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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餐桌上,李三援向儿子提出了一个有些任性的请求——走读一段时间陪自己。陆黔安是指望不上的,但陆以川是自己生的亲儿子,他总该是妈妈的贴心棉袄吧。那一头的陆以川咬着家政阿姨端上来的煎蛋,默默思索着这件事的利弊,首先是利,能有效缓解李三援的焦虑情绪;然后是弊,他得花翻倍的通勤时间每日往返跑,床位得继续保留学校不会退费,晚上大概率还得守着妈妈睡觉,严重影响自己的休息,而且……他担心再出现昨晚那莫名的情况。见陆以川没有立即点头答应,李三援心情瞬间变差,看着眼前的食物愈发没有食欲,甚至闻到煎蛋发出的淡淡油香都觉得反胃。他扔下筷子捂着嘴就朝盥洗室跑,干呕几声吐出点清水,耳鸣尖锐,心脏快速抽动,跳得像擂鼓。被这串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陆以川延迟了几秒才追上李三援,到了盥洗室一边帮他顺气,一边答应他今天就去申请走读,李三援的心情这才算略微好转。“我等下就送你去学校,直接找你们班主任说。以后你每天上下学我都接你。诶对了,你们学校走读生可以选择在家上自习的是吧?”“可以。”“那更好了!你自习也可以申请回来自己学,偶尔我还能带着你出去玩休息一下。你这个学校真是有问题,两周才放一次还每天要学到十点半,人都学木了能有什么效率。当初你就不该去的。”李三援自顾自安排好了陆以川晚上的时间,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儿子都会答应的,他刚才那样子十足吓人,儿子如果还知道心疼妈妈那就该老老实实听他安排。这么想完,李三援又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挺有病,以前坚持放管教育,现在自己有需要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安排儿子;不想看陆黔安那张臭脸了就提议开放式生活,结果占有欲作祟又活活把自己憋出毛病。都是闲的。吃过了早餐,李三援果然开着车兴致勃勃要送陆以川。他穿着简单干练的衣裤,胸口掩盖得几乎看不出异样,头发束起斜搭在肩上,还戴了墨镜,倒是很有气质很有派头。就外观而言,他完全就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性,和陆以川走在一起,绝对没有人会往母子关系上联想,只有那三分相似的五官诉说着血缘的牵绊。“我得早点到,妈妈,要去拿新书。”陆以川俯身坐到副驾。“诶,在外面要叫我小叔,别忘了。”李三援边发动汽车,边贴心叮嘱。陆以川一下定住身形,舌根发酸,为了掩饰这微不足道的异样,他打开手机,胡乱刷起新闻,直到脑袋发晕了,才熄屏扭头看向窗外。妈妈,儿子,这一重关系,只存在于最私密的时刻,存在于不能见光的时刻,不能宣之于口,不能外人知晓。陆以川早就该习惯了,现在矫情起来,大概是受昨晚那声“川川”的影响。——陆以川的性格从小安静沉默,内敛不爱表达,所以李三援甚至没有发现他坐上车后直到拿书回教室一直一言不发。他等在陆以川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等巡查的班主任回来的时候,就看着墙上的宣传栏,那上面贴着上学期期末成绩的校排名,陆以川的名字赫然位居前列,儿子的优秀很直观的呈现在李三援眼前,让他心中升腾出自豪感。虽然期末家长会已经自豪过一次了,但那时候他更多的感觉还是嫌弃老师话太多一直不结束家长会,他无聊得在桌箱里玩了两个小时无声小游戏。他还记得身旁的家长一开始还用不解和鄙夷外加一些羡慕的眼神偷看他,最后也熬不住跟着他一起玩起了手机。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先生,久等了,今天学生收假回来有点闹,耽误了一会儿。”架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将李三援邀请进办公室。听明李三援的来意后,他走流程般劝了劝,说学生要以学习为重,能住校尽量住校,能上自习尽量自习,李三援连连点头,然后又重申一遍要求后,班主任走完了该走的流程,从善如流拿出抽屉里的申请表唰唰签名。“李先生,你把这个申请表填两份,一份留给我,一份给宿管,然后这是走读证,陆以川早晚就靠这个证刷门禁。走读证不能借人,门禁还有刷脸验证,发现借人直接取消走读资格。”班主任推推眼镜,严肃交代。“行,谢谢你啊,唐老师。”李三援拿过两张纸,没几分钟就填完了,他拿着表就准备走人,身体刚起来一点儿,忽然又觉得这样显得对陆以川太不关心,他应该向班主任打听打听陆以川的在校情况才符合常情。于是李三援又坐了回去,还没开口,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教师找唐老师调课,把李三援的问题一下子噎回肚子里。