。“点到为止。”折扇在胸前展开,段逸宸眼里含笑,不等段池回答就攻了上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他曾经的武学师傅称赞过他天资过人,但段逸宸并不认为他年幼时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打得过从小在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影卫。此番一时兴起,不过是许久没活动手脚,想过过瘾罢了。段逸宸攻击的速度很快,但段池躲闪的角度更是堪称诡谲,口中还在小声念叨“这不合规矩”。只有实在躲不过去时,段池才会举起树枝格挡一下,甚至不敢用上多余的力气。“规矩?”不知不觉间段池被逼到了树底下,段逸宸倾身上前,折扇轻轻碰了碰他的左胸,“我的话就是规矩。”说完,他退后两步,张开了双臂,“而今天的规矩就是,陪我玩到尽兴。”阳光从叶间的缝隙里洒下来,映衬着段逸宸的眼睛,让里面的笑意在此刻格外夺目。段池握紧了手里的树枝,道:“属下明白。”当段逸宸第一次站在段池的对立面,才亲身感受到他进攻时带来的压迫感和冲击力。速度太快了,肉眼几乎难以捕捉,只能听声辨位,再凭本能格挡。所幸段池将力度把控得很好,在这样的速度下,树枝与折扇相撞时,也没有任一物体发生断裂。密集的进攻让段逸宸很难找到机会反击,偶尔扇子格挡不及,就会被树枝轻轻击中肩膀或是小臂。若是在真实战斗中,怕是有七八只手也已经断了。但段逸宸并没有因此没了兴致。相反,他躲避的姿势越来越熟练,有时甚至能找到机会反击,虽然无一例外都被挡下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具曾被别人夺走了四年的身体,又归属于他了。这场点到为止的“比试”并没有持续很久。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况下,体力消耗得很快。段逸宸并不会任由自己无节制地玩下去,不断的喘气就是可以停止的信号。他打了手势,段池便立即扔下了手里的东西,伸手扶住了他。一场很有用的发泄,几乎甩掉了所有上午见到四皇子后带来的糟糕心情。额角有散落的发丝被汗粘住,段逸宸随意地用手指捋了捋,笑道:“我还不至于站不住。”段池嘴拙,不知该说什么,想破脑袋也只憋出来一句:“主上很厉害。”段逸宸被逗乐了,用扇子点了点他的脑袋,“我从始至终都没能碰到你,就这还厉害呢?”段池认真地点了点头,“主上进步很快,悟性也强,若是钻研此道,未来能取得的成就一定高于属下...”说着说着他似乎是想起了身为下属不能妄议主上,声音越来越小,但段逸宸还是听清楚了。他随口说道:“若是我比你还厉害,你该怎么保护我?”“用属下的命。”段池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坚定道。 14 他很特殊 翌日。段逸宸没等来自己派出去搜寻线索的人,先等来了皇上的慰问,以及特地前来传话的四皇子。距离上次不欢而散,段逸宸已有月余没见到这位四皇子。自身自顾不暇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注别人,只是偶尔听到传言,他在丞相的推波助澜下办成了几件事,最近很得皇上的赏识。与上次分别时满脸涨红的恼怒不同,四皇子今日春风得意,趾高气昂,就差没拿着鼻孔看人。“父皇听闻了你昨日的遭遇,十分愤怒。有人胆敢在城内闹市区刺杀皇子,就是不将天子威仪放在眼里。”四皇子一边喝着茶,一边道,“刚好今日我就在宫内,父皇便让我来探望你,顺便协助你查清此事。”天子直接下的令,段逸宸无法回绝此事,加上他在此事上与四皇子没有直接矛盾,多一人替他查清凶手也并无坏处。他嘴角带着浅笑回道:“那我便多谢四哥了。”在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虚假慰问后,连夜搜查刺客踪迹的侍卫在此刻回府。段祺因在将人交给他时并未告知这两人的真名,只留下两个代号,墨铜与玄铁。下人大概已经通知过他们府内有贵客,在见过段逸宸后什么也没说,准备退下。四皇子抬手拦住了他们,漫不经心道:“本殿是来提供帮助的,查到了什么线索不如直接在这里分享,毕竟有什么是不能同父皇说的呢?”陌生的面孔,大概率是引起四皇子的疑心了。玄铁皱眉,犹疑地看了眼主座上的人,得到段逸宸的首肯后才开口:“这伙人的行踪并不隐蔽,属下在盘查周边商铺后了解到,他们是昨日上午出现的。一边是客栈,他们直接要了临街的两间房,另一边是酒楼,他们同样要了两个雅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伙人逃离时,也没有将周围的目击者杀人灭口,仅仅只是打晕了仍在原地,那些人醒来后都声称自己并未看到他们逃离的方向。“但属下还是查找到了一丝踪迹。夜色浓重费了些时间,还请殿下见谅。”段逸宸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属下追查到城郊的一处河边,直接赶往下游,墨铜则沿着河岸搜寻。属下在下游一处石滩处找到了一件黑衣,卡在石块之间,未被水流冲下去。”“可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标志?”段逸宸问。玄铁摇了摇头,“并无。黑衣用的是市面上最常用的材质,任何一家成衣店都能买到,无任何特别之处。”四皇子不耐烦地插嘴:“所以你们查了一晚上,什么也没查出来?”“回四殿下,这件黑衣可以表明,那伙人确实河边换了衣服,若是继续往下搜寻,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只是——”段逸宸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大喘气的方式,端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四皇子眼中的不耐越积越甚。“墨铜在河边找到了一条腰封,应该是顺流而下时被树枝勾住了。这腰封花纹特殊,属下猜想可以凭此查处幕后黑手的身份。”玄铁看了眼墨铜,墨铜会意,走上前拿着物件呈上。段逸宸挑了挑眉,没料到仅过了一晚便能查出真相,一路留下这么多线索,对方那伙人的水平果真有待商榷。只是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刺杀手段并不高明,也不算致命,也未夺取任何无关群众的性命,如此心慈手软,怎么看都不像专业人士。段逸宸带着疑问接过那条腰封。颜色纯白,布料入手顺滑,其上绣着众多繁复花纹,不似街边随处可见的料子。平民穿不起如此昂贵的衣饰,而大家族衣物上的纹路又绝不会和别人雷同。如此看来,只要去几个制衣店询问一番,就能得出结论。只是,段逸宸越看手中腰封上的纹路,就越觉熟悉。他应当在哪里见过。四皇子见段逸宸久久不出声,不耐道:“七弟研究了这么久,可是有何头绪?”思绪骤然被打断,段逸宸向对方投去冷冷的一眼,但很快被浅淡的笑意覆盖,“四哥要看上一眼吗?”四皇子从一种骤然被猛兽盯住的错觉中反应过来,故意咳了两声,摆了摆手,“不必了,赶紧让人拿出去盘查吧。那种感觉就像他上一回来此,被那个不知好歹的下人拦住时一样。四皇子环顾了一圈,只是今日他并未看到那人的身影,不知是死了还是又躲在那个阴暗的角落。四皇子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喝了口茶才平复下刚才的心悸。墨铜已经从段逸宸手里把腰封接过,准备听从他的指令从最近的制衣店开始问起。“属下会在两个时辰内完成任务。”四皇子见两人离开,也起身,他的随从立刻上前替他细细整理着身上衣物的褶皱。“我也不打搅七弟了,如果此事还需要帮助,一定要让我知道。”他拍了拍段逸宸的肩,凑近了些道,“至于先前约定,你若是改变了主意,欢迎随时来我府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与皇上关系拉近,连上次的矛盾也不计较了吗......他是笃定我将来会去求他。段逸宸漫不经心地想着,也不知道屋里那家伙醒来没有。昨夜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太过疲惫,段池直接陷入了昏睡。段逸宸也不忍心再把他叫醒,便任由他睡在自己的软塌上。这可是严重的失职,那家伙醒来后怕是又要惊慌失措地念叨一段“属下有罪”之类的话了。段逸宸边走边想着,心情不知不觉愉悦起来,连四皇子恶心的嘴脸也从他的脑海里消失。小七...果然很特殊。推开门,软塌上不见了人影,经过训练的影卫再如何疲惫也不可能睡过去那么久。屋内亮堂堂的,哪儿都不见那道挺拔的身影。段逸宸出声:“小七。”几乎是瞬间,段池出现了,低着头单膝跪在了他身前。 13 处理伤口/上药 段池并未将受伤一事放在心上,只不过是手臂被刺了个口子,血流不止,才让伤口看上去格外可怖。但这并未伤筋动骨,只要过个几天就不会再影响他行动。只是主上一直冷着脸,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之后回府的路上一路无话。段池抿抿唇,把“礼数”之类的话全都吞了回去,任由段逸宸抓着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腿上。他绷紧了手背,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对疼痛的感知都变弱了,只有手腕处被主上握着的地方一点一点发烫。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竟希望回府的路再长一些。遇袭一事比他们的马车先一步传到了府中,刚一进门就能看到医师提着个药箱等着,身边围着三三两两的下人。红袖上前对医师交待了几句,领着他走到段逸宸面前,神色担忧。“殿下,先回屋做个详细的检查吧。”段逸宸已经同她说过他没受伤,只是红袖心中担忧放心不下,总觉得她家殿下柔弱的身子怎么经得住这种场面,一定是在强撑。段逸宸从她的眼神了读出了她的所有想法,暗叹一声自己受伤那一个月究竟给她留下了何种印象。他没再拒绝,随着红袖往里走去。段池见状,行了个礼便准备退下。虽说伤口不大,但也需要处理一下,若是之后影响了行动耽误了主人要办的事就糟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七,你也跟着。”命令传来,段池心中疑惑,却还是立刻跟了上去。执行主人的命令总不会有错。医师为段逸宸诊完脉,又询问了一些身体上的各种情况,确认了他的确无事后,开了一些安神的药,便准备离开了。”慢着,”段逸宸出声叫住了他,“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医师随着段逸宸的目光看去,对上了站在角落里的黑衣人。看似垂着头,注意力却分毫不差地放在这边。因此段池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段逸宸说的话。为他处理伤口?是因为他这次伤在手上吗?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伤得更重的时候,主上从不会多看他一眼,一直都是他用自己的俸禄买了伤药,再自己处理。但主上自从春猎那次醒来就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不是早就发现了吗?段池脑海中思绪百转,也就没意识到自己并未第一时间回话,直到段逸宸又喊了一声,“小七,过来。”是了,若是从前他没能定时回话,主上便会发怒,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找个由头罚他一顿,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依旧耐心地等他过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池刚准备跪在段逸宸脚边,就见他摆了摆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这样更方便一些。”段池沉默着,几乎是段逸宸说一句,他便做一句。坐下,脱了外衣,将手臂放到桌面上。医师也未多嘴,看见伤口后便熟练地清理起来。黑衣之下是雪白的里衣,段逸宸眼尖地发现段池腰背处隐隐有血迹渗出,联想起他在马车上说的话,不难猜出这就是那所谓的惩罚导致的。他的指尖下意识刺了刺掌心,试图缓解胸口那一股闷气。医师的动作很快,段池又是位十分配合的伤患,只在拔出箭头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手臂全程没有任何移动。绑好纱布,医师又留下了几瓶伤药,叮嘱了换药的时间与次数,这才离去。先前派去追查的人还未回来,段逸宸暂时也不想讨论遇刺一事,就让无关人员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段池。段池在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他很少与主上这样面对面坐着,尤其是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其实他更喜欢位于下方,一抬头就能看见主上,这让他有一股安全感。段逸宸摩挲着医师留下来的药瓶,瓶身雪白,摸上去十分光滑,用的应该是上好的瓷器。这说明里面的伤药质量也不会差。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背上过药了吗?”段池点头。因为伤口在后背上,手够不太着,他只能草草地抹了一些伤药,但这应该也算上过了吧…他难得感到有些心虚。“那我便当你昨日上过了,只是看起来效果不太好。”段逸宸示意段池看自己腰处渗出来的血迹。“属下、属下无碍,谢主上关心。后天,不,明天,差不多就能结痂,不会影响任务的。”段池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结结巴巴地回答。小影卫心虚的时候眼神就会乱飘,哪里都看,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耳朵也会泛红,在苍白的肤色上格外显眼,只有他自己以为还在强装镇定。段逸宸莫名地心情好了不少,让段池跟在自己身后,起身朝内室走去。屏风后面放着一张软榻,段逸宸偶尔会坐在上面看书。“脱了衣服,躺上去。”段逸宸道。段池眨了眨眼,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开始下意识执行主人的命令,将上衣脱了个干净。后背的鞭痕大多集中在腰部,红袖知道自己力量不足,便往较脆弱的地方打,以此来弥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点也是段池赞同的。苍白的肤色与血痕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些地方没出血,却形成了肿块,看上去格外可怖。段逸宸很难想象这人是如何在后背受了这样的伤的情况下还能行动自如,除了那点无法避免的血腥气,甚至没让他察觉到任何异常。见段池还呆呆地站着,段逸宸先坐在了软榻的尾部,轻轻拍了拍,示意他趴下。段池本想搬出“礼数”那一套来拒绝,只是鬼使神差地,他什么都没说,浑身僵硬地趴了上去。主子给下属上药,何曾听闻过这样的事。段逸宸的指尖带着凉意,取了伤药,怕段池太疼还刻意放轻了动作。就像一根羽毛划过,微薄的痛楚全被酥痒压了下去,段池下意识咬住了嘴唇,生怕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他能忍痛,却难以忍受这种奇怪的感觉。简直叫人浑身没有力气。 12 再次遇袭 段逸宸几乎是瞬间清醒了,近段时间危机四伏的生活让他对血腥味格外敏感。他直起身,这股气息便消散了一些,这让他能肯定血腥味是段池身上传来的。马车在闹市中行进,前行的速度并不快,却还是免不了颠簸。段池感到肩上的重量一轻,还以为是主上在颠簸中觉得不舒服,正准备转头调整一下位置,就看见段逸宸微皱着眉盯着他。段池心一慌,脑子里迅速开始复盘今日发生过的一切,思考是什么惹了主人不快。段逸宸等着小影卫主动坦白,也没开口说话。马车里十分安静,两人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气氛。段池能听见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如擂鼓搬在耳边敲响。他几乎要受不住身上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正准备俯下身请罪,马车在这时一个急停,两人因着惯性向前扑去。段池率先反应过来,一手撑着地,一手拦在段逸宸身前,才算没发生意外。段逸宸几乎是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段池身上,鼻尖撞上他的胸膛,一瞬间的酸疼甚至逼出了一两滴生理泪水。还真是狼狈。段逸宸在心里叹了口气,试图让自己恢复平衡,手在寻找支撑点时压到了段池的腰,并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车夫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事,惶恐的声音传来:“小的罪该万死,实在是前方突然冲出来一伙人,什么也没说就打了起来,眼见着就要撞上,小的才不得不勒停了马。”红袖在车帘外小心翼翼地询问里边的情况,段逸宸懒得治车夫的罪,便随意应付了过去。段池彻底倒在了地上,鼻尖仍残留着主上倒在他怀里里留下的檀香。段池僵着身体,即使段逸宸压到了他的伤处也不敢随意乱动,忍着疼直到主上重新坐好,才从地上爬起来。马车重新起步,段逸宸仍记着段池那声痛苦的闷哼,用肯定的语气道:“你受伤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池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记着万不可让主人的话落了空,才犹疑着答道:“是。”想了想他又补充,“不会影响属下的行动。”段逸宸摸摸自己的鼻尖,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余痛。他咳了一声,决定直截了当地问:“如何受的伤?”段池看上去更疑惑了,但仍一板一眼地回答:“昨日领的罚,鞭三十。”殿下府上与他地位相近的便只有宫女红袖,他昨日将事情告知红袖后,便是由她行的罚。红袖虽习过武,手腕挥鞭的力量终究不敌专业武者,因此段池并未将这点伤放在心上,只是草草上了些药,才会导致今日连血腥气都压不住。思及此,段池意识到是他过于自大了,以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但事实上,这伤让他甚至无法在马车的颠簸下护住殿下。段池跪在段逸宸身前,垂着头,张了张嘴:“属下...”段逸宸也才堪堪记起昨日发生了事。他本就无让段池领罚的意思,但无心的一个指令,却造成了他身上的伤。他正郁闷着,见段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便堵住了他的话:“不准请罚。”段池果然闭口不言了。小影卫低着头,从段逸宸的视角看下去,倒是把他苍白的脸颊和唇色都遮了个干净。想看看他的伤,但马车上没有伤药,贸然脱了衣服又穿上反而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算算时间路程大概已经过半,段逸宸掀开车帘看了看,闹市区穿过大半,不出意外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意外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一支箭从远处的屋顶射来,等段逸宸反应过来时,破空声与箭羽一起到了他眼前。段逸宸只来得及按着段池的头一起趴下。箭头深深地钉进车壁里,若是他刚刚没有发现,这支箭很可能已经插在他的脑袋上了。段逸宸沉着脸,大喊:“有刺客!”见一击未中,更多的箭支朝这边飞来。