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约瑟夫和马特约在一个有后门的酒吧，如果约瑟夫正处在危险中，他不希望牵连马特。约瑟夫在酒吧找到马特时，年长的男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向酒保要了一杯苏打水。“开车来的？”马特问道。“嗯哼。”约瑟夫接过酒保递来的苏打水，喝了一口后放到桌上，拇指在杯壁上摩擦，酝酿着如何开口——他想问他父母有没有可能被谋杀而不是意外，这听起来像是在怀疑马特。或者说，马特有没有质疑过当年的真相，告诉他死于谋杀的猜想会不会让他一起陷入危险。马特看出了约瑟夫的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孩子，你的顾虑都写在脸上了。”约瑟夫又喝了一口苏打水后开口道：“我父母的事故你了解多少？”“跟当年报道的一样，你父母乘坐的太空梭有两个零件的联结存在问题，导致了意外的发生。”说完，马特拿起酒杯，摇晃杯中的冰球，挡住身旁男子要看进他眼里的视线。但约瑟夫确定，在他拿起酒杯前的一刻，他看到了马特眼中的闪躲。“仅此而已吗？”约瑟夫锐利的眼神透过琥珀色的液体直直地盯着马特。马特放下杯子，轻声叹气。“库克，你和你父母一样优秀，你有一片光明的未来，你知道这些就够了。”约瑟夫忍受不了男人的遮遮掩掩，激动地扣住马特的肩膀让他无法躲避地面对他。“你知道什么对不对，你知道我父母的死不是意外，而是...”金发男人突然顿住，他感觉快要窒息般喘着粗气，不得不深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艰难地说出那个词，“谋杀。”马特眼中露出沉重的悲伤，从约瑟夫的禁锢中脱离出来，双手交叉放在嘴前，看着吧台后面一排排酒瓶沉默良久。“布朗431——你父母乘坐的那辆太空梭——坠落时，我正在日常检修同系列的布朗452，我看着它回忆了三天前检修431时的每个细节，绝对没有问题。“工程师顿了顿，再开口时言语变得瑟缩，”应该没有问题，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绝对没有问题，它就不会失事不是吗。但我保证，我真的按标准流程做了全面的检查。”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相信你。”约瑟夫以此安抚工程师，表达自己没有怪他的意思。“事故后的第二天，他们告知我调查结果，在太空梭进入大气层时，两个零件的联接松动导致了舱体解构。并要求我立刻离开联邦航空航天总局，说因为我的疏忽使得两位伟大的宇航员和科学家逝去了宝贵的生命。”说出这些让年长的男人非常痛苦，他眼周的皱纹似乎变得更深。“我很自责也很痛苦，内森和加西亚是我的好友，我每时每刻都忍不住去想是我害死了他们。但是，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说的那两个零件是相对易损件，每次检修它们都是第一重点，不可能被遗漏。”约瑟夫咽下喉头的肿块，马特继续说：“我那时候和你一样，也怀疑他们是被谋杀的。我想办法在残骸被处理掉前看到了它们，那已经是一堆废铁了，我本来是不抱期望发现点什么的，直到我看到了完整的，他们所说的松动的零件。”“对不起。”“这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约瑟夫喝完苏打水，问酒保要了一杯龙舌兰，他此刻非常需要酒精，否则他会愤怒地在厕所揍一个无辜的路人。“你说你是我父母的好友，他们是否和你说过一些会让他们陷入危险的事情。”约瑟夫收紧了握着酒杯的手指，“我是说，你有怀疑对象吗？”“很遗憾，我没有。我实在想不到谁会想害他们，他们对所有人都很友好，所有人都喜欢他们。”约瑟夫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期待，期待马特知道些什么，但屡试屡验的直觉告诉他，工程师就是知道些什么。果然，马特突然想起什么，激动地放下沾到嘴唇的酒杯。杯子和桌面的撞击声之大，引来了几个注目。“内森有次和我说，他们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什么事情。”约瑟夫焦急地打断了他。“他没说，他只是说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和加西亚的发现是地狱，是恶魔，是不能被存在这个世界的。”马特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对面的男人，似乎在观察他。约瑟夫正在专注地解读话中的含义，眼睛快速的眨动——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并没有发现马特的异常。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父母，他们当时在研究什么。”是不是平行宇宙，他收住了后半句。“平行宇宙。”马特的话在年轻男子的脑中炸开，犹如宇宙大爆炸，万物生成。刹那间，在约瑟夫的脑海中，有一根线从众多交织缠绕的线中明亮起来，他突然口干舌燥，艰难地吞下口水，一饮而尽剩下的龙舌兰，匆匆离开酒吧。在约瑟夫离开一会后，马特旁边——约瑟夫坐过——的椅子里坐下一个和他一般年纪的灰发男人。“白兰地，谢谢。”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我按你说的做了。”马特的话语中带着痛苦和内疚，“我背叛了我的朋友。”“后悔了？”中年男人接过酒杯，绅士地朝酒保点头。“你保证，我能再见到我妻女吗？”“我保证，只要拿到那件东西，你可以拥有所有想要的。”马特喝掉手中的酒，眼中不再有多余的情绪，只有历经世间之苦的空洞。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到家后，约瑟夫从进门右手边的车库径直走进修理室。