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春和景明/ 3、牡丹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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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牡丹相公

    京城里供达官显贵们热闹的地方多,青楼是一个,朝堂也是一个,这头歌舞升平,那头却是风波诡谲。今日早朝,皇帝为北蛮屡屡犯境之事大发雷霆,令众臣商讨对策,可众臣商议了一个早上,也没讨论出个结果。皇帝想打是一回事,有没有人能打又是另一回事,天朝历来崇文抑武,疏于战事,而北蛮自新单于上任之后,军队锐气日盛,因此才有胆子对中原虎视眈眈。敌方身为游牧民族,擅于骑射突袭,行军打仗居无定所,若要追击,必得深入漠北虎穴,可若是不熟悉敌情地势,谁敢贸然领兵?此战胜算难料,假如死在沙场,还能落得个为国捐躯马革裹尸的美名;若不幸被俘或丢了城池,不仅骂名加身,也许还会累及家人。这件苦差,非猛将不能为之。然而一时之间哪里找来一个猛将呢?文官吵吵嚷嚷,武将缄默不语,皇帝大怒,将众人痛骂一顿,罚了几个主张议和的官员的俸禄,早朝不欢而散。季延川便是那缄默不语的人中的一员。出了宫门,他走上御街,恰在御街拐角遇上了一同下朝的礼部侍郎张真,此人与他有点交情,因此便停下闲聊了几句。“季大人好哇,要往哪里去?”“张大人多礼,今日下官不当值,回家换身衣裳,喝一壶花酒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大人真是好雅兴。”张真叹了口气,左右看看,随即压低了声音问他:“今日之事,延川怎么看?”季延川微微一笑:“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圣心难测,前些时候殿试遴选,礼部选出的状元早已上呈过目,谁知后面又临时通知换人改诏,好一顿折腾。”张真颇有些抱怨地摇摇头,“此番事关出兵,你身居殿前司,这阵子可得当心些,莫要触了霉头。”季延川看起来似乎有些触动,冲他抱了抱拳:“多谢张大人提点”二人又聊了些旁的话题,很快分道扬镳。季延川虽身居武职,却不是个粗人,相反自小就风流多情得很,有道是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从风尘伎到官家女,他的“红粉知己”十人一排,横竖可以组成个方阵,人数直逼殿前司。靠祖上荫庇获得官位的公子哥风流成性流连秦楼楚馆,这实在正常不过。但他今日对张真说了谎,他确实要去浣花楼,却不是为了喝花酒。浣花楼的姑娘们认得他,接待他时态度都比一般客人亲昵。“季郎可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又在哪处寻到了新欢,厌弃了奴家们呐?”“就是就是~~~该罚!”“怎么会,我这不是来了嘛。”面对这一声声娇滴滴的“质问”,季延川堆起笑脸,甭管认识不认识的,先摸摸这个小脸,再勾勾那个小手。有活泼胆大的姑娘笑嘻嘻摘了自己的头花往他头上戴,他也不恼,反而顺势扮起了妩媚作态,使一干红袖笑得花枝乱颤。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延川一面与众伎子调笑,一面往里走,逢场作戏的功夫虽滴水不漏,但未曾停歇的脚步却体现出他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季延川很快找了借口从脂粉堆中抽身,熟门熟路往楼中走去,不知何处出现一个奴仆打扮的婆子,领着他上了三楼。“现在什么时辰?”季延川问那婆子。“回主子的话,申时了。”婆子低声答道。季延川的脚步不禁加快了些。两人到了楼道尽头的房间门口,只见房门虚掩着,屋内传来隐约的金属碰撞之声。季延川责备地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婆子一惊,显然没料到房间里会有人,当即就要跪地请罪。季延川抬手制止,以口型无声命令道:退下。婆子如蒙大赦,躬身后退了几步,快速离去。季延川仔细听着房内的动静,眼睛看向窗棂,果不其然,那儿插着一朵细小的梨花。他走近,将梨花摘下,伸手在底部窗框一抹,食指与中指便沾上了些许白色粉末——这是他着人安排在这屋子四周,用来检测探子行踪的东西。这儿已经不再安全了。季延川透过窗棂的薄纸看向房内那个朦胧的人影,剑眉阴沉,眼底泛起一片冰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手指捏紧了随身的暗器。若是探子,此人今日非死不可,若是寻常嫖客,他定要将这人扒光了扔大街上!进门之前,季延川是这样想的。然而进门之后,在看到那人的那一刻,他轻笑了一下。他见过这人一面,在琼林宴上——那样一张脸以及周身气度,让人想忘记都难。季延川眯起眼睛,慢慢走向赵楦。屋内正解着九连环的赵楦闻声抬头,见进来个男人,惊愕不已。大约一个时辰前,赵楦随着那名唤摘星的姑娘到了这间房里。才坐下,对方便说有东西忘取,让他稍等片刻,而后就此离去。赵楦本想躺到床上休息,又唯恐周身酒气污了人家姑娘的床帏,所以一直坐在桌旁等候。奈何左等右等,人始终没有回来,他支撑不住,托腮闭眼假寐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百无聊赖,发现桌角有一副未解完的九连环,便顺手捞来玩着解闷。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下这个男人,就是在他解到第三步时出现的。赵楦上下打量对方。此人看着年纪与他相仿,身量欣长,容貌俊美,鬓边簪了一朵通常只有女子才会戴的雍容牡丹,好在这牡丹花色洁白雅致,簪在乌发边倒没显得艳俗。