他带来的侍卫也反应过来,将马车团团围成一圈,拦截四面八方飞来的箭。周围做生意的小摊贩四散跑开,漫天箭雨极有目标,没有伤到无辜百姓分毫,很快马车周围就清出了一片空地。马车壁几乎被扎成了一支筛子,尽管段逸宸带出来的人身手不错,却还是有那么几支箭成了漏网之鱼,刺破车帘射了进来。段池顾不上礼仪,挣脱了段逸宸压在他身上的手。马车内空间太小,用长剑施展不开,段池只能用那把短刀来劈开射至眼前的箭。一阵箭雨过后,敌人始终没有露面。骚动就这么平息了下去。刚刚躲进屋内的百姓往外探着头,见没有争斗了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段逸宸压着怒火,命令段祺因派来的其中一人去搜查周边的可疑人员,其余人随着他加快脚程回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敢在闹市区下手,是他未曾预料到的。此处人多眼杂,对方大概也知道身份极其容易暴露,这才从头至尾没有露面,甚至没有派人确认一下是否得手,就匆匆离去了。但凡事只要做过,就必定会留下线索,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人烟罕至的地方。段逸宸猜测对方短时间内并不会再次下手,急匆匆回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安危,而是因为段池的手臂受了伤。当时箭羽从四面八方射来,段池握着短刀,只顾得上一边。段逸宸手持折扇,挑飞一支近身的箭,但因空间实在窄小,那支箭擦着段池的肩钉在车壁上。段逸宸顾及着他的小影卫,行动更为受限。段池见状,情急之下一边喊着“属下失礼”,一边压着他的肩,让他全身都藏在他的庇护之下。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许多。只是等骚乱过去,段逸宸起身,才发现段池等手臂上扎着一支箭,箭头埋得极深。段池一身黑衣掩盖了血迹蔓延的速度,段逸宸抓过他的手,摸到袖口处一片濡湿,竟沾上满手血迹。箭不能随意拔出来,否则还会加快失血的速度。段池也知道这一点,为了方便行动,自己用短刀将箭尾割了下来。他一番动作,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在段逸宸抓过他的袖口后还试图收回,小声说着“血迹脏污”之类的话。这时候倒是会违抗他的命令了。 11 她看出了他曾被冒牌货取代之事/血腥气 宫内。姜宛竹早早便得知段逸宸要来探望她,却只派了一个侍从在院门口迎接,自己捧了本书卷坐在树下的摇椅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纸页上,既不昏暗也不刺眼。直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大概是侍从引着她的“儿子”往这边走来了。姜宛竹手指撵着书页,眉心微皱。她不是叮嘱过下人直接把人领到内屋去吗,怎么还往这儿引来了?嘈杂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姜宛竹听见她那侍从不停着急地说道:“殿下,路不在这儿,娘娘已经为您准备好午膳了,就在屋里呢。”远远望去,能看见一黑衣人将她的侍从拦在两步之外,任凭怎么着急,也碰不到段逸宸的一片衣角。被围在中间之人仪态端正,步伐平稳,就如同没有意识到有人试图阻拦他前进。姜宛竹内心陡然升起一丝疑虑,没来得及思考,人群已经到了她面前。“儿臣见过母妃。”段逸宸微微附身行礼。姜宛竹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陌生又熟悉的脸庞,那股疑虑变成不可置信之情,催促着她疾行两步,抬手抚上段逸宸的手臂。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逸宸...”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眼眶也变得湿润,攥着他手臂的手越扣越紧,仿佛眼前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你回来了...何时回来的?”段逸宸看见自己母妃的反应,惊讶之外一个猜想击中了他。莫非是...莫非她看出了自己曾被冒牌货取代之事?这个猜想让段逸宸深吸了一口气,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真伪,却顾及着周围七七八八的随从,凑近了在姜宛竹耳边轻声答道:“年后,春猎之后。”若是真的,那他在这世上尚有一名至亲之人可以倾诉心中的困苦,可以将秘密和盘托出。这样的欲望几乎让段逸宸不愿去顾及他若是猜错了的后果。姜宛竹听了他的回答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柔和又坚定,并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掌,随后转身,领着他去了内屋。午膳时,姜宛竹一刻不停地往段逸宸碗里夹菜,并不断念叨着“这可以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段逸宸无奈地笑了笑,“您记错了,我小时候从来不吃蘑菇,还为此挨过几次骂呢。”姜宛竹举着筷子停顿了几秒,随后一起跟着笑了起来,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她用手帕抹了抹眼角,道:“是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妃还和从前一样,同我上一次见您时...没有什么分别。”姜宛竹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不需要更清楚的解释,也不想寻求段逸宸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只要结果是她的亲子回来了便好。用膳后,姜宛竹屏退了下人,只留了自己最信任的宫女与红袖。段逸宸看着眼前不断堆叠的饭后甜点与茶盏,难得感到一丝手足无措。他刚想出声拒绝,姜宛竹又搬了一叠书到他面前,书页里夹着的灰尘簌簌落下,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甜点。“这是我近些日子读过的书,一会儿让人替你搬回去。每日都要记得,若能作些读书笔记更好,下次来看我时记得带上。”那叠书几乎有他半人高,段逸宸张了张嘴又闭上,看着姜宛竹眉间带笑的模样,接受了这份好意。在他的视角里,自己不过是昏睡了过去。但在母妃看来,这是实打实地过去了五年,五年里对于再次见到亲子归来的希望一点点破灭,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占据了躯壳,这是何等的打击。段逸宸本欲探究一些他一直以来的疑问,只是姜宛竹人在深宫中,又对朝堂之事无甚兴趣,对于段逸宸的一些问题她也不知。最后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从宫中两次给他传递消息之人与姜宛竹无关。段逸宸并不觉得失望。他今日前来本就不是抱着探取情报之心,能让母妃得知真相已是意外之喜。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夕阳西沉,昏黄的光晕透过纸窗洒在地上,姜宛竹才肯放段逸宸走,并牵着他的手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只盼你平安。”段池照旧守在屋外,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右手始终握着腰间的短匕,时刻准备着将敌人一击毙命。段逸宸走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因即将与母妃分别略有沉重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他走上前摸了摸段池的头,笑道:“在宫内不必如此谨慎。”“是。”段池耳尖飘红,下意识答道,过了几秒才想起来反驳,“主,主上安危不可轻视。”他的声音越变越小,才意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逾矩,头也越埋越低。段逸宸任由他兀自纠结着,拉过他的手臂往外走。“走吧,尽量在天黑前回府。”段池正了神色,瞬间明白过来黑夜能隐藏多少杀机,“是,我去驾车。”一叠一叠的礼盒被搬上马车,几乎是带来了多少便带回去了多少。若不是段逸宸坚持马车内要塞不下了,姜宛竹还在命人一箱箱地往外抬东西。段池正要坐到马车前端,便听里面传来声音,“小七,进来。”虽然内心疑惑,但主人的命令不可违背。段池并未犹豫,掀开帘子抬腿跨了上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人负责驾车,你就坐这里。”段逸宸依旧惦记着段池苍白的脸色,一天过去了没有丝毫好转,甚至连唇色都有些发白。是不是最近任务太多,没能好好休息导致的。段逸宸支着脑袋想。最近人手变多,很多事情可以让其他人去做,小七也不用这么辛苦了。车轮开始转动,段逸宸掀起半边帘子,看着熟悉的庭院逐渐远去,宫墙的影子越拉越长。很快就能出宫了。他放下帘子,见段池远远地坐在另一个角落,几乎要跪倒地上去了。他招了招手,让段池坐到他身边来。“坐直了,让我靠一会儿。”疲惫感逐渐袭来,段逸宸打了个哈欠,准备靠在段池身上浅眠一会儿。只是他的头刚靠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气息。是血腥味! 10 来源不明的情报/进宫 段祺因微微瞪大了眼,“此事我倒未曾听闻,你...把这件事压下来了?”段逸宸点头。相信这也有傅之行背后那人运作的结果。不出意外便是三皇子。在段祺因的强烈要求下,段逸宸只能把此事从头到尾的细节一字不落地讲给他听,此间喝完了整整一壶的茶。“就是这样,五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段祺因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两个来回,突然出声道:“不对啊,傅尚书进大牢这事在背后基本上是丞相在推动,你那好友若是想救出他的父亲,又怎会去找段祺铭做靠山?”段逸宸也立刻意识到其中的猫腻,丞相与四皇子的母族同姓,自然是四皇子那一派系的人。只是丞相在朝中向来表现中立,从未表达出想要拥立四皇子为太子的意愿,才让三皇子出了最大的风头。但即便如此,三皇子段祺铭又如何能保证救出傅之行的父亲呢?不论怎么想,傅之行都没有与他合作的理由。段逸宸本欲深究,却听段祺因轻哧一声,说道:“不论他投靠段祺铭是因为什么,他那日想杀你的打算作不得假。若不是你带去的手下身手不错,恐怕你现在连坐在这和我说话都无法做到。”“逸宸,切忌妇人之仁。”段祺因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笑的眼里神情严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哭笑不得:“五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道理我都懂。”段祺因看上去根本不信,“我若是你,找个机会把他解决了才是最省事的方法。”把傅之行解决了?在被刺杀当日,他虽有过这个想法,奈何形势不允许。但在回府后仔细思考那日发生的事,总觉得他们能顺利逃出来也离不开傅之行的默许。段逸宸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了,我...”话未说完,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间隙三短一长,是他曾与段池约定过的暗号。“进。”段池推开门,疾行几步在段逸宸面前跪下,手中呈上来一张纸条,“主上,是宫里传来的消息。”宫里的消息?他在宫里并未安插势力,又是何来的情报?段逸宸狐疑地接过,入手便能摸出这是最寻常的纸张。纸张展开,上面只写着七个大字:“傅尚书或被流放”。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祺因见他神情惊愕,顿了顿,问道:“可否给我一看?”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段逸宸将纸条递了过去。段祺因看后神色一变,抓过段池的衣领,凑近逼问:“这纸条是何人给你的?”段池并未反抗也没有回答,只是右手已经握住了腰侧的刀柄,眼里淬满寒光,整个人像一支即将离弦的箭,只待一道命令就能发起进攻。“...五哥,你先放开他吧。”段逸宸扶额,“小七,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段祺因自然察觉到了段池的动作,冷笑一声,甩开了手不再多说。段池跪回段逸宸身前,收敛了浑身气势,顺从地答道:“同上回一样,是一个蒙面人送来的。属下无能,还是没能探清他的身份。”上回?那封让他不要再追查火器营被盗案,可以说救了他性命的信,和这份情报出自同一个人?段逸宸愈发疑惑,难道这是那冒牌货从前在宫中发展的势力吗?段祺因指尖点了点桌子,眉心微皱,“这般无法查清来源的消息,如何辨别真伪?更不用说是如此重大的事...”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逸宸,先前我派来保护你的两个人,在我回边关之前就先借给你吧。他们都是可信任之人,你有什么想做的事都可以差他们去做。”段逸宸眼睛一亮,嘴角也扬起一丝笑意,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真愁人手不够办不了事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五哥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天色不早,段祺因也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嘱咐:“那纸条上所说之事我会去查,你不要轻举妄动。”段逸宸点头。无论他最后去不去查,现在先答应下来总是没错的。屋内很快就只剩下他和段池两人。段池仍跪着,姿势标准,见段逸宸坐回桌案后就膝行几步上前,俯身请罪:“属下知罪,请主上责罚。”段逸宸此时没心思考虑责罚下属之事,又并未觉得段池犯了什么大错,便随意点了点头,让他自行下去领罚。段池没有犹豫,应了声“是”便告退了。桌案上摆着两张纸条,一张是月前曾救过他命的信纸,一张是段池今日收到的,段逸宸细细对比着两张纸的材质,与所用的字迹,最终确定这出自同一人之手。会是何人呢?接连两次给他递送关键信息,送信之人连段池也无法查出端倪,是何等水准的武功。思来想去也无法得出结论,段逸宸只能假定对方为冒牌货在时发展的势力。翌日。阳光和煦,气温舒适宜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计划在今日进宫去探望母妃。念及他已许久未与母妃相见,父皇也准许了他今日入宫。红袖一大早就服侍段逸宸换好了繁琐的衣物,发冠高高束起,一枚青玉簪子从中穿过,干净又利落。礼盒在地上堆了有半身高,是红袖提早好几天命人采购好的。她原本就是母妃的人,这次得了机会进宫探望原主人,自是格外上心。一切准备妥当,却不见段池的人影。段逸宸差人去找,竟也迟迟不归。眼见着就要误了时辰,想来宫里也不会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他性命,段逸宸压下心底的异样情绪,命人准备出发。在他即将上马车前,段池才牵着马匆匆赶来。段池知道自己耽误了事,正准备请罪,就听段逸宸道:“不必跪了,上马吧。”段池微微一愣,见段逸宸掀起帘子上了马车,也不再犹豫,翻身上马。一队人马就这么出发了,段祺因派来的两个人也在队列内,装扮成普通侍卫的模样。段逸宸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浮现出刚刚段池的神情。总觉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白了。 1 不速之客 初春。屋外的枝条刚抽出点绿芽,就遇上了倒春寒。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纱帐后传来。纱帐内的人靠坐在软塌上,长发只束了一半,剩下全散落在肩上。一双桃花眼半睁着,露出些许不耐的神色。屋内一直点着暖炉,门窗紧闭,段逸宸怀里抱着一个汤婆子,却仍感觉身上阵阵发冷。昨日急匆匆被召进了宫,伤还没好全又在冷风中跪了两个时辰,身体实在受不住晕了过去,回来果然染了风寒。今日晨起便觉得头昏昏沉沉,本打算一整天都闭门谢客,府上却偏偏来了他不得不见的人。四皇子,段祺轩。下人因着他的身份也没敢强行拦下,只派了人在前头先行通报。四皇子大摇大摆地进了门,身后跟着惶恐不安的下人。他丝毫不顾礼数,见人隐在纱帐后,本想上前连同帘子也一并掀了,却被一柄从天而降的匕首拦住。扎在地上的匕首仅仅距离他的鞋尖不到十公分,刀面泛着锋利的冷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皇子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就见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翻身而下,手持短剑立于纱帐之前,身形之快让他都没看清动作。黑衣人微微俯身,肤色苍白,眼神锐利,死死地盯着四皇子。四皇子一时竟说不出话,只觉浑身被浓烈的杀意包围。“小七,下去。”段逸宸出声,打破了短暂的死寂。黑衣人收起短剑,回身行礼,应了声“是”,又退回了阴影里。四皇子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刚刚竟被吓得无意识后退了半步,额头冷汗涔涔,一挥袖找了个最近的位子坐下。下人也不敢多说话,奉了茶便齐齐退下。四皇子端着茶盏,缓了半天,这才语气凉凉地开口:“不过半月不见,七弟招呼人的方式就这么特别了?”段逸宸不紧不慢地答:“四哥莫怪,父皇赐的影卫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护主了些。”四皇子闻言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专心品起了手中的茶。段逸宸也乐得清静,抽了软垫放在身后,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开始闭目养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他醒来不过五日,许多事还未了解清楚,四皇子上门拜访的目的并不明确,冒然试探反而会引起怀疑,不如等其自行开口。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此刻头痛欲裂,没心情陪聊。四皇子一盏茶都快喝完,见段逸宸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终究还是耐不下心,问道:“父皇昨日为何召你入宫?”“询问伤势。”“那又为何让你罚跪?”段逸宸掀了掀眼皮,远在宫外的四皇子都听说了这事,看来宫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一传传千里。段逸宸懒得搭理他,只是含糊应付过去:“我言辞不当,惹父皇生气了。”四皇子把玩着手里的玉镯,轻哧一声,显然不信。纱帐里又传来了两三声咳嗽,“四哥还有何要事?”段逸宸自以为已经把赶人的意思传达得很明显了,四皇子却仍坐着怎么也不动,似乎是把这当成了茶厅,一杯接着一杯。