再等那两人商量完不知多久,李三援没兴趣问了,起身告辞走人,唐老师却赶忙起身,向李三援介绍那个男老师:“这是我们班新来的数学老师叶少黔老师,李先生你应该还没见过,这个学期才换的。”“哦?教陆以川他们班吗,这么年轻?”李三援印象里陆以川那个尖子班的老师全是中年往上老年往下,这种小年轻应该连脚尖碰门槛的资格都没有。“叶老师名牌毕业,也是教了有七八年的老经验,我们学校的赛课代表。他带陆以川您完全可以放心。”班主任对这个叶少黔似乎极其满意信任,连带着李三援也忍不住要高看他几分。他伸出手和这位叶老师握手寒暄,还互相加了联系方式,这才发现对方名字里的“qian”竟然和陆黔安的中间字一样,李三援对他的好感一下就加了三个度。叶少黔把自己早上的课给换到下午,说是有事得去医院,班主任便托他顺便带李三援去宿管那交申请。李三援对着陌生人话不算多,好在叶少黔不愧是赛课大手,绝不冷场,话题一直没断过,拜他所赐,这一路上李三援心情畅快,一直没怎么惦记鸣蝉似的耳鸣声。“原来您是陆以川的小叔啊。”叶少黔和李三援不知怎么聊到这一块。“怎么了,我们不像吗?”“不不,我还以为是父子,还想着陆以川父亲看着真年轻。您看着真是很年轻啊。”“也不算,奔四了,今年三十七。”陆黔安更是个老头子,四十二奔五的老牛。李三援心里默默吐槽。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哈,得叫您李哥了,我差您一星期。”“一星期?”“差个七啊。”这叶老师还挺冷幽默。“我听老唐说陆以川的家校联系一直都是您,真以为你们是父子,您对侄子很关心啊。”“主要是住一起方便,他父亲太忙了,就交给我管。”李三援这头说的完全是实话,叶少黔却听出了其他味道。“您还没有独自成家吗?”“嗯?”这是哪的话,他和陆黔安成了家,住在自己家里,照顾自己儿子,怎么忽然变成了没有独自成家。好在李三援宕机的大脑很快转过弯,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小叔,差点被昨晚上陆以川那一串“妈妈”给叫迷糊了。他望着旁边才认识不到半小时的叶少黔的眼睛,似有所感,也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重重点了个头:“我是没成家,老单身汉。”叶少黔想打趣把这个“老”字给扔掉,话却被李三援的手机铃声打断。李三援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不知道死到哪个国度去的陆黔安打来的,他脸色一垮,没半点好气接起电话,那头的人只问他在什么地方,他今天搭飞机回来,让下午去机场接机。“你那些秘书助理拿工资不干事吗要我去?”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了三爹,别气了,很久没见到,我很想你。”三爹是两人互相打趣的称呼,因为李三援在家排老三,家里小辈用方言喊他也是喊三爹,陆黔安就跟着瞎叫,叫着叫着备注全改成了三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长辈级人物。“你自己回吧我有约。”李三援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叶少黔看他面色不虞,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先说话。“叶老师,有机会再联系吧,我回家收拾一下。”“行,再见。再联系。”叶少黔心有不甘般把再联系三个字缀在最后,可惜李三援步履匆匆走向自己的车,半点眼神也没给旁物,不知道再联系是真的联系到,还是等期中家长会联系了。——李三援驱车赶回家就开始后悔,收拾一下收拾一下,有什么好收拾的,那些药就是摆着故意给陆黔安看的,收起来干什么。而且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安安静静,衬得耳朵里的鸣蝉越发嚣张跋扈,让人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的李三援最后撇不开脸,给陆黔安的助理打电话询问飞机到站时间,竟然要到下午三点半,时间长得难熬。陆以川中午也是直接在校午休不会回来。这些时间如果一直得一个人待着他肯定会发疯,李三援干脆出了家门一路往机场开,机场人来人往,能吵吵耳朵,大不了玩手机玩到下午三点半,这又不难。等真的接到陆黔安本人的时候,李三援已经拿着手机发呆了两个小时,他最近总是会忍不住发呆,一个人时尤其如此,但是无聊到犯困了也不敢睡,担心晚上失眠问题加重,那太痛苦了。这个样子看着着实憔悴,陆黔安心里抽痛着,拉着李三援的手坐下去,二人相对无言,又一切尽在不言中。最后李三援先站起来,牵着陆黔安的手回家,偶有行人往他们手上看上几眼,然后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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