对方衣着装饰虽简约,举手投足间却难掩贵气。那男人慢悠悠地走近赵楦,食指挑起桌子上的九连环,侧头斜睨着他,笑道:“恐怕走错的人,是公子你。”对方一开口说话,赵楦便觉得熟悉,然而这莫名其妙的熟悉很快被抛到了脑后,因为面前这位牡丹相公下一刻对他笑得千娇百媚艳光四射。英俊的脸单看悦目赏心,谄媚的笑独拎出来面对倒也无妨,可当两者组合在一起,那滋味则宛如羊汤配元宵——邪了门了。赵楦感到一阵诡异的恶寒,不禁后退两步。“兄台....这是何意?”“这是我的房间。”男人收了脸上的神通,坐下来眼神无辜地看着他。“你的房间?”“对,我住的房间。”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楦无奈地笑笑:“阁下可莫要诓我,你看起来不像这楼里的人。”闻言,男人像是被夸奖了一般,娇嗔做作地掩嘴而笑:“公子若不信,一搜便知。”他扶了扶鬓边牡丹,随意指了房内几处地方,说道:“床头上方有个暗格,格里储着一盒脂膏一盒白色香粉,盖子皆镂刻锦鲤两条......衣柜里左数第三层有把折扇,题字是“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窗前书案上有本杜子美诗集,随意翻翻,里面夹了枝半干梨花。公子大可以按我所说一一查证,若非此间主人,断不会了解得如此清楚。”男人说完,微笑看着赵楦按他所言一一翻查,再看着对方的表情从半信半疑转为不敢置信,好整以暇地摊了摊手:“如何?人家可没有诓你吧?”他一口一个“人家”自称,赵楦听着却觉得十分怪异,好似这个词不该出现在此人嘴里。他面上浮起一丝薄红,略有些尴尬:“你当真是这楼里的......”“怎么,莫非,公子看不起我们风尘中人?”不等赵楦说完,那牡丹相公便状做十分伤心地掩住了小半张雪白俊脸。赵楦忙解释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兄台周身气度在这烟柳地实不多见,楦见识浅薄,一时唐突,还请勿怪。”这话实际上把人夸了一通,可那牡丹相公却似乎不太领情,脸色忽然冷了下来,轻笑两声,嗓音泠然:“公子看着是个明白事儿的,不想竟也有以貌取人的毛病,我若不拾掇得像样些,如何揽客?你们这些达官贵人,面上人五人六,背地里.......”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人“哼”了一声,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赵楦无端被列入达官贵人之流遭受讥讽,一时语塞,暗道好个脾气古怪的男娼。静默间,牡丹相公神色恢复了正常,突然发问:“公子怎么称呼?”出于礼数,赵楦应道:“鄙姓赵,单名一个楦字。”“表字呢?”男人似乎得寸进尺。“景明。”“至若春和景明......”男人轻笑一声,“倒是好字。”“......过奖。”牡丹相公问完他的姓名,没有再说话,而是拿起了那串九连环兀自把玩。相对无言。赵楦难以忍受这种的沉默,对方不言,他却不能不语,因此拱手道:“还未请教阁下名讳。”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人解构连环的手顿了顿:“小红。”赵楦正要问是哪两个字,对方已经又快速作出了回答:“小人的“小”,红色的“红”。”“......”赵楦嘴角抽了抽,“大道至简,真正好名字。”“好说。”季延川戏饶有兴致看着赵楦,看了一会儿,突然把手中物什往桌面一抛,站起身,点了炉香,又从置物柜里拎出来一坛酒,朝赵楦送了个媚眼,“既来之,则安之,我对赵公子一见如故,不知赵公子可否赏脸坐下来与我小酌两杯?”“此酒名唤‘玉冰烧’,是岭南一带的特产,岭南距此十万八千里,这酒轻易不舍得喝,赵公子今日可有口福了。”馨香弥漫,赵楦动了动鼻子,皱眉不语,看见这坛酒,这才想起来自己原先在做什么——他在等人。是了,摘星姑娘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自觉久留不妥,他心念一转,思忖着正好以此为借口离开,于是说道:“这位相公,实在抱歉,在下并非有意闯入你房中,原是一位名唤摘星的姑娘引我来此,不过她有事要办,暂离了片刻。现在想来,或许是她记错了房间,我这便去寻她,这杯酒,改日有缘再奉陪吧。”“摘星?她带你来的?”男人全然没听见其他的,只敏感地捉住一个名字,剑眉扬起,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是。”赵楦抬眼直视对方。“那公子不用白费心思了。”季延川目光在赵楦脸上流连,心下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摘星自然不可能会再来,但这个人他一定要留。“何出此言?”“我方才上楼时看见一个客人揽着她进了另外的房间,没有一时半会儿想是出不来。”季延川将桌上羊脂玉小杯码得整整齐齐,面不改色地胡诌:“不过若是公子想玩些听墙角的花样,人家也不是不能奉陪。”赵楦:?头戴牡丹的人哈哈大笑:“如何?”姑且不论摘星姑娘为何会抛下他去别人那儿,单只说孤男寡女在青楼独处一室,还能做些什么事?赵楦脑中不由自主描摹了一下那幅场面,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道:“不必。”季延川笑了笑:“其实公子又何必急着走呢?若真是摘星带你来的,我相信忙完之后,她自会再来寻你。否则让妈妈知道我这房里的客人见我跟见了鬼似的就想跑,恐怕要扣我的月银。”“小红相公言重了,此事除了你我二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错,还有两处可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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