他从前与四皇子并无交集,想必是后来那冒牌货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若是仇怨,他债多了不愁;但若是约定,便麻烦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不说他完全不记得这劳什子约定,便说皇子之间拉帮结派,是当今圣上最忌讳的事。这趟浑水可不能淌。四皇子又抿下一口茶,才开口:“之前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段逸宸闻言略微松了口气,既然没答应,就说明还没参与,还有得商量。“四哥说的是…?”四皇子把茶盏重重放下,言语中带着极强的不悦:“上月在醉仙楼,我已说得明明白白。”段逸宸道:“我前些日子受了伤,昏迷多日,醒来后脑子便有些糊涂,还请四哥见谅。”四皇子气急,猛得从座上弹起,疾步走到纱帐前,似乎想把段逸宸揪出来,却忌惮那隐于暗处的人,只能堪堪停住脚。“段逸宸你什么意思?现在跟我装糊涂?”见帐里的人没有反应,四皇子气不打一处来,继续:“段逸铭想收拾你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你春猎时出意外就是他派人搞的鬼。你先前不是很喜欢出风头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要躲起来了?”段逸宸默默消化着刚才那段话的信息量,不禁感到头更疼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祺铭,三皇子,皇后最疼的儿子。那个冒牌货之前怎么会惹上他,照现在的情形,还要联合四皇子对付他。蠢货。“嗯,我怕了,先前说的事再缓缓吧。”四皇子此人不能轻信,如今之计也只能先糊弄过去,等病好了再做打算。四皇子却不打算善罢甘休,他在原地踱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平和许多,“七弟,我知你死里逃生凶险异常,如今产生逃避的心理,我能理解。但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有些事你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的可能。现在段逸铭虽风头正盛,但树大招风,若他一直这样招摇下去总会露出弱点,我们想要扳倒他,也不是没有可能。”段逸宸陷入了沉默。有些事?那冒牌货到底都做了什么事,才会落入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七弟?”见段逸宸长久没回话,四皇子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多谢四哥提点。只是此事关系甚大,还容我再想想,来日定会亲自给四哥答复。”段逸宸道。四皇子没想到得来的还是一句糊弄的话,当下也无他法,只能拿手狠狠指着纱帐里的人影:“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段逸宸,你惹了这么多事,现在再想当缩头乌龟已经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等你来我府上的那一天。”说完,就甩着袖子离去了。总算清静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揉了揉眉心,感觉脑子里的嗡鸣声减轻不少。自他被冒牌货占据身体,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他只能在最开始的几月之内,以灵体形态观察那冒牌货都顶着他的身份做了什么破事,后面就不知为何陷入了沉睡。再次醒来便是这次春猎之后,冒牌货被暗算,受了本该致命的伤,这才给了他醒来的机会。如今时局如何,众人是敌是友,他一概不知。就连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也要从旁人的话语中去推测。段逸宸很久没有体会过如此举步维艰的情形了。无人可信,无人可用。院里的下人也不知被替换过几茬,塞了各处的人。就连他曾经最信任的大宫女,也在过去四年里出了意外。段逸宸不禁叹了口气。从头再来不是不行,只不过实在是有些耗费精力,和他的人生宗旨大相径庭。角落里的人听闻叹气声,默默走近,在塌前利落地跪下。段逸宸直起身,望着面前沉默跪着的身影,突然有些庆幸。或许他也不是完全无人可用,至少他还能信任他的小影卫。“小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属下在。”影卫低着头,跪姿端正,恭敬的姿态挑不出一丝毛病。但段逸宸就是察觉出哪里不太对劲。小七被送来的那年也不过十四五岁,而能从影卫营的选拔中胜出送给皇子的影卫都不是等闲之辈。段逸宸在见到小七的第一眼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年纪轻轻却已沾染了满身血腥气。但真正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那双干净的眼睛,仿佛手上沾染的鲜血与他无关。这个人很有趣。而年少时的段逸宸对任何有趣的事物都很感兴趣。“帮我倒杯茶来。”“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本不是影卫的工作,但下人早在刚才就被遣干净了,段逸宸也懒得差人去喊。小七端着茶,双手送进纱帐内,却仍低着头,牢记不能直视主人的原则。递进帐内的手稳稳地端着茶,手指白皙修长,却带着几道尚未愈合完全的伤疤。应当是刚执行过任务。段逸宸取过茶,浅浅泯了口,温度适中,刚好适合入口。看着乖巧的小七,喝着心仪的茶,段逸宸难得感到了些许愉快的心情。有些事不能问别人,但可以问问他的影卫。从他执行过的上一个任务中,或许能窥出些那个冒牌货行事的端倪。段逸宸掀开纱帐,正思索着如何措辞才不会显得奇怪,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小七没得到主人的命令,不敢擅自起身,只能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手也悄悄握住了暗处的匕首。 2 无序的线索 段逸宸看着面前浑身紧绷的人,觉得怪有趣,忍不住出声安抚:“应该是宫里来的太医,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小七听出了主人声音里的笑意,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主人上扬的嘴角,不由有些晃神。愣神间,屋外的人已经推门进来。果然是宫中派来的太医。段逸宸在心中冷笑一声。他的父皇听闻他被罚跪两个时辰后晕了过去,又惦记着他先前的伤没好全,便立刻派了太医过来,好满足自己愧疚的内心。几年过去了,这些虚情假意倒是一直没变。“见过七殿下。”老太医提着医箱,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段逸宸没有为难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小七已经自觉地退到一边,站在一个不引人注目却能第一时间防止意外发生的位置。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太医检查了许久段逸宸胸口的伤,又把了他的脉,眉间皱纹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半晌,老太医终于收回了手,沉吟片刻后说道:“殿下福大命大,先前受的伤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我给殿下开点伤药,以及治疗风寒的药,一日服两次。殿下卧床休息几日,注意不要受凉,就能自行痊愈。”段逸宸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不怪那老太医看不出个所以然。他胸口本应是致命伤,却成了他重回自己身体的意外契机,换了谁也说不清。老太医重新行了礼便退下了。段逸宸心里装着事,挥手让剩下的侍女也一并退下。偌大的房间内又一次只剩下他和小影卫二人。“小七,过来。”小七仍像先前那样,恭敬地跪下,甚至跪姿都分毫不差。“上次的任务结果如何?”段逸宸并不担心小七已经向冒牌货汇报过任务结果。那些伤口不深,至今都尚未愈合,只能说明受伤的时间不远。而他醒来已有五日,最大的可能便是因为这出意外,还没来得及上报。“人已经解决。”小七言简意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无奈抚额,差点忘了这位从前就不是话多的性格。他不死心,继续问:“可有留下行踪?”“那晚见到属下的人都已经死了。”小七说到这,顿了一下,犹豫着开口,“除了…除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属下见其尚不记事,就放到了城外的河边。”小七自知任务完成得有纰漏,当即俯下身请罪。“属下自作主张,还请主上责罚。”婴儿?既然会出现婴儿,那应当是在某户家里,如此看来,那一家人应该都已经死了。那冒牌货做了什么亏心事,要灭了人满门,甚至连孩童都不放过。段逸宸暗自思忖着,却没想到自己沉默的时间过长,被下方的人当作了对其不按命令完成任务不满的表现。小七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急切道:“属下知错,绝对不会有下次。属下不该妄生恻隐之心,不该无视主人的命令,还请…还请…”他犹豫了半天,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值得主人的宽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求情的话来。段逸宸没料到这一系列发展,在他的记忆里,小七不至于敏感惶恐到这个地步。他听着小七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就觉得牙酸,连忙抬手制止了。还是先搞清楚那家人的身份比较重要。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婴儿是何身份?”“…是陆侍郎小妾之子。”小七抬起头,呆呆地回答,伤口溢出的血滴顺着他的额头流过眼角,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他在磕头时,完全没有收力。陆侍郎…是他没听过的名号,想必是这几年升上来的官。究竟有何仇怨,竟到了需要灭门的地步。段逸宸注意到小七额头上的伤口,一时也思考不出答案,便招招手让他过来。“有没有干净的纱布?”“…有。”小七膝行到段逸宸跟前,猜不透主人的用意,只能按照他的要求乖巧地从怀里找出了备用纱布,质量算不上太好,一般都是在受伤时应急用。段逸宸接过纱布,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小七脸上的血迹,并清理干净伤口,最后用仅剩的纱布绕着额头扎了个圈。不错。段逸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才注意到小七瞪得大大的双眼和变得通红的耳垂,甚至因为紧张一直咬着下唇,嘴唇边缘都有些泛白。他有这么可怕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说服自己忽视了这个问题,拍拍小七的头,叮嘱:“下次不要动不动就磕头,我没定你的罪前,不要自己惩罚自己,懂了吗?”小七整个人已经变得迷迷糊糊,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听到主人最后问他“懂了吗”,便下意识点了点头。“在他家中,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小七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听到问题后愣了几秒,才答道:“那日夜已经很深,属下按照计划行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宿在陆侍郎身边的女人,没有出现的主人给的名单上。”多出来一个女人?一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只是陆侍郎那夜恰好招了妓,也许是那冒牌货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娶的小妾。小七没有第一时间上报,也很合理。段逸宸将这一疑点记下。很合理不代表不用查,如今他掌握的信息不多,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她也一起解决了吗?”段逸宸道。“是,唯一的活口便是那名婴儿。”小七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未完成主人任务的愧疚与自责简直要将他淹没。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并不在意那得以幸存的婴儿,若他运气好被人捡走,也是自己的造化。他能理解小七对一个婴儿下不了手,换作他也未必可以。但影卫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未经禀报就擅作主张,是非常严重的失职。按理来说,段逸宸现在应该让小七去自行领罚,他对下属向来严格。但看着简直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球的小七,段逸宸突然有些狠不下心。他只是拍了拍小七的肩,说道:“下不为例。”小七没想到自己的过失会被这么轻易地揭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绑好的纱布上多出来的布料从额头自然垂下,就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兔子。段逸宸差点被逗乐了,自醒来以后第一次没有任何负担地与人交流,让他久违地感到轻松愉悦。小七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冒牌货在的那四年,但段逸宸就是下意识觉得在他面前不需要伪装。也许是因为小七曾经救过他的命,也许是因为自己给他取了名字,也许是因为他从小七身上感受到的对自己全然的信任。在段逸宸剖析自己的过程中,小七也在疯狂地做着心理斗争。“主人,属下还有一事禀明。关于五日前主人身中暗箭的线索。”暗杀他之人的线索?为何等到今日才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眯着眼,下意识怀疑。但他并未挑明,只答:“讲。”小七语气中透着些许紧张,但还是坚定地说道:“那日春猎,事情发生之时,属下被命令去追林中逃脱的猎物,因此并未第一时间出现在主人旁边,是属下的失职。”说到这,他顿了顿才继续:“那头鹿逃窜的距离很远,属下跟着它绕了很多圈,最后抓住它时刚好听见不远处有一道破空声,随后主人所在的方位传来了惊呼,属下就没继续追查。但主人昏迷期间,属下仍觉得那日的情形十分可疑,就擅自回去调查,在一块岩石底下发现了这个。”小七在说到“擅自调查”时语速飞快,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段逸宸接过一看,发现是半块令牌。令牌自当中断开,中间的凹陷处依稀能看出是“段”字的下半部分,边缘镶嵌着奇特的花纹。在令牌的右下角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影”字。段逸宸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皇家影卫特有的令牌,小七身上也有一块。既然他能看出来,小七一定也可以。“说说你的猜测。”小七没等来任何批评或责骂,反而是鼓励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影卫营有规矩,影卫在,令牌在,出了营也不能违反。属下猜测,这块令牌与偷袭主人那人定脱不了干系,也许就是某位殿下的影卫。只是令牌破裂,那人很可能也在当日出了意外。”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七声音坚定,丝毫没有作为下人编排皇子的心虚,反而眼睛亮亮地盯着段逸宸。段逸宸忍住了想揉一揉小七的冲动,满意地点点头。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偷袭他之事,必有那日同去春猎的其他皇子的参与。除了尚且年幼的十二,十三皇子,称病闭门不出的九皇子,以及长期驻守边关赶不回来的五皇子,共有八位皇子参与了春猎。四皇子倒是可以排除嫌疑,那人看起来需要暂时和他合作,应该不急于在春猎时下手。至于其他几人,尚且不知那冒牌货都与何人结了仇怨,一时难以缩小范围。此事倒也不急,段逸宸把令牌碎片丢回小七的怀里,“你继续调查,务必暗中进行,不得让其他人发现。”“是。”“今晚是你当值吗?”小七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就见主人挥了挥手,于是行了礼便告退了。 3 往事与好友 当晚。段逸宸身披黑色大麾,坐在书房,提笔写着一封信。这封信写给他曾经的好友,户部尚书之子,傅之行。傅之行此人年长他三岁,待人温和有礼,从不主动与人交恶,算得上他年少时难得能说上几句话的好友。段逸宸极少与人交心,傅之行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两人因身份原因并不常见面。皇子与朝中重臣之子走得太近,会引起上面那位的忌惮。两人最常在宫中请宴时见面,朝中臣子可携家眷参加。段逸宸年少时最恨这种礼节繁琐又无趣的宴会,每每遇到就称病早退。他的父皇向来不在意他,就由着他去。段逸宸记忆中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宴会上,甚至或许算不上见面。那时冒牌货刚占据了他的身体不足一个月,段逸宸像个背后灵一样每天飘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控制在自己身体的方圆五米内。傅之行那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主动将“他”约出来,只是地点选得太巧,话还没说,就撞见了宫女与侍卫偷情。偷情二人似乎正当干柴烈火之时,衣衫半解浓情蜜意。段逸宸至今都还记得他那好友当时脸上精彩的表情,克己守礼了十多年,从没见过这种场景。由于动静闹得太大,很快就被巡查的人发现,捅到了皇上那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戴绿帽子,皇上气得脸色铁青,宫女和侍卫被当场处死,就连在场的傅之行和“他”也被怒火波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冒牌货眼见怒火即将烧向自己,便把全部责任推到了傅之行身上。傅之行虽震惊,却还是将责任全揽了下来,最终被罚杖责十下,“他”也被禁足了半个月。傅之行被拉下去受罚前,望向他的眼神既有不解,也有失望,却唯独没有怨恨。这之后,在段逸宸现有的记忆里,两人便再也没有接触。那冒牌货估计也心虚,不好意思主动上门。段逸宸重夺身体掌控权,不愿让这段友谊被冒牌货如此葬送。他打算约傅之行见一面,当年的真相自然无法全盘托出,只能道歉。若有傅之行的帮助,他也能更快地看清当前的朝堂局势。段逸宸放下笔,再次通读了一遍自己写的信,言辞恳切,情感真挚,只要傅之行仍念着一丝两人当年的情谊,想必便不会拒绝。他试图与傅之行联络之事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知身边哪些人是安插进来的眼线,送信这事只能让小七来做。“小七。”“属下在。”