他取下墙上的修理工具，将打印好的他父母当年失事的新闻、马特的照片、迪恩的照片等线索和一张黑色——中间是个大大的问号——的人形剪影，用几根细麻绳和大头钉连接起来。他后退几步，双手负于身后，盯着墙上的时间线，大脑飞快的转动，在千丝万缕的线索中，拼凑事情的真相。当年他父母和神秘人——这个人大概率是局里的高层——一起研究平行宇宙。后来他们之间因为某些原因出现分歧，神秘人痛下杀手，嫁祸给工程师。当迪恩出现在这个宇宙时，神秘人意识到平行宇宙不再是理论阶段的产物，而是真实存在的，因此想抓住迪恩进行深度研究。那么，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分歧？用迪恩来研究平行宇宙的什么？神秘人要达到什么目的？当迪恩出现在修理室的时候，约瑟夫正在聚精会神地思考神秘人和他父母对于平行宇宙的分歧是什么，严重到要谋杀他们来隐瞒真相。所以当迪恩叫他名字时，他着实被吓了一跳。约瑟夫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你最近总是来这里，是发现了新的线索吗？”十几平的修理室站下两个成年男子后就显得有些拥挤了。一部分约瑟夫因为他和迪恩半米的距离而感到欣喜和温暖，另一部分因为这样的距离而感到悲伤和刺痛。胃部又出现熟悉的下坠感，金发男人摇摇头，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算是吧。”约瑟夫将手表里的纸条、他父母并非死于意外以及与马特的谈话都一五一十地告知迪恩。“他说，我父母的发现是地狱，是恶魔，是...”约瑟夫的呼吸突然停滞，接着他的瞳孔放大，蔚蓝色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迪恩，因为太过于用力而眼角发红。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约瑟夫从手表中拿出纸条的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我父母研究出来了，打开平行宇宙的通道，就是这个方程式，我猜大概是用来定位时间和空间的计算。”男人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神秘人，这个神秘人想利用通道做不好的事情，我父母，我父母他们不同意。去往任意一个宇宙，哈，这确实是人间地狱，所以他们把方程式藏起来了。父亲对我说永远不要摘下它，原来是这个意思。神秘人见劝说无果，又不能让事情暴露，就伪造了事故。是他杀了他们。”约瑟夫仿佛抓着救命稻草般用尽全身力气攥紧纸条，身旁男人向他靠近了些，取过纸条时不经意地——他觉得迪恩是不经意的，男人拒绝了他——抚过他的手背，瞬间有股暖流从指尖流向全身，推动血液重新流淌，流入大脑，使混沌的意识恢复清明。“这张纸条是其中一半。”“什么？”约瑟夫凑到纸条前面。“这里的边缘是毛躁的。”迪恩的指尖划过纸条左侧整齐的边缘，“纸条被撕开了。”“的确。”约瑟夫研究这张纸的时间没有五天也有三天，一直没发现这个细节，他不得不再次感叹变种人敏锐的观察力，“边缘这么整齐，是故意分成两半的，那另一半在哪里？”“艾比盖尔。”迪恩思索了片刻说。“你的意思是，另一半在艾比身上。”约瑟夫从纸条里抬头，惊喜地看向迪恩，“是啊，一半在我这，那另一半肯定在艾比那。老兄，你真聪明，跟我说说，宇宙里的射线让你的大脑也被开发了是吗。”约瑟夫咯咯的笑起来，“那样我也想被辐射一下呢，不过还是不要了，我已经很聪明了，万一基因突变成猪头了呢。”约瑟夫轻松地开着玩笑，仿佛回到了表白前的相处模式。自从表白后，他们之间没一件事情是对的。马上，他意识到变种人不喜欢谈论基因突变。“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我没在意。”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迪恩说完后，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天花板上的吊灯吸引了一只飞蛾共舞，灯光透过扑棱的翅膀在两人脸上投下浮动的阴影。“在我回来之前，你来过这吗？”约瑟夫突然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带着爆炸性消息回来，心急如焚地梳理线索，此时才发现桌面上散落的零件和摆放整齐的工具似乎被移动过。“没有。”迪恩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么问。”“没什么。”应该是制作思维导图时碰乱的，约瑟夫想。约瑟夫发觉他们的距离比刚才的半米又缩短了一半，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黑发男人散发出淡淡的沐浴露清香，约瑟夫抬手蹭了下鼻子，他怀疑自己如果不这么做，这只手会出现在对方身上。灯光给男人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约瑟夫犹如头顶不停撞击玻璃的飞蛾，渴望更靠近一些。“明天我去找艾比聊聊，今天先这样，晚安。”在身体有所行动之前，约瑟夫克制地说。变种人抓住他的手臂在他绕过他时，约瑟夫感到一阵心悸，紧紧地盯住迪恩，欣喜和期待涌上舌根。“这是要干嘛。”他惊讶地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约瑟夫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跟随墙上的老式时钟滴答滴答地跳动。他怀疑变种人超常的听力早已听出他的喜悦和不安，他感到自己仿佛一丝不挂地暴露在拥有绝对力量的变种人面前，这一想法让他的耳根和后脖劲微微发烫，然而迪恩只是抓着他甚至没有看他。片刻之后，约瑟夫悲伤地叹息，抽出手臂离开。修理室的灯光在迪恩也离开后慢慢熄灭。一把做工精良的螺丝刀在静谧的夜里发出极其微弱的电流声，即使变种人如迪恩，也无法将此捕捉。