小七翻身而下,端正地跪在桌前,头上仍顶着他下午缠上去的白纱布,冲淡了一身黑色的肃杀之气。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记得户部尚书傅家宅邸的位置吗?”“属下记得。”段逸宸将手中折好的信递到小七手中,“亲手交给傅之行,把他的答复带回来。记住,不要让其余任何人看到你的行踪。”“是,属下明白。”小七领了命令,却没有即刻出发,而是抿着唇,似乎拿捏不住是否要说接下来的话。段逸宸看出了他的踌躇,问:“还有何事要说?”“今日只安排了属下一人轮值,属下担心主人安危…”“无碍,你快去快回便是。”“是。”小七这回没有犹豫,行了礼便离开了。段逸宸向窗外浅浅扫了一眼,不过几息,小七的身影便隐没在黑夜之中。屋外依旧寒风凛冽,只是站在窗边些许,段逸宸又受了凉,不住咳嗽着。原先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涌上了几丝血色,胸口的伤还没完全愈合,传来阵阵闷痛。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脑也叫嚣着要罢工,脑侧隐隐作痛,仿佛有一把小锤子在不停碾压。段逸宸甚至不记得上一次这么虚弱是什么时候了,他按了按太阳穴,打算趴在桌上稍微休息一会儿。只是身体太过疲惫,没等他意识到就已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亮,段逸宸恍惚地眯着眼睛,发现自己竟躺在寝殿的床上。头疼的症状有所缓解,但喉咙干涩异常,仅仅吞咽口水都会带来难忍的疼痛,想必是昨日剧烈咳嗽的后遗症。“来人。”段逸宸强忍着疼痛喊道,手肘撑着床让自己勉强坐起靠在床头。守在外间的大宫女红袖听到动静,立刻掀了帷帐进来。见段逸宸依旧脸色苍白,神态虚弱,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奴婢来伺候殿下更衣吧。”“不必。给我倒碗温水。”段逸宸制止了她的动作。从小陪伴他的大宫女出了意外,红袖此人他并不知根知底,不敢轻信。红袖只能退后几步,急忙命令跟在身后的侍女端了水来。喝了温水,段逸宸才觉说话顺畅了不少,胃里也不再烧灼得难受,思及昨夜便问道:“我如何回来的?”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袖低着头跪在地上,恭敬地答:“是池大人带殿下回来的。”段逸宸闻言松了口气,小七顺利归来,应当也完成任务带回了消息。“让他在外间等我。”其实对于傅之行是否会答应赴约,段逸宸心里也只有五分把握。他如今在外的名声算不上好听,加上他记忆中两人并不友好的最后一次会面,全靠他对好友性格的了解才会送出这封信。等段逸宸收拾好自己,小七已经在外间等了许久。他仍穿着昨日那身黑色劲装,静静地跪在堂中。段逸宸落座,接过红袖递来的热茶,随后就示意她退下。“站起来说吧。”段逸宸一眼就看出小七一夜没睡,眼下都泛着淡淡的乌青,在他苍白的肤色上格外明显。但小七却仿佛丝毫未受影响,稳稳地站起,沉声汇报,只有眼下的乌青昭示着他曾奔波了一夜。“回禀主人,傅之行答应了前来赴约。”小七言简意赅,只挑了最紧要的说。“他有说别的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未曾。傅之行看完信后就扔到烛火上烧了,神色平静,只说了一句‘我会去的’。属下怕待下去多生事端,就直接回来了。”段逸宸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四年过去,傅之行的行事风格还是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邀约定在三日之后,这几日要尽量把病养好。“小七,今日不用守着了,下去休息吧。”小七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放心不下,但最终还是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领了命下去了。影卫虽然武功高强,身体强健,但也是人。段逸宸深知这个道理。宫中不乏把影卫当作消耗品的人,年幼时他也曾受过这种思想的熏陶。但自从他给小七取了名字的那一日起,小七就不再只是一把只有代号的刀,而是名叫段池的人。只是他喜欢小七这个称呼,便一直没有改。空闲下来的这几日,也没有外人来访,段逸宸收集了府内贴身伺候他的下人的资料。为了以后行事不再束手束脚,确保身边之人没有问题是首要之事。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大宫女在一年前为了救那冒牌货死了,如今的红袖曾经是他母妃身边的人,想必是可信的。负责府内安保的侍卫,段逸宸还认得其中小半部分人的脸,其余的他决定交给段池来查。身为府上唯一的皇家影卫,他自然有统领其余侍卫的权力。 4 危机 两日过得很快。倒春寒结束了,天气又逐渐转暖,段逸宸的风寒也一点点痊愈。除了胸口的伤还会时不时闷痛,他感觉身体状况与从前已经没什么两样。与傅之行的见面是私下进行,段逸宸不便穿得过于张扬,学着段池穿了一身黑,只有袖口处用暗金线绣了两道花纹。头发用玄色发冠在脑后高高束起,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段逸宸只带了段池一人,从侧门匆匆离去。地点是傅之行早年私底下经营的茶庄,知晓的人不多。傅之行大概已经提前派人打点过,段逸宸一进门就有人引着他上了二楼雅间。茶庄内部极静,装修雅致,随处可见摆放精巧的饰物。段逸宸推开门,已有一人端坐在桌案后。傅之行身着白衣,目若朗星,长发由一条纯白发带盘起,留下额角两道发须,随着身形晃动。见人已到,傅之行停下手中斟茶的动作,嘴角含笑,起身行了个礼。“见过七殿下。”段逸宸没有贸然迎上去,而是颔首受了这礼,开口试探:“之行,许久未见了。”“上月春猎时我倒是远远瞧见过殿下,只是没想到后来…”傅之行骤然止住话头,似乎是意识到主动提起此事有些不妥,略带歉意地看了段逸宸一眼。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摆摆手,“无碍,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类活动吗,怎么今年也去参加了?”“一时兴起罢了。”傅之行只是笑了笑,引他落座后继续将先前未斟满的茶倒满,端到段逸宸面前。“殿下试试这茶,是春季最早一批的茶叶。”茶盏里的茶水清澈剔透,段逸宸握在手中观察了许久才轻抿了一口,“好茶,我就知道之行的茶庄怎会出次品。”傅之行也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殿下喜欢就好,晚点我差人给殿下的府上送去。”两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段逸宸有些拿捏不住傅之行的态度,熟稔中带着一丝疏远,嘴角那抹笑就仿佛焊在脸上的面具。但他记忆中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不欢而散,那冒牌货也不可能拉下脸面去道歉。若傅之行待他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才更值得怀疑。屋内没有第三人,段池听从命令守在门外,以防外人入内。思虑再三,段逸宸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此行的来意。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哥前些天来拜访我,就在我被召进宫的第二天。之行要不要猜猜他的来意?”傅之行恰当地展现出一丝诧异,“四殿下吗?不常听说你们有联系,或许是来探病的?”段逸宸手指在几案上轻点,眼神如炬,但傅之行的表情毫无破绽,诧异中带着关心,甚至因为他过长的沉默流露出了一丝疑惑。段逸宸顺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笑着回道:“我与四哥的关系如何,你应该是知道的。他又怎会好心上门来看我,自然是别有所求。”说到这,段逸宸抿了口茶顿了顿,放低了声音:“他说我前些天遇刺,与我三哥脱不了干系。”傅之行瞳孔微缩,握在茶杯上的手下意识收紧,过了半晌才回:“此等皇家密辛,殿下说与我听,是否…有些不妥。”“之行,你是我好友,你知我向来不以皇子身份压你。”段逸宸道。傅之行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殿下莫与我说笑了。”段逸宸道:“四年前的事,终归是我昏了头。你若还生气,我向你道歉。只望你我不要因此生了隔阂。”不论前面说了多少半真半假试探的话,这段话,段逸宸是真心的。他不愿失去自己难得能交心的好友,因此即使理智告诉他不该贸然前往,即使他并不知这四年间都发生了什么,他还是选择主动提出邀约。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怎会因为四年前的小事生气至今。”傅之行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他闭了闭眼,轻声道:“逸宸,若我能早两年听见你说这话,便不会…”不对!傅之行说的话与表情…仿佛在道别。段逸宸暗道不好。霎时间,异变突生。两道凛冽的破空声从身侧分别传来,段逸宸下意识俯身低头同时弹出手边茶盏,撞飞了逼近眼前的箭支。见偷袭不成,更多的箭羽从房间内两侧的书柜上射出,支支逼向段逸宸所在的位置。能利用雅间内部格局来布局,必定是受了傅之行的首肯。此事即使不是他主谋,也定有他参与。傅之行,想让他死在此处!来不及过多思考,段逸宸从怀中抽出折扇,借巧劲将近身的箭羽打飞。一时间屋内衣袂翻飞,箭支四散。未等他喘息片刻,一道暗门打开,涌出了一列带刀蒙面的黑衣人。段池在门外听见屋内响动,瞬间破门而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之行早在第一波暗箭射出之时就翻窗跳了出去,屋内只留一群黑衣蒙面人团团围着段逸宸。见此情景,段池毫不犹豫,拔出腰间短剑就迎了上去。他招式凌厉,没有丝毫花哨,所到之处血雾弥漫。这群黑衣人也并非等闲之辈,领头之人见来者武功高强,便分出一半人牵制段池,只要能拖得一些时间,便有机会击杀段逸宸。段逸宸虽学过武,但也不过能堪堪防身的水平。只是这些人情报有误,还以为他不过是个重伤初愈的病弱皇子,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一时来不及反应。段池见主人被围,心中焦急,下手更是狠戾,丝毫不顾及对方的刀剑,招招只为取人性命,不过片刻身边就倒了一排尸体。没了阻拦的人,段池缩地成寸,几步就来到段逸宸身边,一剑挑飞了试图从背后偷袭之人。段逸宸轻咳一声,吐出一口血,望着周围隐隐有退缩之意的黑衣人,眼中冒着冷意。他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轻声道:“小七,这间屋子里的人,都不能活着出去。”这里的人知道了他会武,绝不能留。 5 处境 段逸宸不禁有些庆幸今日穿了黑衣,即使受了伤也无法从外表看出来。他依旧笔直地站着,身姿挺拔,但他清楚自己此时不过是强弩之弓,不过是装个样子给敌人看罢了。段池接了命令,抬手间一枚精巧的袖箭从腕中射出,接连穿透数人身体。随后换了腰间长刀,踏前一步,不过几秒,剩余的人都被抹了脖子,干净利落,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回到段逸宸身边时,段池收敛了满身肃杀之气,又变回了先前那副乖巧的模样。若不是脸颊上被溅了几滴鲜血,断然无法将他与刚才的杀神联系在一起。“属下…”段池刚开口,就被段逸宸打断,“他们想杀我,必定不止这些人。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说完,他猛然卸了力,腿上中刀之处像是突然开始疼痛,一时甚至支撑不住身体。段池下意识扶住他,放在腰间的手感到一阵濡湿,伤口溢出的血已经渗到了外袍。“走侧窗,下去前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段逸宸虽虚弱,脑子仍然清醒。从正门出是不可能了,他们来时经过了好几个拐角,才走到最里侧的雅间。此刻出去,不知哪里会藏着埋伏,是最危险的路线。方才傅之行选择跳下去的窗正对大门,下面也必然有接应他的人。如今之计,只有在没有引起他们注意之前,从最隐蔽的侧窗离开。万幸段逸宸先前曾来过这里数次,对茶庄的基本布局有一定的了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侧窗之下是一道通往加工茶叶之地的小路,期间由一座小型的园林隔开,只要穿过园林,翻过后墙就能离开。段池背着段逸宸,在观察过此处无人守着后悄无声息地翻下了二楼。尽管段池过渡了绝大部分冲力,段逸宸依旧感到腰间的伤口一疼,似乎撕裂开了更大的口子。不能让血这样流下去了,不仅容易暴露踪迹,还会让他越来越虚弱。“带火折子了吗?”段逸宸趴在段池耳边问。段池能感到温热的吐息喷在他后颈上,那一片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但段池只是攥紧了手,转过头回:“带了。”段逸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还有心思在心里默默吐槽,不愧是影卫,仿佛一个百宝箱。“放我下来,把刀给我。”段逸宸道。经验丰富的段池瞬间就猜到了段逸宸要做什么,他来不及思考,只满心觉得他的主人怎么可以承受这样的痛苦,焦急地低声喊道:“主人,不可!”段逸宸盯着段池,“不要浪费时间。”段池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段逸宸烧红了刀面,然后贴上自己的伤口。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以抑制的闷哼从段逸宸喉间传出,皮肉被烧焦的痛感盖过了全身的痛苦,握住刀柄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段逸宸搭在段池肩上的手下意识用力,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段池却像感受不到一般,望向段逸宸的眼里只有满满的担忧与愧疚。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此时已经跪下请罪了。护主不利,应是仅次于背叛主人的罪名。段逸宸草草处理完伤口,勉强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道:“等会儿你背我,用最快的速度,我会用手指给你指路。”“是。”四周没有任何人影,但段逸宸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熟悉这条路,身为茶庄的主人,傅之行必然比他更清楚。段池微俯下身,步子迈得又稳又快,在隐蔽处间不断穿行。直到两人到达段逸宸所说的出口,都没有看到任何黑衣人的影子,一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他虽心有怀疑,却是有心无力。他本就重伤初愈,现如今又受了伤,即使伤口止住了血还是觉得浑身无力,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劲。段逸宸不禁暗叹,醒来不过半月,一大半的时日都要用来躺在床上养伤了。莫不是那冒牌货曾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今全报应在他身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边两人顺利地离开,另一边却气氛凝重,鸦雀无声。傅之行跪在地上,他面前端坐着的赫然就是三皇子,段祺铭。三皇子把玩着手里的玉镯,听完傅之行的汇报面色不变,却许久没有说话。一旁伺候的人战战兢兢,添茶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在感受到三皇子眼神落下来的那一刻,竟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他的衣摆上。那人忙不迭跪下请罪,哭得声泪俱下,三皇子却只是捂住一边耳朵,摆了摆手,轻飘飘说了句:“抬下去吧。”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两人架着他拖了出去,隐约还能听到声声惨叫从屋外传来。傅之行全程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盯着地面。三皇子起身,缓缓踱步到他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声音依旧轻柔:“你说没有他的尸体,也没有看见人影,是什么意思?”“回殿下,许是已经逃了。”傅之行道。“已经逃了?”三皇子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掌下突然发力,仿佛要捏碎傅之行的骨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之行闷哼一声,继续道:“七殿下来时还带了一人,据人汇报,像是他的影卫。影卫向来武艺高强,那些人不是他的对手。”“你是怪本殿给你的人武功太差?”三皇子拔高了音量。“在下不敢。是在下的计划出了纰漏,愿承担所有责任。”三皇子站在傅之行身前,俯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冷笑道:“承担?你拿什么承担?是用你那小小的七品官衔还是你身在刑部大牢的父亲?本殿给了你两次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抓住。”傅之行垂在身侧的拳头悄然攥紧,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情绪,垂下眼睫道:“望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此次不成,任凭殿下处置。”三皇子轻哧一声,起身边整理自己的袖袍边向外走去。“记住,你不是为你自己办事。想想你的家人。”屋里最终只剩了傅之行一人,他揉了揉跪麻了的膝盖,艰难地坐起来靠在背后的几案上。他抬头看向窗外,树枝上落了几只鸟儿,停留不过片刻就振翅飞向了远方。 6 请罚 段逸宸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他伤势太重,在回府的那一刻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也不知现在是几时。“红袖。”段逸宸哑着嗓子喊。一直守在外面的红袖连忙掀了帷帐进来,一双眼睛通红,声音还带着哭腔:“殿下您终于醒了,这都快六个时辰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呀,若是娘娘知道了…”“这件事谁也不要说,尤其是母亲。”段逸宸打断了她。红袖点了点头,又说道:“大夫已经来瞧过,伤口基本都处理了,药应该也快煎好了,一会儿奴婢就去端来。”“段池呢?”段逸宸问。上午之事疑点颇多,他需要问问一直守在外面的段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池大人一直在外间跪着,说是有罪等您判决,奴婢也不敢多问。”“……让他进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无奈抚额,不用问他就知道,小七肯定是又钻牛角尖了。若不是他曾说不可自己定自己的罪,估计已经跑去领罚了。段池来得很快,应是回来后就一直跪着没动,脸上甚至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身上的衣服也有多处被划破,露出里面细小的伤口。白天那会儿没仔细看,段逸宸现在才发现段池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只是伤口都不深,并不影响行动。以他的水平要解决那群人应不至于如此,想必是急着来救他没顾上自己。“属下护主不利,请主上责罚。”段池低着头请罪,却难掩脸上愧疚之色。“…过来。”段池不解,但还是遵照段逸宸的命令膝行到他面前。从段逸宸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一抹暗红色的血迹点在他眼下,配上他茫然无措的眼神,显得格外无辜。段逸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将那点血迹擦了。段池却以为主人要打他,下意识闭上眼仰起头,等来的只是眼下温柔的触感。和以前不一样。段池慢慢睁开眼,看见段逸宸深邃的眉眼离自己不过一尺距离,修长的手指在他脸上摩挲,仿佛在擦拭着什么。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段池一下烧红了脸,却不敢贸然去抓段逸宸的手,只能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敢麻烦主人。”段逸宸本来也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看见段池的反应,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的影卫身上好像有种魔力,每次都能让他糟糕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他收回手,轻咳一声,说道:“你将我成功救出来,算是护主有功,功过相抵,不治你的罪。”段池瞪大了双眼,明明是英俊的五官,此时看上去却傻傻的。影卫有些不敢置信,这几年来每次任务稍有不顺,等来的就是严厉的刑罚。段池逐渐习惯了主动请罪,偶尔还能少受几道鞭。但像今日这般,不但没有治他的罪,还如此亲近他,连梦里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从前几日开始,主人的脾气一下好了许多,平日里行事也更加沉稳,就像…就像他最初跟在主人身边时的那般模样。“小七?”一声疑问将段池拉回现实,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心中妄议主上,居然因此没有及时答复。他慌忙低头,不知该先请罪还是先谢主人不治他的罪,犹豫片刻才大着胆子答道:“属下谢主人开恩。”段逸宸看见段池的手不自觉揪着自己衣服的下摆,知道这是他紧张时惯有的小动作,没再继续逗弄他。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妨。你上午在门外守着时,可有发现异常?”段池认真思索了一番,答:“未曾。”“那群黑衣人是什么水平,与宫中禁军相比如何?”段逸宸问。“属下不曾与禁军交过手,但他们与普通士兵相比应略胜一筹。”那便是能组建亲卫的水平了,以傅之行一人之力定不可能培养出这样一支队伍。他在和谁合作?宫中有能力自己培养亲卫的人并不多,有余力派一队人来专门杀他的更是寥寥无几。联想到四皇子先前说过的话,段逸宸迅速锁定了目标。三皇子。段祺铭。尚且不能百分百肯定,毕竟他也没有掌握任何证据,只是段逸宸心中暂时也没有比三皇子嫌疑更大的人选。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这次刺杀与春猎那次是否是同一批人。相隔的时间太近,准备也十分仓促,在那队黑衣人被解决后甚至没有安排任何后备手段,就让他们如此顺利地逃了出来。简直就像,就像听闻他没死成后迫不及待想借着这次机会干掉他,因此来不及做更详尽的准备。段逸宸捏着眉心思索,只觉麻烦不断。这样一个在暗地里绞尽脑汁要杀他,且有实力的敌人,那冒牌货当初犯了什么病要去惹他。如今身陷局中,不主动出击就是坐以待毙,段逸宸虽不喜欢麻烦事,但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中。要查,就从嫌疑最大的人身上查起。“小七,让人去查三皇子和傅之行之间有没有接触,任何异常都要向我汇报。”“属下明白。” 7 重重疑点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段逸宸竟还有些不习惯。果然人有时候一旦紧绷起来,就很难找到从前松懈的感觉了。段逸宸放下手中写了一半的字。他心不在此,写出来的字也只有形没有意,若是被从前教他书法的夫子看见,定要训上许久。近几日宫中也没有传来消息,仿佛父皇那日训斥的人不是他,跪了两个时辰便将此事揭过了。段逸宸不信他在位几十年的父皇如此仁慈,否则便不会至今不立太子,冷眼旁观他的亲生儿子们为了那龙椅上的位置斗个你死我活。只是这事说来也蹊跷。他前脚被人在春猎时刺杀,后脚就有人通报皇上他与火器库被盗一案有关,简直就像猜准了他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若不是那冒牌货代他死去,这一口锅砸在他头上,足以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如果偷盗火器的罪名还不够,就再添一把油,私造火器意图谋逆,甚至能让他的母族也不得翻身。思及此,段逸宸从桌案最底下的隐秘角落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封信。信的内容不过几个字,却让当时刚醒来不过两日的他甚至顾不上养伤也要亲自行动。信上写道:火器库被盗案勿追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信纸是市面上流通最多的宣纸,字迹也不是他的熟人,送信的人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段逸宸那时虽仍卧床养伤,却还是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召来了下人确认此事。得知火器库被盗属实,且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之后,他就知道不好。火器库本就是皇家重地,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火器营的将士才有机会接触。此等盗窃大案,皇上定不会交给他一个不得势的皇子去查,那么冒牌货先前必定是私下在查,且被别人发现了踪迹。这下其中便有许多文章可做。段逸宸深知只要他参与其中,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便可将白的说成黑的,即使此案与他无关,也逃不过追责。于是他召集了所有参与过此事的人,让他们交上所有查到的线索,以备不时之需。果然,没过几天皇上就不顾他的伤势召他入宫,在他呈上所有证据后才将信将疑,以未经允许私自查案的名义让他跪了两个时辰,这才算将此事勉强揭过。但段逸宸了解他的父皇,生性多疑,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敢相信,恐怕他仍在背后探查,毕竟偷盗案的真凶也尚未落网。说起来,这封不知何人送来的信倒是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原本对此事一概不知,若是没有这封信,他进宫面圣便是百口莫辩,说不定现在已经进了大牢。段逸宸曾想让段池去追查这封信的主人,只是段池已有任务在身,且这封信送来时也没留下任何线索,便只能暂时搁置。醒来不过半月,谜团便一个接着一个,手底下能用的人却不超过五个,这让段逸宸颇有些施展不开。即使段池办事效率高,也不能当作十个人用。默默叹了口气,段逸宸思索着过段时间找个理由进宫,探视一下他许久未见的母妃,让他那个在军中担任着一官半职的舅舅给他派点信得过的人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段逸宸正准备收拾一下桌案上的东西,将装着信的盒子放回原处,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窗户翻了进来。段逸宸下意识握紧了袖口内的武器,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段池端正地跪在了地上。他记得他曾经教过段池没事不要总翻窗,可以走正门。但影卫不愿光明正大出现的习惯好像刻入了骨髓,尽管段池总在意识到自己做错后惶恐不安地请罪,下一次却依旧会忘记。既然改不过来就算了,他也懒得给段池立那么多规矩。段逸宸甩了下宽袖,示意段池起身。如此着急地回来,想必是查到了重要的线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段池行了礼后就开始汇报:“报告主上,是有关傅之行之事。”段逸宸颔首,示意他继续。“傅尚书约一月前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判决还没下,因此这件事并未对外宣布。”段逸宸瞳孔微缩,搭在桌上的手猛然握紧成拳。傅之行的父亲身陷大牢,而他去见他时却毫不知情,傅之行也并未透露任何相关的消息,是心如死灰不愿向他寻求帮助,还是背后已搭上了更大的船。理智告诉段逸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虽说并未对外宣布,但一品官员莫名失踪一月有余,只要在朝中有些关系的人想必都能查出来,只是各自心照不宣罢了。段池见段逸宸始终保持沉默,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了下去:“此事应与几个月前的江南水灾有关。去年的江南水患比往年严重许多,陛下指派了傅尚书负责赈灾一事,但效果并不理想。前段时间有灾民告到了京城,在当时也引起了很大的风波。”段池没有妄图猜测段逸宸对此事了解多少,而是按照事情发展的顺序一步一步讲来,这让段逸宸免去了许多麻烦,毕竟几个月前的事他可是一概不知。段逸宸手指在桌案上轻点,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池安静地跪着,敏锐的听力让他能轻易捕捉到指尖敲击桌案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主人做这样的动作了。“去年灾民那事,你了解多少?”段逸宸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从段池这里获取信息。段池抬头,眼神中写满了茫然:“属下…那时被派去执行别的任务,并不在京城,对此事知之甚少。”段逸宸一愣。按理说段池身为贴身影卫,最重要的事便是保护皇子安危,即使要做任务也不应该离开京城。那冒牌货对多少人惦记着他的项上人头心里没点数吗?思索一番后,段逸宸起身,“走,我们上街看看。”既然这事在当时闹得很大,即使是普通百姓对此应该也有一定的了解,不妨去外边看看,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意外之喜。 8 应春阁 正是吃午饭的时辰,段逸宸去了京城最热闹的酒楼。他身着墨绿色外衣,领口处饰有黄色刺绣,腰间系着一条黄黑相间的玉环腰带,以银冠束发,瞧着贵气却不张扬。酒楼内的小厮见来了贵客,连忙往二楼包间引,却被抬手拦下。那公子瞧着模样俊俏,说话也十分和气,嘴角噙着一抹笑:“不用麻烦,我们坐大堂即可。”公子身后跟着的黑衣人似乎是他的仆从,始终落后他半步,站在一旁一声不响,让人难以注意到他的存在。小厮是个灵活会来事的,见此只以为这公子喜欢热闹,便寻了个大堂靠中央的位置引人入坐。段逸宸先坐下,见段池依旧站在他身后,低眉垂目,只能拽着他的手腕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同时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好好坐着。”段逸宸在段池耳边道。说完,他就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小厮,“你们这有名的菜都来一份。”小厮的笑容更殷切了,哈着腰恭敬地应了声,便转身去传菜。段逸宸用余光观察着四周,所幸并未察觉到异常,回过神才注意到身边的人浑身绷紧得就像一张拉满的弓。“别紧张。”段逸宸轻声安抚。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觉得小七只不过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如此热闹的地方,有些不适应罢了。段池看了眼手腕处刚刚被主人抓过的地方,以及两人垂到一起的衣服下摆,下意识用指尖戳着手掌,直到掌心多了四道深红的指印才察觉到些许痛楚。这点对段池来说及其细微的痛意却提醒了他回神,段逸宸仍带着笑意的脸就在咫尺之处,耳边残留的热气让他思绪有些混乱,只能匆忙应了声“是”。段逸宸才注意到他与段池之间过分近的距离,想着两个大男人围着一张四方的桌子吃饭,却坐在同一把凳子上确实过分显眼了些,便起身坐到了段池的对面。“主…”段池想到临行前段逸宸的吩咐,慌忙改口,“公子,可是有何不妥?”他不知做了何事惹得主人生厌。段逸宸正在思索该如何自然地问起一月前发生的事才不至于令人生疑,因此闻言只是随意摆了摆手,答道:“无碍。”段池也不敢再出声打扰,告诫自己摒弃一切杂念,手悄悄搭在腰间的剑柄上,确保能在发现危机的第一时间解决。几日前的事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两人没有等很久,小厮就端过来了两盘热腾腾的菜。他笑容满面地介绍:“这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花椒鱼片和豆豉蒸脆骨,两位客官可以尝尝合不合口味。”段逸宸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问:“只有这两道吗?”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剩下的还在做,怕客官久等了就先拿上来,我再去催催后厨。”小厮正要离开,却被那位好脾气的公子叫住:“我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一直这么多吗?”闻言,小厮的语气里也带了些许骄傲:“那可不,客官您有所不知,这京城里最热闹的酒楼非属我们应春阁不可。还是客官您来得早,若是再来得晚些,可能连大堂的位子都没有了。”段逸宸品了品夹进口中的菜,点点头,道:“确实不错。不过…我记得大约一月前我路过此地,可是颇为冷清。”“客官您约莫是记错了,我们应春阁从来就没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小厮突然止住了话头,半分不见先前着急辩解的模样。“嗯?”段逸宸抬眼看了看紧皱着眉的小厮。“…不瞒您说,前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客官也是赶巧了刚好让您碰上。”段逸宸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是何事,可否与我说说?”“这…”小厮满脸为难,“我们上头有规定,不许外传。”段池适时地扔了一袋银子到他的怀里。小厮一掂份量,眼珠子一转,笑得眉飞色舞,瘦小的身影还凑近了些,才偷偷摸摸地说:“客官您找我算是找对了,当时我可是在店内目睹了全程。”“客官您第一次来,也许不知道,我们店内二楼最里面的雅间向来是需要预定的,客人非富即贵,我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也算见识了不少大人物。”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小厮一说起来就不着边际,段逸宸只是挑了挑眉,并未打断他。“但那日来的客人,我亲眼瞧见了,里面有两位穿的可是紫色的官服!”小厮刻意加重了语气,却未得来任何惊讶的反应,只能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我当时本以为是门大生意,便抢着去伺候,想着能多瞧上两眼贵人,以后和人吹嘘的时候也能多两分本钱。可没想到不过两刻钟,我们酒楼突然被官兵围了起来。当时可把我吓坏了,一排官兵杵在门口,那场面,不怕您笑话,当时我吓得腿都快软了。后来我们店里的客人就被那群官兵清走了,我们连账都没来得及结。”段逸宸听到这低头喝了杯茶,见那小厮下意识盯着他杯中的茶水看,便知他是讲渴了,故意催促道:“然后呢?”“然后那群官兵就开始一间一间地查,发现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就把人清走,直到查到最里间,您猜怎么着,他们把其中一位穿着紫色官服的大人带走了!”“你可还记得那位大人长什么样?”小厮摇了摇头:“这我哪还记得。实话告诉您,我也只是一直在门外守着,根本没机会看清他们的脸,只记得那两位大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位稍矮些,其余便再记不清了。”见再问不出什么,段逸宸就辉了挥手,让那小厮下去了。虽然没有太多有效信息,但这些收获也算意外之喜。段逸宸用手指敲敲桌面,问:“小七,你有什么想法?”段池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主人会征求他的意见,方才听那小厮说话时也是将大半注意力放在周边以防异动,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答道:“被带走的大人可是傅尚书?”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八九不离十。”“官兵先清了场再带走人,应该是不想让此事传开。”“背后的原因?”段池抿着唇,头垂下了一些,“…属下愚钝。”“另一位穿紫色官服的官员,你可知是谁?”段逸宸继续问。“朝中重臣符合他描述的身材的,共有两位,刑部尚书霍祺和京兆府牧。但京兆府牧由成王殿下挂名,极少处理事务。所以属下猜测,傅尚书当日正与霍尚书一起。”段逸宸点头。与他猜得分毫不差。只是不论其二人有何深交,傅尚书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被抓走,并关进刑部大牢,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段逸宸也没指望出门一趟就能搞清全部真相,能得到一些线索已是极大的好运。现在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望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用筷子挑开最上面泛凉的部分,露出仍冒着热气的菜。不愧是全京城最热闹的酒楼,自然有它的道理。段池依旧低头垂眼,看起来十分乖顺,但段逸宸知道他放在桌下的手一定没有一刻离开过自己的武器。自从上次出事,段池对他的安危在意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小七,你也尝尝。”段逸宸夹了一筷子到他碗里。段池捏着筷子的手都绷紧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盯着碗里的饭菜像盯一个即将变成尸体的犯人。哪有主子服侍下人的道理。段池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以主人的命令为准,三两下就解决了碗里的食物。段逸宸正慢悠悠品尝着接二连三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菜,就看见段池放下了筷子,重新回到了最初戒备的模样。真是个呆子。段逸宸在心里叹了口气。 9 叮,外挂到账 查不出更多信息,吃完饭后段逸宸便带着段池回了府。没想到在他出去的短短几个时辰,府里来了位客人。段逸宸还没看见对方的人影,声音就先传来了,“七弟前不久还在床上养伤,现在就能活蹦乱跳了吗?”来人眉目英俊,神色飞扬,头上未束冠,高高的马尾倾泻而下。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衣,若非上面绣着的繁复底纹,竟与段池所穿有些相似。他的五哥,段祺因。段逸宸侧身,躲过了他哥热情的拥抱,并在段祺因控诉他毫不惦记兄弟亲情之前,礼貌地搭着他的肩拍了两下。段祺因抓着段逸宸的手臂,开始上下打量他,直到段逸宸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这一诡异的场景:“五哥!今日特地来我这...可有何要事?”“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段祺因见检查不出什么明显的外伤,满意地拽着段逸宸便往里走,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段逸宸沉默着,对着身后放心不下的段池比了个手势,让他下去了。他向来猜不透他五哥的心思。他们不是一母同胞,段祺因儿时却总爱找他一起玩,每每闯了祸也是自己一个人担着。段逸宸记忆中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段祺因出征前,他还尚未及冠。那之后段祺因便一直驻守关外,极少回来。只是不知近几年是否也是如此。也不知那冒牌货与他是否有交集。若是有…段逸宸深吸了口气,他实在不愿去想象这个最坏的可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及此,段逸宸试探着开口:“五哥可认得路?”段祺因揽过他的肩,道:“虽然我才刚来不过半个时辰,但你主宅的大部分位置我已经摸清了。只是...”他停顿了一下,神情倏然变得严肃,“前后各处都有防卫疏漏,只需一队训练有素的暗卫,就能取你性命。我虽回京不久,却听闻了许多你的事迹,也知道很多人都想要你的命。”段逸宸面上不显,心里却一阵叹息。他又何尝不知处境危急,只是手上没有信得过的人,谁知今天安排的护卫明天会不会变成夺他性命的刺客。但段祺因那番话,透露了他是今日第一次来他府上,间接证明那冒牌货与他没有接触,这让段逸宸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逸宸,你既然已经做出决定要淌这趟浑水...”段祺因正讲到最严肃的地方,却见段逸宸非但走了神,还看着他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段逸宸“嘶”了声。他的五哥自小习武,力气自然是常人不能相比的。“五哥...你这一下再重一点,别人没把我怎么样,我就先倒在你手下了。”段逸宸幽幽地控诉。谈话间两人已走到书房门口,段祺因推着人进去,并在门口屏退了下人。“正殿人多眼杂,我们便在这谈事。此次我来找你,并不只为叙旧。”段祺因常年在外带兵打仗,神情一变得严肃,身上就不自觉带了股肃杀之气。与段池身上的血腥气不同,多了些漠北的寒气与上位者的压迫感。段逸宸本欲与他谈谈火器库被盗一事,见状放下了手里的纸条,等着段祺因开口。“春猎一事是段祺铭搞的鬼。”他一开口便是惊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对此早有怀疑,只是苦于掌握不到实质性的证据。段祺因这样说,就像是证据确凿一般。“五哥何出此言?”“那日想要杀你的刺客,是我的人解决的。我知道你在朝内树敌颇多,只是先前刚回京事物太多,一直找不到机会来见你,便只能暗中派了两人护你周全。没想到没过几日就派上了用场。那刺客很不好对付,我派去的人拼了半条命才将他击杀,并拿到了半块令牌。”令牌?段逸宸想起段池先前拿给他的线索,也是半块令牌。“那块令牌明确指明了他是三皇子的影卫。”果真如此。得知了真相,段逸宸却并未觉得轻松。但他五哥的人情,他不得不谢。不仅为先前有心庇护,也为今日特地前来告知真相。段逸宸起身,对着段祺因郑重地行了个礼。“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如此客气。”段祺因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坐下谈话。“兄弟...”段逸宸慢慢吐出这两个字,冷笑一声,“千方百计想杀我之人,不也是我的兄弟吗?”段祺因不语,眉头越皱越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抱歉,五哥,是我口不择言了。”“不,我在意的并非这个。”段祺因摇了摇头,“我知你并非行事莽撞之人,怎会在根基如此不稳的情况下去招惹他?”段逸宸沉默了片刻,他自然不可能把一切和盘托出,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不会相信世间竟会有如此奇事。好在段祺因在关键时刻十分善解人意,见段逸宸不愿多说,就自然地转了话题,“前段时间有件大事发生,我相信你也是知晓的。傅实甫进了大牢,近日我听宫里传来消息,父皇对此十分看重,若无意外,他将亲自审讯此事。”“赈灾粮款被吞也不是一次两次,父皇莫不是想以此杀鸡儆猴?只是如此重臣做一只‘被杀的鸡’,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加上背后是否还有隐情...我们也不得而知。”段逸宸道。“我知道你从前与傅家的小子交好,但这件事不是你能淌的浑水。你以为父皇真的不怀疑这件事背后没有隐情吗,但是他不在乎。只要这样做能有效果,就得做。况且此案有丞相在背后推波助澜,能拖一个月也已经是傅家的势力走动的结果了。”段逸宸吃了一惊,“丞相?”段祺因点头。这件事居然还有丞相的掺合,那便更麻烦了。段逸宸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苦笑道:“五哥,不瞒你说,我前段时间去见了傅之行。他...想杀我。” 10 来源不明的情报/进宫 段祺因微微瞪大了眼,“此事我倒未曾听闻,你...把这件事压下来了?”段逸宸点头。相信这也有傅之行背后那人运作的结果。不出意外便是三皇子。在段祺因的强烈要求下,段逸宸只能把此事从头到尾的细节一字不落地讲给他听,此间喝完了整整一壶的茶。“就是这样,五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段祺因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两个来回,突然出声道:“不对啊,傅尚书进大牢这事在背后基本上是丞相在推动,你那好友若是想救出他的父亲,又怎会去找段祺铭做靠山?”段逸宸也立刻意识到其中的猫腻,丞相与四皇子的母族同姓,自然是四皇子那一派系的人。只是丞相在朝中向来表现中立,从未表达出想要拥立四皇子为太子的意愿,才让三皇子出了最大的风头。但即便如此,三皇子段祺铭又如何能保证救出傅之行的父亲呢?不论怎么想,傅之行都没有与他合作的理由。段逸宸本欲深究,却听段祺因轻哧一声,说道:“不论他投靠段祺铭是因为什么,他那日想杀你的打算作不得假。若不是你带去的手下身手不错,恐怕你现在连坐在这和我说话都无法做到。”“逸宸,切忌妇人之仁。”段祺因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笑的眼里神情严肃。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哭笑不得:“五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道理我都懂。”段祺因看上去根本不信,“我若是你,找个机会把他解决了才是最省事的方法。”把傅之行解决了?在被刺杀当日,他虽有过这个想法,奈何形势不允许。但在回府后仔细思考那日发生的事,总觉得他们能顺利逃出来也离不开傅之行的默许。段逸宸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了,我...”话未说完,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间隙三短一长,是他曾与段池约定过的暗号。“进。”段池推开门,疾行几步在段逸宸面前跪下,手中呈上来一张纸条,“主上,是宫里传来的消息。”宫里的消息?他在宫里并未安插势力,又是何来的情报?段逸宸狐疑地接过,入手便能摸出这是最寻常的纸张。纸张展开,上面只写着七个大字:“傅尚书或被流放”。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祺因见他神情惊愕,顿了顿,问道:“可否给我一看?”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段逸宸将纸条递了过去。段祺因看后神色一变,抓过段池的衣领,凑近逼问:“这纸条是何人给你的?”段池并未反抗也没有回答,只是右手已经握住了腰侧的刀柄,眼里淬满寒光,整个人像一支即将离弦的箭,只待一道命令就能发起进攻。“...五哥,你先放开他吧。”段逸宸扶额,“小七,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段祺因自然察觉到了段池的动作,冷笑一声,甩开了手不再多说。段池跪回段逸宸身前,收敛了浑身气势,顺从地答道:“同上回一样,是一个蒙面人送来的。属下无能,还是没能探清他的身份。”上回?那封让他不要再追查火器营被盗案,可以说救了他性命的信,和这份情报出自同一个人?段逸宸愈发疑惑,难道这是那冒牌货从前在宫中发展的势力吗?段祺因指尖点了点桌子,眉心微皱,“这般无法查清来源的消息,如何辨别真伪?更不用说是如此重大的事...”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逸宸,先前我派来保护你的两个人,在我回边关之前就先借给你吧。他们都是可信任之人,你有什么想做的事都可以差他们去做。”段逸宸眼睛一亮,嘴角也扬起一丝笑意,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真愁人手不够办不了事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五哥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天色不早,段祺因也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嘱咐:“那纸条上所说之事我会去查,你不要轻举妄动。”段逸宸点头。无论他最后去不去查,现在先答应下来总是没错的。屋内很快就只剩下他和段池两人。段池仍跪着,姿势标准,见段逸宸坐回桌案后就膝行几步上前,俯身请罪:“属下知罪,请主上责罚。”段逸宸此时没心思考虑责罚下属之事,又并未觉得段池犯了什么大错,便随意点了点头,让他自行下去领罚。段池没有犹豫,应了声“是”便告退了。桌案上摆着两张纸条,一张是月前曾救过他命的信纸,一张是段池今日收到的,段逸宸细细对比着两张纸的材质,与所用的字迹,最终确定这出自同一人之手。会是何人呢?接连两次给他递送关键信息,送信之人连段池也无法查出端倪,是何等水准的武功。思来想去也无法得出结论,段逸宸只能假定对方为冒牌货在时发展的势力。翌日。阳光和煦,气温舒适宜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逸宸计划在今日进宫去探望母妃。念及他已许久未与母妃相见,父皇也准许了他今日入宫。红袖一大早就服侍段逸宸换好了繁琐的衣物,发冠高高束起,一枚青玉簪子从中穿过,干净又利落。礼盒在地上堆了有半身高,是红袖提早好几天命人采购好的。她原本就是母妃的人,这次得了机会进宫探望原主人,自是格外上心。一切准备妥当,却不见段池的人影。段逸宸差人去找,竟也迟迟不归。眼见着就要误了时辰,想来宫里也不会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他性命,段逸宸压下心底的异样情绪,命人准备出发。在他即将上马车前,段池才牵着马匆匆赶来。段池知道自己耽误了事,正准备请罪,就听段逸宸道:“不必跪了,上马吧。”段池微微一愣,见段逸宸掀起帘子上了马车,也不再犹豫,翻身上马。一队人马就这么出发了,段祺因派来的两个人也在队列内,装扮成普通侍卫的模样。段逸宸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浮现出刚刚段池的神情。总觉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白了。 11 她看出了他曾被冒牌货取代之事/血腥气 宫内。姜宛竹早早便得知段逸宸要来探望她,却只派了一个侍从在院门口迎接,自己捧了本书卷坐在树下的摇椅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纸页上,既不昏暗也不刺眼。直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大概是侍从引着她的“儿子”往这边走来了。姜宛竹手指撵着书页,眉心微皱。她不是叮嘱过下人直接把人领到内屋去吗,怎么还往这儿引来了?嘈杂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姜宛竹听见她那侍从不停着急地说道:“殿下,路不在这儿,娘娘已经为您准备好午膳了,就在屋里呢。”远远望去,能看见一黑衣人将她的侍从拦在两步之外,任凭怎么着急,也碰不到段逸宸的一片衣角。被围在中间之人仪态端正,步伐平稳,就如同没有意识到有人试图阻拦他前进。姜宛竹内心陡然升起一丝疑虑,没来得及思考,人群已经到了她面前。“儿臣见过母妃。”段逸宸微微附身行礼。姜宛竹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陌生又熟悉的脸庞,那股疑虑变成不可置信之情,催促着她疾行两步,抬手抚上段逸宸的手臂。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逸宸...”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眼眶也变得湿润,攥着他手臂的手越扣越紧,仿佛眼前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你回来了...何时回来的?”段逸宸看见自己母妃的反应,惊讶之外一个猜想击中了他。莫非是...莫非她看出了自己曾被冒牌货取代之事?这个猜想让段逸宸深吸了一口气,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真伪,却顾及着周围七七八八的随从,凑近了在姜宛竹耳边轻声答道:“年后,春猎之后。”若是真的,那他在这世上尚有一名至亲之人可以倾诉心中的困苦,可以将秘密和盘托出。这样的欲望几乎让段逸宸不愿去顾及他若是猜错了的后果。姜宛竹听了他的回答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柔和又坚定,并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掌,随后转身,领着他去了内屋。午膳时,姜宛竹一刻不停地往段逸宸碗里夹菜,并不断念叨着“这可以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段逸宸无奈地笑了笑,“您记错了,我小时候从来不吃蘑菇,还为此挨过几次骂呢。”姜宛竹举着筷子停顿了几秒,随后一起跟着笑了起来,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她用手帕抹了抹眼角,道:“是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妃还和从前一样,同我上一次见您时...没有什么分别。”姜宛竹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不需要更清楚的解释,也不想寻求段逸宸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只要结果是她的亲子回来了便好。用膳后,姜宛竹屏退了下人,只留了自己最信任的宫女与红袖。段逸宸看着眼前不断堆叠的饭后甜点与茶盏,难得感到一丝手足无措。他刚想出声拒绝,姜宛竹又搬了一叠书到他面前,书页里夹着的灰尘簌簌落下,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甜点。“这是我近些日子读过的书,一会儿让人替你搬回去。每日都要记得,若能作些读书笔记更好,下次来看我时记得带上。”那叠书几乎有他半人高,段逸宸张了张嘴又闭上,看着姜宛竹眉间带笑的模样,接受了这份好意。在他的视角里,自己不过是昏睡了过去。但在母妃看来,这是实打实地过去了五年,五年里对于再次见到亲子归来的希望一点点破灭,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占据了躯壳,这是何等的打击。段逸宸本欲探究一些他一直以来的疑问,只是姜宛竹人在深宫中,又对朝堂之事无甚兴趣,对于段逸宸的一些问题她也不知。最后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从宫中两次给他传递消息之人与姜宛竹无关。段逸宸并不觉得失望。他今日前来本就不是抱着探取情报之心,能让母妃得知真相已是意外之喜。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夕阳西沉,昏黄的光晕透过纸窗洒在地上,姜宛竹才肯放段逸宸走,并牵着他的手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只盼你平安。”段池照旧守在屋外,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右手始终握着腰间的短匕,时刻准备着将敌人一击毙命。段逸宸走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因即将与母妃分别略有沉重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他走上前摸了摸段池的头,笑道:“在宫内不必如此谨慎。”“是。”段池耳尖飘红,下意识答道,过了几秒才想起来反驳,“主,主上安危不可轻视。”他的声音越变越小,才意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逾矩,头也越埋越低。段逸宸任由他兀自纠结着,拉过他的手臂往外走。“走吧,尽量在天黑前回府。”段池正了神色,瞬间明白过来黑夜能隐藏多少杀机,“是,我去驾车。”一叠一叠的礼盒被搬上马车,几乎是带来了多少便带回去了多少。若不是段逸宸坚持马车内要塞不下了,姜宛竹还在命人一箱箱地往外抬东西。段池正要坐到马车前端,便听里面传来声音,“小七,进来。”虽然内心疑惑,但主人的命令不可违背。段池并未犹豫,掀开帘子抬腿跨了上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人负责驾车,你就坐这里。”段逸宸依旧惦记着段池苍白的脸色,一天过去了没有丝毫好转,甚至连唇色都有些发白。是不是最近任务太多,没能好好休息导致的。段逸宸支着脑袋想。最近人手变多,很多事情可以让其他人去做,小七也不用这么辛苦了。车轮开始转动,段逸宸掀起半边帘子,看着熟悉的庭院逐渐远去,宫墙的影子越拉越长。很快就能出宫了。他放下帘子,见段池远远地坐在另一个角落,几乎要跪倒地上去了。他招了招手,让段池坐到他身边来。“坐直了,让我靠一会儿。”疲惫感逐渐袭来,段逸宸打了个哈欠,准备靠在段池身上浅眠一会儿。只是他的头刚靠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气息。是血腥味! 12 再次遇袭 段逸宸几乎是瞬间清醒了,近段时间危机四伏的生活让他对血腥味格外敏感。他直起身,这股气息便消散了一些,这让他能肯定血腥味是段池身上传来的。马车在闹市中行进,前行的速度并不快,却还是免不了颠簸。段池感到肩上的重量一轻,还以为是主上在颠簸中觉得不舒服,正准备转头调整一下位置,就看见段逸宸微皱着眉盯着他。段池心一慌,脑子里迅速开始复盘今日发生过的一切,思考是什么惹了主人不快。段逸宸等着小影卫主动坦白,也没开口说话。马车里十分安静,两人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气氛。段池能听见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如擂鼓搬在耳边敲响。他几乎要受不住身上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正准备俯下身请罪,马车在这时一个急停,两人因着惯性向前扑去。段池率先反应过来,一手撑着地,一手拦在段逸宸身前,才算没发生意外。段逸宸几乎是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段池身上,鼻尖撞上他的胸膛,一瞬间的酸疼甚至逼出了一两滴生理泪水。还真是狼狈。段逸宸在心里叹了口气,试图让自己恢复平衡,手在寻找支撑点时压到了段池的腰,并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车夫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事,惶恐的声音传来:“小的罪该万死,实在是前方突然冲出来一伙人,什么也没说就打了起来,眼见着就要撞上,小的才不得不勒停了马。”红袖在车帘外小心翼翼地询问里边的情况,段逸宸懒得治车夫的罪,便随意应付了过去。段池彻底倒在了地上,鼻尖仍残留着主上倒在他怀里里留下的檀香。段池僵着身体,即使段逸宸压到了他的伤处也不敢随意乱动,忍着疼直到主上重新坐好,才从地上爬起来。马车重新起步,段逸宸仍记着段池那声痛苦的闷哼,用肯定的语气道:“你受伤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池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记着万不可让主人的话落了空,才犹疑着答道:“是。”想了想他又补充,“不会影响属下的行动。”段逸宸摸摸自己的鼻尖,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余痛。他咳了一声,决定直截了当地问:“如何受的伤?”段池看上去更疑惑了,但仍一板一眼地回答:“昨日领的罚,鞭三十。”殿下府上与他地位相近的便只有宫女红袖,他昨日将事情告知红袖后,便是由她行的罚。红袖虽习过武,手腕挥鞭的力量终究不敌专业武者,因此段池并未将这点伤放在心上,只是草草上了些药,才会导致今日连血腥气都压不住。思及此,段池意识到是他过于自大了,以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但事实上,这伤让他甚至无法在马车的颠簸下护住殿下。段池跪在段逸宸身前,垂着头,张了张嘴:“属下...”段逸宸也才堪堪记起昨日发生了事。他本就无让段池领罚的意思,但无心的一个指令,却造成了他身上的伤。他正郁闷着,见段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便堵住了他的话:“不准请罚。”段池果然闭口不言了。小影卫低着头,从段逸宸的视角看下去,倒是把他苍白的脸颊和唇色都遮了个干净。想看看他的伤,但马车上没有伤药,贸然脱了衣服又穿上反而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算算时间路程大概已经过半,段逸宸掀开车帘看了看,闹市区穿过大半,不出意外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意外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一支箭从远处的屋顶射来,等段逸宸反应过来时,破空声与箭羽一起到了他眼前。段逸宸只来得及按着段池的头一起趴下。箭头深深地钉进车壁里,若是他刚刚没有发现,这支箭很可能已经插在他的脑袋上了。段逸宸沉着脸,大喊:“有刺客!”见一击未中,更多的箭支朝这边飞来。他带来的侍卫也反应过来,将马车团团围成一圈,拦截四面八方飞来的箭。周围做生意的小摊贩四散跑开,漫天箭雨极有目标,没有伤到无辜百姓分毫,很快马车周围就清出了一片空地。马车壁几乎被扎成了一支筛子,尽管段逸宸带出来的人身手不错,却还是有那么几支箭成了漏网之鱼,刺破车帘射了进来。段池顾不上礼仪,挣脱了段逸宸压在他身上的手。马车内空间太小,用长剑施展不开,段池只能用那把短刀来劈开射至眼前的箭。一阵箭雨过后,敌人始终没有露面。骚动就这么平息了下去。刚刚躲进屋内的百姓往外探着头,见没有争斗了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段逸宸压着怒火,命令段祺因派来的其中一人去搜查周边的可疑人员,其余人随着他加快脚程回府。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敢在闹市区下手,是他未曾预料到的。此处人多眼杂,对方大概也知道身份极其容易暴露,这才从头至尾没有露面,甚至没有派人确认一下是否得手,就匆匆离去了。但凡事只要做过,就必定会留下线索,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人烟罕至的地方。段逸宸猜测对方短时间内并不会再次下手,急匆匆回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安危,而是因为段池的手臂受了伤。当时箭羽从四面八方射来,段池握着短刀,只顾得上一边。段逸宸手持折扇,挑飞一支近身的箭,但因空间实在窄小,那支箭擦着段池的肩钉在车壁上。段逸宸顾及着他的小影卫,行动更为受限。段池见状,情急之下一边喊着“属下失礼”,一边压着他的肩,让他全身都藏在他的庇护之下。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许多。只是等骚乱过去,段逸宸起身,才发现段池等手臂上扎着一支箭,箭头埋得极深。段池一身黑衣掩盖了血迹蔓延的速度,段逸宸抓过他的手,摸到袖口处一片濡湿,竟沾上满手血迹。箭不能随意拔出来,否则还会加快失血的速度。段池也知道这一点,为了方便行动,自己用短刀将箭尾割了下来。他一番动作,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在段逸宸抓过他的袖口后还试图收回,小声说着“血迹脏污”之类的话。这时候倒是会违抗他的命令了。 13 处理伤口/上药 段池并未将受伤一事放在心上,只不过是手臂被刺了个口子,血流不止,才让伤口看上去格外可怖。但这并未伤筋动骨,只要过个几天就不会再影响他行动。只是主上一直冷着脸,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之后回府的路上一路无话。段池抿抿唇,把“礼数”之类的话全都吞了回去,任由段逸宸抓着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腿上。他绷紧了手背,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对疼痛的感知都变弱了,只有手腕处被主上握着的地方一点一点发烫。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竟希望回府的路再长一些。遇袭一事比他们的马车先一步传到了府中,刚一进门就能看到医师提着个药箱等着,身边围着三三两两的下人。红袖上前对医师交待了几句,领着他走到段逸宸面前,神色担忧。“殿下,先回屋做个详细的检查吧。”段逸宸已经同她说过他没受伤,只是红袖心中担忧放心不下,总觉得她家殿下柔弱的身子怎么经得住这种场面,一定是在强撑。段逸宸从她的眼神了读出了她的所有想法,暗叹一声自己受伤那一个月究竟给她留下了何种印象。他没再拒绝,随着红袖往里走去。段池见状,行了个礼便准备退下。虽说伤口不大,但也需要处理一下,若是之后影响了行动耽误了主人要办的事就糟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七,你也跟着。”命令传来,段池心中疑惑,却还是立刻跟了上去。执行主人的命令总不会有错。医师为段逸宸诊完脉,又询问了一些身体上的各种情况,确认了他的确无事后,开了一些安神的药,便准备离开了。”慢着,”段逸宸出声叫住了他,“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医师随着段逸宸的目光看去,对上了站在角落里的黑衣人。看似垂着头,注意力却分毫不差地放在这边。因此段池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段逸宸说的话。为他处理伤口?是因为他这次伤在手上吗?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伤得更重的时候,主上从不会多看他一眼,一直都是他用自己的俸禄买了伤药,再自己处理。但主上自从春猎那次醒来就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不是早就发现了吗?段池脑海中思绪百转,也就没意识到自己并未第一时间回话,直到段逸宸又喊了一声,“小七,过来。”是了,若是从前他没能定时回话,主上便会发怒,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找个由头罚他一顿,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依旧耐心地等他过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池刚准备跪在段逸宸脚边,就见他摆了摆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这样更方便一些。”段池沉默着,几乎是段逸宸说一句,他便做一句。坐下,脱了外衣,将手臂放到桌面上。医师也未多嘴,看见伤口后便熟练地清理起来。黑衣之下是雪白的里衣,段逸宸眼尖地发现段池腰背处隐隐有血迹渗出,联想起他在马车上说的话,不难猜出这就是那所谓的惩罚导致的。他的指尖下意识刺了刺掌心,试图缓解胸口那一股闷气。医师的动作很快,段池又是位十分配合的伤患,只在拔出箭头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手臂全程没有任何移动。绑好纱布,医师又留下了几瓶伤药,叮嘱了换药的时间与次数,这才离去。先前派去追查的人还未回来,段逸宸暂时也不想讨论遇刺一事,就让无关人员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段池。段池在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他很少与主上这样面对面坐着,尤其是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其实他更喜欢位于下方,一抬头就能看见主上,这让他有一股安全感。段逸宸摩挲着医师留下来的药瓶,瓶身雪白,摸上去十分光滑,用的应该是上好的瓷器。这说明里面的伤药质量也不会差。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背上过药了吗?”段池点头。因为伤口在后背上,手够不太着,他只能草草地抹了一些伤药,但这应该也算上过了吧…他难得感到有些心虚。“那我便当你昨日上过了,只是看起来效果不太好。”段逸宸示意段池看自己腰处渗出来的血迹。“属下、属下无碍,谢主上关心。后天,不,明天,差不多就能结痂,不会影响任务的。”段池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结结巴巴地回答。小影卫心虚的时候眼神就会乱飘,哪里都看,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耳朵也会泛红,在苍白的肤色上格外显眼,只有他自己以为还在强装镇定。段逸宸莫名地心情好了不少,让段池跟在自己身后,起身朝内室走去。屏风后面放着一张软榻,段逸宸偶尔会坐在上面看书。“脱了衣服,躺上去。”段逸宸道。段池眨了眨眼,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开始下意识执行主人的命令,将上衣脱了个干净。后背的鞭痕大多集中在腰部,红袖知道自己力量不足,便往较脆弱的地方打,以此来弥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点也是段池赞同的。苍白的肤色与血痕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些地方没出血,却形成了肿块,看上去格外可怖。段逸宸很难想象这人是如何在后背受了这样的伤的情况下还能行动自如,除了那点无法避免的血腥气,甚至没让他察觉到任何异常。见段池还呆呆地站着,段逸宸先坐在了软榻的尾部,轻轻拍了拍,示意他趴下。段池本想搬出“礼数”那一套来拒绝,只是鬼使神差地,他什么都没说,浑身僵硬地趴了上去。主子给下属上药,何曾听闻过这样的事。段逸宸的指尖带着凉意,取了伤药,怕段池太疼还刻意放轻了动作。就像一根羽毛划过,微薄的痛楚全被酥痒压了下去,段池下意识咬住了嘴唇,生怕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他能忍痛,却难以忍受这种奇怪的感觉。简直叫人浑身没有力气。 14 他很特殊 翌日。段逸宸没等来自己派出去搜寻线索的人,先等来了皇上的慰问,以及特地前来传话的四皇子。距离上次不欢而散,段逸宸已有月余没见到这位四皇子。自身自顾不暇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注别人,只是偶尔听到传言,他在丞相的推波助澜下办成了几件事,最近很得皇上的赏识。与上次分别时满脸涨红的恼怒不同,四皇子今日春风得意,趾高气昂,就差没拿着鼻孔看人。“父皇听闻了你昨日的遭遇,十分愤怒。有人胆敢在城内闹市区刺杀皇子,就是不将天子威仪放在眼里。”四皇子一边喝着茶,一边道,“刚好今日我就在宫内,父皇便让我来探望你,顺便协助你查清此事。”天子直接下的令,段逸宸无法回绝此事,加上他在此事上与四皇子没有直接矛盾,多一人替他查清凶手也并无坏处。他嘴角带着浅笑回道:“那我便多谢四哥了。”在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虚假慰问后,连夜搜查刺客踪迹的侍卫在此刻回府。段祺因在将人交给他时并未告知这两人的真名,只留下两个代号,墨铜与玄铁。下人大概已经通知过他们府内有贵客,在见过段逸宸后什么也没说,准备退下。四皇子抬手拦住了他们,漫不经心道:“本殿是来提供帮助的,查到了什么线索不如直接在这里分享,毕竟有什么是不能同父皇说的呢?”陌生的面孔,大概率是引起四皇子的疑心了。玄铁皱眉,犹疑地看了眼主座上的人,得到段逸宸的首肯后才开口:“这伙人的行踪并不隐蔽,属下在盘查周边商铺后了解到,他们是昨日上午出现的。一边是客栈,他们直接要了临街的两间房,另一边是酒楼,他们同样要了两个雅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伙人逃离时,也没有将周围的目击者杀人灭口,仅仅只是打晕了仍在原地,那些人醒来后都声称自己并未看到他们逃离的方向。“但属下还是查找到了一丝踪迹。夜色浓重费了些时间,还请殿下见谅。”段逸宸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属下追查到城郊的一处河边,直接赶往下游,墨铜则沿着河岸搜寻。属下在下游一处石滩处找到了一件黑衣,卡在石块之间,未被水流冲下去。”“可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标志?”段逸宸问。玄铁摇了摇头,“并无。黑衣用的是市面上最常用的材质,任何一家成衣店都能买到,无任何特别之处。”四皇子不耐烦地插嘴:“所以你们查了一晚上,什么也没查出来?”“回四殿下,这件黑衣可以表明,那伙人确实河边换了衣服,若是继续往下搜寻,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只是——”段逸宸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大喘气的方式,端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四皇子眼中的不耐越积越甚。“墨铜在河边找到了一条腰封,应该是顺流而下时被树枝勾住了。这腰封花纹特殊,属下猜想可以凭此查处幕后黑手的身份。”玄铁看了眼墨铜,墨铜会意,走上前拿着物件呈上。段逸宸挑了挑眉,没料到仅过了一晚便能查出真相,一路留下这么多线索,对方那伙人的水平果真有待商榷。只是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刺杀手段并不高明,也不算致命,也未夺取任何无关群众的性命,如此心慈手软,怎么看都不像专业人士。段逸宸带着疑问接过那条腰封。颜色纯白,布料入手顺滑,其上绣着众多繁复花纹,不似街边随处可见的料子。平民穿不起如此昂贵的衣饰,而大家族衣物上的纹路又绝不会和别人雷同。如此看来,只要去几个制衣店询问一番,就能得出结论。只是,段逸宸越看手中腰封上的纹路,就越觉熟悉。他应当在哪里见过。四皇子见段逸宸久久不出声,不耐道:“七弟研究了这么久,可是有何头绪?”思绪骤然被打断,段逸宸向对方投去冷冷的一眼,但很快被浅淡的笑意覆盖,“四哥要看上一眼吗?”四皇子从一种骤然被猛兽盯住的错觉中反应过来,故意咳了两声,摆了摆手,“不必了,赶紧让人拿出去盘查吧。那种感觉就像他上一回来此,被那个不知好歹的下人拦住时一样。四皇子环顾了一圈,只是今日他并未看到那人的身影,不知是死了还是又躲在那个阴暗的角落。四皇子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喝了口茶才平复下刚才的心悸。墨铜已经从段逸宸手里把腰封接过,准备听从他的指令从最近的制衣店开始问起。“属下会在两个时辰内完成任务。”四皇子见两人离开,也起身,他的随从立刻上前替他细细整理着身上衣物的褶皱。“我也不打搅七弟了,如果此事还需要帮助,一定要让我知道。”他拍了拍段逸宸的肩,凑近了些道,“至于先前约定,你若是改变了主意,欢迎随时来我府上。”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与皇上关系拉近,连上次的矛盾也不计较了吗......他是笃定我将来会去求他。段逸宸漫不经心地想着,也不知道屋里那家伙醒来没有。昨夜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太过疲惫,段池直接陷入了昏睡。段逸宸也不忍心再把他叫醒,便任由他睡在自己的软塌上。这可是严重的失职,那家伙醒来后怕是又要惊慌失措地念叨一段“属下有罪”之类的话了。段逸宸边走边想着,心情不知不觉愉悦起来,连四皇子恶心的嘴脸也从他的脑海里消失。小七...果然很特殊。推开门,软塌上不见了人影,经过训练的影卫再如何疲惫也不可能睡过去那么久。屋内亮堂堂的,哪儿都不见那道挺拔的身影。段逸宸出声:“小七。”几乎是瞬间,段池出现了,低着头单膝跪在了他身前。 15 “我的话就是规矩。” “伤势如何了?”段逸宸问。“回主上,属下无碍。”段逸宸挑了挑眉,明显不太相信他口中所说的“无碍”。这人曾经可是连断了两根肋骨都能装作无事发生的。“过来,让我看看。”段池犹豫了一下,膝行两步,干脆利落地脱掉了上衣,露出包满了纱布的背。伤势严重处隐隐有血迹渗出,但总体还算干净,确实如他所说,对一名影卫来说算不得什么。手臂上的伤口要更严重一些,用了上好的伤药,却还是将覆盖在上面的整片纱布染得血红。这也是因为段池是个闲不住的,大大延缓了伤口愈合的速度。段池低着头,许久没听到主上的下一步指令,心里有些打鼓,偷偷往上看了一眼,就对上了段逸宸看过来的视线。他看不出那里面的情绪,猜不透主上此刻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该做什么。段池匆匆忙忙地收回视线,整个人僵着一动不动,只是耳朵变得通红,映在高高的马尾间。段逸宸轻轻笑了一声,原本在看到小影卫如此不在乎自己伤势时变得有些糟糕的心情一下子变好,心里暗叹和他较什么劲呢,他自然有办法让段池重视起来。“伤养好前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不希望这影响到你的任务效率。”段池点了点头,“属下明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他想说,即使带着伤,也不会影响到他完成任务。但既然是主上吩咐的,那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许之后有任务容不得一丝闪失。作为主人最锋利的那把剑,他明白自己的重要性。段逸宸见段池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满意地靠在椅背的软垫上,一阵困倦之意却在此刻袭来。他抬头捏了捏眉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夜折腾到太晚,今早又因为四皇子那厮早早地起来,的确是有些睡眠不足。只是眼瞧着就要到午膳的点了,大概睡不了多久就要起来。要寻个法子打发点时间。他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了段池腰间的剑上,脑子里突然有了个主意。跪在一旁的段池正犹豫着,不知是该离开还是留下,就听见段逸宸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小七,走,陪我去后院练练手。”段池眨眨眼,啊?等段池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后院,手里握着根随意捡的树枝。段逸宸利落地用绳子将宽袖扎紧,避免等会儿影响行动。他记着段池的伤,也没用剑,而是拿着自己出门不离手的折扇。并不是他有信心能够伤到段池,而是怕这个脑袋一根筋的家伙不会躲闪。“点到为止。”折扇在胸前展开,段逸宸眼里含笑,不等段池回答就攻了上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他曾经的武学师傅称赞过他天资过人,但段逸宸并不认为他年幼时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打得过从小在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影卫。此番一时兴起,不过是许久没活动手脚,想过过瘾罢了。段逸宸攻击的速度很快,但段池躲闪的角度更是堪称诡谲,口中还在小声念叨“这不合规矩”。只有实在躲不过去时,段池才会举起树枝格挡一下,甚至不敢用上多余的力气。“规矩?”不知不觉间段池被逼到了树底下,段逸宸倾身上前,折扇轻轻碰了碰他的左胸,“我的话就是规矩。”说完,他退后两步,张开了双臂,“而今天的规矩就是,陪我玩到尽兴。”阳光从叶间的缝隙里洒下来,映衬着段逸宸的眼睛,让里面的笑意在此刻格外夺目。段池握紧了手里的树枝,道:“属下明白。”当段逸宸第一次站在段池的对立面,才亲身感受到他进攻时带来的压迫感和冲击力。速度太快了,肉眼几乎难以捕捉,只能听声辨位,再凭本能格挡。所幸段池将力度把控得很好,在这样的速度下,树枝与折扇相撞时,也没有任一物体发生断裂。密集的进攻让段逸宸很难找到机会反击,偶尔扇子格挡不及,就会被树枝轻轻击中肩膀或是小臂。若是在真实战斗中,怕是有七八只手也已经断了。但段逸宸并没有因此没了兴致。相反,他躲避的姿势越来越熟练,有时甚至能找到机会反击,虽然无一例外都被挡下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具曾被别人夺走了四年的身体,又归属于他了。这场点到为止的“比试”并没有持续很久。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况下,体力消耗得很快。段逸宸并不会任由自己无节制地玩下去,不断的喘气就是可以停止的信号。他打了手势,段池便立即扔下了手里的东西,伸手扶住了他。一场很有用的发泄,几乎甩掉了所有上午见到四皇子后带来的糟糕心情。额角有散落的发丝被汗粘住,段逸宸随意地用手指捋了捋,笑道:“我还不至于站不住。”段池嘴拙,不知该说什么,想破脑袋也只憋出来一句:“主上很厉害。”段逸宸被逗乐了,用扇子点了点他的脑袋,“我从始至终都没能碰到你,就这还厉害呢?”段池认真地点了点头,“主上进步很快,悟性也强,若是钻研此道,未来能取得的成就一定高于属下...”说着说着他似乎是想起了身为下属不能妄议主上,声音越来越小,但段逸宸还是听清楚了。他随口说道:“若是我比你还厉害,你该怎么保护我?”“用属下的命。”段池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坚定道。 16 是傅家的人 这本身就是陛下赐予皇子影卫的意义。保护皇子的安危,必要时,献出生命。但不可否认的是,段逸宸在听到段池那句话时并不满意,皱眉想要反驳,却又没找到任何一条合适的理由,因为影卫用命来保护主人,本就是理所当然。段池不知道主上为何在听见他的回答后就沉默了,甚至皱起了眉。他惹主上生气了?段池不安地低下头,又忍不住抬眼偷看主上的表情,一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绞着,指尖都在手掌心留下了数个浅浅的印迹。自以为很隐秘的小动作其实都被段逸宸看见了,不断往上偷瞄的视线像极了不住试探的黑猫,伸出爪子在他心口挠了挠。段逸宸只觉那点烦闷都被驱散了干净。这事其实很简单,在不涉及皇权的事上,他都尽量随心而活,既然他不愿段池为他赴死,那便说明段池对他而言很重要。既然如此,尽量让段池远离危险便是。段逸宸回过神,伸手揉了揉段池的脑袋,笑道:“无事,我们走吧。”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玄铁和墨铜的效率很高,段逸宸尚在和段池比试的时候,就有侍女候在一边等着汇报。想着此事终于能有一个结果,段逸宸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他总觉得此事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但三皇子此人心狠手辣,与这伙人的行事风格大不相同,且他们留下了太多破绽,不像是三皇子会做出的计划。若能如此轻易地查到他身上,那三皇子也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带着满心疑问,段逸宸步入殿内,挥了挥手让玄铁直接开始汇报。省去了问安等诸多废话,玄铁言简意赅:“属下查到了,腰封上的纹路来源于傅家,正是已经入狱的傅尚书所属。”大殿内一时安静无话。玄铁见迟迟没有回应,便开口接着往下汇报:“根据制衣店的老板,与腰封同批的衣物是许多年前就做好了送去傅家的,并非临时定制。属下以为,这是一次十分仓促且缺乏准备的行动,如此明显的线索...”段逸宸抬手示意他停下,问道:“你认为是谁主使?”“傅尚书入狱已久,刺杀殿下并不能帮助他脱困,属下认为刺杀与他有关的可能性不大。至于傅家剩下的人,属下常年在边关,对京城的势力并不太了解,请殿下见谅。”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在听见“傅家”二字时,段逸宸心中就浮现了一个名字。傅之行。先前设局意欲杀他,失败后不甘心,再另行派人行刺,十分合理。但傅之行并非如此鲁莽之人,况且以他的才智,不可能做出这样处处是漏洞的计划。除非...除非他此举,本就意不在杀他。若不为杀他,那这一出刺杀的戏码,是为传递信息,还是演给背后之人看的?又或者两者兼有?三皇子,段祺铭。段逸宸在嘴里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眸光变得冷咧。不论先前那个冒牌货是如何招惹他的,他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一方偃旗息鼓就能如常,若他要争,那便争。至于傅之行,不论刺杀一事否是他做的,只要与傅家有关,段逸宸都需要再见他一面。几息之间,段逸宸便做好了决定。“我知道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玄铁与墨铜告退后,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下了段逸宸一人。同平日里一样,段逸宸轻轻唤了声“小七”,段池便如同鬼魅般从阴影里闪出,出现在主人面前。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事,你如何看?”段池一惊,“主上之事,属下不敢妄议。”“上次去见傅之行时,你也在场。若我再去见他,你认为这是一步险棋,还是好棋?”见主人目露询问,似乎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段池壮着胆子道:“既是险棋,也是好棋。”这是一场赌博,赌三皇子对傅尚书的判决结果毫无作用,赌傅之行已经与三皇子生了异心,赌那次刺杀真的是一场演给三皇子看的戏码。尽管段逸宸对此有七八成的信心,但只要有一成可能这是对他设的局,这就是一场豪赌。也许是段逸宸赞赏的目光给了段池底气,他再次开口:“但属下认为,主上不应该同上次一样孤身前往,风险太大,若是能让傅公子来此,是再好不过。”“他大概被三皇子的人监视着,来我府上未免太过显眼。”段池沉默着思索了一阵,“属下有一计可行。” 17 傅之行:“臣走投无路。” 傅家的宅邸被官兵重重围着。自从傅尚书入狱,傅家的下人逃的逃散的散,原本往来不绝的门客也销声匿迹,往日偌大的家族就这样倒下。靠山一倒人心涣散,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段逸宸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混在来往的的民众里。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座府邸,即使当家人入狱,但傅家也未免落败得太快了一些,想必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若他没猜错,三皇子就是那个罪魁祸首。确定了心中想法,段逸宸便离开了。时至今日,傅之行不可能还住在这里。他想见他一面,就要从别处想办法。段池与段逸宸打扮类似,刻意微驼着背跟在他身边,见段逸宸一直皱着眉,便知主上还在为此事烦恼。他回想起过往主上几次询问他的意见,便壮着胆子开口:“属下愚钝,傅大人每日都在上朝,若主上苦于寻不到他的住处,属下可在明日带他来见您。”段逸宸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也算是灯下黑了,只想着他大概被三皇子监视着,却忘了他身为朝廷官员,无论如何都是要上朝的。小七,多谢你。”段池被这一声谢惊得都想跪下了,“属下,属下为主上分忧乃分内之事,担,担不得这声谢。”余光能看到这可怜的小影卫脸都涨红了,段逸宸也不再逗他,带着人回了府。倒是不需要段池去把人亲自带来,先不说宫内危机重重,即使是段池的身手也不能保证来去自如,突然让傅之行走一趟,他也未免会配合。只需要带个消息,人自会上门。至于监视他的那些人,段逸宸相信,傅之行自有办法骗过那些人,就不需要他去操心了。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日晚。窗外是浓重的夜色,只听得见树叶摩擦的哗哗声。段逸宸收回视线,坐在书桌前继续给自己磨墨。这种小事原是不需要他来做的,只是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小七也被他派去守着门外,等人等得有些心焦,总得找些事情来做。他其实无法确定,今夜他等的人,是否会出现。小七今日回府时,对他信誓旦旦道,消息已经传到,且未引起旁人注意。对于小七的话,段逸宸自然是信的,但其中可能会生出的其他变数,他难以预料。沉思间,书房的门被人叩响了。三轻一重,是他曾与小七约定过的暗号。段逸宸眼睛一亮,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并不是熟悉的白衣,傅之行身着一身夜行衣,显然是为了便于在黑夜里行走。同两人上次分别过去的时间不算太久,段逸宸却觉得傅之行消瘦了一大截。他还未起话头,傅之行摘下面罩,对着他直直地跪了下去。段逸宸捏紧了手中的墨笔,按耐住了自己发问的冲动。按本朝律法,七品官员见皇子无需行此大礼,更何况两人还是私下见面。他在等傅之行一个解释。跪着的人并没有抬头,额头始终抵着地面,“臣向殿下请罪。”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何罪之有?”“意图刺杀皇子,死罪。”傅之行就这么承认了,没有任何铺垫与解释。段逸宸的指尖不知在何时沾染了墨印,他从书桌后起身,走到傅之行身前,“你抬起头,看着我,再说一次。”傅之行缓缓起身,段逸宸这才注意到他的双眼是赤红的。但傅之行未曾与他对视,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臣两次意图刺杀殿下,是死罪。”段逸宸怒极反笑,“既然是死罪,为何不投案自首?你半夜来我府上,便是要同我说这个?你若真寻死,我的影卫就在门外,你应该已经和他打过照面了吧。”傅之行:“臣不惧死,只求殿下救救臣的父亲。”察觉到屋内逐渐紧张的气氛,段池捕捉到某个字眼,轻盈地闪进屋内。他照例站在角落里,只等主人一声令下。段逸宸逐渐冷静下来,打了个手势示意段池一切无碍。他在屋内踱了两步,用沾了墨印的手抬起傅之行的头,“你意图刺杀我,我为何要救你的父亲?”“三皇子意图对殿下不利,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臣不得已才布局刺杀。”果然是三皇子,局势已然明了。段逸宸已经能够推断出两次刺杀的大致经过了,但他偏要逼傅之行将事情全盘托出。他假意被激怒,手上的力气重了三分,“你的意思是,你布局刺杀我,我还得感谢你没下死手?”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之行闭上眼睛,“臣不敢。”“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你都敢同他合作,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臣...”傅之行几次张口又闭上,最后还是咬着牙道:“臣走投无路。”说出这句话,他似乎泄了口气,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父亲入狱后,我打听过幕后推手,但没人愿意与我过多交流,是三皇子告诉我这背后是丞相在搞鬼。丞相与我父亲政见素来不和,我略一推断便知他没有骗我。朝上无人愿意与丞相为敌,我...”说到此他轻笑一声,“说来可笑,我一度以为父亲在朝中人缘不差,家里门客也络绎不绝,直到父亲一朝入狱,竟无一人肯为他求情。”傅之行睁眼与段逸宸对视,轻声道:“原来人与人的交情是如此脆弱的东西。”段逸宸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为何不与我说?”“臣曾给殿下写了三封信,但没有一封得到了回复。臣也曾在殿下府外站了一天一夜,但依旧无缘得见殿下。臣...该如何同殿下说呢?”段逸宸听到这便明了,又是那冒牌货留下的一堆烂账。 18 解释 那冒牌货之事断是无法与傅之行细说的,段逸宸在心里叹了口气。“许是府里有人拦住了你的消息,我并未收到你的信。”很蹩脚的理由,但不论傅之行信不信,不是他做的事,他才不愿意背锅。傅之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殿下怕是对府里下人太过仁慈了些,有人才敢如此越俎代庖。”段逸宸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起身坐回了书桌后的座位继续磨他的墨。傅之行依旧跪着,只是不再低着头。段逸宸看得出,他的眼神满是痛苦与恳求。“你想让我如何救你的父亲?我在朝堂上既没有自己的势力,陛下也不宠信于我,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能力改变陛下的旨意?”说到这,段逸宸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跟着三皇子,至少希望比我大。”“若殿下不嫌臣啰嗦,臣愿一点一点解释。”段逸宸来了兴趣,“你说。”“丞相的小女儿与四皇子订了婚,未来便是四皇子正妃。丞相虽未公开站队,但朝堂上官员们已将他默认为四皇子一派。”哦?这事儿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想必不是近期才定下的婚约。段逸宸点点头,装作他一早便知的模样,示意傅之行继续说下去。“三皇子告知臣父亲入狱的真相后,便要求臣为他做事。臣本以为三皇子也想趁此机会削弱四皇子与丞相的势力,才信了他保我臣父亲出狱的承诺。但未曾想...”傅之行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臣前几日偶然得知,三皇子准备等臣父亲的判决下来之后再请人上书参奏赈灾一事,只为等一切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之地,但等到那时,只怕...”傅之行苦笑一声:“臣父亲年迈,在流放途中因病亡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段逸宸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三皇子在打什么主意。他手里定是有丞相陷害傅尚书的证据,只是要让那证据发挥最大的作用,还需一点催化剂。比如,一位无辜老臣的死。届时陛下再追查起来,责任可就大得多,虽不至于能彻底扳倒丞相,至少也能破坏陛下对他的信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之行现在,的确是走投无路。段逸宸理清了其中利害,却还是有一点不解,“照你所说,三皇子并无意解救你的父亲,甚至还会推波助澜将他害死,你背叛他也在情理之中。”“谈不上背叛,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段逸宸笑了:“说得不错。所以你今日前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我知道上次刺杀你能让我这么轻易地查到线索,是故意留的痕迹,是你在引导我联系你。”那次刺杀,除了小七心急护他受了伤,其余一切不论从时间地点,还是行动方式,都如一场荒诞的闹剧,并不是傅之行的行事风格。傅之行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人,“臣有事要告知殿下。”段池一直沉默着,若他有意隐匿,极少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踪迹。“不必避讳他,你直接说。”“殿下可还记得先前的火器营被盗案一事?”自然是记得的。那冒牌货私自追查这个案子被陛下发现,连累他在冷风里被罚跪了两个时辰。“你的意思是三皇子与此案有关?”傅之行点头,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火器营被盗一案的主谋正是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